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后汉文/卷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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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 全后汉文卷二十三 
乌程严可均校辑
卷二十四

田邑[编辑]

邑,字伯玉,冯翊莲勺人。更始时为上党太守。建武初,遣使归诚,即拜上党太守。后为渔阳太守,未到官,道病,征还为谏议大夫,病卒。

报冯衍书[编辑]

仆虽驽怯,亦欲为人者也,岂苟贪生而畏死哉!曲㦸在颈,不易其心,诚仆志也。闲者老母诸弟见执于军,而邑安然不顾者,岂非重其节乎?若使人居天地,寿如金石,要长生而避死可也。今百龄之期,未有能至,老壮之闲,相去几何?诚使故朝尚在,忠义可立,虽老亲受戮,妻儿横分,邑之愿也。闲者上党黠贼,大众围城,义兵两辈,入据井陉。邑亲溃敌国,拒击宗正,自试智勇,非不能当。诚知故朝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辅,陇西、北地从风响应。其事昭昭,日月经天,河海带地,不足以比。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天下存亡,诚云命也。邑虽没身,能如命何!夫人道之本,有恩有义,义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大义,母子至恩。今故主已亡,义其谁为;老母拘执,恩所当留。而厉以贪权,诱以策马,抑其利心,必其不顾,何其愚乎!邑年三十,历位卿士,性少嗜欲,情厌事为。况今位尊身危,财多命殆,鄙人知之,何疑君子?君长、敬通,揭节垂组,自相署立。盖仲由使门人为臣,而孔子讥其欺天。君长据位两州,加以一郡,而河东畔国,兵不入彘;上党见围,不窥太谷;宗正临境,莫之能援。兵威屈辱,国权日损,三王背畔,赤睂害主,未见兼行倍道之赴。昔墨翟累茧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卫女驰归唁兄之志。主亡一岁,莫知定所,虚冀妄言,苟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为臣,焉知为主?岂厌为臣子,思为君父乎!欲摇泰山而荡北海,事败身危,要思邑言。《后汉‧冯衍传》。

劝鲍永书[编辑]

愚闻丈夫不释故而改图,哲士不徼幸而出危。今君长故主败不能死,新帝立不肯降,拥众而据壁,欲袭六国之从。与邑同事一朝,内为刎颈之盟,兴兵背畔,攻取涅城。破君长之国,坏父母之乡,首难结怨,轻弄凶器。人心难知,何意君长当为此计!昔者韩信将兵,无敌天下,功不世出,略不再见,威执项羽,名出高帝,不知天时,就烹于汉。知伯分国,既有三晋,欲大无已,身死地分,头为饮器。君长衔命出征,拥带徒士,上党阸不能救,河东畔不能取,朝有颠沛之忧,国有分崩之祸,上无仇牧之节,下无不占之志。天之所坏,人不能支。君长将兵不与韩信同日而论,威行得众不及智伯万分之半,不见天时,不知厌足。欲明人臣之义,当先知故主之未然;欲贪天下之利,宜及新主之未为。今故主已败,新主既成,四海为罗网,天下为敌人,举足遇害,动摇触患,履深渊之薄冰不为啼,涉千钧之发机不知惧,何如其知也?绝鲍氏之姓,废子都之业,诵尧之言,服桀之行,悲夫命也!张舒内行邪孽,不遵孝友,疏其父族,外附妻党,已收三族,将行其法。能逃不自诣者舒也,能夷宗者予也。《后汉‧冯衍传》注引《东观记》。

王元[编辑]

元,字惠孟,杜陵人,一云长陵人。隗嚣起兵,以为大将军。嚣死,拥立隗纯。纯降,仕公孙述为将军。建武十一年来降,拜上蔡令,迁东平相,坐垦田不实,下狱死。

说隗嚣[编辑]

昔更始西都,四方响应,天下喁喁,谓之太平,一旦败坏,大王几无所厝。今南有子阳,北有文伯,江湖海岱,王公十数,而欲牵儒生之说,弃千乘之基,羁旅危国,以求万全,此循覆车之轨,计之不可者也。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彊,北收西河、上郡,东收三辅之地,案秦旧迹,表里山河。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此万世一时也。若计不及此,且畜养士马,据隘自守,旷日持久,以待四方之变,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要之,鱼不可脱于渊,神龙失势,即还与蚯蚓同。《后汉‧隗嚣传》。又见袁宏《后汉纪》,以前半篇为后半,其文亦小异。

王遵[编辑]

遵,字子春,霸陵人。隗嚣起兵,以为明威将军,进大将军。建武七年来归,拜太中大夫,封向义矦。《隗嚣传》注引《续汉书》作“上雒矦”,袁宏《纪》同。明年,持节监吴汉军。案:《后汉‧光武纪》,建武六年有乐浪太守王遵;袁宏《后汉纪》十一,建初元年有敦煌太守王遵,皆非即此。

谏隗嚣谋杀来歙[编辑]

愚闻为国者慎器与名,为家者畏怨重祸。俱慎名器,则下服其命;轻用怨祸,则家受其殃。今将军遣子质汉,内怀它志,名器逆矣;外人有议,欲谋汉使,轻怨祸矣。古者列国兵交,使在其闲,所以重兵贵和而不任战也。《春秋传》曰:“交兵通使可也。”何况承王命藉重质而犯之哉?上不合于正义,内不周于长利,苟行盗贼之策,又何是非之能识?加以伯春委身,已在阙庭,而屠汉使,此践机试剑,授刃于颈也。君叔虽单车远使,而陛下之外兄也,害之无损于汉,而随以族灭。昔宋执楚使,遂有析骸易子之祸。小国犹不可辱,况于万乘之主,重以伯春之命哉!袁宏《后汉纪》五,《后汉‧来歙传》。

喻牛邯书[编辑]

遵与隗王歃盟为汉,自经历虎口,践履死地,已十数矣。于是周洛以西,无所统壹,故为王策,欲东收关中,北取上郡,进以奉天人之用,退以惩外夷之乱。数年之闲,冀圣汉复存,当挈河、陇,奉旧都,以归本朝。生民以来,臣人之势,未有便于此时者也。而王之将吏,群居穴处之徒,人人抵掌,欲为不善之计。遵与孺卿,日夜所争,害几及身者,岂一事哉!前计抑绝,后策不从,所以吟啸㧖腕,垂涕登车。幸蒙封拜,得延论议,每及西州之事,未尝敢忘孺卿之言。今车驾大众,已在道路,吴、耿骁将,云集四境,而孺卿以奔离之卒,拒要阸,当军冲,视其形势何如哉?夫智者睹危思变,贤者泥而不滓,是以功名终申,策画复得。故夷吾束缚而相齐,黥布杖剑以归汉,去愚就义,功名并著。今孺卿当成败之际,遇严兵之锋,可为怖栗。宜断之心胸,参之有识。《后汉‧隗嚣传》。

班彪[编辑]

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人。初依隗嚣,去依窦融,为大将军从事。及陇、蜀平,随融入洛,举司隶茂才,除徐令,以病免。公府累辟辄去。后辟司徒玉况府,察廉除望都长。建武三十年卒官。有《集》五卷。

览海赋[编辑]

余有事于淮浦,览沧海之茫茫。悟仲尼之乘桴,聊从容而遂行。驰鸿濑以漂骛,翼飞风而回翔。顾百川之分流,焕烂熳以成章。风波薄其𧛨𧛨,邈浩浩以汤汤。指日月以为表,索方瀛与壶梁。曜金璆以为阙,次玉石而为堂。蓂芝列于阶路,涌醴渐于中唐。朱紫彩烂,明珠夜光。松、乔坐于东序,王母处于西箱。命韩众与岐伯,讲神篇而校灵章。愿结旅而自托,因离世而高游。骋飞龙之骖驾,历八极而回周。遂竦节而响应,勿轻举以神浮。遵霓雾之掩荡,登云涂以凌厉。乘虚风而体景,超太清以增逝。麾天阍以启路,辟阊阖而望余。通王谒于紫宫,拜太一而受符。《蓺文类聚》八。

北征赋[编辑]

余遭世之颠覆兮,罹塡塞之厄灾。旧室灭以丘墟兮,曾不得乎少留。遂奋袂以北征兮,超绝迹而远游。朝发轫于长都兮,夕宿瓠谷之玄宫。历云门而反顾,望通天之崇崇。乘陵岗以登降,息郇、邠之邑乡。慕公刘之遗德,及《行苇》之不伤。彼何生之优渥,我独罹此百殃。故时会之变化兮,非天命之靡常。登赤须之长坂,入义渠之旧城。忿戎王之淫狡,秽宣后之失贞。嘉秦昭之讨贼,赫斯怒以北征。纷吾去此旧都兮,𬴂迟迟以历兹。遂舒节以远逝兮,指安定以为期。涉长路之绵绵兮,远纡囘以樛流。过泥阳而太息兮,悲祖庙之不修。释余马于彭阳兮,且弭节而自思。日晻晻其将暮兮,睹牛羊之下来。寤旷怨之伤情兮,哀诗人之叹时。越安定以容与兮,遵长城之漫漫。剧蒙公之疲民兮,为强秦乎筑怨。舍高、亥之切忧兮,事蛮狄之辽患。不耀德以绥远兮,顾厚固而缮藩。首身分而不寤兮,犹数功而辞諐。何夫子之妄说兮,孰云地脉而生残。登鄣隧而遥望兮,聊须臾以婆娑。闵獯鬻之猾夏兮,吊尉卭于朝那。从圣文之克让兮,不劳师而币加。惠父兄于南越兮,黜帝号于尉佗。降几杖于藩国兮,折吴濞之逆邪。惟太宗之荡荡兮,岂曩秦之所图。𬯀高平而周览,望山谷之嵯峨。野萧条以莽荡,迥千里而无家。风猋发以漂遥兮,谷水灌以扬波。飞云雾之杳杳,涉积雪之皑皑。雁邕邕以群翔兮,鹍鸡鸣以哜哜。游子悲其故乡,心怆悢以伤怀。抚长剑而慨息,泣涟落而霑衣。揽余涕以于邑兮,哀生民之多故。夫何阴噎之不阳兮,嗟久失其平度。谅时运之所为兮,永伊郁其谁朔。

乱曰:夫子固穷,游艺文兮。乐以忘忧,惟圣贤兮。达人从事,有仪则兮。行止屈申,与时息兮。君子履信,无不居兮。虽之蛮貊,何忧惧兮。《文选》,《蓺文类聚》二十七。

冀州赋《水经‧荡水注》,《蓺文类聚》二十八作《游居赋》。[编辑]

夫何事于冀州,聊托公以游居。历九土而观风,亦悊人之所虞。遂发轸于京洛,临孟津而北厉。想尚甫之威虞,号苍兕而明誓。既中流而叹息,美周武之知性。谋人神以动作,享乌鱼之瑞命。瞻淇澳之园林,善绿竹之猗猗。望常山之峩峩,登北岳而高游。嘉孝武之乾乾,亲饰躬于伯姬。建封禅于岱宗,瘗玄玉于此丘。遍五岳与四渎,观沧海以周流。鄙臣恨不及事,陪后乘之下僚。今匹马之独征,岂斯乐之足娱?且休精于敝邑,聊卒岁以须臾。《蓺文类聚》六、又二十八,《初学记》八。

漱余马乎洹泉,嗟西伯于牖城。《续汉‧郡国志一》注。

感凫藻以进乐兮。《文选》颜延之《秋胡诗》注。

过荡阴而吊晋鄙,责公子之不臣。《水经‧荡水注》。

悼离骚[编辑]

夫华植之有零茂,故阴阳之度也。圣哲之有穷达,亦命之故也。惟达人进止得时,行以遂伸,否则诎而坼蠖,体龙虵以幽潜。《蓺文类聚》五十八。

复护羌校尉疏[编辑]

今凉州部皆有降羌,羌胡被发左衽,而与汉人杂处,习俗既异,言语不通,数为小吏黠人所见侵夺,穷恚无聊,故致反叛。夫蛮夷寇乱,皆为此也。旧制,益州部置蛮夷骑都尉,幽州部置领乌桓校尉,凉州部置护羌校尉,皆持节领护,理其怨结,岁时循行,问所疾苦。又数遣使译通动静,使塞外羌夷为吏耳目,州郡因此可得儆僃。今宜复如旧,以明威防。《后汉‧西羌传》。

上言宜复置乌桓校尉[编辑]

乌桓天性轻黠,好为寇贼,若久放纵而无总领者,必复侵掠居人,但委主降掾史,恐非所能制。臣愚以为宜复置乌桓校尉,诚有益于附集,省国家之边虑。《后汉‧乌桓传》。

上言选置东宫及诸王国官属[编辑]

孔子称“性相近,习相远也”。贾谊以为“习与善人居,不能无为善,犹生长于齐,不能无齐言也。习与恶人居,不能无为恶,犹生长于楚,不能无楚言也。”是以圣人审所与居,而戒慎所习。昔成王之为孺子,出则周公、召公、太史佚,入则太颠、闳夭、南宫括、散宜生,左右前后,礼无违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旷然太平。是以《春秋》“爱子教以义方,不纳于邪。骄奢淫佚,所自邪也”。《诗》云:“贻厥孙谋,以宴翼子。”言武王之谋遗子孙也。汉兴,太宗使鼂错导太子以法术,贾谊教梁王以《诗》、《书》。及至中宗,亦令刘向、王裦、萧望之、周堪之徒,以文章儒学,保训东宫以下,莫不崇𥳑其人,就成德器。今皇太子、诸王虽结发学问,修习礼乐,而傅相未置贤才,官属多阙旧典。宜博选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为太子太傅;东宫及诸王国,僃置官属。又旧制,太子食汤沐十县,设周卫交戟,五日一朝,因坐东箱,省视膳食;其非朝日,使仆、中允旦旦请问而已,明不媟黩,广其敬也。《后汉‧班彪传》。

奏事[编辑]

臣闻师曰:“太学、明堂、辟雍者,礼乐之府,诗书之林。”《北堂书钞》八十三引班彪奏。

上事[编辑]

赐竽瑟箜篌。《书钞》十九。

元狩六年,罢太尉,置司马。时议以北军中𠊱有千人、司马,故加之大司马,所以别大小司马之号。《御览》二百九。

可选师傅将相子孙有□行好学者,以僃缝衣舍人。《御览》六百九十。

官吏二千石,布襦羊裘,以白木杯饮食,饰虚,欲以求名干誉。《御览》七百五十九。

吏民葬埋,有马被毛鬣角蹄玫瑰,宜皆以法禁之。《御览》八百九。

奏议答北匈奴[编辑]

臣闻孝宣皇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𨚫敌折冲;应对入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强,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获助南,则亦不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明加晓告以前世呼韩邪、郅支行事。报答之辞,令必有适。今立稿草幷上,曰:“单于不忘汉恩,追念先祖旧约,欲修和亲,以辅身安国,计议甚高,为单于嘉之。往者匈奴数有乖乱,呼韩邪、郅支自相仇隙,并蒙孝宣皇帝垂恩救护,故各遣侍子称藩保塞。其后郅支忿戾,自绝皇泽,而呼韩附亲,忠孝弥著。及汉灭郅支,遂保国传嗣,子孙相继。今南单于携众向南,款塞归命,自以呼韩嫡长,次第当立,而侵夺失职,猜疑相背,数请兵将,归埽北庭,策谋纷纭,无所不至。惟念斯言,不可独听,又以北单于比年贡献,欲修和亲,故拒而未许,将以成单于忠孝之义。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殊俗百蛮,义无亲疏,服顺者裦赏,畔逆者诛罚,善恶之效,呼韩、郅支是也。今单于欲修和亲,款诚已达,何嫌而欲率西域诸国俱来献见?西域国属匈奴,与属汉何异?单于数连兵乱,国内虚耗,贡物裁以通礼,何必献马裘?今赍杂缯五百匹,弓鞬韇丸一,矢四发,遣遗单于。又赐献马左骨都矦、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各一。单于前言先帝时所赐呼韩邪竽、瑟、空矦皆败,愿复裁赐。念单于国尚未安,方厉武节,以战攻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以赍。朕不爱小物于单于,便宜所欲,遣驿以闻。”《后汉‧南匈奴传》︰“建武二十八年,北匈奴复遣使诣阙,更乞和亲。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奏。”

与京兆丞郭季通书[编辑]

刘孟公藏器于身,用心笃固,实瑚琏之器,宗庙之宝也。《后汉‧苏竟传》注引《三辅决录》注。

与金昭卿书[编辑]

远在东垂,吏道迫促。《文选》张华《答何劭诗》注。

王命论[编辑]

昔在帝尧之禅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舜亦以命禹。臮于稷、契,咸佐唐、虞,光济四海,奕世载德,至于汤、武,而有天下。虽其遭遇异时,禅代不同,至于应天顺民,其揆一也。是故刘氏承尧之祚,氏族之世,著乎《春秋》。唐据火德,而汉绍之,始起沛泽,则神母夜号,以章赤帝之符。由是言之,帝王之祚,必有明圣显懿之德,丰功厚利积絫之业,然后精诚通于神明,流泽加于生民,故能为鬼神所福飨,天下所归往。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倔起在此位者也。世俗见高祖兴于布衣,不达其故,以为适遭暴乱,得奋其剑,游说之士至比天下于逐鹿,幸捷而得之,不知神器有命,不可以智力求也。悲夫!此世所以多乱臣贼子者。若然者,岂徒暗于天道哉?又不睹之于人事矣。夫饿馑流隶,饥寒道路,思有裋褐之袭,儋石之畜,所愿不过一金,然终于转死沟壑,何则?贫穷亦有命也。况虖天子之贵,四海之富,神明之祚,可得而妄处哉!故虽遭罹阸会,窃其权柄,勇如信、布,彊如梁、籍,成如王莽,然卒润镬伏质,亨醢分裂,又况么䯢尚不及数子,而欲暗奸天位者虖!是故驽蹇之乘不骋千里之涂,燕雀之畴不奋六翮之用,楶棁之材不荷栋梁之任,斗筲之子不秉帝王之重。《易》曰:“鼎折足,覆公𫗧。”不胜其任也。当秦之末,豪桀共推陈婴而王之,婴母止之曰:“自吾为子家妇,而世贫贱,卒富贵不祥。不如以兵属人,事成少受其利,不成祸有所归。”婴从其言而陈氏以寍。王陵之母亦见项氏之必亡,而刘氏之将兴也。是时陵为汉将,而母获于楚,有汉使来,陵母见之,谓曰:“愿告吾子,汉王长者,必得天下,子谨事之,无有二心。”遂对汉使伏剑而死,以固勉陵。其后果定于汉,陵为宰相封矦。夫以匹妇之明,犹能推事理之致,探祸福之机,而全宗祀于无穷,垂策书于春秋,而况大丈夫之事虖!是故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婴母知废,陵母知兴,审此四者,帝王之分决矣。盖在高祖,其兴也有五:一曰帝尧之苗裔,二曰体貌多奇异,三曰神武有征应,四曰宽明而仁恕,五曰知人善任使。加之以信诚好谋,达于听受,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己,从谏如顺流,趣时如向赴。当食吐哺,纳子房之策;拔足挥洗,揖郦生之说;寤戍卒之言,断怀土之情;高四晧之名,割肌肤之爱;举韩信于行陈,收陈平于亡命,英雄陈力,群策毕举:此高祖之大略,所以成帝业也。若乃灵瑞符应,又可略闻矣。初,刘媪妊高祖而梦与神遇,震电晦冥,有龙蛇之怪。及其长而多灵,有异于众。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券,吕公睹形而进女;秦皇东游以厌其气,吕后望云而知所处;始受命则白蛇分,西入关则五星聚。故淮阴留矦谓之天授,非人力也。历古今之得失,验行事之成败,稽帝王之世运,考五者之所谓,取舍不厌斯位,符瑞不同斯度,而苟昧于权利,越次妄据,外不量力,内不知命,则必丧保家之主,失天年之寿,遇折足之凶,伏𫓧钺之诛。英雄诚知觉悟,畏若祸戒,超然远览,渊然深识,收陵、婴之明分,绝信、布之觊觎,距逐鹿之瞽说,审神器之有授,毋贪不可几,为二母之所笑,则福祚流于子孙,天禄其永终矣。《汉书‧叙传上》,《文选》,《蓺文类聚》十。

史记论[编辑]

唐、虞、三代,《诗》、《书》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曁于诸矦,国自有史。故《孟子》曰:“楚之《梼杌》,晋之《乘》,鲁之《春秋》,其事一也。”定、哀之闲,鲁君子左丘明论集其文,作《左氏传》三十篇;又撰异同,号曰《国语》,二十篇。由是《乘》、《梼杌》之事遂暗,而《左氏》、《国语》独章。又有记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公矦卿大夫,号曰《世本》,一十五篇。春秋之后,七国并争,秦幷诸矦,则有《战国策》三十三篇。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马迁采《左氏》、《国语》,删《世本》、《战国策》,据楚、汉列国时事,上自黄帝,下讫获麟,作本纪、世家、列传、书、表凡百三十篇,而十篇缺焉。迁之所记,从汉元至武,则以绝其功也。至于采经摭传,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略,不如其本,务欲以多闻广载为功,论议浅而不笃。其论术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敝伤道,所以遇极刑之咎也。然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诚令迁依《五经》之法言,同圣人之是非,意亦庶几矣。夫百家之书,犹可法也。若《左氏》、《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太史公书》,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由观前,圣人之耳目也。司马迁序帝王则曰本纪,公矦传国则曰世家,卿士特起则曰列传。又进项羽、陈涉而黜淮南、衡山,细意委曲,条例不经。若迁之著作,采获古今,贯穿经传,至广博也。一人之精,文重思烦,故其书刊落不尽,尚有盈辞,多不齐一。若序司马相如,举郡县,著其字,至萧、曹、陈平之属,及董仲舒并时之人,不记其字,或县而不郡者,盖不暇也。今此后篇,慎核其事,整齐其文,不为世家,唯纪、传而已。传曰:“杀史见极,平易正直,《春秋》之义也。”《后汉‧班彪传》,又见袁宏《后汉纪》十三,有删节。

赐进士出身二品衔广东等处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兼管驿传事务黄冈王毓藻校刊

《全后汉文》卷二十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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