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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与巴黎日记/卷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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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廿九 伦敦与巴黎日记
卷三十
 

回国之后(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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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五年三月〕初六日王灼堂(名之春,镇江管带营勇)朱益甫两观察、杨韶和(名昌荣)、王心如(名松森,帮办文报局)、杨诚之(名兆鋆,新报翻译)、李石渠(名宝森,货捐局候补知府)、蔡二源(名汇沧,机器局帮办)、唐蓬之(名赞彝,海运津局委员)、袁海冠(名树勋)、郭辅卿(名寅阶)来见,江海关税司赫德、副税司许妥玛、翻译劳德、江海关造册处柏卓安并过谈,皆旧识也。晚邀唐景星、周瀛士、黄泳清、徐子源、姚彦嘉、张听帆、子静及英人禧在明晚酌。以刘芝田见贻一席,彦嘉、听帆方谋为予致祝生日,便邀一谈。

禧在明致领事达文波之意,告知《申报》馆梅渣于两次《申报》皆自承认,以为此游戏之文而已,无足深论。达文波告以君自游戏,一经按察司讯断,恐获罪非轻。梅渣一意枝梧。达文波之意,亦以为非经律师料理,未足以折其气。初属泳清邀陈辉廷商令寓书诘问梅渣,至是径须今律师为之。唐景星言坦文声名高出鼾林,然予在伦敦曾与坦文商办一事,知其笔墨见解并猥下,无异人处,鼾林则所不能知也。然景星久与洋人交涉,所见必稍能得其真,不能不听从料理。非与梅渣校论得失,但欲穷知造谣之源而已。

初七日周瀛士、黄泳清、姚彦嘉、张听帆以予生日枉贺,易卓超亦自宁波至,因留面食。子瀞侄为设酒肴。刘颐伯(名舜年)、吴受之(名瀛)过谈。受之为金眉生之甥,曾至京师,此次由嘉善来谒。接到合淝伯相(二月廿八日书)、沈幼丹(二月五日)、刘岘庄(正月廿七日)、张力臣(正月廿三日)、黄芍庭、黄石山各信,及家信四通(正月初八,二月初八、廿二、廿八,凡共四信)、意城信三通(正月廿五,二月初七、廿八)及健甫侄一信。又得美国牛庄领事鼐德一信,及英人马理生来见。晚邀周瀛士、姚彦嘉、张听帆、黄泳清、易卓超、敬之、子瀞小酌。陈辉廷为拟致梅渣书,立言颇多疏漏。两日议论及此,竟尚未得办理之法也。是夕,唐景星得电报丁内忧,公私事件就景星商办者甚多,而偏有此遭际,所事竟悬而无薄,无往而不见其运之蹇也。

初八日礼拜。李勉林、刘芝田、姚吟甫(金眉生妹婿、李薇生妻侄)、刘立夫(刘霞仙堂弟)来见。勉林早至,因留饭。语及刘云生为人,使人郁怒不可回。随往拜刘芝田、李勉林、叶顾之、张叔和、王心如、蔡二源、徐雪村,兼诣周瀛士、姚彦嘉、黄泳清、张听帆谢寿,又为莫善征、唐景星致唁。于景星处见唐道绅,为景星从弟。于勉林处见曾文典,为劼刚从弟,在机器局管支应。

与勉林、芝田粗论西学馆事宜,当稍议章程,由合淝爵相酌定。居今日而思统筹全局,以求利益国家,其势诚有难行;为衮衮诸公深闭固拒,以力遂其苟偷旦夕之私,虽有圣者,无如何也。要当各视其愿力为之;愿力所及,能尽一分,必少收一分之益。人人积此心以相饷,其利亦溥矣。此区区之私,所以徘徊顾念而必求一行所见也。西洋政教、制造,无一不出于学。中国收召虚浮不根之子弟,习为诗文无实之言,高者顽犷,下者倾邪,悉取天下之人才败坏灭裂之,而学校遂至不堪闻问。稍使知有实学,以挽回一世之人心,允为当今之急务矣。

初九日往拜英领事达文波、副领事阿林格、刑司茀林史、副刑司默挖特、翻译斯格达、禧在明,法领事李梅、翻译阿麟,美领事贝扎、翻译马高温,德领事吕德、副领事恪伦泗吉、翻译穆麟德,奥领事卜理挖楷,俄领事聂鼎,日本领事品川忠道、翻译吴硕,意公使兼领事德路嘉、翻译邓文道,税务司赫政、副税司许妥马、翻译劳德、造册司柏卓安。其专送名帖者:丹领事庄纯,荷领事许思格,葡萄牙领事席尔发,比利时领事莫尔,日斯巴尼亚领事嘉拉意、翻译俄利喊喇,瑞典、啰喴领事茀弼斯、副领事葛德生。又从美领事贝礼处闻知署公使向天爵现来上海,往晤,畅谈。

晚邀彭器之、罗星潭、朱益甫、严伯雅、陈宝渠小酌。欧阳伯元自扬州来。英人治律学者坦文、鼾林二人,唐景星力举坦文,而予在伦敦知其人贪而无学,至是始邀一谈。因检六月廿日、七月十一日两次《申报》,托刘芝田遣其翻译译交坦文。遣余仆赴安庆致李仲絜一信,与商晚女归宁事。

初十日刘权、张以兰(鹤臣)来见,刘权并带到彭雪芹一信。回拜彭器之、罗星潭、朱益甫、陈宝渠、严伯雅、王子显(名丞荣)、杨韵和、杨诚之、袁海冠、郭寅阶、李石渠、唐篷之、葛蕃甫(名绳孝,江苏知县)、孙易堂、李春生、黄觐臣、朱(正伦)、赵鼎臣、吴受之、施吟甫、刘立夫、刘颐伯、易卓超、徐子元、郑陶斋、王厚山、傅焕廷,并从严伯雅处拜候姚伯容,兼诣刘融斋畅谈。询及张经甫(焕纶),知为龙门书院肄业门人,与馀荫甫、杨滨石同为求志书院院长。晚邀叶顾之、李勉林、张叔和、蔡二源、徐雪村及傅兰雅小酌。令子瀞侄代复黄芍庭军门一信。

十一日郑陶斋、吴又乐(又乐名康寿,任阳湖有政声,调任宝山,人极明爽)、史花楼、陈树斋(名建勋,陈瀛舫太史从弟)、盛艺垣(名文柱,盛展奇从弟)、赵杏坪(名辅震,赵鼎臣世兄,善书)、叶小云(名汝镛,叶云岩世兄),意大里公使德路嘉、翻译邓文道(湖北人),美国署使何天爵、总领事贝礼,英领事达文波、翻译禧在明、金璋,俄领事聂鼎、翻译陈庆元,瑞典领事葛德生、翻译白理格,道署翻译金楷理、工部局立德尔好会、英国医院章生(雅谷)并来见。晚邀李石渠、史花楼、姚彦森、袁海冠、郭辅卿、金小眉、欧阳伯元小酌。以初九日馈送筵席者四处,邀知旧一谈。两日大热如盛暑,至昨日已不堪食,乃为别置肴馔,是日忽又大凉。天时人事,适相凑拍,蹇运所值,动多乖忤。史花楼求题史忠正公遗像,为成一律:

衣冠邱垄剧含悲,喜见云孙尺幅贻。蔓草寒烟更小劫,梅花春雨护新祠。朝廷歌舞方酣日,将帅兵戈互哄时。茹憾千秋输一死,拜瞻遗像泪承颐。

金小眉奉其母命来告眉生都转之丧。伦敦曾撰挽联云:历秦汉二千年以来,成败兴亡,论世原从论人始;极诗文数万言之业,悲歌痛哭,立言终与立功同。

终嫌其立言太大,再撰一联云:日草万言书策,落落九州,无地容君谈世务;属题六幸翁图,迟迟两载,及归留我赋招魂。又撰史忠正墓联云:

明祚已移,犹向天南留一柱;公魂不返,长依江北望诸陵。梅花香到衣冠,长镇江淮一抔土;椒酒造新祠庙,谁悲麦饭二陵疏。

十二日大雨,风、寒。刘融斋前辈及张蔚卿、方子听、陈莳松来见。美国副刑司黔挖特、翻译施本思及马里森以次来见。黔挖特新自福州回。询问乌石山案情,云:“两造争持方急,未能定也。正刑司茀林史拟续往办理。”询问公使威妥玛行止,云:“日内当回香港,送其夫人回国,仍赴福州会办。”此案稍延长,虑非旦夕所能了也。

柏卓安邀同张听帆坐其马车为城西之游,沿途柳色青葱,洋人租地盖造楼房,马车游览相续于道。过静安古寺,殿宇倾颓略尽。寺前沸井割隶道旁,方广盈丈,围以木栅,状如小池。池中水腾踊如吐珠。盖下有伏泉,激而上冲,若济南珍珠泉之比,而水色甚浑,惟见泡影上浮而已。或云:“下有硫磺,是为温泉。”温泉自温,不必水气之腾上也。四望平田,种麦盈尺,尚饶野趣。

姚彦嘉晚过一谈,为叶顾之邀陪钱子密、姚伯容小叙于徐家花园,兼询两君曾来见否?答以两君虎气上腾,何屑蒿莱!来此数日,亲友求荐求事,踵门祈告,户常满屦。然贫者求,贵者弃;无能者求,有力者弃。生平遭际尽然,人情世故,盖可推而知也。是夕,始一发家信。

十三日偕张听帆至仁济医馆践章森之约,其号曰雅谷,中医黄春甫实佐之。留住馆中者男女四十馀人,皆筋骨伤折之症,亦有戒烟者、治目疾者。其治目,翳障重蔽不能销,则别开一隙以纳光。约房一所,器具一所。治服毒轻生,用吸筒插入喉以达胃,管长可二尺馀,用机器吸出其毒,从旁管泻之地。治喉闭,从颈下开一孔纳气,用铜具为喉管,插入所开孔中,使自为呼吸。又有壶一具储水,下安酒灯,爇水令沸。前有管,状若壶嘴,安铜叶其端,可以启闭。用玻璃瓶贮药水,纳浆皮管其中,上与壶嘴相接合。开铜叶放气,则壶水之热力足以吸玻璃瓶之药水,使升入浆皮管。甫出口又为热力所冲,并出壶口如喷水,有形无质。盖其热力吸药水上升,一化而为气也。以指当之,凉甚。章森云:“此新出之法。其药水名布斯垒,从煤中化出,制为水。凡疮毒外溃及施刀锯则血溢,而空气中小虫与相粘合,辄至肿烂。此水能除空气中之虫,使不能入。即施刀锯,以水𣸣之,五日而复若无事者。实为外科第一圣药,数年前尚无有也。”每日来馆就医二百馀人。专治汉人若此馆者二,洋人别为一馆。楼房大者容十馀人,小者四五人;上等人则各自为房。章森为设茶酒。

随过马高温、高位二处,皆不遇。晚,邀陈莳菘、方子听、叶小岩、张蔚卿、陈树斋、盛艺垣、赵杏坪、张鹤臣晚酌。先夕地震,盖在子、丑之交。

十四日兴紫垣(名奎,轮船局候补知县)、蒋珩卿(名煐,前兴化县知县,起复候选)、龚国卿(名家临,叔玉学使之侄)、赵子猷(名经纶,杏坪大使之兄)来见。而秦鹿笙方自浙来,陈莳菘又告辞回嘉善。德领事吕德、翻译穆麟德,奥领事卜理挖楷,法领事李梅、翻译阿麟亦相约来见。竟日疲精竭神为无谓之周旋,求一小息不可得。又传金小眉及其表亲罗幼亭,面给金眉生奠分。是日方拟谢客,而劳苦更甚,可笑亦可叹也。

十五日为西历四月初六日,礼拜。子瀞家眷自宁波来。徐芷沅、易卓超与欧阳伯元、张鹤臣同寓外楼。刘芝田、叶顾之、成康宾(名永祥,记名总兵,管带太湖水师新昌营)、陈宝渠、郭辅卿来见。

与姚彦嘉约十一点锺诣李勉林,竟至二点锺后乃能成行,彦嘉、彦森昆仲已前归矣,徐雪村、傅兰雅又皆外出,因与勉林同至雪村处观所藏机器。随赴广方言馆,凡习中国文字三堂,习英、法文字三堂。中学教习三人,曰刘省庵(融斋前辈世兄,精通数学),曰叶敬甫,曰胡子恒;西文教习三人,曰舒德卿,曰傅兰雅,曰林乐知。外西学三堂,一画图兼轮船机器,一数学兼演炮,一制造船务,皆洋人主之。大致皆用西法,惟无功课去留之准,月给薪水养赡而已,不能望有成就也。勉林设席相款。

晚归,奉三月初四日批发正月初四日请假三月一折,一如所请。沈经笙相国一用其挤排之力,自命为能,而不知有命存焉。孟子曰:“行止非人所能为也,天也。”吾心之天自有主宰,而命固因之。富贵之得于天,又不如贫贱之得天者自适为多也。

十六日叶顾之、兴紫垣、馀约斋来见。约斋为幼冰同年之子,奉其先人行述来求撰文。徐旭初(名敦大)、崇筱松(名德龄)各具函求助,而皆无一面之识。生平专招致两种人,非求援引,即欺陵耳。刘锡鸿独兼用之,一皆穷极其量。吾不能拒人之求,则亦不能禁人之不相欺陵矣。

晚为史花楼招饮洋楼,同席彭器之、徐芷沅,郭辅卿、易卓超、张鹤臣、谭任之及子敬侄。谭任之,粤人,为花楼旧识,馀皆相因邀请者也。

十七日大雨,寒。叶顾之过谈。英按司茀林史、翻译施本思,及马高温、黄春甫次第来见。顾之告称:“何子莪本日电报,言日本十三日出示废琉球为县。” 盖初以三事相要:一、绝中国之贡;一、不用中国正朔;一、遣世子入质日本。琉璃〔球〕不从,因遂废之。至是始悟日本之扰台湾,非遽求逞志于中国,徒借台湾生番戕毙琉球人为名,以明琉球之专属日本,废置可以自由也。闻此为之短气。

马高温见惠尤加立葛呣子种,云:英属新荷兰有此树,高十四丈,八人合抱,叶如藿香,可以辟疟。其树长成极高大,又极易长,旧金山有树为天下第一树,新荷兰次之。惟生长温地,遇寒即痿,中国惟广州、厦门可以栽植(春、夏、秋并可种。先浸子雨水中三日,布种花钵中,俟高数寸,始分植)。楚中地寒,恐不宜。

十八日《申报》馆梅渣自知去岁六、七两月所列画照、茶会二事,于西洋律应得科罪,邀求英领事达文报〔波〕为之解说,愿解明前误,登列新报。其言以为误听谣传,语多失实,在后访知颠末,歉仄莫名。并云日报规则,凡纪述事实,以确访明查为第一要义,总当以此为念,不再有误听谣言登报也。吾本无意深究海渣,得其“误听谣言”一语,亦可以不加苛论矣。

王石珊、金寿臣、金立夫来见。石珊为菽原先生之子,金氏昆仲则眉生之犹子也。旬日以来,东自浙江、苏州,西自金陵,北自扬州,不远数百里,接踵而至,日凡数辈,心甚苦之。所应料检事件,日至积压。告归无日,尤以为累。是日寒甚,风雨交作,伦敦三年,未尝有此严寒也。

十九日莫善征、马少梁(名建勋,马眉叔之兄。其仲兄建常馆山东,数学矿学皆有根柢,尤佳品)、王子显(名承荣)、钱君砚(名宝传,厘局总办)、金元直(名星桂、官翰林〔脱“院”字〕编修)来见。君砚、元直皆未及晤。副领事阿林格,翻译朱国典,牧师慕维廉、戴德慕、罗约翰先后来见。

二十日偕姚彦嘉、张听帆至格致书院,约林乐知会谈。所藏各种小机器亦数百事,法国磁器及鸟兽虫介,亦颇有之。其间化学机器,多比利时国主所捐置。

因并偕林乐知至徐家汇天主堂。神父名步天衢,字亦趋,在中国二十年,亦袭中国衣冠。旁设学馆,肄业生百六十馀人,并习中国书。亦有博物院,藏书三楹,后楹皆中国书,略分经、史、子、集及释典、道藏、杂书,布置极有条理。其金石、鸟兽、虫介并取之中国。有小鹿无角,长不盈尺,云得自宁国府。学馆凡分三所,一女学馆,一课习外国学馆。外国学馆以刺丁文字为主,兼及数学、化学。马眉叔受业于此十数年,今此学不过十数人而已。又育婴院一所,收养近二百人,以五岁为始,至二十二岁;课以百工技艺,能自营生乃出馆。大率缝工、木工、皮工,及画,及抟土之工,皆有师授。而印书局亦在其中,中、西两文并铅字板。所印多教书,亦有新报,每月二次,名曰《益智录》。天主堂前有天文台,司其事者曰能,亦袭中国衣冠。观星仪器仅三寸径千里镜,而最详于验风:一占方向,一占风力迟速,以验其大小。皆通电气安铅笔,自记方向及风力大小,日以二十四点锺分别占验。各国天文台互相驰报,积岁成一通报。

其尤奇者,指南针动力及占潮湿及占电气轻重,为密室掩护之甚力。含吸铁石灯前,为千里眼筒以引灯。悬镜吸铁石下,其光反射,收入长木筒内以达于木柜。中有横轮,覆纸其上,亦分二十四格以肖时。回光反照,成一小火星,其大如粟。用影相法留其影,转轮迟速与十二时分杪相应。所反映之吸铁石,即指南针之证也。其所发电气有轻重,则亦时有偏左偏右之异,各于其分杪辨之。左一室以占潮湿,其光直射而成直划一道,暖则光缩,寒则光涨。其后一室以占风雨,视空气之轻重为衡,其用并同。其右一室以验电气之轻重,所陈机器尚未装妥。密斯能云:“此法创自英国,推行不过二三年耳。”

海门黄志山、上海沈容斋陪同指点;并在馆肄业,与马眉叔同学,今皆分理馆事。天文台后院,安设玻璃管三;一验太阳光力之分数,一验太阳热分〔力〕之分数,一验寒暑分数。木桶二:一验雨下分数,一责成巡更者每转一点锺开木桶锁一次,以辨知其勤情。无在不用其机巧,而心手相化,惟用之纯熟故也。

廿一日金元直(名星桂,浙江翰林,周瀛士之女婿也)、徐雨之、黄觐臣、朱叔彝(名其懿,湖南候补府)、方子听、何天爵、鼐德(牛庄领事。语次,始知其曾至伦敦相见,托带各国条约赴京)、禧在明、美查次第来见。亦出门两次,回金元直拜,疲于奔命。晚邀刘融斋、叶顾之、徐雨之、姚伯容、郑陶斋、黄觐臣、马少梁小酌,即少梁所馈菜也。融斋、顾之、少梁皆不至。

何天爵以二事相邀,以前任伯理玺天德来游中国,宜示优待也:一请太后接见其夫人;一请沈幼丹制军来上海迎迓其伯理玺天德。吾皆却之,而谓制军多病,又须入都,届时或能启节,便道上海一接,亦所应为,或前后时不相值,则亦恐长江数百千里之隔,有不暇至也;至太后接见各国王后,历无此典礼,其势万不能行。而何天爵之意,尚欲以为请,外人之固执如此。

廿二日礼拜。为西洋一大节气,所谓耶苏复生日也。相沿以廿日为西历礼拜第五日,耶苏以是日被刑死,逾三日复生。但以四月中礼拜日为衡,日期先后勿论。

刘芝田、莫善征、丁韫石、方子听四君过谈,遂尽一日之力。韫石为何小宋、李玉阶、丁禹生三公会札赴闽办理洋务。暮年颠沛,不能自存,为之浩叹。有致何小宋一函,即交韫石带呈。子瀞及易卓超自宁波回。

昨夜十二点锺闻轰烈之声甚巨,遣人出探,还言浦东泊舟失火。早乃知失火者乃浦东煤厂,非泊舟也。

廿三日赴美领事贝礼之召,同席刘芝田、何天爵、马高文及管带水师官五人,其统领名喀尔登,官视中国参将。是日发递总理衙门公文三角(一谘路用报销,一谘西贡设立领事,一谘《申报》由刘锡鸿捏造谣言)、信一件;北洋合淝伯相、南洋沈幼丹制军公文二角(一谘西贡领事,一谘《申报》事由),并各信一件。又寄周筱棠、薛叔耘、周荇农、曾栗𫍯、李壬叔(并转致谢子和世兄)及健甫侄家信共六件,并托合淝伯相由驻京递送文报处转寄。

廿四日晚赴英刑司茀林史之召,同席副刑司默挖特、翻译斯格达、领事达文波、副领事阿林格、税务司赫政、瑞典哪喴总领事茀弼斯、利如银行总办罗伯逊、牧师布查、律师坦文,并茀林史、阿林格、罗伯逊、坦文眷属咸集,所行皆外洋礼也。阿林格夫人最美。达文波论岑毓英、杨玉科高下,言:“此二人皆有本领。而岑毓英无学问,其行动犹近儒雅;杨玉科则直一武人而已。李筱荃制军本领又在上,亦是一办事才。人皆谓其才不如伯相,自我观之,诚未有以低昂也。惟于中外交接事宜尚多未谙悉,不如伯相之直爽。”因问:“君于岑彦卿亦相倾服乎?”曰:“然。”曰:“朝廷任为江督及江苏巡抚,想尚能了事?”曰:“任为苏抚可也。两江总督仍须沈公,岂可轻易更替。”问何故?曰:“沈公办事深中肯綮。”问何以知之?曰:“山东饥荒,田地多贱售,有献议准听收赎者。沈公独驳云:‘此恐徒滋事端。异时饥荒,以田土出售,人皆怀畏心,而田土之荒益多、民生且日蹙。’又以考试武生用弓箭,所用非所习,应请停罢武科。是皆能精透事理,持大体。盖今督抚中,如沈公最称公正。即中外相交接,亦全在公道。铁路、电线能兴修,西人所愿;不能兴修,西人亦不敢谓不愿,所盼公道而已。如沈公之公道,正自不可多得。”吾闻其言而嘉之。

是日,发递曾劼刚、马清臣、胡玉玑(亦号琼轩)、张沃生、颜珍洧、李逸斋、陈瑞南、王春晓、赖磐石、许漱文、顾硕甫、冒暂存、姚朵云、陈京生、宋西堂、袁敦斋、冯云伯、俞吉甫各信。其王春晓以下各信,并递交冯云伯转送。又有何子莪、张鲁生、吴子登二〔?〕信。

廿五日彭器之、严伯雅、郑陶斋邀赴新泰洋行小酌。比至,知行主韦克生实为主人,洼得里斯为馔。以彭器之经营织布机器,韦克生为之承办,而管理机器者洼得里斯也。兼请罗星潭、汤幼安两观察。翻译李芝斋、王佩香二人同入坐。李芝斋曾在福建充当美国翻译,生长新加坡,故能英语。韦克生洋行有花园,杂植花草甚繁,皆西洋种也。近又开拓一新园,相距约里许,闻布置尤为精丽。

廿六日抵沪已逾二十日,日为酬应所苦,并应行文移亦不及料理。所有酬应各件,尚赖子瀞侄及随同来沪徐芷沅、易卓超及欧阳伯元帮同缮发,馀皆以款接宾客之暇为之,亦不胜其惫矣。凡此无谓之周旋,皆泰西所无;中土乃至疲精竭神,以伪相饰,且时有疏略不及检处致遭怨谤者。上而政教,下而风俗,群相奖饰,不悟其非,安得不日趋于危弱也!

廿七日曾清泉(名德麟,任盐捕都司已十五年)始自京引见回任,由海道至沪来见。予不乐衣冠,又值早膳,因留一饭。语及京师传述太后日披阅雍正上谕,意欲以严厉整饬天下。黎简堂至保定,闻开缺之信,入京具呈,吏部为之奏请。吴江相国因上言:“朝廷于此,宜有恩施。”太后怒作色,遽曰:“无多言!”吴江噤嘿而退。数年以来所行政类然。各省查办案件,使命四出,相望于道。尝以谓宪庙之严,皆出于明。惟其明也,是以群吏百官,各称其职,事无不举。又承康熙六十年重熙累洽之后,以忧盛危明之心,为综名核实之政,震厉天下,使民不倦,其本源固已厚矣。

值人才委靡、风俗颓敝之馀,与其过而失之严也,宁过而失之宽。盖严者,所以行其缺也;不明而严,为害滋大。自道光以来,贤否举措,犁然有当人心者盖寡。同治初元,恭邸始膺大政,日怀戒慎恐惧之心,振拔人才,考求实效,天下颙颙望治,以成中兴之功,实六十年来所仅见者。金陵甫经报捷,而言官急以收回朝廷大权,为猜防导谀之说,以眩乱朝廷之听。群臣容禄保奸,苟偷旦夕,以任事为戒。上骄下谄,粉饰太平,相与据以为至德要道,不悟其非。天地闭而贤人隐,民气郁塞,盗贼肆行,坐视而不为之所,而徒欲以严治之!黠者巧遁于法外,能者掩饰于目前;而端人直士,一举动而蒙议干谴,莫能自辨。援是而行之,未有不趋于危乱者也。此可为大惧者也!

廿八日达文波、禧在明来见。以定初一日乘坐“江广”船赴武昌,稍出辞行。晤刘芝田、李勉林、刘融斋、王厚山、莫善征、叶顾之、徐雨之,并久谈。晚与张听帆同诣阿丁堆尔(鼾百里所托管事者)。本约晚谈,而听帆约以六点锺,予尚拜客未归,及归乃往,已逾七点锺矣。阿丁堆尔亦他出,晤其帮办瓦达。

林乐知译呈英人傅理兰枉赠一诗,四言转韵,凡八解。

廿九日回拜达文波、禧在明及刑司佛林史、美领事贝礼、彭器之、汤幼庵、罗星潭、姚伯容、严伯雅、陈宝渠、周瀛士、姚彦嘉、彦森、张听帆、钱君砚、李石渠、陈臧伯、郑陶斋,兼示辞行之意。略取便道酬应,不能遍及也。莫善征、郑伯更、黎菽园来见。

鼾白里寓书阿丁堆尔,为予谋一家居,以此议未决,未便交之。是夕,阿丁堆尔见过,示以鼾白里书,意殊欣然,愿为尽力。惟苦语言不能尽意,问答参差,未免烦苦。

莫善征谈洋务极有见,其云京师议论纷烦,其源皆由于无学,可谓能道其深矣。语及开立学馆,以为事要莫切于此,惟苦总办学馆难得其人。皆所谓深人无浅语也。

闰三月初一日甲戌“江广”船约今日开行,已定舱位。而候至四点锺,“江广”船始能泊岸,云当以初二日开行。叶顾之、徐雨之来,告言请明日上船,以免晚间载运行李之嚣。因复致沈幼丹一信,交欧阳伯元带去。并致曾劼刚、高碧湄二信。

林乐知与翻译蔡锡麟译示傅澧南得《赠别》一诗。诗凡八解。中有云:“如一家人,行所无事;义礼之精,东西不二。”孟子曰:“禹之行水,行其所无事也。如知者亦行其所无事,则知亦大矣。”吾才不能逮也,而于交涉洋务,一以无事处之。所谓“无事”非他,和平而已矣。惟公故平,惟明故和,公而明,斯能一视以无事。豚鱼之信,犹有孚焉,况若泰西之崇尚邦交者乎?三十年办理洋务,只坐自生事;惟不能行所无事,而事以繁生矣。孟子之言,实今时办理洋务之要诀也,而知此义者谁哉!因以楹联一幅,交张听帆转交傅里兰得以报之。

是日枉送者数十人。以未能登舟,谢客一日,稍觉清适。

初二日九点锺上“江广”船,送者刘芝田、李勉林、叶顾之、徐雨之、莫善征、陈宝渠、蒋珩卿、郭辅卿、王子显、王心如、黄泳清。其同行至镇江者陈树斋、盛艺垣、欧阳伯元;同行至湖南者唐鹤台;官眷则潘蔚如中丞太夫人及其弟醴如(名{澍})、其子子宜(名志枬);山东臬司灵蔚生(名灵杰,由浙江运司升臬司)。管驾官袁鹤亭,副总办唐瑞初,帐房严调初,通事陈箴堂,船主莫斯,管理机器番利(名大铁。亦有二铁、三铁之称,与大户、二户、三户等第同)。另有领港费尔生,则以江路曲折须谙习水道者为之导引,昼夜各一人司之。

莫斯出示长江图,江路曲折纷歧,洲渚参互,大小备具。因问上海绘乎?曰:“购自英国。”问:“英国何由知江路之详?”曰:“二十年前,英国兵船至内地测量绘图,携回英国摹刻之”。问:“各国海道图,率一二年一改绘,长江图何以行至二十馀年?”曰:“各国皆有原绘本及续绘本。然其大致亦无甚参差,以二三十年间变更无几也。”并云:“狼山有伏沙,入夜不能行,所以十一点锺即开行;虑天晚过狼山,势不能不停泊也。”

番利引观机器,不用天平旧式,而用双回轮,即康邦机器也。中为进退机器,以便回轮避险;前设左右旋轮,可以东西转捩,使运掉灵而不滞。每点锺行十二买尔,以赶过狼山。加增煤力,亦不过十六吨,稍缓可十四吨。并引观避险表,用电气通报司机器者,船面四周设立,遇险则停,次则缓行。由至缓以达至速,司机器者一受其指示,即转轮以应之。又有试验转轮表,每轮一转则表下转牌应之。凡转牌六间,由一而百,由百而万,由万而百万,由百万而万万,并与下轮之转相应。其吸气筒及泄气桶,及吸水机器,及引气化水机器,他船所有者皆备。而领港者一人立船首不设坐,惟横铺棕毯一具,恐坐则引睡,或至疏虞,但令左右徐行棕毯上,自适而已。凡机器之妙,皆以至轻引至重。制造愈精,运用愈灵。而司事者忍劳耐久,以勤其职,此则中土人心所万万不能逮也。

是日开行三十六里至吴淞,一百五十里至狼山,一百九十里至江阴,小泊五分时候,略有上下数人。一百九十里至西山,六十里至三阴口,三十里至丹徒口,俗谓之月河口。其时已五鼓,忽闻有声甚厉,心知其险,卧听之而已。随闻人声鼎沸,急起视之,则见一小轮船横倚船首,顷刻下沉,救起者七人。询知为“致远” 轮船,张振轩中丞所造置。以二点锺自镇江下驶,谋入江阴口至苏州迎接吴子健中丞,相遇丹徒口。两船皆有前灯,亦不知避。其管驾官彭姓及其看火并二水手共四人沉溺。坐是不复能成寐。又三十里至镇江,而天已明矣。计行六百八十六里。

初三日坐船本定耽延一时上下货物,以为“致远”小轮船抵触,前舱一孔尚须修补。询知东距甘露寺五里,沿江行又近二里许,乃以馀暇命驾一游。镇江英领事阿赫珀来见。会游甘露寺未回,遂为其夫人约见梁姨太太。比至,则阿赫珀亦偕来。舟中只一厅,乃分东西两行坐,观者环集,似与《申报》诬造之言相印证者。四点锺开行。

初五日汉口,时天未曙也。

初六日江夏县陆彦颀(祐勤)、汉阳县林墨香(瑞枝)来。招商局唐凤墀(名德熙,员外郎)来见。其未见者:常彤翰(名远藻,湖北候补副将)、文子云(名汉章,德安营参将)、周楼官(名礼,抚标游击)、锺月樵(名明亮,汉阳营游击)、田海臣(名占鳌,汉口都司)、张藕舫(名开远,汉阳同知)、陈介眉(名清绶,臬司狱)、唐泉伯(名廉,办理晋捐)。又长沙馆董事王振湘(名镜之,同知衔)来见。随过江见李筱荃制军,并发寄曾沅甫及子瀞侄二信。略就所知,一通拜候,自潘蔚如中丞、王晓濂方伯、恽莘农廉访、李宝斋蒯蔗农两观察、方菊人太守、陆彦颀大令,皆旧识也。晚就筱荃制军小酌,回舟已逾夜半矣。制军命 “问津”轮船带送过江。管驾官杨习之,吾以为武弁也。询其履历,则以同知候补,历未管带船只,制军特拔委之。

是日闻筱荃制军言,始知上海接总署一信,谕令“先期回京,不待假满。”实出恭邸之意,而合淝伯相于中为之赞助,且恐有奏请饬催之举。洋务之不足与有为,决矣。鄙人愚直,尤不宜与闻。即令总署以礼相处,犹当设法避之,况其为无礼之尤乎!被我以恶名,而自求解说于人,犹可言也;与我为难者必力护之,以快其搏击,此何为者?朝廷挟此术以办理洋务,万无以善其后,奈何枉己以从之哉!惟能引身自远而已。

初七日终日酬应甚苦。会汤幼安、林墨香及孔祥三处馈肴馔,因留程尚斋、魏赓臣、馀𬞟皋小酌。筱荃制军以所坐红船枉送至湖南,管驾官梅成德,亦分给一席。别雇林义茂把杆船一只坐家眷,制军派小炮船一只护送,管驾官熊凤开。陈程初亦派有炮船一只护送杨军门(玉科)至汉口,就便护送回南,管驾官李度。甫登舟而西南风作,坐守汉江口。过江至鲶鱼套,势亦有所不能。盖自马赛开行,日日东北风与相抵拒,求一遇此风不可得。抵汉镇后,正需东北风,又转而西南与相抵拒。蹇运所值,所向必穷,无如何也。

初九日筱荃制军派“问津”轮船拖带过江。英国署领事布勒克、副税司爱格尔来见,因属管驾官杨习之(名学源)少待。

至鲶鱼套,制军枉过久谈。并致太夫人之命,思一见儿子英生。随遣其如君至舟中。因令梁姬携儿子一诣督署。晚间,制军复至,因留饮,谈至十二点锺始辞去。

制军见示邵汴生书,知近日又有殴拒洋人一案。其洋人一曰计约翰,一曰郭布伦。陈程初与两县出城弹压保护,因与同舟。绅民大哗,以为官引洋人入城,争投土石击之,差役有受伤者,洋人亦遂径赴湘潭。阅其情形,似其欲一入城,已争持多日矣。而据制军言:据各省谘报,洋人请领护照至湖南者,层见叠出。盖拒之愈力,则其意相尝试,伺隙以求逞者亦愈烦。吾楚士绅用其昏顽之气.聚众狂呼,以为洋人可以慑而伏之,多见其不知量也。

初十日杨习之郡丞以所管带“问津”小轮船带送坐船二号赴湖南,护送炮船亦由拖带。因留湖南炮船一号;其制军遣派熊凤开一船,即饬今销差。是日,六十里至金口。(金口对岸大军山,下十五里小军山。)九十里至排州。

十二日《塞外录》并洪北江所亲历,中载伊犁南山:一曰哈尔海图,产铜;一曰沙拉抟和齐,产铅;皆置厂采取。伊犁北山随〔数〕地著名:一曰空鄂尔峨博,在惠远城北二十馀里,为伊犁望山,列入祀典,产煤尤佳,热之即燃,宿之不灭;一曰辟里箐,产金,封锢未开;一曰索果,产铁,置厂采取;一曰塔尔奇,即果子沟,往来孔道。是五金之产,伊犁皆富有之,百馀年无知经营者,此可惜也。

十三日复彭雪芹宫保一信,本以初十日京口书就,谋交岳州镇转递,而轮船拖带未及停泊。比抵磊石山,距湘阴为近,始封就交于桐轩明府,仍寄岳州镇转递。

旧藏《洪稚存全集》,所上成亲王《言时政书》未刊入,至是洪彦哲始补刊,附《卷箷阁甲集》卷末。所陈六条:励精图治,宜法祖者未尽法;用人行政,宜改图者未尽改;风俗日趋卑下;赏罚未能严明;言路似通而未通;吏治欲肃而未肃。其于法祖一条言之独详,又列为三目:一曰处事太缓,一曰集思广益之法未备,一曰进贤退不肖尚有游移。以所陈皆属君德,故颇推广论之。然亦惟发端数语云:“视朝稍晏,窃恐俳优近习,荧惑圣听”,为直陈主德,馀亦无甚触忌讳者。其风俗卑下一条,显揭朝官夤缘奔竞之习,兼及朱文正之持斋佞佛,士大夫相率效尤。其吏治一条,以为吏治一日不肃,则民一日不聊生。推及湖北之当阳、四川之达州官吏激变情形,而言吏治之肃,以督、抚、藩、臬为之标准。此二条言之尤为深切。是时和珅初诛,三省教匪之变尚未弭定,上书成亲王,朱文正、刘文恪亦皆贤者,其言又无不切中,而被祸如此!其时廷议“当以大不敬坐斩”,犹赖圣恩宽宥,减死戍边。廷臣之贡谀导欲,与刑部、都察院执法之吏枉法徇私,无所匡正,有愧古人多矣。

乾隆中诏开阳城马周科,试诸翰林,求直言。杭堇浦(世骏)对策戆直,且以旗员官督抚太多为辞。纯皇帝怒甚,投其疏于地者再。内延传言:祸且不测。已而奉旨放还。开科以求直言,而以直言见黜,亦一奇也。

是日,三十里至鹿角。又六十里,磊石。又三十里,白鱼圻。又三十里,营田。又二十里,芦林潭。十点锺,又三十里,抵湘阴县。于桐轩、王松楼两明府(王君现办厘务)、黄寿桥少尹、龚屏安千户来见。亲友至者益众,至一点锺乃能上岸。一见胡氏伯母,年八十一矣。

十四日诣宗祠谒拜祖先,并展二里墩墓。随至丽思塘,与志城叙谈数年情事。是日热甚,单衣挥汗,而志城犹御重棉,体气衰微至矣。饭后返县,风雨交作,二鼓乃能登舟,人客坌集。邹子香枉过,语及英人计约翰、郭布仑初至县城,县民喧哄。于桐轩与子香谕饬书院肄业生,禁令出外,并令各街保正逐户晓谕,乃得无事。办理尚为妥善,会城诸公所不能及也。

十五日北风。正以轮船为士绅所惊讶,而南风方劲,又不能不令拖带,幸有此北风为之解化。会蔡蓉仙、蔡儒珍枉送,一切未能清理,乃令轮船拖至青泥望,以免迟滞。二点锺抵省,泊舟草潮门。接意城书,则两县以轮船不宜至省河,属书阻之。吾笑谓:“非此北风,轮船定须至省!有相阻者,当牌谕:轮船不至省河,并无此种例禁。吾以请假三月回籍,不宜在外久延。会值夏日南风,总督以所造之船拖送,尤属正办。诸君之意,以为非洋人通商地方即不得用轮船,吾亦不敢与校。惟请示诸君:轮船应退至何处?所有坐船,诸君应如何设法拖上?一听示办。”士绅之狂逞,实由官吏愦愦,导而引之,真可笑也。

比由舟登岸,濡延两时之久,仅崇星陔方伯、夏芝岑观察一差帖迎候而已。而裴樾岑实亲枉谈,因告以:“湖南官吏素尊,不能邀迎。然吾此行,奉旨赏假回籍三月,钦差之命犹在身也。而自巡抚以下,傲不为礼如此。无他,以吾奉使出洋,宜从薄待。诸君方以士绅之交哄为公义,然则区区奉使数万里,允为干犯名义矣。诸君贱简之,亦宜然。而士绅至于直标贱名及督抚之名,指以为勾通洋人,张之通衢,国典王章,悍无所顾,此风何可长也!乃不惟不一查办,且从而扬其波,若视鄙人为真干犯名义者,是且奈之何哉!”张力臣夜至,久谈。

十六日意城为拟奏报回籍稿本,托邵汴生中丞附折弁递京。当函致汴生,询悉发递月报以二十五日为度,故须及早办理也。下午诣朱香荪畅谈。

晚次,馀佐卿、汤小安枉过。佐卿为刘霞仙中丞第三女夫,曾劼刚僚婿也,于洋务能见其大。而其言则谓:“办理洋务不待远求,能于史治民生,清厘整饬,即洋务思过半矣。”又言:“湖南人阻拒洋人入城,稍有心时事者皆忧其召祸。然诸人所持者公义,尤忧其以公义号召,而奸人乘之以便其私,且有揭竿环赵之一日。是以湖南之可忧在民乱,于洋人何有哉!”其言皆切中时务。

十七日朱宇恬、香荪枉谈。香荪赠诗云:朝来庄舄抛黎杖,喜见班超入里门。体国经纶公未老,避仇身世我犹存。忧心悄忧逢春剧,热泪淋浪带酒吞。

莫更裂眦谈往事,肯容疑谤道才尊。

气格苍老,字字惬心。意城亦交到袁宇文见忆五律四章。袁叔瑜亦有奉怀诗。到家谢绝酬应,即故人相过从,亦辞不见,而一二至交枉顾人谈,辄尽一日之力,精力亦觉不支也。

十八日就一二亲友处一答其枉存之意,攀炎儿同行。所至朱宇恬、黄子寿、子襄,李仲云,张力臣,舒兰生,聂仲芳,左癸叟,馀佐卿及意城诸处,在官者一裴樾岑而已。盛展奇及炳秉侄约今日回县,令杨瑞堂致送行资,而已悄然行矣。

罗筱垣过谈,言及丙子秋焚毁上林寺,其源由崔贞史欲怙众人狂逞之力毁撤机器局,约期会议。人知机器局奏请设立,不宜毁,一泄其毒于上林寺。王夔石以上林寺由我创修,闻其毁,大喜,急据之以为士气,从而嘉奖之。又令首府出示揭寺僧西枝之罪,驱逐拿办,为之扬其波;而于毁庙滋事、乘机纵掠之士民,一置不问。自是而民气之坏乃益不可支,至于动辄榜示,揭督抚司道之名,指斥为勾通洋人。藐法玩上,导民于乱,而湖南乱机之动,至是而益烈。古人有言曰:“朝不保夕”。诚哉其不易保也!相与怃然增慨而已。

十九日张力臣、彭仲莲、馀佐卿、袁叔瑜次策过谈,遂尽一日之力。力臣于洋务所知者多,由其精力过人,见闻广博,予每叹以为不可及,然犹惜其于透顶第一义未能窥见。至是问及西洋政教风俗本源之所在,且谓合淝伯相及沈幼丹、丁禹生诸公专意考求富强之术,于本源处尚无讨论,是治末而忘其本,穷委而昧其源也;纵令所求之艺术能与洋人并驾齐驱,犹末也,况其相去尚不可以道里计乎!力臣聪明胜人万万,闻言即能深求,不易得也。

二十日接到梅小岩、张听帆、黄泳清三信。听帆又译寄马格里一信,并由“葛林南尔斯”轮船递到花草二箱;仍托寻觅中国花草,附原籍寄回。以其箱为植物园中置备之件,仍须取回也。其参赞琐瓦贝另由福建英人纪法枉寄维多里亚花子一瓶,即新加坡胡氏园所植之异样荷花也。须于法伦海德表八十度热度时,栽植浅水大池中。水深过二尺则不能长,而其花叶均大逾常荷,非大池又不能容也。花草箱已寄汉口招商局,应由唐凤墀处领取;维多里亚花瓶则须纪法由闽转寄招商局,为日方长矣。又万国公法会参赞费尔得寄有书籍一包,由另船递寄,皆马格里为之经营也。

廿一日以奏报回籍一折托子纯代缮,约其早至。以书贻之,不答。三催不至,饭罢乃至,而以病告,其敖〔傲〕慢如此。因与力臣约,邀其记室魏伯勤为书折件。并与子襄商办三事:一、清理各街道,添设沟洫局;一、设立医药局;一、凡遇城乡婚葬,禁止乞丐聚集滋事,应由官严切示谕。

廿二日邀魏伯勤代缮奏报回籍日期一折,并分谘总署及南北洋大臣。是日检取折件,上楼三四次,忽觉昏眩,若不省人事者,知其精气销敝至美。

廿三日本府何相山、长沙令王实卿、善化令张子钰馈满汉筵席,因邀周幼安、朱宇恬、周闻之、李仲云、黄子寿、子襄及意城早酌。子寿相戒以不谈洋务。予谓:左季高言洋务不可说,一说便招议论,直须一力向前干去。季高近日在德国购买机器,织布、织羽呢,招集西洋工匠至二百人,真是一力干将去。然吾犹惜其舍本而务末;即其末节,亦须分别重轻缓急。织布、织羽呢,何关今时之,急务哉?吾于洋务,稍能窥见其大,自谓胜于左季高。又无任事之权,只凭所见真实处,详细说与人听,激动生人之廉耻,而振起其愤发有为之气。亦实见洋人无为害中国之心,所得富强之效,且倾心以输之中国,相为赞助,以乐其有成,吾何为拒之?又何为隐情惜己,默而不言哉?所以言者,正欲使君辈粗见中外本末情形,庶几渐次有能知其义者,犹足及时自立,以不致为人役耳。子寿之戒不言,所据世俗之见,无足取也。

廿四日拜发恭报到籍日期一折,谘请总理衙门代奏,并谘南北洋大臣,加致合淝伯相一信。惺吾、耀堂皆为吾经营住宅。本宅房屋太小,所得书籍已无可位置,不能不别营一书室也。

廿五日上海文报局递到丁禹生、张鲁生、黎莼斋、罗瑞泉、张听帆各信。鲁生信以予所议保护琉球立国之说,谓总署之意云然,正使何子峨之意亦云然,而日本不从。无论何子峨与总署持论各异,即令所见及此,而办法已全不合。以遣使至其国与坐待使臣之至,其机势已不同;据一端言之与纠合各国相为保护,其情事尤相去悬绝。周子善言几。几者,动之微,吉凶之先见者也。此等正须审机〔几〕赴势为之。鲁生一例平视,其与审几之义亦已远矣。

廿六日回家十馀日,谢免衣服酬应,而亲友至者仍相属于门,日常会谈至三四次。女眷至者尤烦,无日不得数起,意殊苦之。

廿七日张力臣、黄子寿、易子风次第来见。力臣、子寿谒见汴生中丞,述其言,以为上情不能下达,欲令传语三书院士子,以明在官者阻拒洋人入城,亦同此心也。于中剖析良莠之分,谓洋人果欲入城,方将借重三书院之力阻拒之,能言拒洋人者皆良民也;而无端出揭帖诬诋官长,必非三书院士子所为,此直莠民耳。其言正不知隔几重魔障!

吾谓此等见解,军机大臣类然,即总署办理洋务三十馀年亦然,于邵汴生何尤焉!推而上之,南宋诸君子及明季议论,如弄空枪于烟雾之中,目为之眩,手为之疲,而终一无所见。明人之言有曰:“当国者如醉卧覆舟之中,身已死而魂不悟;忧时者如马行画图之上,势欲往而形不前。”南宋迄今八百馀年,终无省览,皆所谓身死而魂不悟者也。

廿八日易梯衢、玉峰父子自营田至。梯衢论楚人于洋务全无知晓,其原由在官者漫无考究,不能剀切宣示;以至相与惘惘,捕风捉影,迷离惝恍,猖狂恣睢,无所辨知其得失。梯衢,乡人也,而能为此言,优于今之达官远矣!

廿九日陈又愚至,以方发气痛不能见。自劼刚至巴黎之日,以气疾困卧不能赴迎。自是数月中,四五次举发,每发必一日一夜不能睡、不能食。度时医辈尚不足医此,家人屡求觅医,皆峻拒之。至晚,痛稍止,仍不能进食,盖又前数次所无也。至是益自悟其衰惫矣。

三十日接总理衙门三月十六日信,并沈经笙、周筱棠二信,大率皆催令趣装北上,不俟满假为期。

四月初一日甲辰因接总署信,补致李筱荃制府一书,即交红船哨官梅成章(号厚庵)带呈。

初二日香荪约与海华、樾岑各备肴馔枉临,予因约在坐诸君各以新法治一二肴,小作赛奇会。

小垣属见人不谈洋务。吾谓并不见人,然固不可不谈洋务。所以谈者,欲使人稍知其节要,以保国有馀。苟坐听其昏顽而已,不动兵则坐削;一旦用兵,必折而为印度。此何等关系,而可不言乎?世俗之说,但谓不知言之人不可与言。此为无关系言之;苟有关系,忍坐视乎?彼于中国强且逼,然其意犹然尊视中国,略无猜忌之意。诸公乃视言及洋务为忌讳,然则将听其终古昏顽而莫之省也?果可以昏顽终古,则自洞庭以南,蠢蠢之三苗,至今存可也,而其势固必不能。传曰:“铸鼎象物,使民知神奸,以能使魑魅魍魉莫能逢之。”夫惟其知之也,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予于此亦有所不敢辞,于区区世俗之毁誉奚校哉!

初三日朱宇恬代购水风井一宅,屋小不盈亩,而水石竹木皆备。有楼翼然,俯临两池,颇有清幽之致。惟苦住屋太狭,所欲以安置书籍,亦苦无地能容。大率以备游览,非可以为住宅也。

初四日接总署谘报核准法国报销一件。于闰三月十五日具奏英、法两国报销册,并于正月初四日交卸后发递。总署据法国移交之日在前,故先与核准也。

初七日黄子寿招集朱宇恬、陈肪仙、张力臣、馀佐卿及意城同聚养知书屋会饮,盖仿张力臣例也。

子寿相戒以不谈洋务。吾谓洋务与他事不同,正惟举天下人不知,又方以为忌讳,相顾而不敢言。而其入处中国,盘结已深,固必无能拒而远之。日日与之相处,而日怀猜防之心;人人受其欺侮,而人存菲薄之见。即令其安然听受,而已不可以终日。又况其用心之坚,久而不化,用力之强,洞而必穿,其往迹凿凿可见,其未来之患且有累积而日深者乎!所以酿成三十年之大变,惟无一人知之故也。诚知之,则亦可以弭祸于几先,而稍存国体,以不至贻笑天下矣。吾是以发明此义,惟恐人不知之;以为苟且缄默,规免人言之嚣而自附于明哲,吾所不敢知也。

子寿以为言之无益,且先求内治,以图所以自立。佐卿言:内治无他,政教而已。办理洋务,正今日行政之一端,岂能不讲求?其言最为中肯。

初八日张力臣述王云生方伯之言:丁禹生奉旨加总督衔出使东洋。此举急切不可少,禹生于此必能了之。斯为差强人意。

初九日佐卿言今时考求洋务知其理者,于益阳得二人,一曰周志钦,一曰萧希鲁,皆尚能读书观古。此外天分稍高者亦尚有之,学力则皆不及也。

十三日香荪告言,丁禹生系帮办海防,非出使。因函询汴生中丞,始据见示总署两谘:闰月二十日具奏,南洋海防关系大局,请简派大臣会筹督办,廿二日奉上谕:“前福建巡抚丁日昌,著赏加总督衔,派令专驻南洋,会同沈葆桢及各督抚将海防事宜实力筹办;所有南洋沿海水师弁兵,统归节制。”廿三日又奉上谕: “丁日昌著充兼理各国事务大臣。”始知张力臣所述王云生方伯之言,为未□其实也。

十七日发递总理衙门一信,及致沈经笙、周筱棠二信。抵家后两接总署信,以不俟满假及早束装为辞。盖英使威妥玛、德使巴兰德、日使宍户机一时并集,总署且心慑焉,因怀求助之心。又虑鄙人之决于求退也,姑为此一催以探取其意;纯以私意计较,而无诚意足以动人。复书直指日本办法,而明威妥玛、巴兰德之无足深虑,但令朝廷先有以自处,及时定议,而后可以迎机待变,一以诚出之,略无一诈饰之言。而自述病状,万不能及早赴京。又于复周筱棠信内,畅发其所以然,并为决断之词,略无游移之意,仿谐王右军之誓墓,期使诸君不复相强。庄周所以对楚使,嵇康所以拒锺会,取决语言之间,而皆避而远之。故曰:“鸿飞冥冥,弋者何篡焉。”惟不能篡,乃所以成乎冥冥也,此亦吾所以立言之旨也。

十八日接何尔泰、黄正芳两信。尔泰为何镜海世兄,并抄呈镜海《洋务条理》六则:一曰育才;二曰致富(其目三:一曰尽地力以厚民生,二曰弛矿禁以绝觊觎,三曰广贸易以收利权);三曰审势(后言请改南洋大臣为东洋大臣,分理江苏、浙江洋务;添设南洋大臣,分理粤东、福建,以两粤督臣为之);四曰择术(其言以轮船、格林炮、后膛枪为急,馀皆宜缓);五曰核实(筹饷、练兵、用人三者,皆期于核实);六曰务本(其本在人心、学校)。持论多可采择,而于国家政教之源,所以成乎人心风俗者,固未之有闻也。

接李筱荃制军转递伯相一信,以闰月晦日自天津发递,始知李丹崖已加三品卿衔,充德使矣。

十九日黄子寿力劝赴京复命。盖所据常理,而未达朝廷之于洋务,有万不可与闻者,未易为不知者言也。其言曾劼刚于洋务惊奇眩异,而于大端关系未能考求;张力臣则摭拾异闻,眩博而已,其言无实,其所以立言亦无识。数语均极深切。又言刘锡鸿之倍畔,亦常态也,不当怨而当引以为幸:幸其可以为鉴戒,以求免信人太过、进人太骤之弊。朋友直谅之谊,子寿足以当之。

廿四日樾岑见示李雨苍所上枢府书《论四〔西〕陲事略》,凡三帙:一曰论往七则(一曰兵事原始,二曰故相遗谋,三曰命将得失,四曰相臣功过,五曰坐失兵机,六曰虚糜帑项,七曰筹画乖方);二曰述今十一则(一曰形势变迁,二曰乌垣涂炭,三曰营伍空虚,四曰部众散失,五曰边防损坏,六曰伊犁难守,七曰善后方略,八曰湘军骄横,九曰楚军虚惰,十曰金军饥疲,十一曰淮军杀掠);三曰察来六则(一曰中外强弱,二曰设省不行,三曰建置失机,四曰客勇流弊,五曰祸患勾连,六曰防患缓急)。于西域南北形势言之极详,大率以缓取伊犁,而急经营乌鲁木齐据为重镇;整顿甘肃营制,裁减客兵;以南路诸城封置回酋,使自为守,罢屯戍之兵。力陈左帅骄侈好谀,以伊犁将军金顺为帮办,而无节制诸军之责;湘、楚、淮、蜀各军积不相能,所至骚扰;西域各城,凋敝死亡,民人存者无几,而虚张建置郡县之名,掩蔽朝廷耳目,所虑方长。言之皆中肯綮。其终言外患莫大于俄人,内患莫大于客勇,而俄国之患久而缓,客勇之患暂而急;无客勇则俄国之患不速,无俄国则客勇之患不烈:可谓深切著明矣。而尤以庚申俄国条约,有以山岭大河及中国常住卡伦等处为界一节,为患甚巨。以常住卡伦外有哈萨克、布鲁特乌梁海诸部落,隙地相距,远者千馀里,近亦数百里。自有“常住卡伦为界”一语,隙地尽失,哈萨克、布鲁特两大部落俱被侵去,西北诸城无复屏蔽,伊犁、塔尔巴哈台两城遂有岌岌不可守之势。塔城尚止一面当敌,伊犁则西、南、北三面皆卡伦,卡伦之外尽属于俄,形如弹丸,势如釜底,何以为守?未知枢府诸公见此,何词以自解也。

廿七日馀𬞟皋言苏人袁镜村辑《柔远全书》十帙,汇次国朝以来与西洋交涉情形,分为十类,亦士大夫考古镜今不可少之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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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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