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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辨疑 (四库全书本)/全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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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辨疑 全览


  钦定四库全书     经部八
  四书辨疑目录     四书类
  卷一
  大学
  在亲民
  安而后能虑
  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
  顾𬤊天之明命
  汤之盘铭
  作新民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
  此谓知之至也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
  卷二
  论语
  学而第一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巧言令色鲜矣仁
  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贤贤易色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无友不如己者
  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
  礼之用和为贵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君子食无求饱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为政第二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有耻且格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
  父母惟其疾之忧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色难
  有酒食先生馔
  视其所以
  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卷三
  论语
  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里仁第四
  知者利仁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
  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吾道一以贯之
  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德不孤必有邻
  卷四
  论语
  公冶长第五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女器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无所取材
  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
  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其愚不可及也
  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愿无伐善无施劳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雍也第六
  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
  不有祝𬶍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觚不觚觚哉觚哉
  可谓仁之方也已
  述而第七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
  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
  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
  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
  卷五
  论语
  泰伯第八
  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三以天下让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予有乱臣十人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沽之哉沽之哉
  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舎昼夜
  勇者不惧
  未可与权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
  卷六
  论语
  郷党第十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
  不时不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惟酒无量不及乱
  不撤姜食
  食不语寝不言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先进第十一
  南容三复白圭
  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从之者与
  颜渊第十二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
  民无信不立
  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
  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
  子路无宿诺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
  卷七
  论语
  子路第十三
  先之劳之
  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
  狷者有所不为也
  不占而已矣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宪问第十四
  注胡氏曰此篇原宪所记
  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
  曰未仁乎
  如其仁如其仁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
  古之学者为已今之学者为人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丘何为是栖栖者与
  疾固也
  子曰作者七人矣
  果哉末之难矣
  卫灵公第十五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由知德者鲜矣
  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已夫
  小不忍则乱大谋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
  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
  当仁不让于师
  季氏第十六
  注洪氏曰此篇或以为齐论
  则将焉用彼相矣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卷八
  论语
  阳货第十七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公山弗扰以费畔
  吾其为东周乎
  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
  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
  恶徼以为知者
  微子第十八
  至则行矣
  子路曰不仕无义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䯄
  子张第十九
  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曽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尧曰第二十
  天之历数在尔躬
  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卷九
  孟子
  梁惠王上
  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不日成之
  王好战请以战喻
  塡然鼓之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
  黎民不饥不寒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
  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愿比死者一洒之
  无以则王乎
  是乃仁术也
  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为长者折枝
  刑于寡妻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
  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
  梁惠王下
  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
  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犹古之乐也
  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文王之囿方七十里
  今也不然
  睊睊胥谗民乃作慝
  惟君所行也
  畜君何尤
  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
  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
  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
  必使玉人雕琢之
  若大旱之望云霓也
  后来其苏
  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
  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
  行或使之止或尼之
  行止非人所能也
  卷十
  孟子
  公孙丑上
  曰管仲曽西之所不为也
  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
  速于置邮而传命
  我四十不动心
  不动心有道乎
  孟施舎
  虽褐宽博吾不惴焉
  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夫志至焉气次焉
  持其志无暴其气
  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
  我知言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
  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
  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
  公孙丑下
  天时不如地利
  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
  是或一道也
  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不得不可以为恱
  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
  有仕于此而子恱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
  季孙曰异哉子叔疑
  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王庶几改之
  王由足用为善
  吾何为不豫哉
  卷十一
  孟子
  滕文公上
  周公岂欺我哉
  曽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
  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
  曰吾有所受之也
  父兄百官不我足也
  百官族人可谓曰知
  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
  使民盻盻然
  又称贷而益之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使毕战问井地
  闻君行仁政
  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
  曽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
  盖归反蔂梩而掩之
  滕文公下
  勇士不忘丧其元
  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
  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
  我武惟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代用张于汤有光
  日攘其邻之鸡者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
  已频顣
  离娄上
  而仁覆天下矣
  言则非先王之道
  仁不可为众也
  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
  是天下之父归之也
  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
  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
  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闲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
  政不足闲也
  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
  卷十二
  孟子
  离娄下
  惠而不知为政
  日亦不足矣
  才也养不才
  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
  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
  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
  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
  万章上
  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
  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
  禹避舜之子于阳城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舜禹益相去久远
  外丙二年仲壬四年
  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
  万章下
  晋平公之于亥唐也
  曰郤之郤之为不恭何哉
  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
  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
  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
  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已仆仆尔亟拜也
  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
  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
  告子上
  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耆秦人之炙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富岁子弟多赖
  则为狼疾人也
  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
  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
  告子下
  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
  往应之曰
  紾兄之臂而夺之食
  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
  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
  夫茍不好善则人将曰𫍙𫍙予既已知之矣
  卷十三
  孟子
  尽心上
  夭寿不贰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
  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霸者之民驩虞如也
  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夫有所受之也
  居移气养移体
  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
  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
  中道而立能者从之
  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其进锐者其退速
  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
  尽心下
  各欲正己也
  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茍非其人箪食豆羹见于色
  稽大不理于口
  山径之蹊闲介然用之而成路
  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
  若是乎从者之廀也
  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
  人病舎其田而芸人之田
  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
  卷十四
  中庸
  注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卷十五
  中庸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
  道其不行矣夫
  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衽金革死而不厌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椂必得其名必得其寿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
  成已仁也成物知也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
  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
  等谨按四书辨疑十五卷旧刻不著作者时代姓氏书中称自宋氏播迁江表南北分隔才百五六十年经书文字已有不同则元初人所撰矣苏天爵安熙行状云国初有传朱子四书集注至北方者滹南王公雅以辨博自负为说非之赵郡陈氏独喜其说増多至若干言是书多引滹南王若虚说殆宁晋陈天祥书也朱彛尊经义考曰四书辨疑元人凡有四家云峰胡氏偃师陈氏黄岩陈成甫氏孟长文氏成甫长文并浙人云峰一宗朱子其为偃师陈氏之书无疑所说当矣其曰偃师者元史称天祥因兄祜仕河南自宁晋徙家洛阳尝居偃师南山故也天爵又谓安熙为书以辨之其后天祥深悔而焚其书今此本具存其毁之不尽欤或天爵欲张大其师学所言未足据也今观其书大意主于阙疑而不贵穿凿故其所列三百馀条皆平心剖析实非有意立异规规为门户之争者齐鲁毛韩四诗并存左氏公谷三传兼列古人说经虽各有专门授受而通儒博考正未尝暖暖姝姝守一先生之言各尊其所闻各行其所知朱子亦尝言之矣是编固不妨与集注并存也乾隆四十一年十月恭校上
  总纂官纪昀陆锡熊孙士毅
  总 校 官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一     元 陈天祥 撰大学
  在亲民○注程子曰亲当作新
  程子为见亲字义不可通又传中所引汤铭康诰等文皆是日新新民之说以此知亲字为误故改为新此谁不知或问中问曰程子之改亲为新也何所据子之从之又何所考而必其然邪且以已意轻改经文恐非传疑之义柰何此等问荅之言皆冗长虚语本不须用大抵解经以言简理直为贵使正义不为游辞所乱学者不为繁文所迷然后经可通而道可明也
  安而后能虑○注虑谓处事精详
  处字意差虑是审详思虑处是判决区处凡事于未行之前须是先有思虑审详其事当作如何处置思虑既定然后判决区处虑在处前处在虑后虑与处之次第如此虑只解为审详事冝乃为得中
  虑而后能得○注得谓得其所止
  得其所止似有未尽与知止之义未易辨也盖得谓得其所止之事理也传文以仁敬孝慈信之五事为君臣父子交国人所止之善然天下之事物莫不各有当止之善传文特举其大要耳或问中论曰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堕于阿谀孝或陷父慈或败子信或为尾生白公之为此本申明得字之义其说甚善盖此等虽亦知其当止之善实犹未得所止之事理也若能审详如何是君之仁如何是臣之敬如何是父之慈如何是子之孝如何是交国人可为之信须有如此思虑然后可以得其事之正理是之谓虑而后能得也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注明德为本新民为末知止为始能得为终本始所先末终所后此结上文两节之意注文专言结上文本末始终之意然下文自格物致知至治国平天下其本末始终之次第尤详又有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之明文则此段物有本末事有终始之言非为专结上文盖所以承上文而起下文也
  顾𬤊天之明命○注顾谓常目在之𬤊古是字𬤊此也或曰审也
  尚书旧注𬤊是也孔颕达䟽云𬤊与是古今之字异故变文为是也注文古是字之说盖出于此果如孔䟽所言则是古无是字而后人増之也然文字之古者莫若尚书如慢游是好傲虐是作之是字岂后人所増者哉又今之江南中原玉篇诸韵𬤊字皆训理也正也谛也审也未有说为古是字而训此者惟从或曰之说解𬤊为审则为理顺顾谓顾𬤊常目在之𬤊谓审念常心在之言常顾视审念天之明命以此谨畏之诚奉承上下神祗也
  汤之盘铭○注盘沐浴之盘
  解盘为沐浴之盘此旧说也沐为沐发浴为浴身发与身无同器沐浴之理即欲迂曲说为两盘实无可据两盘之文或问中有一说云亦如人之一日沐浴日日沐浴又无日不沐浴此说亦为少思验之天下之人未有无夏无冬日日须沐须浴者又盘乃浅器中间亦难容人沐浴也况古人刻铭于器以自警刀剑取其刚断几案取其平正义皆象其本器而言惟此沐浴之盘所取洁浄之义不在本盘却在沐浴之人理亦未是铭之全文世久无传盘果何盘不可考也参详天下之物常须洁浄者惟饮食之器为然此盘亦只是饮食之间所用之盘说者宜云盘所以盛进饮食诸物必须日日涤拭去其垢秽常令鲜洁明浄以谕人须日日清洁其心不致为物欲所昏使其明德常明常新也
  作新民○注鼓之舞之之谓作言振起自新之民解作字为振起义固不差解新民为自新之民理却未是观康诰之文首言文王克明德至此乃以新民为结语止当与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之新民同说新乃已与新之非民自新也蔡氏书传解作新民为作新斯民又曰此言明德之终也大学言明德亦举新民以终之又陈大猷亦解为作新天下之民二家书传俱成于注文之后蔡沉又文公之门人皆不以自新之民为是盖公论也学者冝从之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注周国虽旧至文王能新其德以及于民而始受天命也
  能新其德以及于民此言文王之德化惟新也始受天命却是言文王所受有天下之天命惟新也一惟新分为两意诗之本意果何如也文公诗传中德与天命亦说不通孟子集注一向只说受天命有天下则自文王始略不言文王之德与此注意亦不同予于孟子中有说可就观之免重复也
  如切如磋者道学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注切以刀锯琢以椎凿皆裁物使成形质也磋以鑢铴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泽也治骨角者既切而复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复磨之皆言其治之有序而益致其精也注文止是解诗于传文所言学与自修无相干渉不知切磋如何为学琢磨如何为自修也或问中荅问者曰骨角脉理可寻而切磋之功易所谓始条理之事也玉石浑全坚确而琢磨之功难所谓终条理之事也参详此说数者之中惟治玉为难琢石磨石何难之有又所谓始条理之事终条理之事者此亦只是姑应门人之语若于学问自修果有可通之理则已取之为注矣注中既无意亦可见夫欲治骨角玉石为器必先切琢以成其质再加磋磨之功然后可为完器矣谕如立身为人必先学问以致其知继有自修之行然后可为完人矣切琢以谕学问也磋磨以谕自修也经文当作如切如琢者道学也如磋如磨者自修也如此读之于义为是磋琢二字传写之差也
  诗云於戏前王不忘君子贤其贤而亲其亲小人乐其乐而利其利此以没世不忘也○注前王谓文武也君子谓后贤后王小人谓后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于至善能使天下后世无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没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
  谓前王为文武君子为后贤后王小人为后民于緫解处皆说不通文武之事业载在典籍后世之人惟务学知道者能思慕之年代久远之后王后民如幽厉等无道之君田野间无知之民于文王武王之新民之事未尝愈久而不忘也盖前王只是当时没世之王如孟子所谓旧君世人所谓先帝者是也君子小人亦只是当时之人君子以位言小人以民言居位者得以进举其才德之贤是谓贤其贤也得以周赡其骨肉之亲是谓亲其亲也为民者得以称遂其温饱之乐是谓乐其乐也得以保有其衣食之利是谓利其利也君子小人皆得各如其志是皆当时明王之德惠使然王身虽没恩泽在人无贵无贱皆不能忘也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无情者不得尽其辞大畏民志此谓知本○注情实也圣人能使无实之人不敢尽其虚诞之辞盖我之明德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讼不待听而自无也
  使民无讼非教化不能教化乃新民之事也明德新民二者不可相离若伹明已德未尝有新民事效便能使民皆自畏服不敢兴讼断无此理文王之德亦既明矣而虞芮之人来讼之初未尝有不敢之心也直至身入文王大化中见其耕者让畔㓜者让长然后心始畏服惭退而罢由此言之明德之后须有新民之化使人人以孝弟礼义为心则自无贪竞争讼之事风俗既已如此虽有无实之人在其礼让温良之众人中间亦自不敢肆意妄为尽其虚诞之辞其势然也此乃大畏民志之谓知本谓知为治之本也
  此谓知之至也○注此句之上别有阙文此特其结语耳
  注谓此句上有阙文此说诚是然又自添所阙传文一章却为过分前人解经亦尝有补正三五字之阙者以其馀文全在意脉可通而有补之之理也然亦但言某处冝有某字不过如此而已今乃全用已意创添一百二十七字以代曽子之言便为正传似与不似且置勿论但以今人而作古书与前圣前贤经传并列于义似亦未安若准此为例则尚书亡逸四十馀篇后人皆得添补长学者不厚之风所系甚大以文公之识量不免有此惜哉宜姑置之只讲注文可也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注君子以位言之道谓居其位而修已治人之术发已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
  注文不肯通说但零解字义而已解道谓修已治人之术与下文义不相合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此言外交之道所得所失物皆在外非有关于修已也传有错简其辨在后自殷之未丧师及惟命不于常以下皆是说得国失国之事理縁由得国由其得众失国由其失众善则得众不善则失众继又历言退不善进善人以明为善得众之实前后意脉如线穿珠此一节乃其结语也君子以位言大道犹言大道理也得谓得众得国失谓失众失国是故二字乃承上起下之辞盖好人所恶之恶人恶人所好之善人则其丧师失国之菑害必及其身是故在位之人得与失皆有自然之大道理存焉得众以得国者必因忠信以得之失众以失国者必因骄泰以失之自古以来未尝闻有因忠信而失众失国因骄泰而得众得国者此乃自然之大道理也又所谓发已自尽为忠循物无违谓信者与论语集注尽已谓忠以实谓信之语意不同既已自尽无隐亦不须更言发已也循物无违四字意更难认以辞观之止可说为循其物之性情而不与之相违此与中庸注文解率性处意正相类岂可以此为信哉纂䟽所引文集又自转与注文为注今厌其烦而不辨也忠信二字予于论语中有辨或问又曰忠信者尽已之心而不违于物絜矩之本也注文改易论语集注之意于此可见盖欲宛转以就絜矩为说也夫絜矩以忖已度人为义推已不欲不加于人恕也忠与信何尝有忖度之义哉信果为絜矩之本则恕当出自于信信为恕之本恕为信之末于理安乎况传中明有此之谓絜矩之道之一句结其上文絜矩之意已了其下再引南山有台之诗至辟则为天下僇矣乃是反絜矩之意以终其说此已下不复重说絜矩也忠信以得之止是言忠信为得众得国之由何尝有关絜矩之意哉或问乃以全章传文自首至尾尽为絜矩秦誓一篇亦为絜矩孟献子宁有盗臣之说亦为絜矩又引董仲舒与齿去角之说亦为絜矩迁就之甚皆不可取传有三义节次甚明说见下段
  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注彼为善之此句上下疑有阙文误字
  注文两说一谓有阙文一谓有误字谓有误字者为是观上文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及国不以利为利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等语皆言治国不可专任聚敛财利之小人彼字指上文聚敛之臣务财用之小人而言善字乃利字之误也解者不可以彼为善之四字为句自彼至家十一字通为一句改善字为利字读之语意自圆此章传文义有三节首论絜矩正已之道次论得国失国之由次论理财本末自是故君子先慎乎德至亦悖而出七十六字与生财有大道文正相接直至章末通是一段专论理财后人失传而却序在失众则失国之下以致前后文理皆有隔碍今试改正全录其文上下通读是否可见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以上论絜矩正已之道此已下论得众得国失众失国之事理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惟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徳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利之小人之使为国家菑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四书辨疑卷一
<经部,四书类,四书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二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学而第一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注犯上谓干犯在上之人作乱则为悖逆争斗之事矣
  干字意轻作乱解为争斗亦为未尽闾阎之闲语言偶有相犯骂詈争斗未可便以为作乱也作乱亦岂争斗而已孝弟之道仅能息其争斗则有子之言亦无意味也盖犯上谓陵犯在上之人作乱谓悖逆篡弑等事人能以孝弟为心入则善事其父兄出则善事其长上此等人中有好陵犯在上之人者少矣犯上之事既所不为而却好为无父无君悖逆篡弑等事决无如此之人故曰未之有也古之明王教民以孝弟为先孝弟举则三纲五常之道通而家国天下之风正故其治道相承至于累世数百年不坏非后世所能及也此可见孝弟功用之大有子之言可谓得王道为治之本矣孟子言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与此章义同盖皆示人以治国平天下之要端也
  巧言令色鲜矣仁○注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恱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圣人词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
  致饰于外言甚有理必有阴机在内而后致饰于外将有陷害使之不为堤防也语意既已及此其下却但说本心之德亡而不言其内有包藏害物之心所论迂缓不切于事实未能中其巧言令色之正病也本心之德亡固已不仁不仁亦有轻重之分其或穿穴逾墙为奸为盗大而至于弑君篡国岂可但言心德亡而已哉盖巧言甘美恱人之言令色喜狎恱人之色内怀深险之人外貎往往如此李林甫好以甘言㗖人此巧言也而有阴中伤之之机阱在焉李义府与人语必嬉怡微笑此令色也而有狡险忌克之机阱在焉若王莽以谦恭篡汉武后以卑屈祸唐此又言色巧令之尤者也古今天下之人为此巧言令色而无阴险害物之心者盖鲜矣鲜字乃是普言此等人中有仁者少非谓绝无也
  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注尽己之谓忠以实之谓信
  只以尽已为忠义有未备天下之事亦有理所当隐不当尽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此亦尽已之谓圣人未尝以忠直许之也况尽已以实只是一意忠与信不可辨也忠信理虽相近要之自是两事曽子分明说在两处解者不可相混无别也语录曰忠信只是一事又曰做一事说也得做两事说也得此说意持两端无真正可凭之理盖忠当以心言信当以言论心无私隐之谓忠言有准实之谓信此乃忠信之别也
  行有馀力则以学文○注馀力犹言暇日文谓诗书六艺之文
  注文与所引尹氏洪氏之说大意皆是然行字无明说不知行为行甚也学者多以为行其上文数事弟子之职所当行者亦岂止此数事而已哉南轩曰非谓行此数事有馀力而后学文也言当以是数者为本以其馀力学文也此比注文为详然所谓以其馀力亦不知其果为何者之馀力也夫弟子当为之事言不能尽举此数事急先务也行有馀力乃是普言弟子当为之事行之而有馀暇则以学文也伊川曰为弟子之职力有馀则学文此说普言弟子之职可谓得本经之旨
  贤贤易色○注贤人之贤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诚也
  此言贤人之贤易其好色之心旧说改易好色之心好贤虽其文辞小有不同然皆以易色为变易好色之心试于易色两字中观之易既为变易其下止有色之一字如何做得好色之心今于本文色字之外创加好之心三字与色字凑合为好色之心一色字宁包许意邪易当读为去声易轻易也盖言贤人之贤轻易女色也夫子屡言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盖轻贤重色乃古今之通患而其真能贤人之贤真能轻易女色者求之于古今天下不多得也以此论之易为轻易则文理不差义亦通贯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注四者皆人伦之大者而行之必尽其诚学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茍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虽或以为未尝为学吾必谓之已学也吴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词气之间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太过其流之弊将或至于废学学求如是而已义有未尽君子之道岂惟四者而已哉又言茍非生质之美必其务学之至亦非通论盖谓质美则不待学而能之此本就吴氏之说证子夏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太过之病也语录云世闲也有资禀高会做许多事底但子夏两句被他说杀了所以谓其言之有弊注文主意于此可见然经中实无分别生质美与不美之意两句中亦无说杀此事非学不能之文假若便曽如此说杀本亦无妨大抵生质美资禀高不待学而自有所能者世固有之至于见贤无媢嫉之心又能尊尚之于色无耽爱之志而能轻易之事父母而能竭尽其力事君而能委致其身与朋友交言不失信必欲全此数事茍非有得于学者定不能也然其务学之至亦须质美者能之茍非生质之美必不能有务学之至须其生有淑质然后能有务学之实有得于学然后能有过人之行故子夏之于能此数者之人不敢以不学待之也亦犹今人偶见一人出言循道理作事有规程必待为有学之人此乃人情事理之常子夏之言诚未见有可指之病而吴氏以为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太过其流之弊将或至于废学殊不知如何是抑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太过如何是将至于废学读之不可晓也盖吴氏误认虽曰未学以为实未尝学不学者亦能此事故有将至废学之论此说未必不出于旧䟽也旧䟽云此论生知美行虽学亦不是过此盖以曰字为助辞虚字言虽未学亦与学者无异也果如此说下学字上须当更有犹字虽曰未学吾必谓之犹学也经中以此为文则吴说与旧䟽为有所凭而经之本文未尝如此足以见二说之谬盖虽曰未学乃是子夏假设能于此者自谓之言非子夏实谓未学也刘正叟曰其人既能此等之事而自言未学吾必谓之已学盖此等非学不能也此最简直明白
  无友不如已者○注友以辅仁不如已则无益而有损注文本通因东坡一说致有难明之义东坡云世之陋者乐以不已若者为友则自足而日损故以此戒之如必胜己而后友则胜己者亦不与吾友矣学者往往以此为疑故不得不辨如字不可作胜字说如似也南北广韵中原韵略如又训均不如己如己胜己凡三等不如己者下于己者也如己者与己相似均齐者也胜己者上于己者也如己不如己当以德言不可以才能论也己为君子彼未君子彼之所为无己之善是之谓不如己者也己为君子彼亦君子彼之所为善与己均是之谓如己者也如己者德同道合自然相友孟子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此皆友其如己者也如己者友之胜于己者己当师之何可望其为友邪如己与胜己者既有分别学者于此可无疑矣
  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注父在子不得自专志则可知父没则其行可见
  此章论观人之法须当审其语言次序于志行止可言观不可直截便下知见二字观志观行盖欲得其为人善恶之实知与见当在观之之后于得其为人之实处用之为是父在子不得自专故舍其所行而观其志趣然后为人善恶之实可知父没所行皆出本人故但观其见行事迹则其为人善恶之实可见
  礼之用和为贵○注礼者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和者从容不迫之意盖礼之为体虽严而皆出于自然之理故其为用必从容而不迫乃为可贵
  礼与和各有名物须当质诸行事指其实有之物言之使学者分明见是何物行之有所依准可也今以从容不迫为和在谈说固无差忒于践履未有准程盖尊卑贵贱各正其分斯谓之礼恭谦逊让以缓其严斯谓之和至于先人后已厚往薄来颜色相迎言语相接使彼此之气融会交通皆其和也试于寻常人事中体认只如升阶入门长者居前少者在后此便是礼然须揖让而后升揖让而后入此便是和相遇于途少者揖长者答此便是礼相揖之后须有一二语相与问答此便是和事无大小莫不皆然注言礼之体虽严而皆出于自然之理故其为用必从容不迫乃为可贵此乃解用为体用之用礼为体和为用也程子言礼胜则离故礼之用和为贵盖谓礼难独行必兼用和然后为贵此与注文体用之说不同二说相较程子之说为是
  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注约信而合其宜则言必可践矣致恭而中其节则能远耻辱矣必能二字太重结意之语不全冝云约信而合其冝言乃可践矣不合其宜不可践也致恭而中其节斯远耻辱矣不中其节反招辱也
  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注因犹依也宗犹主也所依者不失其可亲之人亦可以宗而主之矣
  可以宗而主之盖谓受依之人可主既言可亲又言可主语意重复矣主与依意亦相犯旧说宗敬也既能亲仁比义不有所失则有知人之鉴故可宗敬也此谓来依之人可敬于本段中大意则顺然与上两节语意不伦又所谓知人之鉴者止是能知他人之善非能自有其善不足以当宗敬之意二说义皆不完王滹南直谓此一节为不可通愚谓因至宗也九字盖别是一章首阙言者姓名误与上两节合而为一故不通也若自作一章义理便圆因犹依也宗犹敬也所依不失可亲之人既能取友必端其为人也亦必端矣故亦可以宗敬也观远臣以其所主即此意也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注不求安饱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
  不暇及者欲心濳伏有所待耳有暇可及必求之矣无求不专求也盖言志学之士于奉养口体之物无嗜欲茍贪之心敏事慎言正于有道所专务者在此不暇及也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注谄卑屈也骄矜肆也无谄无骄则知自守矣而未能超乎贫富之外也乐则心广体胖而忘其贫好礼则安处善乐循理亦不自知其富矣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惟有守者为然能知自守与其仅无骄谄者地位相去盖已远矣安处善乐循理亦是安仁境界不专在于好礼也又以超乎贫富之外与无谄无骄为对意亦不的盖无谄者仅能免其阿媚卑屈而已未至于甘贫乐道而有心广体胖之安也无骄者仅能除去蹇傲矜肆而已未至于端躬好礼而有崇敬谦光之美也仅可未若之等第如此不可不审辨之也
  为政第二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注为政以德则无为而天下归之其象如此
  天下归之惟王者为然此章非特为王者设也盖普言为政者道之以德则众皆归服如众星之共北辰也治一邑则一邑之众归服治一国则一国之众归服治天下则天下之众归服为政以德本无定所不可专以天下为言
  有耻且格○注格至也民耻于不善而又有以至于善也一说格正也书曰格其非心
  注文前说文不可通格字既在一句之末其下别无字义以格为至与全句通读乃是有耻且至不知至为至甚也今言有以至善善字乃赘文耳后一说以格为正于理为顺盖言既耻所犯又归于正也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注志乎此则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有以自立则守之固而无所事志矣志学乃一章之本立以下皆志学所成之事物也立者心有定止不随物欲变迁之谓有定然后静安能虑虑然后能得事物之理所以不惑也既于事物不惑由事物之理体诸天命天人之际既已洞达凡有所闻耳皆顺熟施之于行事随其心之所欲自然不逾规矩下学上达其序如此志学于数者之中始终无有闲断才有断止事便无成今谓三十而立则无所事志与其为之不厌之说已自相窒又况立乃以志为本志去则立随之而仆矣断无志亡立存之理见有之立犹不能自存又安有进进不已积累以至从心所欲不逾矩者之道哉
  父母惟其疾之忧○注言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为孝乎旧说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病为忧乃可为孝亦通
  准前说以观夫子之言教人为孝不言人子用心而言父母之心但云父母惟恐有疾为忧此外寂然更无一语所谓体父母之心为心者终不显言使问者自为臆度与夫吾无隐乎尔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者大不相类上章荅孟懿子之言初亦有隐盖由见其所问非诚故但荅以无违而已懿子果不再问夫子又恐失其本指所以备告樊迟也初不尽言者有所为而然也终以告樊迟者圣人无隐之本心也非如此说萦回宛转终不正言为孝之道也由是观之惟旧说为是
  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注养谓饮食供奉也犬马待人而食亦若养然言人畜犬马皆能有以养之若养其亲而敬不至则与养犬马者何异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
  奉养非但饮食而已至于居处衣服僮仆车马一切所须及有事服劳皆奉养也此章旧说有二一曰犬守御马代劳皆能有以养人者但畜兽无知不能生敬于人若供养父母而不敬则何以别于犬马乎一曰人于犬马饮之食之资其为人用耳而不敬此犬马也养父母而不敬何以别于犬马乎前说以犬马喻人子后说以犬马喻父母注文与后说意同以犬马之无知喻其为子之不敬于义为安以禽兽况父母于义安乎注言深警不敬之罪若只从前说以其为子不敬比为无知之犬马警之之意亦岂浅邪但以文势观之亦惟犬马养人为顺况养字本读为去声于义下奉上也今言人养犬马却是上之畜下下养字当改为上声二字音义既殊本经之义乱矣惟从旧注前说则无此数病
  色难○注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故事亲之际惟色为难耳旧说承顺父母颜色为难亦通
  婉容妩媚之容如老莱子衣斑斓之衣仆地作婴儿啼者是也此孝子深爱之心形诸外者之极致也承顺之义虽能顺从父母颜色而不违其所欲然己之颜色端肃庄严亦非事亲之道也愉色婉容能兼承顺之意承顺之意不能兼愉色婉容旧说亦通许之过也
  有酒食先生馔○注食音嗣食饭也馔饮食之也有酒饭先生馔除酒之外于诸品食物中不言其他单以饭言供奉父母与酒配者亦岂饭之一味而已哉酒食之食旧读与饮之食之之食同音为蚀音虽同义则异矣食之之食口之啖物之谓也不撤姜食不多食者之食皆其类也酒食之食乃其诸品食物之緫名而耻恶衣恶食君赐食者之食亦其类也既以酒食为酒嗣恶衣恶食亦当作恶衣恶嗣君赐食亦当作君赐嗣今也或从新音为嗣或从旧读为蚀一经之中字同意同而为两读既有一是必有一非不容不为辨之也傍考先儒解经之例荐其时食未有以时食为时嗣解为荐其时饭者需于酒食未有以酒食为酒嗣解为需于酒饭者质诸世人通知之事酒食衣食人所常言食字皆从蚀音天下古今无有异也今乃创音为嗣或尝以酒嗣之语施之于谈话之间闻者往往为之发笑欲使天下之人皆从此说不言酒蚀而言酒嗣不言衣蚀而言衣嗣其亦难矣本分言之止从旧音读为酒蚀乃为通顺
  视其所以○注以为也为善者为君子为恶者为小人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三句通为观人一法意脉相次各有界畔说者不可有相逾越也注文于视其所以之下便言为善者为君子为恶者为小人只于此处已见尽为人善恶之实后二句将无所道于所由之下却说事虽为善而意之所从来者有未善焉则亦不得为君子矣此于观其所由意固不差但前已许为君子者又当置之何地也又解察其所安云安所乐也所由虽善而心所乐者不在于是则亦伪耳此惟辨其所为似善者则可辨其似不善者则安字为无说也南轩曰所安谓心之所主此为得之盖所以者言其见为之事也所由者言其事迹来历从由也所安者言其本心所主定止之处也观人之道必先视其见为之事以审详之见所为者虽善未可遽以为君子也见所为者虽不善未可遽以为小人也王莽未篡之前恭俭礼让似其为善若视其为善者便以为君子则王莽为君子矣伊尹初放太甲斥主逐君似其为恶若视其为恶者便以为小人则伊尹为小人矣须更观其事迹来历从由循其从由以察本心所主定止之处则王莽心主于篡汉伊尹心主于致君至此则君子小人善恶之实始可判矣至于听讼决狱剖析是非必须由此乃得其情非惟辨别君子小人而已注又言观比视为详察则又加详焉者是亦不然盖视与观用皆在外察则用乃在内所以所由以事言故用视观取其见也所安以心言故用察取其知也视与观亦无详略之别乃变文耳然观与察亦有时同用顾所言之事意何如耳此又不可不知也
  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注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于未言之前而后从之者言之于既行之后
  先行其言者行其与言相配为文乃是行用其言非谓行在言前也而后从之者言字已属上句本句中无言字之意非谓言在行后也果如周氏之说先行其言若作行先其言是谓行之于未言之前也而后从之若作言后从之是谓言之于既行之后也若无改经就注之理须以先行二字自为一句其言二字分属下句犹能免其自相窒碍而周氏之文未尝如此假使委曲迁就改成其文于事理终亦不是大抵人之行事必有言约在前行从其言此正理也以言从行君子不为事既行矣安用更言若每事于既行之后必须以言从之意亦渉于伐善矣此章本戒子贡轻易其言行犹出也盖谓言不可轻发必须慎择既出其言后能从之则为君子矣语言轻发而不能从言不顾行行不副言不得谓之君子矣子贡尝言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孔子谓其非尔所及正谓见其言之轻发有所未能从者故因其问而戒之也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意与此同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注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
  此章学与思相须为义阙一则不可注文上两句单说不思而遗其学下两句单说不学而遗其思义皆不完不求诸心故昏而无得此言不思之蔽也思则宜乎无蔽矣下文既思又有危而不安何也不习其事故危而不安此言不学之蔽也学则宜乎无蔽矣上文既学又有昏而无得何也盖学谓求问于师思谓研穷其理罔谓虚罔殆谓疲殆学而不思则罔者言其虽亦求问于师不自研穷其理则其见趣罔然所得无实也思而不学则殆者言其虽自研思而不求问则其精神疲殆所致不远也旧说虽从师学而不寻思其义则罔然无所得也但自寻思而不往从师学终亦不得其义徒使精神疲劳倦殆也明道曰学不思则无得力索而不求问则劳殆二说大意皆是然学而不思不可直以为绝无所得但其在内者所得无实耳思而不学不可直以为徒自劳殆但以疲殆而所致不远耳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注但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
  注文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语意皆圎解是知也三字言有未当知谓实知也所知者则以为知所不知者则以为不知如此则无自欺之蔽心公理得知皆实知故曰是知也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注程子曰举错得宜则人心服谢氏曰好直而恶枉天下之至情也顺之则服逆之则去必然之理也然或无道以照之则以直为枉以枉为直者多矣是以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也
  旧说举正直之人用之废置邪枉之人程谢之说枉直二字未明不知以人言邪以事言邪学者多作事之枉直王滹南曰夫子荅樊迟知人之说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而子夏即荅以舜汤举伊皋不仁者远则旧说是矣此论引证甚明今从之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注张敬夫曰此皆在我所当为非为欲使民敬忠以劝而为之也然能如是则其应盖有不期而然者矣
  此过高之论无及民及物之念圣人之道本所以维持天下国家事皆在于三纲五常之内无非在我所当为者然亦以成物之实效为期天下国家遵以为治何尝有不期而然者哉中庸曰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此亦可为明证矣况此章明有康子之问求其使民敬忠以劝之道于夫子故夫子对其所问一一指示如此则民敬如此则民忠如此则民劝未有一字意不在于民者而张敬夫目睹如此明文而曰非为欲使民敬忠以劝而为之也诬经甚矣若从此说则慎终追远君子笃于亲故旧不遗亦皆在我所当为不当更言民德归厚民兴于仁则民不偷也此等议论专务高远迂诞无实不惟误己而其误人败事之患盖有不可胜言者此近世学者之深蔽不可不辨
  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注书云孝乎者言书之言孝如此也言君陈能孝于亲友于兄弟又能推广此心以为一家之政则是亦为政矣何必居位乃为为政乎
  言孝如此未晓其说经中亦无如此二字之意夫子之言首称书云孝乎盖孝为一章之主意而注文乃云能孝于亲友于兄弟孝与友相对停言与本经之意异矣只惟孝二字亦不可自为一意须当与友于兄弟连作一句通说盖言惟孝能友于兄弟也不孝于父母而能友于兄弟者未之有也注又言以为一家之政者语脉亦太直截文理有所未备有政二字意固在于一家之政然有有字为之宛转却非直说一家也施于有政盖言施于但有政事之处也又所谓何必居位乃为为政者单读此注语意甚顺若与经文字字对说则不能通矣奚其与为为政之闲本无安下居位二字之处奚其为为政者何者为为政也试通言之书云孝乎者夫子反问或人也云犹言也盖问或人汝闻书之言孝乎惟孝能友于兄弟推此施于但有政事之处如齐一家亦是为政复谓何者为为政乎
  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注马氏曰所因谓三纲五常所捐益谓文质三统
  三纲五常文质三统注文言之备矣文多今不具载文质之说以为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参考旧注初无此说所因谓三纲五常所损益谓文质三统马氏本文只此而已䟽云夏尚文殷则损文而益质又曰王者必一质一文质法天文法地而已亦不言其有尚忠者董仲舒云夏尚忠殷尚敬周尚文注文与此亦不尽同当是别有所据然其义实不通文与质固有分言之理忠与文质何可分邪况忠乃人道之切务天下国家不可须臾离也岂有损去不用者哉今从注文推其三代损益之义夏则尚忠至殷则损忠而益质周又损质而益文由是言之惟夏尚忠殷与周皆不尚也为臣者以不忠事君为子者以不忠事父兄弟夫妇朋友之闲皆不以忠诚相待而以诈伪相欺欲其久安而不乱不可得也殷周之治岂容如此之盛历年岂容如此之远哉且文质损益假如实曽如此轮流而继周者不复曽有三统互用亦惟至秦而止皆非百世可知之道况夫子于三代正朔惟许行夏之时不应却说三统为百世可知也寻绎经文因与损益之闲实亦无该三纲五常文质三统之处自马融引此为说袭传既久今又因之而尚忠一说又出马融所引之外学者不得无惑也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初不知果问何事但夫子所荅乃是礼之损益之道子张之问疑有阙文大抵此章止是言礼盖礼之大体万世不改所损益者礼之时宜历代相承载在典籍故虽百世可知也注又云其所损益不过文章制度小过不及之闲此说却依本分然与文质三统之说岂不自相乖戾邪胡氏曰天叙天秩人所其由礼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天地之常经也若乃制度文为或太过则当损或不及则当益益之损之与时宜之而所因者不坏是古今之通义也南轩曰三王之礼各因世而损益之二论意同皆无三纲五常文质三统之说足以正马氏之误王滹南曰孔子言三代相因损益可知者此专指礼云尔马融以所因为三纲五常所损益为文质三统殆是妄说此亦真识之论皆有益于后学者也













  四书辨疑卷二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三     元 陈天祥 撰语论
  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注季氏以大夫而僭用天子之乐孔子言其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或曰忍容忍也盖深疾之之辞范氏曰孔子为政先正礼乐则季氏之罪不容诛矣训忍为容便有攘袂切齿之状圣人气象恐不如此若谓夫子容忍不过此言既出其势岂容自己须当有所区处言罢却便无事何也又下章责三家之言如此平易而此章如此躁忿夫子之性情何其不恒如此邪范氏所论尤为过当僭窃天子之乐非独季氏为然孟孙叔孙亦以雍彻皆坦然为之略无忌惮盖由周道既衰纲常坏乱下之僭上习以为常有王者作亦须教之不改然后诛之圣人为心必无预期诛之之理或曰与范氏之说皆不可取谢氏曰君子于所不当为不敢须臾处不忍故也而季氏忍此矣则虽弑父与君亦何惮而不为乎南轩曰季氏以陪臣而僭用天子之舞目睹其数而安焉于焉而忍为则亦何往而不忍也二论与注文前说为当
  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注礼贵得中奢易则过于文俭戚则不及而质二者皆未合礼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质而后有文则质乃礼之本也
  夫子一闻林放之问遽称曰大哉问于其所荅冝无不尽既而但言礼与其奢也宁险丧与其易也宁戚荅其大哉之问止此两句而己宁俭宁戚又是谓此差胜于彼之辞终未尝竭其两端了了明明指定何者为礼之本注文直以俭戚当之义实未安此章疑有脱简不可强解
  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注亡古无字程子曰夷狄且有君长不如诸夏之僭乱反无上下之分也尹氏曰孔子伤时之乱而叹之也亡非实亡虽有之不能尽其道尔
  程子说有君亡君大意皆是尹氏单说亡君不说有君南轩诸人之说解亡君皆非实为亡君解有君皆是实为有君亡字之说皆是有字之说皆非有与亡今通言之如言不有其父不有其君有字当准此义为说有君者有其君者也如言有无父之心有无君之心亡字当准此义为说亡君者亡其君者也盖谓夷狄尊奉君命而有上下之分是为有其君矣诸夏蔑弃君命而无上下之分是为亡其君矣此夫子伤时乱而叹之也又如字作似字说意为易见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注先王报本追远之意莫深于禘非仁孝诚敬之至不足以与此非或人之所及也而不王不禘之法又鲁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荅之弟子记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盖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天下不难治矣
  注文解不知之意前言非或人所及后言又鲁之所当讳者故以不知荅之于夫子不知也之一语中一并安排两意亦由所见之不一也以理推之惟鲁之所当讳者一说为是又观所解指其掌之一节于鲁所当讳故以不知荅之之下继言夫子言此而自指其掌言其明且易也此以指其掌为言禘之易知也此外若无别说则易知之意定矣其下再说盖知禘之说而天下不难治此又以指其掌为言天下易治也一易字之意而以两图为说亦甚未安注文本意盖于中庸见其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文与此章颇有同处故于明且易之下又言天下不难治也殊不审两经之文虽有数字相类而其义实不同中庸一章普言以孝为治之易禘尝二字乃是于宗庙祀先之礼中举其大槩耳非如此章专言禘之一事也如云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又云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盖以为慎终追远则民德归厚故言治国如示诸掌非虚语也今言知禘之说则理无不明诚无不格而天下不难治以公论评之仅知禘之一说便能明尽事物之理才知其说未尝持守奉行便能无不感格皆无此理况自三代而下以及于今知禘之说者盖不少也未闻皆能平治天下如示手掌之易也由此观之则其所谓天下不难治者盖亦无据之空言耳大抵此章发源于鲁之禘祭鲁以诸侯而用天子之大祭非礼甚矣故夫子于自灌以往皆不欲观或人见有是言因问其说夫子以鲁之僭窃不可斥言故先荅以不知而后告以知之不难之意乃言知其禘之说者达之于天下其如示诸手掌之易见也始于禘自既灌而往尽于指其掌之句终上下一意如线本是一章不可分之为二也
  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注丧谓失位去国木铎金口木舌施政教时所振以警众者也言乱极当治天必将使夫子得位设教不久失位也或曰木铎所以徇干道路言天使夫子失位周流四方以行其教如木铎之徇干道路也前说言天使夫子得位后说言天使夫子失位二说之不同如此皆以为是何也且夫子删诗书正礼乐赞周易作春秋及与门弟子诸人荅问之格言流传以教后世其道与日月并明与天地同久岂得位当时周流四方所能致哉得位设教盖所以体其木铎之施教所振而言也周流四方又所以象其木铎之徇于道路而言也二者之意皆不广远形容夫子之道业不出当代而已恐非善知圣人者木铎之谕本以取其发声为义盖言二三子何患夫子之无位乎天下失教无道久矣天将以夫子振扬斯文为鸣道之木铎发洪音于天下传圣教于无穷也南轩曰天固将使夫子振斯文以觉方来也此说亦取木铎之发声为义
  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注居上主于爱人故以宽为本为礼以敬为本临丧以哀为本既无其本则以何者而观其所行之得失乎
  不正责见有之过却欲别观他处得失亦迂阔矣居上褊隘而不宽为礼傲惰而不敬临丧无哀戚之情今人中似此者甚多见其情态者无不恶之夫子之言亦只是恶其见有之不宽不敬不哀而不欲观非谓无此三本无以观其他所行之得失也
  里仁第四
  知者利仁○注利犹贪也盖深知笃好而必欲得之也注文主意盖以智本性之所有而为道中之用不可使有功利之意故宛转其说化利字为深知笃好终不正言利之本真亦过高之论也谢氏曰知者谓之有所见则可谓之有所得则不可此说分判得见与得有理然须有得然后能好好然后得益有进笃好则得之深而居之安矣好仁者无以尚之盖谓此也若以笃好为利仁则利与安无所分别仁智之道不可辨也盖仁者志不专在仁之功效自然安而处之故曰安仁智者志在于仁之功效知有利益而为之故曰利仁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盖亦言其仁智之本体如此非谓仁智之用分道而行如水火之不可相合仁者不能有智智者不能有仁也圣人教人二者未尝有所偏也言处己义皆在于安仁言成物义皆在于利仁如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若此类者皆取仁义及物之功而言此则利仁之事盖不以利为利以仁为利也南轩曰利仁者知仁之为美择而为之故曰利也语录荅舜由仁义而行之问曰利仁岂是不好底知仁之为利而行之此说却公与南轩之说无异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注不以其道得之谓不当得而得之然于富贵则不处于贫贱则不去
  注文无详说是非皆不大显无多辨也南轩曰正而获伸者理之常此以其道而得富贵者也不正而诎亦理之常此以其道而得贫贱者也然世有反是而得富贵贫贱者矣所谓不以其道也枉道而得富贵己则守义而不处在己者正不幸而得贫贱己则安于命而不去此说比注文为详学者多宗之然似是而非者足以惑众故不得不辨此章本论君子处己之道以其道不以其道皆于各人见行事上以义言之见行之事合义是为以其道也见行之事不合义是为不以其道也今南轩所论却是一槩指定正人只富贵便是以其道只贫贱便是不以其道不正之人只贫贱便是以其道只富贵便是不以其道与各人见行之事合义不合义了不相关是岂经之本意邪经所言者本论人之所行是与不是以其道是谓人以其道不以其道是谓人不以其道南轩之说乃论天之所行是与不是以其道是谓天以其道不以其道是谓天不以其道天本无私何尝不以其道哉惟枉道而得富贵己则守义而不处之一节意若在于人事者然已先枉道不正岂有却能守义而不处其富贵者乎南轩本拟中庸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之说而言然中庸但言事之当然未尝兼论时世也孔子岂非大德乎而其位不过诸侯之大夫年不过中寿而已盖亦时运气数使之然也夫善恶邪正诎伸有时进退行藏可否有义明治之世君子道长小人道消正而获伸不正而诎固理之常昏乱之世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不正获伸正而受诎亦理之常今以枉道而得富贵与其在己者正而得贫贱者皆为反理之常非通论也若枉道不正之人于至明至治之世获伸而得富贵善终者无是理也尧朝四凶终见殛窜周室管蔡不免诛戮岂非验欤正直有道之人于明治之世不伸而得贫贱者盖亦有由而然若隐居不求其伸贫贱乃性中所得即非不以其道若有故不得其伸贫贱乃命中所得亦非不以其道皆非反理之常惟正人乱世富贵邪人乱世贫贱似为反常然正人于昏乱之世实无志愿可伸安于富贵之理乱世安于富贵非正人也邪人之于乱世当其志欲得伸可以必取富贵之时而乃反得贫贱者亦由群邪相聚互相挤排自取之耳谓反常理又不可也然则富贵于义有不取贫贱在天有不免由此观之不以其道之富贵诚有之矣不以其道之贫贱未之有也说者先须立定得字之义不可直言得富贵得贫贱也得谓有所得也有所得然后处富贵有所得然后去贫贱所得者得其处富贵去贫贱之资也富以禄言贵以位言得禄则处富而去贫得位则处贵而去贱富贵虽人之所欲若所得之禄位不义则郤之而不受宁舍富贵而不处贫贱虽人之所恶若所得之禄位不义则郤之而不受宁守贫贱而不去此之谓也
  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注言君子所以为君子以其仁也若贪富贵而厌贫贱则是自离其仁而无君子之实矣何以成其名乎
  前段论富贵贫贱去就之道自此以下至颠沛必于是止是言君子不可须臾去仁彼专论义此专说仁前后两段各不相关自汉儒通作一章注文因之故不免有所迁就而为贪富贵厌贫贱之说本段经文意不及此后注又言取舎之分明然后存养之功密以理言之未有在内不先存养而在外先能明于取舎者南轩曰君子之所以为君子者以其不已于仁也去仁则何自而成君子之名哉此说本分与前段富贵贫贱之意不复相关盖亦见两段经文难为一意故不用诸家之说也然无显断犹与上段连作一章前后两意愈难通说予谓君子以下二十七字当自为一章仍取南轩之说为正
  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注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无以加之恶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恶故其所以为仁者必能绝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于其身
  真知仁之可好者才是知其仁为可好犹未实曽好之也真知不仁之可恶者才是知其不仁为可恶犹未实曽恶之也二者义皆未足又无以尚之本言善无可加也而注文解为天下之物无以加之此盖疑其与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相窒而有回避之意也盖好与乐大同而小有异乐则至矣好则有浅有深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以其好有浅深而言也好仁者无以尚之以其笃好而言也大抵乐则好好则乐未有不乐而能好不好而能乐者好仁至于笃好则得之深而安乐之矣故曰无以尚之言其善无再加也何有关于天下之物哉又以故其所以为仁者七字略过其为仁矣之一句而无明说亦似有碍于学者为字与上篇其为仁之本与之为同盖言恶不仁者其亦为仁之人矣不仁之事不使有之于其身也南轩曰好仁者非深造者不能故曰无以尚之其次则恶不仁恶不仁是亦为仁者也此为依平之说
  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注盖疑词有之谓有用力而力不足者盖人之气质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进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见耳盖不敢终以为易而又叹人之莫肯用力于仁也
  神识至于昏弱之甚乃其气质极偏天性之光明无可容之地是为下愚不移之人渠亦岂能有欲进之志哉果有自强欲进之志不可谓之昏弱之甚也上文我未见力不足者所以明其仁实易为警其不肯为者也彼昏弱之甚诚不能而非不为者宜乎不在夫子所警也所谓疑亦容或有此又言不敢终以为易者皆以盖有之言谓是实亦有此也前已言无后却言有前言至易后言非易何其言之不一也盖仁本在己不必他求我欲仁斯仁至矣心肯为之诚不难及故夫子言其易为而无力不足者此确论也复言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非为反其前言而谓实亦有此也此等语意常话中往往有之先言我未尝见有如此之事后乃再言世闲管也曽有此事我实未尝见也此正决定必无之辞夫子之言亦犹是也
  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注程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类君子常失于厚小人常失于薄君子过于爱小人过于忍尹氏曰于此观之则人之仁不仁可知矣吴氏曰后汉吴祐谓掾以亲故受污辱之名所谓观过知仁是也
  经文止言斯知仁矣未尝言知不仁也程子尹氏仁与不仁皆两言之若知其失于厚过于爱者为仁以此为斯知仁矣固犹有说至于知其失于薄过于忍者为不仁则斯知仁矣无可说也且人之误有过犯但非故为者皆当原知其情岂直仁人有过方始知之邪盖知仁云者乃是自知仁之道理仁字不可说在他人观人之过必须审其事之从由分别善恶党类察见本然之情使无枉滥斯为知其仁之理矣此以观过者为知仁非谓知其有过者之仁也吴氏所引吴祐之事正当以吴祐为知仁理之人不可谓知其掾为仁人也如唐之陈敬瑄为西川节度使使其麾下讨贼俘虏来者皆村居平民敬瑄更不循问来历无论男女老㓜皆杀之正由处心无良不知仁理故其所为残暴至此惟高仁厚乃能审知贼党同恶之人止是阡能罗浑擎等数人而已馀皆蚩蚩之民岂有祸国之心不过为贼诱胁而来惟能审此而处置得宜故出师六日五贼皆平所诛才六人耳馀众数万皆驩呼鼓舞各归本业如仁厚当时之用心可谓各于其党观过斯为知仁理之人矣
  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注心欲求道而以口体之奉不若人为耻其识趣卑陋甚矣何足与议道哉
  志于道乃是专心致志于道心欲求道却是恰才有心将欲求道二者浅深不同志于二字与志于学之志于无异吾十有五而志于学注云志乎此则念念在此而为之不厌矣此说诚是今解志于道为心欲求道二说己自不同又后篇志于道据于德若准今说亦解志于道为心欲求道则与据德依仁亦不伦矣解此章者冝曰士当专志在道而或以衣食麤恶为耻者乃是志不在道而役乎外不足与议于道也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注怀思念也怀德谓存其固有之善怀土谓溺其所处之安怀刑谓畏法怀惠谓贪利
  既以怀为思念而于通解处却不全用思念之意四怀字之说意各不同四者之事亦不相类怀德解为存其固有之善怀刑解为畏法存是存在畏是畏惧皆与思念意不相干所谓固有之善者盖以德为自己之德也四者之中土刑惠皆在己身之外惟此却为已所固有之物事不相类所谓畏法者盖以刑为刑罚之刑也四者之中德土惠皆在人心所欲惟此却为人所畏避之物意亦不伦德不可说为自己之德刑与德皆当归之于国家德与德之流行之德同盖谓国家之仁政也刑与刑于四海之刑同盖谓国家之法则也土谓国土惠谓恩惠此章本论君子小人志趣不同君子之心普及于众小人之志专在于己也君子怀德思念养民之仁政也小人怀土思念便己之国土也君子怀刑思念齐民之法则也小人怀惠思念私己之恩惠也
  吾道一以贯之○注圣人之心浑然一理而汎应曲当用各不同
  一字乃一章之緫要而注文略之但散漫言其汎应曲当用各不同不知一果何谓也吾道一以贯之者一指理而云尔盖言吾所行之道惟一理以贯之也道者事物相通之道路也天下事物犹钱也道犹钱窍也理犹钱索也理之贯道犹索之贯于钱窍也钱虽散处各有从索之窍事物虽殊各有合理之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长㓜有序夫妇有别朋友有信至于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事事物物差等不齐千蹊万径各有攸往一一推之皆天理所在理所不在则窒而不通必不可行若杨朱为我墨翟兼爱者是也吾儒之道未有不循自然之理者此所谓一理以贯之也
  夫子之道忠怒而已矣○注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而已矣者竭尽无馀之词也夫子之一理浑然而汎应曲当譬则天地之至诚无息万物各得其所自此之外更无馀法盖至诚无息者道之体也万殊之所以一本也万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万殊也注文以忠恕为贯道之实所论本宗程子之说而又増广其意也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无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体也恕用也此程子之说也注文再衍为天地之至诚无息万物各得其所又继之以万殊之所以一本一本之所以万殊之说初不知正指何事而言观其大意盖以天地之至诚无息与万殊一本为忠万物各得其所与一本万殊为恕比于程子之说可谓远之又远矣程子以忠为天道盖拟中庸诚者天之道为说意谓忠便是诚也盖不察忠之与诚大同小异不可与诚同为天道也忠本尽公事上之义若言君忠于臣父忠于子断为不可诚则上下交通无处无之在人则有忠在天则惟诚天惟一诚而已何尝更闻有忠邪忠则止于人为非有关于天道也又所谓忠体恕用者盖以忠为恕之体恕为忠之用也夫尽己之实心无私隐谓之忠推己不欲勿施于人谓之恕忠自是忠恕自是恕岂有互为体用之理注又不说忠是恕之体再指忠为道之体不说恕是忠之用再指恕为道之用与程子之说已自不同况忠恕但能违道不远今便以忠为道之体不亦躐等之甚乎且仁包五常忠亦在仁所包之内今既独为道之体仁则反为忠所包矣岂不悖哉程子又言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又有说川流不息万物散殊者复有说贤人之忠恕圣人之忠恕者众说纷纷张大如此旁牵曲引无所不至必欲使忠恕合而为一以成一贯之说然忠恕两物宛然如旧终不可使之为一也夫圣人经世理人之道在生民日用事物之闲皆循自然之天理而行道必循理理以贯道忠与恕岂能通贯天下之道哉东坡以为一以贯之难言也非门人之所及故告之以忠恕又杨龟山游定夫亲受说于程子亦不免其为疑皆以忠恕为姑应门人之语王滹南辨惑惟取东坡杨游之说为正予与滹南意同盖当时问者必非曽门高第弟子曽子以其未可以语一贯之详故以违道不远之忠恕荅之也向若有如子思者问之则其所荅不止于此也然其而已矣三字渉于太峻使后人专执忠恕为一直谓贯道者更无馀法转致后人迷惑愈甚由此三字故也只就违道不远之四字观之便可见忠恕不能贯道贯道者惟理而已
  德不孤必有邻○注邻犹亲也德不孤立必以类应故有德者必有其类从之如居之有邻也
  注文本取坤卦文言敬义立而德不孤之义为说大意固亦相类然经中有必字义不可通有德者固有类应相从之道惟明治之世为可必也若昏乱之世乃小人类进之时君子则各自韬晦远遁以避其害却无类从不孤之理必字于此不可解矣邻字解为类从亦为勉强徳不孤必有邻盖言人之德业不能独成必有有德者居相邻近辅导之也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义与此同















  四书辨疑卷三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四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公冶长第五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注不废言必见用也以其谨于言行故能见用于治朝免祸于乱世也
  此盖言夫子之于南容为其有此二事以其兄之子妻之先进篇却说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二者不知果孰为是注言谨于言行此是就三复白圭之意为说三复白圭章注云有意于慎言此邦有道所以不废邦无道所以免祸却是就此章之意为说盖亦见两章之言不同故互为迁就而欲通为一意也然此章本无该说谨于言行之意三复白圭章亦无不废免祸之文况其方才有意于慎言亦未能必使有道之邦不废于己而已必能见用也夫子亦无止为有意慎言便以兄子妻之之理王滹南曰凡为女择配取其相当非止一端未可以此等断圣人之意也弟子徒谓圣人妻人必不茍然故于诸处认之而附会耳此论推见事理之源足以破古今之疑且夫子言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实无可指之迹止是大槩忖度谓南容遇有如此之时必能如此之事此乃议亲之际意已允从因而称道许可之辞非为真有如此事迹而妻之也上章称公冶长之言亦然
  女器也○注子贡虽未至于不器其亦器之贵者欤注文盖反君子不器为说谓子贡止堪一器之用也圣人之意恐不如此子贡问赐也何如夫子荅以女器也本是称美子贡为成才之人非谓子贡未至于不器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注佞口才也我虽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为贤不足以为病也
  小人之利口为佞利口即口才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恶其佞也不佞者仅能不以利口御人才免人所憎恶而已骤称为贤斯亦过矣况仲弓德行与颜闵相亚夫子尝称骍且角可使南面其所许者盖不浅矣荅或人之言纵不全许为仁人亦不至于绝言不知有仁也不知其仁乃是不知佞者有仁非谓不知仲弓也盖或人但知口才便利为美不知其为仁人君子之所恶仁而不佞之问其问甚𫘤夫子闻其言而鄙之荅之之辞首言焉用佞鄙之之意深矣盖言佞是何物仁者焉用有此佞乎彼佞者之所为专以口才捷给御敌于人以求胜屡以取憎于人如此之人我不知其有仁也盖仁则不容有佞佞则不容有仁再言焉用佞深警或人之非也
  无所取材○注材与裁同程子曰浮海之叹伤天下之无贤君也子路勇于义故谓其能从己皆假设之言耳子路以为实然而喜夫子之与己故夫子美其勇而讥其不能裁度事理以适于义也
  乘桴浮于海固为假设之言从我者其由与却是实称子路之意非戏弄也子路之喜喜为夫子所知非为不能裁度也浮海之叹虽我辈闻之亦能知其意在伤时必无实往之理岂有圣门高第弟子于此反无裁度懵然不知者哉无所取材之一句义本难解古注解材为桴材又解为哉与注文意皆牵强姑置之可也
  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注胡氏曰子贡平日以已方回见其不可企及故喻之如此
  经中虽尝有子贡方人之语当时果曽比方何人不可得知今言平日方回岂有据邪纵或有据犹当慎取夫颜子亚圣也人不自量以己方之虽至愚之人亦必不为而谓子贡为之乎向者以己方回直与之均齐今乃以知十知二为比何其陞降陡骤如此邪方回之说盖未敢信
  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注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为非子贡所及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矣注又云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谓此所以为仁恕之别
  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正与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之义同而程子分之为二一以为仁一以为恕初不见有可分之理亦不见其所分之由继言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矣意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夫子尝许子贡能行此则以为难及而不许彼既为恕此必谓仁分之之由实在于此盖不察彼时之言因其问也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夫子荅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盖以此言为一言终身可行之言非谓恕为子贡能行也夫子之于门人非惟不轻许仁恕亦未尝轻试也试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其人心与物交处观之遇其物之轻处安而行之亦有能者至于有关万锺之多一国天下之重虽勉而行之千万人中未必能有一二也诸葛孔明可谓闲世之大贤先主亦三国之贤君也居常共事皆能推己所恶不以及人及为取蜀以复汉业之大计所牵孔明运筹先主致力加兵刘璋攻夺益州不复能有推己勿施之念盖事势使然非得己也为恕之难于此可见由是言之夫子之不许子贡岂止于仁虽恕亦冝然也注亦祖袭程子之说不审真是真非直言此仁者之事过矣又言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谓此所以为仁恕之别此更迂远之甚仁自仁恕自恕无与勿之两字岂能有所变易哉果若言无者为仁言勿者为恕夫子荅颜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此亦禁止之谓然皆为仁此何说也程子又尝言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及其解孟子于物爱之而弗仁章却说推己及人仁也注文解以德行仁者王亦说自吾之得于心者推之无适而非仁也此皆以推己及物为仁所论本出于无心却能合于自然之理以己推己本无分别恕虽推己及物仁则亦有推己及物之道但所推之事物不同此其为仁恕之别也推己不欲勿施于人谓之恕如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者是也推己良欲务施于人谓之仁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㓜吾㓜以及人之㓜者是也恕者止能不以不善及人未至以善及人也以善及人然后为仁吾亦欲无加诸人止是不加不善于人而已未能至于以善及人但可为恕不可为仁也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注范氏曰子路闻善勇于必行门人自以为弗及故著之若子路可谓能用其勇矣
  论语一书无非善言善行皆其门人所记何必更论及与弗及哉况经中亦无门人自谓弗及之文范氏之说当删此一节但言子路闻善勇于必行可谓能用其勇矣如此则意圆无病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注三去声若使晋求遭丧之礼以行亦其一事也程子曰至于再则已审三则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讥之
  王滹南驳丧礼之说曰文子至晋果遭之则正得思之力也何过之有又駮程子之说曰思至于三何遽为私意邪又曰事有不必再思者亦有不止于三思者初无定论也其说大意皆当然三字之音义未有明辨三作平声乃是数目定名若作去声只是再三再四频繁之意世俗语话中常有之如云一日三场如此一日三衙如此者是也三思之三既为去声则文子之三思不止三次而已也夫子之言止是言文子过思之蔽非谓天下之事皆当止于再思不可至于三次也
  其愚不可及也○注成公无道至于失国而武子周旋其闲尽心竭力不避艰险凡其所处皆智巧之士所深避而不肯为者而卒能保其身以济其君此其愚之不可及也
  卫成公之过恶不多见也惟有信谗杀元咺子角一事而已既而以叔武尸枕其股而哭之立使追杀歂犬则是知己之过能自改悔未可直以为昏虐无道之君也至于失国出居于外由其不假道与晋也晋以私忿必欲致之于死至使医衍鸩之无道在晋不在成公武子当此之际自无弃而去之之理周旋其间尽心竭力不避艰险以济其君此正武子所当为者今反谓其为愚推穷此说令人昏闷果谓其为佯愚也却有尽心竭力之勤若谓其为真愚也复有保身济君之美此诚不可晓也邦无道则愚本与邦无道言孙邦无道卷而怀之之意同于武子行事中必有所指能自韬晦之事故叹其人所不能及也鲁文公赋湛露彤弓武子佯为不知此亦自晦之一事杜预以为愚不可及亦有取也程子曰邦无道能沈晦免患此说为是
  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注夫子至是而知其终不用也于是始欲成就后学以传道于来世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以为狂士志意高远犹或可与进于道但恐其过中失正而或陷于异端耳故欲归而裁之也
  狂士志意嘐嘐然辽远高大顾虽不得其中若圣人与居亦可以近于道矣然其言不顾行行不掩言欲与成章传道法则后世则不可也夫子欲成就后学以传道于来世何用思其狂士乎不得中行之士而思其次此本孟子荅万章之语注文变其文而用之也万章问曰孔子在陈曰盍归乎来吾党之士狂简进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陈何思鲁之狂士孟子荅曰孔子不得中道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孔子岂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盖万章所问本无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之语止以孔子思狂士为问孟子乃是就其所问以荅之也万章之问与此经文既已不同孟子之荅万章者亦不可施之于此也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此乃思其狂狷也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却是抑制狂者不令妄有述作之意非思之也说者冝云夫子知其终不用也于是特欲成就后学以传道于来世虑其门人狂而志大简而踈略徒以斐然之文而成章篇违理害道不知裁正恐有误于后人故欲归而裁正之也思狂士一节不必取
  愿无伐善无施劳○注伐夸也善谓有能施亦张大之意劳谓有功易曰劳而不伐是也或曰劳劳事也劳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于人亦通
  伐善之善乃其凡己所长之緫称伐忠伐直伐力伐功伐才伐艺通谓之伐善今乃单指善为能又解施劳为伐功恐皆未当既言无伐善又言无伐功止是不伐之一事分之为二颜子之志亦岂别无可道邪或曰之说于义为顺但说得劳字事轻亦不见其志之远大也盖无施劳者不以劳苦之事加于民也夫劳民不恤乃古今之通患桀纣幽厉之事且置勿论请以近代易知者言之秦始皇隋焬帝之世劳民之事无所不至四民废业人不聊生死者相枕藉于道路于是盗贼群起天下大乱生民荼毒何可胜言由其施劳于民之所致也颜子之言于世厚矣愿无施劳安人之志也既无伐善又无施劳内以修己外以安人成己成物之道不偏废也若两句之意皆为不伐其志止于成己而无及物之道既偏且隘不足以为颜子之志只从或曰之说深造以观其义则亚圣之资于此可见
  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注老者养之以安朋友与之以信少者怀之以恩一说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怀之怀我也亦通
  养之以安恩已在其中矣不可再言怀之以恩也况恩冝普遍非可专施于少者老者亦当及之也前说全言夫子作为后说全言人从夫子之化后一说既无前说数者之病又其道理自然气象广大与近者恱远者来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义同后说为是
  雍也第六
  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注程子曰三月天道小变之节言其久也过此则圣人矣三月之下既有日月至焉之馀人三月之上又有过此之圣人颜子于仁必须九十日一次违之也过此至九十一二日便为圣人恐无此理王滹南曰岂有恰限三月辄一次违之之理若三月之后不复可保何足为颜子乎东坡云夫子默而察之阅三月之久而造次颠沛无一不出于仁知其终身弗畔也王滹南谓此说为是今从之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注疾先儒以为癞疾也牖南牖也礼病者居北牖下君视之则迁于南牖下使君得以南靣视已时伯牛家以此礼尊孔子孔子不敢当故不入其室而自牖执其手盖与之永诀也注文既言当时伯牛家曽以此礼尊孔子必有所据今不可考然以人情推之伯牛纯正之士必不如此轻率妄使家人僭以人君之礼过尊孔子也纵使有之孔子必正其失使之更改其位亦不难为心知其非隐而不言但不入其室师弟之闲岂冝如此子路使门人为臣夫子固已明其为诈切责之矣况夫子未尝为君而伯牛辄以人君之礼尊之其诈不又甚欤然夫子于子路则谆谆然以正其非于伯牛则略无一言以正之何也伯牛见夫子不敢当而不入亦竟不改其位尽从夫子在外但自牖中出其手与之永诀又无此理旧说牛有恶疾不欲见人故孔子从牖执其手也注言先儒以为癞疾者盖谓此也向亦屡尝见有此疾者往往不欲与人相近于其所当尊敬者尤欲避之盖自惭其丑恶腥秽恐为其所恶之也由此推之只旧注牛以恶疾不欲见人之说为是
  不有祝𬶍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注𬶍卫大夫有口才朝宋公子有美色言衰世好谀恱色非此难免盖伤之也
  衰世恱色乃是恱妇人之色宋朝美色意不相关又非此难免一句意亦不明不知免为免甚也若言免己之患而为佞为淫适所以致患未闻可以免患也盖夫子疾衰世之风习口舌之佞而为谄谀饰容貌之美以为淫乱不为祝𬶍之佞必为宋朝之美不为宋朝之美必为祝𬶍之佞二者为世之患不能免除故曰难乎免于今之世矣也
  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注程子曰生理本直罔不直也而亦生者幸而免耳
  程子之说语意不明不知生为如何生幸而免耳亦不知幸免何事也盖生者全其生理善终之谓也人之不遭横夭得全生理寿尽天年而善终者由其不为非道之事所行者直而无罔曲故也罔曲之人亦得全其生理不遭横夭以终其身此特幸而免耳幸免者免其横夭之死也夫子所言乃其天理之常人事大槩不出于此至于君子不幸偶值迍命者闲亦有之然不可以常理论也
  觚不觚觚哉觚哉○注觚棱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简皆器之有棱者也不觚者盖当时失其制而不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为觚也
  有制之世器皆朴素无制之世器多纎巧器有常制适用而已惟其失于常制故雕镌刻镂无所不至而于有棱之器岂有舍其棱而不为者哉且如木简失其制而不为棱果何物也又以语法律之觚字若作一器为说文犹可读单读为棱则鄙陋之甚不成语矣旧说觚酒器容二升然其说曰若用之失礼则不成觚以谕为政不得其道则不成此亦不通用之失理罪在用者非觚之罪也何云不成觚哉王滹南谓此章不可解冝从此论阙之可也
  可谓仁之方也已○注方术也近取诸身以已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则恕之事而仁之术也
  世闲事物皆有定名无无名之事无无名之物今以恕之事仁之术合而为一果何事邪果何物邪果当名之为恕乎果当名之为仁乎圣人之言本所以明道悟迷事事物物各有分判诚无一言中该罗两意三意之理恕与仁自有分明界畔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谓之恕已之良欲务施于人谓之仁恕止于不以不善及人未至于以善及人也以善及人斯为仁矣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其心正在推已良欲务施于人与其止于不以不善及人者境界不同方谓方分境界也说者冝曰近取诸身以已良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已之良欲以及于人已既欲立而亦欲立人已既欲达而亦欲达人此为以善及人之心可谓仁之方分也已仁之方与孟子言仁之端意正相类
  述而第七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注述传旧而已作则创始也故作非圣人不能而述则贤者可及老彭商贤大夫孔子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皆传先王之旧而未尝有所作也然当时作者略备夫子盖集群圣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虽述而功则倍于作者矣注言述传旧而已作则创始也作非圣人不能述则贤者可及此数语视作为重而已二字视述甚轻继言孔子传旧未尝有所作则是孔子止能述而不能作但可为贤人不可为圣人也岂不悖哉若注解经传循其本文为之训说谓此为传旧而已可也至于删诗书定礼乐赞周易修春秋岂但传旧而已哉此正可谓非圣人不能未闻贤者可及也上古圣人立法垂世皆是述天理之所固有未尝违理自作也先世圣人创述于前异世圣人继述于后不可以先者为圣人之作后者为贤人之述也只如易之一书伏羲则为创述之圣人文王孔子则为继述之圣人亦无圣作贤述之分继述与创述所循之理一也若不循此理自生枝派别为创始是乃异端之作圣人固不为也夫子自谓述而不作继之以信而好古此作字正为异端妄作非谓圣人之创作也盖述谓明其理之所有作谓创其理之所无循天人之际自然之理以明夫三纲五常固有之道若六经之言者通谓之述出天理所有人伦纲常之外若杨墨之言者通谓之作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与此章义同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注何有于我言何者能有于我也三者已非圣人极至而犹不敢当则谦而又谦之辞也
  以此章为夫子之谦义无可取谦其学而不厌以为已所不能则是自谓厌于学矣谦其诲人不倦以为已所不能则是自谓倦于诲矣既言厌学又言倦诲则是圣人不以勉进后学为心而无忧世之念也下章却便说学之不讲是吾忧也语意翻覆何其如此之速邪夫子屡曽自言好古敏以求之者不如丘之好学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吾无隐乎尔若此类者皆以学与诲为己任未尝谦而不居也况又有若圣与仁章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之一段足为明证彼以学诲为己之所有此以学诲为己之所无圣人之言必不自相乖戾以至于此于犹如也盖言能此三事何有如我者哉此与不如丘之好学也意最相类皆所以勉人进学也伊川曰何有于我哉勉学者当如是也此说意是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注设言富若可求则身虽为贱役亦所不辞然有命焉非求之可得则安于义理而已矣何必徒取辱哉此说却是本有不顾义理求富之心但为命运所制不得遂其所求然后安于义理也圣人之心恐不如此苏氏曰圣人未尝有意于求富也岂问其可不可哉此亦过高之论不近人情富与贵人皆欲之圣人但无固求之意正在论其可与不可择而处之也不义而富且贵君子恶之非恶富贵也恶其取之不以其道也古之所谓富贵者禄与位而已贵以位言富以禄言富而可求以禄言也执鞭谕下位也盖言君子出处当审度事宜谷禄之富于已合义虽其职位卑下亦必为之故夫子之于乘田委吏亦所不鄙茍不合义虽其爵位高大亦必不为故夫子之于季孟之闲亦所不顾也伊川曰富贵人之所欲也茍于义可求虽屈已可也如义不可求宁贫贱以守其志也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注史记三月上有学之二字不知肉味盖一心于是而不及于他也
  虽曰学之一心于是至于食肉三月而不知其味此甚不近人情南轩曰三月之久犹忘味焉则几于不化矣故程子以三月为音字谓圣人之心不如是其固也此说正三月之误是也然以三月二字并一音字却为牵强闻韶下亦不须更有音字王滹南曰或言月字为日字之误皆不可必当姑阙之予谓日字比诸说最为有理学者冝从之
  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注刘聘君见元城刘忠定公自言尝见他本加作假五十作卒盖加假声相近而误读卒与五十字相似而误分也愚案此章之言史记作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加正作假而无五十字盖是时孔子年已几七十矣五十字误无疑也学易则明乎消长吉凶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
  以五十为卒卒以学易不成文理注文准史记为断谓无五十字是时孔子年几七十语录言孔子欲赞易故发此语王滹南曰经无赞易之文何为而知为是时语乎此言甚当注又言学易则明乎消长吉凶之理进退存亡之道故可以无大过予谓若以此章为孔子七十时所言假我数年以学易则又期在七十以后然孔子七十三而卒直有大过一世矣只从五十字说亦有五十年大过小过则又不论也何足为圣人乎孔子天纵生知不应晚年方始学易也五十七十义皆不通又有说学易为修易过为易书殽乱者复有说学易而失之无所不至孔子忧之故托以戒人者皆为曲说此章之义本不易知姑当置之以待后之君子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注三人同行其一我也彼二人者一善一恶则我从其善而改其恶焉是二人者皆我师也
  师者人之尊称惟其善堪为人轨范者可以此名归之恶如恶臭之可恶者亦谓之师善亦吾师恶亦吾师此黄冠衲子之言圣人谈话中岂容有此唐明皇问韩干画马以谁为师对曰厩中之马皆臣师也林氏引之以证此说其所谕者甚似究其实则不然马之壮健老弱肥瘦黑白画之者皆从本真依仿摹写无论美恶期皆似之故言厩中之马皆师也经所言者择其善者从其不善者改而不从与其依様画马岂可同论也哉果言善恶皆我师则天下之人皆为师矣何必专指三人亦不须更言必有也三人取其数少而言必有二字于三人中又有所择也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者言其只三人行其间亦必有可为师法者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者非谓择其一人全善者从之一人全恶者改之也但就各人行事中择其事之善处从之其不善处改之不求备于一人也全德之人世不常有若直须择定事事全善之人然后从之于普天下终身求之未必可得三人中岂能必有也止当随其各有之善从而师之甲有一善则从甲之一善乙有一善则从乙之一善舜取诸人以为善亦此道也由是言之三人行必有我师信不诬矣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注程子曰教人以学文修行而存忠信也
  行为所行诸善之緫称忠与信特行中之两事存忠信便是修行修行则存忠信在其中矣既言修行又言而存忠信义不可解古今诸儒解之者多矣皆未免为牵强王滹南曰夫文之与行固为二物至于忠信特行中之两端耳又何别为二教乎读论语者圣人本意固须详味疑则阙之若夫弟子之所志虽指称圣人亦当慎取不必尽信也此盖谓弟子不善记也所论极当可以决千古之疑或曰若作行言政文对四科而言似为有理恐传写有差今不可考
  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注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孔子自言未尝妄作盖亦谦辞
  不知其理而妄作此说诚是杨墨之徒皆其妄作者也已于述而不作章讲论之矣两章可以互相发明但注文以孔子自言未尝妄作为谦辞未晓其说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此诚孔子之谦辞谦其美而不居也妄作非美事也孔子自言我无是也正是鄙其妄作而以不妄作自居何谦之有若以此为谦辞则凡其自言我不为奸我不为盗皆为谦矣抑亦不思之甚也注中删去盖亦谦辞四字便无节病
  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注与许也但许其进而来见耳非许其退而为不善也
  进退二字无关于志行专以身言身来见之为进既见而去为退殊无义理盖进谓有进善之志退谓有退惰之心与犹待也盖言人既清洁其心来见必是有所企慕将欲进而为善我惟待其欲进而为善不待其惰退而为不善也
  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注为之谓为仁圣之道诲人亦谓以此教人也晁氏曰当时有称夫子圣且仁者以故夫子辞之此以为字作行字说也为仁圣之道盖谓行仁圣之道也行小人之道便是小人行君子之道便是君子行其道而非其人无是理也既言若圣与仁则吾岂敢却说我行仁圣之道不厌诲人仁圣之道不倦岂有躬行仁圣教人仁圣而非仁圣之人者哉果如此说则为之不厌诲人不倦正是以圣与仁自居与上文之谦辞意不伦矣又况君子之所行与其所以教人者亦不可专以仁圣两事为名也为与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之为同为犹学也盖言圣与仁则吾岂敢当之但于未知者学之不厌以所知者诲人不倦则可谓我如此而已盖于圣与仁不敢自居学与诲以为己任与前默而识之章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语意正同章首疑有阙文晁氏谓当时有称夫子圣且仁者此说诚是













  四书辨疑卷四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五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泰伯第八
  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注大王之时商道寖衰而周日彊大季历又生子昌有圣徳大王因有翦商之志而泰伯不从大王遂欲传位季历以及昌泰伯知之即与仲雍逃之荆蛮于是大王乃立季历又曰盖其心即夷齐叩马之心而事之难处有甚焉者冝夫子之叹息而赞美之也泰伯不从事见春秋传
  注文中绝不见有泰伯让位之义寻绎所说从由太王乃是恃已之彊而欲翦商为泰伯不从遂欲传位季历以及昌也泰伯亦是知其父有黜已之意不得已而逃之荆蛮也由是言之王季之立即非泰伯之本心不可称之为让也史记言太王欲立季历以及昌亦无为泰伯不从翦商之说虽然只言欲立季历以及昌理亦未是既云昌有圣徳则必有天定自然之命泰伯又是至徳之人让位之事亦必自能以太王之贤岂不知此何必曲为如此废立逆理乱常以济区区之私欲哉注言盖其心即夷齐叩马之心冝夫子之赞美者意谓孔子称泰伯不欲翦商为至徳也此盖不察经之本文但称三以天下让为至徳何尝有称不欲翦商之意哉且太王之时商犹未有罪恶贯盈如纣之君太王不问有无可伐之理但因已之国势彊大及其孙有圣徳遽欲翦灭天下之主非仁人也又为世子不从即欲夺其位与馀者虽中才之人亦所不为而谓太王为之乎况文王犹方百里起则文王以前周亦未尝彊大也太王为狄人所侵迁之于岐山之下以小避大免患而已而又容有翦商之志乎诗称实始翦商者本言周之兴起以至断商而有天下原其所致之由实自太王修徳保民为始盖以王业所自而言非谓太王实始亲为翦商之计也书亦明言至于太王肇基王迹蔡沈解云诗曰居岐之阳实始翦商太王虽未始有翦商之志然太王始得民心王业之成实基于此蔡沉乃文公之高第弟子而此说与语录中伯丰等所问意见皆同此可见当时同门之人终不以注文为是者亦不少也且更置此勿论就如注文所言才有其志事犹未行父子之闲何遽相违以至于此太王果为此事欲废其子泰伯果为此事弃父而去可谓父不父子不子何至徳之有哉推其事情只是泰伯见商道寖衰悯生民之困知文王圣徳足使天下被其泽故欲让其位于王季以及文王太王却是重长幼之序不许泰伯之请如此则泰伯之逃为有理矣纂䟽引语录之说曰泰伯只见太王有翦商之志自是不合他意便掉了去又言到此顾恤不得父子之情呜呼人伦所重莫重于父以子事父不合他意便掉了去是无天也以此为教将如后世何注文又言泰伯不从事见春秋传今案春秋左氏传虽有泰伯不从之一语初不知不从何事下句言是以不嗣正是不从太王不许让位之命非谓不从翦商也若本分解经都无许事舍圣经明文不从而却傍取传记疑似之言执以为是呶呶如此甚不可也旧䟽云此章论泰伯让位之徳也季历贤又生圣子文王昌昌必有天下故泰伯三以天下让于王季其让隐故民无得而称言之者故所以为至徳而孔子美之也明道曰泰伯知王季之贤必能成王业故为天下而三逊之言其公也伊川曰泰伯之逊非为其弟也为天下也三说皆无太王欲立季历之事直以让位归之泰伯可谓不失本经之意然二程说泰伯专让王季意不在于文王却为未尽南轩曰泰伯知文王有圣徳天之所命当使天下被其泽故致国于王季为文王也故曰以天下让言其至公之心为天下而让也惟其事情深远故民无得而称而圣人独知其为至徳也此比三说尤为详备深得圣人之旨学者冝宗之
  三以天下让○注三让谓固逊也
  以三为固未晓其义纂䟽引或问之说云古人辞逊以三为节一辞为礼辞再辞为固辞三辞为终辞古注但言三逊而不解其目也参详此说凡有辞让须限三次已不情实所谓再辞为固辞三辞为终辞者与三逊谓固逊之说又不相合旧䟽引郑玄之说云太王疾泰伯适吴采药太王殁而不返季历为丧主一让也季历赴之不来奔丧二让也免丧之后断发文身三让也明道曰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二说与注文之说俱各不同皆不免为牵强曲说盖三让亦只是三次辞让必是太王有不忍之心季历有不安之意泰伯既让三次终见不从故弃其位而去必欲致国于文王也推其父子兄弟仁贤之心其实不过如此何必强立三者之目哉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注吴氏曰君子以下当自为一章乃曾子之言也愚案此一节与上文不相蒙而与首篇慎终追远之意相类吴说近是
  前一节四句中四事以礼守身之道也此一节四句中两事以徳化民之道也两节之文势事理皆不相类吴氏分此一节自作一章实为惬当继又以为曾子之言却为过虑此固自是一章而无言者姓名盖阙文也果谁所言断不可知吴氏为见与慎终追远章语意相似故有此说盖臆度也圣贤言论岂无旨意偶同者乎注文所引正是吴说受病之源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注程子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为终其事也君子曰终小人曰死此檀弓所记子张临终语申详之言而程子取之注文又引用之恐皆未当也死乃生之对死生人所常言凡言死者岂皆小人邪书言舜陟方乃死孔子谓颜渊不幸短命死矣若谓小人曰死则舜与颜渊皆为小人矣朝闻道夕死可矣可以死可以无死若皆以为小人之事可乎子张之言非定论也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注友马氏以为颜渊是也颜子之心惟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闲故能如此
  经文止言吾友未尝明有所指姓名马氏何从而知为颜渊乎若谓曽子之所推如此非颜子无以当之但言疑谓颜渊可也诚无直截指为颜渊之理马氏之说盖不可取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注洪宽广毅强忍也非洪不能胜重非毅无以致远
  注文改弘为洪未知何据以待别考训毅为强忍义亦未安强忍非人之美行毅字不冝以此为训宽广强忍亦不可并行弘本训大毅本训果止当各从本训注又言非洪不能胜重非毅无以致远将本经一句之文分为两节弘与毅各为一意乃是变经文为士不可以不弘不可以不毅也单言不可以不毅义犹可解单言不可以不弘不知弘为弘甚也毛晃韵弘大之也此训义最详备弘毅二字相合为文只是一意如云人能弘道弘与道亦是通作一意而言弘毅与弘道文理正同士不可以不弘毅盖言学道之士不可不弘大其果决勇为之毅能弘此毅则能胜其仁为已任之重致其死而后巳之远也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也已○注骄矜夸吝鄙啬也程子曰骄气盈吝气歉愚谓骄吝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盖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本根故常验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也
  程子说骄气盈吝气歉其说诚是盈与歉势正相反无递互相因之理而注文以为虽有盈歉之殊然其势常相因又谓骄为枝叶吝为本根皆是硬说诚未见有自然之理也骄与吝元是两种实非同体之物今以吝鄙悭啬为本根却生骄矜奢侈之枝叶岂通论乎吝与出纳之吝之吝字义同盖矜已傲物谓之骄悭利啬财谓之吝骄则从于奢吝则从于俭此皆眼前事不难辨也注言验之天下之人未有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此言正是未尝真实验之于人也石崇王恺之骄矜未尝闻其有吝也王戎和峤之吝啬未尝闻其有骄也虽然人之气禀万有不同骄吝之中又有差等非可一例言之也试于天下人中以实验之大抵骄而不吝吝而不骄者多骄吝兼有者少既已矜已傲物而又悭利啬财此之谓使骄且吝比之一于骄一于吝者尤为可鄙其馀虽有才美皆不足观也已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注程子曰不在其位则不任其事也若君大夫问而告者则有矣
  南轩曰谋政云者已往谋之也若有从吾谋者则亦有时而可以告之矣此与程子之说于事理皆通然与经文却不相合经中本无分别君大夫已往从吾之文王滹南曰又有不待从吾谋不必君大夫之问而亦可以谋者盖难以言尽也然则圣人之意果何如曰此必有为之言岂当世之人有侵官犯分而不知止者故圣人讥之或身欲有为而世不用因以自解与是皆不可知要之非决定之论也此说尽之矣不须别论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注言人之为学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犹竦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学者当如是也程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不得放过才说姑待明日便不可也
  一章之义注文浑说在学之既得之后程子浑说在学之未得之前注文专主于温故程子专主于知新二家之说义皆不备黄氏曰为学之勤若有追逐然惟恐其不及用心如此犹恐果不可及而竟失之也况可缓乎大意与程子之说无异惟其言颇明白易晓为优然亦止是施功于未得之前专务知新而已旧䟽云言学自外入至熟乃可久长勤学汲汲如不及犹恐失之也何况怠惰而不汲汲者乎此说解学如不及在未得之先解犹恐失之在既得之后上下两句相须为义知新温故不偏废也但其言辞不甚顺快冝与黄氏之文相配为说盖为学之勤汲汲然常如有所不及用心如此犹恐他日怠于温习而或失之况其学先怠惰而不汲汲者乎
  予有乱臣十人○注马氏曰十人谓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毕公荣公太颠闳夭散冝生南宫适其一人谓文母刘侍读以为子无臣母之义盖邑姜也
  林少颕破此说曰子不可臣母其理诚是至以邑姜为臣又恐未必也盖经既无文年代久远不复可知而九人者虽不出周召之徒亦不可一一如汉儒所定要之孔子之意惟论其才难而已舜臣五人亦然王滹南曰少颕之论当矣晦庵于作者七人知指名者为凿而复惑于此何也予谓林少颕之论王滹南之断皆出众论之右此亦无他本分而已但凡经无其文而以臆度指说者皆当准此为断
  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注际交会之闲言周室人才之多惟唐虞之际乃盛于斯
  引注以对经文上言唐虞之世人才之盛其下所指人数却是周之人才上下语意不相承接盖际谓唐虞之边际犹言唐虞之末也自唐虞之末至于斯为最盛然有妇人焉九人而已
  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徳其可谓至徳也已矣○注春秋传曰文王率商之叛国以事纣盖天下归文王者六州荆梁雍豫徐扬也惟青兖冀尚属纣耳范氏曰文王之徳足以代商天与之人归之乃不取而服事焉所以为至徳也孔子因武王之言而及文王之徳且与泰伯皆以至徳称之其指微矣或曰冝断三分以下别以孔子曰起之而自为一章
  注文与范氏之说盖皆以至徳为文王之事范氏又言且与泰伯皆以至徳称之其指微矣者意谓泰伯不欲翦商文王以服事殷亦无伐纣之心故皆称至徳也此盖祖袭东坡之说也东坡曰以文王事殷为至徳则武王非至徳明矣三说皆有少武王之意而东坡为甚然经中止言周徳本无专称文王之文何以知孔子谓武王非至徳也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此孔子之明论也岂有上与天合下与人合而犹未为至徳者乎三分天下有其二文王武王其实皆然以服事殷非特文王武王亦尝事之也文王武王皆圣人也武王伐纣之心即文王之心也孟子曰取之而燕民不恱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此谓殷民未尽恱则不取殷民尽恱则取之非言无伐纣之意也盖文王之时殷有三仁尚在纣犹未为独夫人望未绝故不忍伐之也及微子去之以箕子为囚奴比干谏而死中外嗷嗷引领以望武王之来拯己于水火之中武王不得已而始往伐之文武之事殷伐殷盖其时有不同非其心有不同也文王不伐者为无可伐之理以其罪未贯盈也武王伐之者为无不伐之理以其罪既贯盈也至若崇信奸回昵比罪人焚炙忠良刳剔孕妇斮朝渉之胫剖贤人之心毒痡四海无辜吁天文王当此之际亦无不伐之理若徒有天下三分之二坐视生民危急如此而恝然无顾恤之心何足为文王乎且文王纣之诸侯也若无伐纣救民之心守其一身为臣之节则凡其叛纣归已之国皆当辞而不受既于纣之天下中三分已取其二而曰无伐纣之心有是理邪南轩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非特文王武王亦然故统言周之至徳不但曰文王也盖纣未为独夫文武固率天下以事之也横渠曰使文王未崩伐纣之事亦不可不为二公所言皆正大之论不可易也王滹南曰文武父子皆圣人也其徳固同不容有异书曰惟九年大统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记曰武王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岂以武王行事而不以文王之心为心文王素所不欲者而一旦为之且诬称文王之志哉盖孔子所称者力可取而不取也武王卒取之者义至于尽而不容已也此说引证甚明比南轩横渠所论尤详由此观之文王武王易地则皆然周之徳可谓至徳乃是通称文武之徳非谓专美文王也语录曰若纣之恶极文王未死也只得征伐救民此却是本分语或曰一说断三分以下自作一章其说诚是注文又言荆梁雍豫徐扬六州属文王青兖冀三州属纣此皆经中所无三分天下有其二大约言之耳当时叛殷归周者必无限期惟是绵绵而往归之不已岂有画定界畔之理六州三州之分此本郑玄之凿说删之可也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注程子曰计利则害义命之理微仁之道大所以罕言
  若以理微道大则罕言夫子所常言者岂皆理浅之小道乎圣人于三者之中所罕言者惟利耳命与仁乃所常言命犹言之有数至于言仁宁可数邪圣人舍仁义而不言则其所以为教为道化育斯民洪济万物者果何事也王滹南曰子罕言利一章说者虽多皆牵强不通利者圣人之所不言仁者圣人之所常言所罕言者唯命耳此亦有识之论然以命为罕言却似未当如云五十而知天命匡人其如予何公伯寮其如命何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如此之类亦岂罕言哉说者当以子罕言利为句与从也盖言夫子罕曽言利从命从仁而已
  我叩其两端而竭焉○注叩发动也
  以叩为发动则是发动其两端而竭焉也孟子言昏夜叩人门户求水火则是昏夜发动人之门戸也史记言伯夷叔齐叩马以谏则是发动马以谏也似皆难说南轩以为就其两端无不尽者焉就字为近然亦终有未尽叩只是至到之意惟以及字为说似最亲切字义本训叩头盖亦头与物相及之谓也如俗言叩门叩期皆谓及门及期也荅所问之事及首及尾而尽之是之谓叩其两端而竭焉也
  沽之哉沽之哉○注沽卖也孔子言固当卖之但当待贾而不当求之耳
  旧说沽之哉不衒卖之辞准此以解上句沽字亦衒卖也子贡以衒卖为问可谓轻鄙之甚注文不取是矣然解沽之哉为固当卖之连许卖之卖之则夫子之言却不雅重沽字固当训卖然卖者出物于市铺张示众以求售与衒意亦相邻但不以语言夸张此为异耳玉在匮中待其知者以贾自来而售与其出之于市肆铺张示众以求售者盖悬殊矣夫子之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诚无张示于人邀求善贾卖之之理沽之哉沽之哉乃是彼子贡言卖之辞盖言我何卖之哉我但待其自然贾至然后售之重言沽之哉深彼卖之之意也
  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注说见第七篇然此则其事愈卑而意愈切矣
  说见第七篇盖谓默而识之章也予已有其辨矣而此章所言四事亦皆无用谦处说者当如默而识之章之所辨解于为如义自通贯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舎昼夜○注天地之化往者过来者续无一息之停乃道体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见者莫如川流故于此发以示人欲学者时时省察而无毫发之闲断也程子曰此道体也天运而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穷皆与道为体运乎昼夜未尝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纯亦不已焉
  注文与程子之说大槩无异若夫子果言道体于此发以示人当叩其两端明白说出道体之本然往者过来者续如川流无一息停留之意然后学者可得而知今观本经未尝明有如此之文而程子创为道体之论以为天运不已日往则月来寒往则暑来注文又言往者过来者续以此象其川流不息之状亦皆甚似读之可喜然经文止言逝者如斯实无来者之意日月寒暑往过来续之说何可通邪盖逝乃往而不返之谓者字则有所指之物在焉逝者二字惟以岁月光阴言之义有可取孔子自伤道之不行岁月逝矣老之将至因见川水之流去而不返故有此叹盖与不复梦见周公之意同
  勇者不惧○注气足以配道义故不惧
  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勇则亦有仁与不仁之分不可一槩论也仁者之勇其气固足以配道义矣不仁之勇何尝顾于道义哉勇之本体无论仁与不仁义与不义皆能不惧能不惧者由其果于有为也君子之勇果于为善则能不惧小人之勇果于为恶亦能不惧其气非皆足以配道义也说者但可言勇者果于有为故能不惧不必言气足以配道义也
  未可与权○注程子曰权称锤也所以称物而知轻重者也可与权谓能权轻重使合义也又曰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故有权变权术之论皆非也权只是经也愚案先儒误以此章连下文偏其反而为一章故有反经合道之说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义推之则权与经亦当有辨
  汉儒以反经合道为权近世解经者多以为非盖皆祖述程子权只是经之说也注文虽不与之同仅能有权与经亦当有辨之一语又解孟子嫂溺援之以手及语录所论皆是持两端为说终无仔细明白指定真是真非之论故后人得以迁改其意往往为之讹说却使与程子之说混而为一良可惜也圣人说权象其称锤之行运往来活无定体本取应变适冝为义应变适冝便有反经合道之意在其中矣惟其事有轻重不同权则亦有浅深之异凡于寻常用处各随其事称量可否务要合冝谓此为经似犹有说若遇非常之事则有内外之分内则守正外须反经然后能成济物之功岂可一槩通论哉若言权只是经则嫂溺援之以手亦当为经而孟子使与授受不亲之常礼分之为二一以为礼一以为权则权与经为两意岂不甚明彼所谓权变权术者专执反经不知合道乃陋俗无稽之说汉儒所论正不如此虽曰反经本欲合道南轩以为既曰反经恶能合道盖不知非常之事固有必须反经然后可以合道者如汤征桀武王伐纣伊尹放太甲周公诛管叔皆非君臣兄弟之常理圣人于此不得已而为之然后家国治而天下平未闻不能合道也只如嫂溺援之之事视其所以乃是以手援嫂诚为反其授受不亲之经察其所安乃是以仁存心期在救其逡巡溺者之死斯岂不能合道哉南轩又曰若此论一行而后世窃权之名以自利甚至于君臣父子之大伦荡弃而不顾曰吾用权也不亦悲夫此正世俗所谓权变权术专执反经不知合道之说也先儒之所谓权者何尝谬至于此哉夫窃权之名以自利其罪在于窃者归罪先儒非通论也自曹丕而下窃禅让之名而为篡逆者踵相接也岂唐虞之禅亦皆非与南轩之说断不可取经言可与立未可与权立与权又当分辨立以成已权以成物人能正定其心不使外物可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之所谓立也虽有如此之立而或固执无权不知变通于世无经济之用君子亦不多尚也有立有权始可为贵知此则可与论人材矣然自共学而下四事相连再须通解彼昏愚懒惰不可共学之人固不必论但其资禀怜慧及志力精勤者皆可与共学徒学而不务自修则未可与适道也有自修之心斯可与适道择善而不能固守则未可与立也有固守之操乃可与立执滞而不达事冝则未可与权也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注上两句无意义但以起下两句之辞耳其所谓尔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注言上两句无意义而于下两句亦无明说非特尔不知何所指室亦不可知也又解下文未之思也之一节以为夫子借其言而反之盖前篇仁远乎哉之意若以此意与前后通说义益难明自汉魏以来解论语者多矣此章之说皆莫能明然亦未有言其可疑而不说者惟王滹南直谓必不可通予意亦然

  四书辨疑卷五
<经部,四书类,四书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六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郷党第十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注许氏说文侃侃刚直也訚訚和恱而诤也
  侃訚二字各有两训玉篇诸韵皆同侃字一训和乐貌又训彊直訚字一训中正之貌又训和然须观其用处各有所冝朝廷官府之间待下冝宽容事上冝严谨以彊直待下则几于不容以和乐事上则几于不谨今与下大夫言则用刚直与上大夫言则用和恱于上下之交诚为未顺又诤之为义乃极谏也必须遇有违理害义之重事不得已而用之寻常语话闲岂容有诤邪若从此说闵子侍侧訚訚如也亦是有诤于孔子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亦是以刚直待孔子也是岂圣门弟子尊师之道哉旧说侃侃和乐之貌訚訚中正之貌南轩引侯氏之说曰訚訚中正而敬也侃侃和乐而敬也二说意同今从之
  不时不食○注五榖不成果实未熟之类此数者皆足以伤人故不食
  注言此数者盖谓食饐而餲鱼馁肉败色恶臭恶失饪不时也数者之中惟失饪生硬之物食之难化或能伤人色恶臭恶馁败之类此皆坏烂之物本无难化伤人之理正由气味可恶勉强食之或至有伤伤自己之所恶而来非由物之能伤也夫子于食饐至失饪凡此数者止是为其味不堪食故不食也至于五榖不成果实未熟自不可食此何必言不时不食者一日三食不依其时则不食也南轩曰不时非食时也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注食肉用酱各有所冝不得则不食恶其不备也二者无害于人但不以嗜味而茍食耳
  经文上句言食肉下句言凡食须酱不止在于食肉也酱不取其味但欲备数于前然后方食不知何义注文本不欲圣人有嗜味之心故为此说非中常之论也不得其酱不食止是欲其调味得冝而食之也南轩曰不得其酱调味之不得其冝也
  惟酒无量不及乱○注酒以为人合欢故不为量但以醉为节而不及于乱耳
  酒之本性无他惟能使人神志迷乱而已饮之至于迷乱失常然后为醉今言以醉为节而不及于乱岂有不乱而醉者乎圣人亦无以醉为节之理程子曰不及乱者非惟不使乱志虽血气亦不可使乱但浃洽而已可也此说意是
  不撤姜食○注姜通神明去秽恶故不撤
  本草经诸药皆有益人之用通神明去秽恶者固不少也然独不撤姜食者盖亦取其味之可喜故不撤也注文本谓圣人无嗜味之心故于夫子饮食之闲凡有恶而不食喜而食之者皆宛转其说不使有关于味之美恶鱼馁而肉败不食则谓为其伤人也不得其酱不食则谓恶其不备也不撤姜食则谓姜通神明去秽恶也于其本然恶欲之诚使皆晦而不显以为圣人无意于味也是岂人之情也哉夫天下之人口之于味皆不待学而能知莫非自然而然虽有至道盛徳亦不能使之不知不觉漠然而绝其所欲也圣人亦与人同但无欲之之甚耳至于择其味之美恶可食者食不可食者不食庸何伤乎必须甘苦无择鲜美臭恶一例食之然后乃为圣人其惑人也甚矣故不得不辨
  食不语寝不言○注荅述曰语自言曰言
  若从注文之说语与言既分两等则食寝所慎亦各不同食则止是不语却合有言寝则止是不言却合有语若以荅述自言一通论之当食之时人问则不与酬荅不问则却当自言当寝之时不问则不先自言须问则乃与酬荅然其先问者却是自言邢昺䟽直言曰言荅述曰语许氏说文直言曰言论难曰语注文与二说言虽相仿意各有差自言直言已不同荅述论难亦不同广韵训语字虽引说文亦不全用其说止训为论训言字则曰言语也玉篇训言曰言辞也训语曰言说也旧韵略杂取诸说毛晃韵略专以说文为据本分言之惟广韵玉篇以言为言辞以语为言说者最不穿凿当取为正此章本无深意食不语止是口中有物故不多语寝不言止是心欲安静故不多言语即是言言即是语不可强有分别也王滹南曰此何可分只是变文耳
  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注傩所以逐疫傩虽古礼而近於戏亦必朝服而临之者无所不用其诚敬也或曰恐其惊先祖五祀之神欲其依己而安也
  乡闲无傩久矣我辈未之见也尝闻故老所传元旦闾巷小儿数十为群皆以五彩纒杖唱和傩词巡门以驱疫鬼谓之驱傩注所谓近於戏者必此类也夫子加诚敬于此亦无义理或曰之说谓安先祖神灵义有可取
  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注范氏曰凡赐食必尝以拜药未达不敢尝受而不饮则虚人之赐故告之如此杨氏曰必告之直也
  君赐食盖熟食也故可先尝赐腥则亦不尝矣夫药性有万殊服食之法制造不一尤无未熟先尝之理又无迫使面尝之命何必告之如是邪且康子以善意馈药既已受之亦当善其辞意以荅之今乃自以曲防疑人之心告其来使阻定不服其药虚人之赐孰甚于此康子闻之非惭即怒便如康子宽厚能容而已之为人是何道理杨氏以必告为直圣人之直恐不如此王滹南曰当是退而谓人之辞记者简其文故一曰字而足耳此说理当学者往往疑其称名谓非所以告门人者抑亦未之思也如云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丘也幸茍有过人必知之对门人称名若是者多矣何独疑于此哉惟从滹南之说为是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注非不爱马然恐伤人之意多故未暇问盖贵人贱畜理当如此
  未暇问乃是心欲问而无暇以及之也理当如此却是理不当问也一说而分两意理皆不通问人之言止是伤人乎三字而已言讫问马有何未暇虽曰贵人贱畜马亦有生之物焚烧之苦亦当愍之今曰贵人贱畜理当如此其实岂有如此之理王滹南曰盖其己见故不必问初岂有深意哉特弟子私疑而记之耳本不须着此三字此说决尽古今之疑
  先进第十一
  南容三复白圭○注南容一日三复此言
  一日二字意昏语录云不是一旦读此乃是日日读之玩味此诗注文一日之意于此可见一日谓日日也南容之学馀皆无所用心日日专诵此诗无乃太约乎黄氏曰三复谓每诵至此必再三反复以识之非谓一次三复亦非谓一日三次诵之也此说于文为顺然此章义本不通夫子专为三复白圭便以兄之子妻之恐无此理予于公冶长篇已有其辨王滹南以为弟子附会此说诚是
  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注叹不如葬鲤之得冝以责门人也
  门人厚葬颜回非礼也而颜路听之孔子以其制不在已故有予不得视犹子也之叹本无葬鲤得冝之意南轩曰予不得视之犹子以有颜路故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注问事鬼神盖求所以奉祭祀之意而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问也然非诚敬足以事人则必不能事神非原始而知所以生则必不能反终而知所以死盖幽明始终初无二理但学之有序不可躐等故夫子告之如此程子曰昼夜者死生之道也知生之道则知死之道或言不告子路不知此乃所以深告之也
  注文本宗程子之说而又推而广之也程子以昼夜谕生死昼谕生夜谕死此乃生死常理人人之所共知者注言原始而知所以生却是说受胎成形初为父母所生之生反终而知所以死又是说预知所死之由也不惟所论过深与程子之说亦自不同所谓死者人之所必有不可不知皆切问也又言幽明无二理但学之有序不可躐等此又迂远之甚也夫二帝三王周公仲尼之道切于生民日用须臾不可离者载之经典详且备矣而皆不出于三纲五常人伦彝则之闲而已未闻教人幽明次序必须知死也必欲于常行日用人道之外推穷幽冥之中不急之务求知所以死者之由纵能知之亦何所用今以季路为切问诚未见其为切也夫子正为所问迂阔不切于实用故言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知生谓知处生之道非谓徒知其生如原始知所以生昼夜如生死之生也盖言事人之道尚且未能又焉能务事鬼神乎生当为者尚且未知又焉用求知其死乎此正教之使尽人事所当为者非所以教事鬼神告其知死也王滹南曰盖以子路不能切问近思以尽人事之实而妄意幽远实拒之而不告也此说本分注文解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云专用力于人道之所冝而不惑于鬼神之不可知知者之事也语录曰鬼神自是第二着那个无形影是难理会底未消去理会且就日用𦂳切处做工夫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此说尽了予谓此二说所论却公足以自证今注之误
  不践迹亦不入于室○注善人质美而未学者也程子曰践迹如言循途守辙善人虽不践旧迹而自不为恶然亦不能入圣人之室也
  善人不能入室盖亦就其资禀而言非有关于学不学也今言质美而未学善人亦岂皆不学乎又循途守辙人所常谈盖言守死法而不知变通也程子以践迹为循途守辙不践迹乃是不循途守辙而能不拘死法达乎事权变通之道也果如此则有可以入室之理不可谓不入于室也大抵善人之体惟能以柔谨自守而无行义达道之资虽至为邦百年才可以胜残去杀终不能致雍熙之化者正由循途守辙不能从冝适变所以不入于室也所谓虽不践旧迹者盖又指古之遗训所以法则后人者是为旧迹也若不践履此迹则是不循规矩违理妄行岂得谓之善人哉夫中庸之道虽不离于旧迹亦不拘于旧迹须能从冝适变乃得其中善人虽不得中道然于旧迹亦不可直言不践也只以文理观之上文既言不践旧迹其下止可言故不入于室亦字乃是反上句之意与旧字全不相应若言不践恶人之迹亦不入圣人之室则亦字之文为是然经中本无恶字意脉创加其文亦是曲说不践迹三字义实难明不可强解
  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注但以其言论笃实而与之则未知其为君子者乎色庄者乎言不可以言貌取人也
  君子不以言举人谓不专信其言听言未得其实而又必观其行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正患不能辨其言之真伪耳果知其言虚伪不情则当待为小人而不取果知其言笃实无妄则当待为君子而取之今既明知言论笃实而乃又有色庄之疑语言虚伪者既不取言论笃实者亦不取则天下之言皆不足信圣人教人以知言亦为无用之虚语矣况言论出于口颜色在于面言色两处各不相关今疑口中言论笃实恐是面上颜色庄严亦不可晓此与上章不践迹文皆未详不敢妄说
  从之者与○注意二子既非大臣则从季氏之所为而已
  注文中既言子然季氏子弟其人岂肯自以季氏之所为为问夫子亦无指说季氏之恶以荅季氏子弟之理盖子然闻夫子具臣之言意谓具臣为旅进旅退随众之人故以从之者与为问者字须当细看从之者谓是从人之人非谓专从季氏也夫子弑父与君之言亦是汎言或有欲为如此之恶者仲由冉求亦不肯从子然所问夫子所荅皆非专指季氏而言也
  颜渊第十二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注盖子夏欲以宽牛之忧而为此不得已之辞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胡氏曰子夏四海之内皆兄弟之言特以广司马牛之意意圎而语滞者也惟圣人则无此病矣且子夏知此而以哭子丧明则以蔽于爱而昧于理是以不能践其言尔
  兄弟同本连枝天伦至亲无他人相混之理子夏四海皆兄弟之言正与墨氏之兼爱相类胡氏谓有语滞之病其说诚是然既以其言为有病矣而又讥其不能践其言必使子夏绝父子之情而以宽牛之言自宽曰四海之内皆父子也君子何患乎无父子以此自处然后为能践其言也比之前病不又甚欤惟删去践言一节则为无累
  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注言仓廪实武备修然后教化行而民信于我不离叛也
  言必以实之谓信信之在已不可须臾离也已不失信人自信之岂待仓廪实武备修方才有信哉果如注文之说须是有食有兵然后有信无食无兵则无信也然夫子于不得已而去兵去食惟欲存信此何说也又教化教民为善也教民为善亦须自有为善之实而民信服然后教化可行尧舜教天下以仁而民从之以其先有可信之实也若桀纣教天下以仁民必不从以其先无可信之实也由此观之民信于我亦不直在教化既行之后也旧䟽云民信则服命从化此说为是夫子荅子贡之问止是举其为政之急务三者之中又有缓急不得已而去其缓者非有先后之分也
  民无信不立○注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不若死之为安故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也又曰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以民徳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也
  一章中两信字本是一意注文解民信之矣则云民信于我此以信为国家之信也解民无信不立则云民无食必死然死者人之所不免无信则虽生而无以自立此却说信为民之信立亦民之自立也又曰宁死而不失信于民使民亦宁死而不失信于我前一句信在国后一句信在民后又分人情民徳二说云以人情而言则兵食足而后吾之信可以孚于民此说信亦在国也继云以民徳而言则信本人之所固有非兵食所得而先此说信又在民矣不惟信字交互无定而兵食与信先后之说自亦不一圣人本旨果安在哉王滹南曰民信之者为民所信也民无信者不为民信也为政至于不为民信则号令日轻纪纲日弛赏不足以劝罚不足以惩委靡颓堕每事不立矣故宁去食不可失信此说二信字皆为国家之信立亦国事之立也文直理明无可疑矣
  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注棘子成疾时人文胜故为此言
  棘子成之言直以文为绝不可用特发此言以触子贡意本不在时人也说见下文
  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注言子成之言乃君子之意然言出于舌则驷马不能追又惜其失言也注文本谓棘子成疾时人文胜故以君子之意称之此可谓不察人之瞋喜也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正与史弘肈所谓安用毛锥子语意无异故对子贡发如此之言非疾时人文胜乃是疾孔子所教子贡之徒文胜也子贡正谓妄意讥毁圣人之教故伤叹而警之也惜乎乃伤叹之辞说犹论也盖言可惜乎子之所以论君子也此言既出驷马不能追及其舌而返之也此与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之意同盖所以深警其非未尝称有君子之意也
  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注言文质等耳不可相无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则君子小人无以辨矣
  单读此注辞与义皆通然与经文不能相合若以犹为须文须质也质须文也此之谓不可相无而犹字未尝训须也所谓若必尽去其文而独存其质者此亦经中所无正为经文无此一节所以不能通也此段疑有阙误不可强说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注爱恶人之常情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之
  也以爱恶而欲其生死则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惑之甚也
  爱恶与欲生欲死之心有私有公其心固有不可有者亦有不可无者不当一槩论也顺于己则爱逆于己则恶此其爱恶之私也善可爱者爱恶可恶者恶此为爱恶之公矣恶可恶如盗跖阳虎党于己则欲其生善可爱如后稷皋陶忤于己则欲其死此其欲生欲死之私也善诚可爱者永以望其生恶至当死者然后欲其死此为欲生欲死之公矣出于私者不可有出于公者不可无注文一槩言其欲人生死之心皆不当有有则皆以为惑若从此说于至善之人亦不当欲其生于至恶之人亦不当欲其死然则诗称万寿无疆书言时日曷丧孔子之恸哭颜渊周公之必诛管叔皆为用心之非欤过高之论不本人情吾儒教中诚不冝有既又二字止是说在一人盖于一人之身既曾欲其生又复欲其死也其人向者顺于己己则爱而欲其生其人复有逆于己己则恶而欲其死于彼一人之身欲生欲死反复无定而不自知何者为是是为惑也辨惑之道惟在自能省此而已
  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注片言半言折断也子路忠信明决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辞之毕也明决二字是忠信二字非忠信固能令人信服然非可以折狱也舜与周公忠信至矣犹不能使四凶管蔡闻半言而自服其罪子路虽贤岂能过于舜与周公哉凡其所谓片言只字者皆其言辞简少之称折犹挫折也如云折其锐气面折其非是也折之使服非信服也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盖言能以一二言折其罪人虚伪之辞使之无所逃其情惟子路为然也尹材曰子路言简而中理故片言可使罪人服此说为是
  子路无宿诺○注宿留也尹氏曰一言而折狱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所以全其信也
  信非可以折狱前已辨之无宿诺者盖言子路重然诺不轻许人既已许诺随即行之无有停留也此当自作一章与前节片言可以折狱无相干渉旧䟽云或分此别为一章今合之以此观之则片言可以折狱与此元是二章邢昺辈合而为一也林少颕又连下文听讼吾犹人也通为一章其说益牵强不通王滹南曰片言可以折狱至必使无讼此自三章不相干渉但记者以类相附耳
  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注范氏曰听讼者治其末塞其流也正其本清其源则无讼矣
  范氏正本清源之论大意不差只是有可说无可行不知果行何事是为正本清源而能使民无讼也盖听讼在于审察之明无讼乃是教化之功民不知教则近于禽兽不仁不义何所不为既陷于罪然后以听察之明剖析其是非真伪虽得其已然之情岂能致雍熙之治哉故圣人为政不以听讼之明为贵但在教民从善使以孝弟礼义为心则自无争讼此乃正本清源之谓也然则听讼亦为政之急务而不可忽但非为政之本耳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注曽氏曰迟之意盖以爱欲其周而知有所择故疑二者之相悖尔
  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仁则亦有爱恶之择也樊迟问仁孔子荅以爱人非谓不择善恶普皆爱之也盖仁者以爱人为本耳至于遇有一直一枉亦不直须枉直皆举然后为爱也由是观之爱人知人本不相悖樊迟何为而疑之哉曽氏意谓仁智二事迟皆未达然下文质之于子夏但言问智之事而不及于问仁则所谓未达者止是未达知人之理耳与爱人本不相干旧䟽云樊迟未晓达知人之意故孔子复解之此说本是下文南轩滹南之说与此意同
  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注举直错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则仁矣如此则二者不惟不相悖而反相为用矣二者本不相悖前已辨之举直错诸枉此是智之用能使枉者直此是智之功注文以上句为智分下句为仁误矣须是自已行仁然后可为仁人若但能审其举错为之激劝使他人改枉为直止可为智未足为仁王滹南曰此一段皆论知人之智耳与问仁之意全不相关故南轩解能使枉者直则曰知人之功用如此解不仁者远则曰此可见知人之为大文理甚明而龟山晦庵无垢之徒皆以为兼仁智而言其意含楜了不可晓岂以樊迟屡疑子夏深叹且有远不仁之说故委曲求之而至于是与窃所不取此说参考详备无有不当学者冝从之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注友所以辅仁故尽其心以告之善其说以道之善其说以道之语意不明不知如何是善其说道是如何道语录曰须又教道得善始得以此知注文道字乃教道也朋友有过既尽心以告之而又加之以教道须至于善而后已此正犯数斯䟽矣之戒施之于朋友之闲必不能行盖道犹言也善道之者善其辞色以言之也朋友有过固当尽心无隐竭忠以告之然其告之之际须当心平气和善其辞色以为言不从则止无得峻数以取自辱也






  四书辨疑卷六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七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子路第十三
  先之劳之○注苏氏曰凡民之行以身先之则不令而行凡民之事以身劳之则虽勤不怨
  解先之为凡民之行以身先之而先之两字之闲无该民行之意义不可通解劳之为凡民之事以身劳之亦不知事为何事说者往往以为为政治民之事语录曰劳是为他勤劳纂䟽引辅氏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与夫以时循行阡陌躬行讲武之说为证本以佐苏氏之说其实意不相合苏氏以凡民之事与凡民之行对说行既为民之行则事亦是民为之事非为政治民之事也然民为之事如耕种耘获筑场为圃剥枣条桑何所不有为政者岂能皆以己身亲劳之哉况以身劳之亦只是先之之意与上文以身先之盖重复也观其文势先之劳之四字之闲惟劳字是其主意通贯上下之文先之谓先己之劳劳之谓后劳其民也如古人戴星而出戴星而入此正先之之义所谓先己之劳是也已先有此勤政之劳然后以政勤劳其民民虽劳而不怨也
  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注几期也一言之闲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
  几与后几字义同古注皆解为近今乃训期试以期字与经文通读言不可以若是其期也不成文理不知期为期甚也今言必期其效一期字岂能兼必效二字之意又经文本是两句其几也三字为一句注文亦是作两句说学者往往以未可以如此而必期其效之十字并为一句非也既有而字界断文势又有后注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乎之一语为证其为两句甚明上句言一言之闲未可以如此乃是说一言不可以有如此兴邦之效也下句言而必期其效却是说一言必可以期兴邦之效也语意颠倒殆不可晓所谓岂不可以必期于兴邦子者此正可谓不知为君之难也果知其难方且战战兢兢惧其不逮岂敢决然期定谓其邦之必兴乎知其为君之难由此以求兴邦之道则其邦有可兴之理然亦未敢必期其效也由是言之为君难之一言止可谓近于兴邦也夫子荅定公之言盖谓一言不能至于如此然其言能近此也如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人君果能因此言而推知为君之难不敢自逸自恣知所自勉则人之此言岂不近于一言而兴邦乎几之为言近意甚明白下文丧邦之说亦同旧说与南轩滹南之说大意皆是如此近字之说如此平直易晓期字之说如此迂曲难通果欲搜奇求异以易晓者为非以难通者为是心不在公自昏其明吾末如之何也已
  狷者有所不为也○注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馀
  有所不为者能为而不为也智未及者不能为而不为也夫狷者之为人踽踽独行凉凉无亲世俗指为孤僻古执者是也于可交之人亦有所不交可取之物亦有所不取易于退而难于进贪于止而吝于行此乃有所不为之谓也若论其极伯夷叔齐即其人也特其情好与众不同非有关于智不智也果以智未及而不能为者为狷则天下之狷者多矣夫子何难于此哉
  不占而已矣○注其义未详杨氏曰君子于易茍玩其占则知无常之取羞矣其为无常也盖亦不占而已矣意亦略通
  不占而已矣古今解者皆不能通注言其义未详可谓本分然却再举杨氏之说不免反以为累略通二字若于该括众事处言之如云略通某氏之学略通某书大义此皆可也今于一章经中单论一事是则为是非则为非岂容更有略通邪况已断定其义未详亦自不容别议也杨氏之说本无可取删之为是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注和者无乖戾之心同者有阿比之意
  和则固无乖戾之心只以无乖戾之心为和恐亦未尽若无中正之气专以无乖戾为心亦与阿比之意相邻和与同未易辨也中正而无乖戾然后为和凡在君父之侧师长朋友之闲将顺其美匡救其恶可者献之否者替之结者解之离者合之此君子之和也而或巧媚阴柔随时俯仰人曰可己亦曰可人曰否己亦曰否惟言莫违无唱不和此小人之同也晏子辨梁丘据非和以为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据亦同也焉得为和此论辨析甚明冝引以证此章之义
  宪问第十四
  注胡氏曰此篇疑原宪所记
  王滹南曰胡氏徒见首章如原宪自称者遂谓此篇悉宪所记此亿度之说岂可必哉又疑里仁篇自吾道一贯至君子欲讷于言十章皆出曽子门人公冶长篇多出子贡之徒益无所据删之可也予谓滹南之论极当胡氏又以先进篇为闵子骞门人所记与前三说同病皆当删去以戒后人之凿
  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注处贫难处富易人之常情然人当勉其难而不可忽其易也
  注文只说处贫难处富易于怨骄略无干渉义不可通大抵处饥寒困苦之贫者不能无吁嗟怏怅之怨居赡足丰饶之富者鲜能无傲慢矜肆之骄此乃人之常情也能安于贫然后无怨贫之心不恃其富斯可无骄富之气心颜子处贫之心则能贫而无怨矣富而无骄不足道也志子贡居富之志则能富而无骄矣贫而无怨未敢望焉察天下之贫者万中实无一二无怨观天下之富者十中须有二三无骄以此推之足以知无怨为难无骄为易也
  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注复加曰字既答而复言也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
  注文以为夫子再言胡氏以为子路之言盖皆为曰字所误故各说一端而无定论也若为既答而复言古今文字中皆无如此文理若为子路之言乃是面折孔子之非孔子再无一言以荅之何也二说皆不可取此一节与上文只是一段话但无曰字则上下之义自通曰字衍
  曰未仁乎○注阙
  曰字羡文
  如其仁如其仁○注如其仁言谁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许之
  注言谁如其仁一谁字该尽古今天下之人更无人如管仲之仁无乃许之太峻乎仲为霸者之佐始终事业不过以力假仁而已所假之仁非其固有之仁岂有人皆不如之理夫子向者言管仲之器小哉又谓僭不知礼今乃连称谁如其仁谁如其仁圣人之言何其不恒如是邪况经之本文如其上亦无谁字之意王滹南曰如其云者几近之谓也此解如其二字意近然此等字样但可意会非训解所能尽大抵如之为义盖极似本真之谓如云如其父如其兄如其所传如其所闻文字语话中似此用如其字者不少以此相方则如其仁之义乃可见管仲乃假仁之人非有仁者真实之仁然其所成之功亦与真实之仁所成者无异故曰如其仁也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注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纠弟也仲私于所事辅之争国非义也桓公杀之虽过而子纠之死实当仲始与之同谋遂与之同死可也知辅之争为不义将自免以图后功亦可也故圣人不责其死而称其功若使桓弟而纠兄管仲所辅者正桓夺其国而杀之则管仲与桓不可同世之仇也若计其后功与其事桓圣人之言无乃害义之甚启万世反复不忠之乱乎如唐之王珪魏徵不死建成之难而从太宗可谓害于义矣后虽有功何足赎哉愚谓管仲有功而无罪故圣人独称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后有功则不以相掩可也
  程子专主桓公当立直指桓公为兄子纠为弟意谓为弟者不当争国以此为子纠罪名特欲圎成管仲不死之理也却不知子纠管仲事为一体子纠有罪则管仲之罪亦不能逃试观将自免以图后功之说管仲既与子纠同谋辅其为恶及见事败身死方才知其辅之争为不义区区以求茍免甚可丑也似此为人岂有能成后功之理圣人称许此等之人岂不害义之甚启万世反复不忠之乱乎不惟管仲如此召忽亦是同恶之人其死乃是党恶而死然子路子贡递皆归美孔子亦无异议足以知召忽非为党恶也或谓自经沟渎为指召忽王滹南辨曰其言匹夫匹妇之谅此自别指无名而徒死者耳意不在召忽也忽岂自经沟渎之类哉此言足以解或人之疑召忽之死既当子纠则为无罪管仲辅之亦无不义挨排至此则桓兄纠弟云者虚其说矣史记亦无兄弟明说但先书子纠后书小白盖序子纠为长也杜预韦昭等皆言子纠桓公之兄引此诸说为证则程子之说亦难独是也子纠桓公皆襄公之庶弟各因畏祸分适他国无知既弑襄公国人复杀无知齐国大乱二人各以其党举兵内向先己无嫡庶之分又各在仓卒危乱之际安能必其只谁当立哉但桓公先入国人立之齐既有君子纠虽长亦是齐臣向因国乱无主故有如此之争必欲责之以让岂惟子纠当让桓公桓公亦当让于子纠使桓公能自审此则子纠不至见杀召忽亦不必死管仲不死又不须论正由子纠死非其罪召忽为义所激于是死之其死可谓无愧矣管仲则心忖子纠未正成君桓公亦僖公之子又有鲍叔牙素为知己故忍死以待其用此管仲之志也比之召忽不无等差惟是他日能有霸诸侯一匡天下非常之功生民受非常之赐孔子以是称之耳然亦止是专称其功终不言不死之理意亦可见向使仲于既免之后未及成功而死孔子必不专许其不死为是也然则臣事人者如召忽可也程子以王珪魏徵为谕责王魏不死建成之难亦为未当王魏之辅建成与管召辅子纠之事绝不相类是时高祖为君王魏所居之职高祖之所命也建成阴用邪谋死于非义辅导之官当自请其不能匡正之罪于有司无死私难之理程子引此本以申明不可同世之说意谓建成为兄王魏所辅者正此又胶于立嫡以长之常例专主建成当立也夫建成太宗之事又与馀者不同太宗以童稚之年运神武之略芟夷大乱制服群雄使李氏化家为国致高祖遂有天下近古以来实未尝有高祖不权事冝虑不及远竟以寻常长幼之分处之于建成之下兄弟之不能相安必然之势也建成难居太宗之右司马温公已尝论之善乎宋王成器之言曰国家安则先嫡长国家危则先有功茍违其冝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之上玄宗暂平内难宋王已知难居其上而以先功为让如太宗之功又当何如哉建成本庸鄙无堪徒以年长之故据有储副之位彼见太宗功高望重率土归心忌嫉不得不深祸难不得不起建成取阖门之诛太宗负杀兄之恶皆高祖处置违冝之所致也太宗固尝辞太子之位以让建成未尝闻有争夺之计惟建成内不自安百计千方期于必杀太宗于数年之闲几死者屡矣王魏受君命辅导太子自合辅之以正道既知建成畜此祸心当如少保李纲竭忠力谏谏若不从即当弃官而去彼既不务为此反更徇私迎合惟劝早除秦王不顾有君亲在上不恤其骨肉相残构其兄弟交恶之心速其矢刃相加之祸此王魏所有之本罪其罪正在党于建成不在不死建成之难也死于其难正为党恶而死情罪益深死固当死但当就其自身合得本罪而死若不即死则远遁山林终身不显又其次也过此以往非所敢知注文与程子之说不可全言管仲为无过不可以王魏与管仲俱言有功大抵管仲之过比王魏所犯者特轻管仲之功比王魏所成者甚大夫子之言盖以大功掩其小过也王滹南以为所慊者小所成者大孔子权其轻重而论之予谓说者虽多惟此数语可为定论
  陈成子弑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弑其君请讨之○注胡氏曰春秋之法弑君之贼人得而讨之仲尼此举先发后闻可也
  胡氏讥孔子处事不当别为画䇿以示后人何其无忌惮之甚也夫以孔子之圣明加之沐浴斋戒而后言事岂有思虑不及胡氏者哉弑君之贼人人固皆得以诛之然齐国之君被弑而鲁见有君在上孔子岂有不请于君擅自发兵征讨之理已先不有其君欲正他人弑君之罪不亦难乎况鲁国兵权果在何人而责孔子不先发邪后人果用胡氏之言擅为如此之事则其僭逆之罚必不免矣明哲君子冝审思之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注程子曰为己欲得之于己也为人欲见知于人也
  欲得之于己此为为己之公欲见知于人此为为己之私两句皆是为己为人之义不可通也盖为己务欲治己也为人务欲治人也但学治己则治人之用斯在专学治人则治己之本斯亡若于正心修己以善自治之道不用力焉而乃专学为师教人之艺专学为官治人之能不明己徳而务新民舍其田而芸人之田凡如此者皆为人之学也
  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注耻者不敢尽之意过者欲有馀之辞
  注文以耻其言与过其行分为两意解耻字为不敢尽之意解过字为欲有馀之辞圣人之言恐不如此之迂曲也且言不过行有何可耻行取得中岂容过馀过中之行君子不为过犹不及圣人之明论也注文本因而字故为此说本分言之止是耻其言过于行旧说君子言行相顾若言过其行谓有言而行不副君子所耻南轩曰言过其行则为无实之言是可耻也耻言之过行则其笃行可知矣二论意同必如此说义乃可通而字盖之字之误
  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注栖栖犹依依也
  注文解栖栖为依依旧䟽与南轩皆解为皇皇盖依依倚而安之之貌皇皇行无定所之貌微生亩本讥孔子之周流不止惟皇皇之说为是
  疾固也○注疾恶也固执一而不通也圣人之于逹尊礼恭而言直如此其警之亦深矣
  注文盖谓孔子指微生亩为执一不通也微生亩谓孔子近佞孔子复谓亩为执一不通此与闾阎之闲互相讥骂者何异亩虽自恃年齿之尊言有倨傲孔子亦当存长长之义而以周流忧世之本诚荅之何必复以如此不逊之言立相还报邪南轩曰包注固谓世之固陋此解是栖栖犹皇皇也佞口给也疾犹病也微生亩谓夫子皇皇历说类夫尚口者夫子以为非敢为佞病夫世之固陋云尔予谓南轩之说有温厚宽和之意无损圣人之徳今从之
  子曰作者七人矣○注李氏曰作起也言起而隐去者今七人矣
  李氏以作为起乃是起者七人不知起为如何起也继言起而隐去一起字岂能兼隐去之义若与上文通言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作者七人矣如此则义乃为备作犹为也为此数事者今七人矣王滹南曰作者七人虽不见主名其文势似与上文为一章子曰字疑衍予谓古注本通是一章注文分之之意正为作者上有子曰字也滹南所疑者诚是子曰二字当为衍文
  果哉末之难矣○注果哉叹其果于忘世也末无也依此训释解为果哉忘世无之难矣不成文理此句文实未详阙之可也
  卫灵公第十五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注何氏曰滥溢也言君子固有穷时不若小人穷则放溢为非程子曰固穷者固守其穷亦通
  注文取何氏之说  语录曰固守其穷古人多如此说但以上文观之则圣人一时荅问之辞未遽及此盖子路方问君子亦有穷乎圣人荅之曰君子固是有穷时但不如小人穷则滥尔以固字荅上文有字文势乃相应予谓既有此说却不冝再引程子之说谓之亦通也又固守其穷分明是程子之说古注中实未尝有语录言古人多如此说亦非公论
  由知徳者鲜矣○注自第一章至此疑皆一时之言此章盖为愠见发也
  第一章卫灵公问陈一节孔子在卫子路愠见一节孔子在陈卫与陈相去数百里两节非一时甚明第二与此第三章果在何时无文可考今乃通指为一时之言未敢信也王滹南曰中间有告子贡多学一贯之一章既已闲断安得通为一时之事哉盖孔子世家载此而一贯语上加子贡作色四字所以生学者之疑呜呼解经不守本文而信传记不根之说亦见其好异而喜凿矣
  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注贤以事言仁以徳言
  人之所以处己所以接物者无非事也事合善道然后为徳仁徳在身然后称贤无无事之徳无无徳之贤今推注文之说贤如何单以事言而无关于徳仁如何单以徳言而无关于事贤与仁如何分事与徳如何辨皆不可晓试从此说分仁贤为两意论之事其大夫之贤者则仁者不在所事矣友其士之仁者则贤者不在所友矣人或以此为问不知荅者复有何说也经文于大夫言贤于士言仁此特变文耳言贤则仁在其中言仁则贤在其中贤者仁者义本不殊不可强有分别也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注苏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为无用之地而不可废也故虑不在千里之外则患在几席之下矣
  苏氏说地理远近义有未安君子以正心修身为本近思约守事来则应未闻所虑必须长在千里之外也存心于千里之外以备几席之闲咫尺之患计亦踈矣远久远也但凡作事不为将来久远之虑必有日近倾败之忧也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注推己及物其施不穷故可以终身行之
  推己及物指恕而言以恕为其施不穷可以终身行之岂仁义其施有穷不可以终身行之邪仁包五常义即次之仁义之功用尤大于恕夫子举终身可行之道不言仁义专以恕言恐无此理子贡问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盖问只一言便可为终身法则而行亦有如此之言乎分明止是以言为问本求夫子要妙之言主意不在所言之事也此与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语意相类夫子所荅其恕乎者盖谓如此之言其以恕言则有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之谓一言可以终身行之之言也此乃就恕上取出一言终身可行之言以荅子贡非指恕为终身可行也荅子贡所求之言须要一言之闲能成一事之理试于仁义礼智孝弟忠信诸处求之皆无如此简当之言夫子从恕上取出此语只一言便成一个圎全义理使人人终身行之虽至千万世其言无弊非圣人孰能如此
  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注毁者称人之恶而损其真誉者扬人之善而过其实夫子无是也然或有所誉者则必尝有以试之知其将然矣
  毁誉止是称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人之善恶本无损真过实之私但用之不公遂有此病公毁公誉自不如此若称恶必至于损真然后为毁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善必至于过实然后为誉则称其真有之恶扬其实有之善遂不谓之毁誉乎下文如有所誉之誉乃夫子既试之后称其实有之善而亦谓之誉则誉之为义本无过实之私岂不甚明注又变易其说以为知其将然意转迂回不可晓矣盖试者试验其见行之事见善有实然后誉之亦只是誉其见有之善而已若于见有之善置而不问却专扬其无可照证将然之善我辈尚不如此况圣人乎毁止当解为言人之恶誉止当解为称人之善夫子之言盖谓我于谁有意偏毁于谁有意偏誉如有所誉者乃是曽经试验见善有实然后誉之也南轩曰毁者指其过誉者扬其美谁毁谁誉谓吾于人初无毁誉之意也而有所誉者必有所试因其有是实而称之此说为是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注直道无私曲也言吾之所以无所毁誉者盖以此民即三代之时所以善其善恶其恶而无所私曲之民故我今亦不得枉其是非之实也尹氏曰孔子之于人也岂有意于毁誉之哉其所以誉之者盖试而知其美故也斯民也三代所以直道而行岂得容私于其闲哉
  此一节与上文本不可通说注文先指毁誉为称恶损真扬善过实之私于此乃言无所私曲不枉是非之实盖以谁毁谁誉与直道而行互相迁就必欲使之通为一意也毁誉之说前已辨之既毁誉无损真过实之私则谁毁谁誉与此一节无复相关此其不可通之一也直道而行止是民之自身不为邪恶之行循其淳善之直道而行善其善恶其恶却是剖判他人之善恶曲直乃其在民上而治人者所为非其为民者所行之道此其不可通之二也凡知为人之理者枉人之心自不当有何必问其民之有无私曲哉必须彼先无所私曲然后己才不得枉其是非之实彼若有所私曲己遂得以枉之邪圣人之心正不如此此其不可通之三也既以两节解为一章经之全文皆当通论今于前一节中惟取谁毁谁誉一句之意与此一段相合为说其于如有所誉其有所试矣之两句略无干渉此其不可通之四也尹氏之说惟解上文则可于此一节亦不可通盖自斯民以下本自是一章言今之此民亦三代之民耳在三代之时皆能不为邪恶之事循其淳善之直道而行也盖伤今民不如古民之直非天之降才尔殊皆其风化使然故有此叹南轩曰春秋之时风俗虽不美然民无古今之异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亦斯民也此为得之南轩此解与解上文之说本亦分为两意故两说皆当然犹怀疑不断其下却欲牵合为一不免反以为累惜哉王滹南曰记者以此属于圣人无毁誉之下义终龃龉疑是两章予谓南轩滹南所见本同须作两章义乃可通此章首无主名盖阙文也
  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己夫○注杨氏曰史阙文马借人此二事孔子犹及见之今亡己夫悼时之益偷也愚谓此必有为而言盖虽细故而时变之大者可知胡氏曰此章义疑不可强解
  今亡己夫中原古注本已作矣今亡矣夫于文为顺然此章义实难晓不可强解胡氏之说诚是前二说真强解也
  小不忍则乱大谋○注小不忍如妇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
  妇人之仁慈而无断匹夫之勇敢而轻发二者皆足以乱大谋然夫子之言必居于一无一言兼包两意之理此必有为而言今不可考但继上文巧言之意为说则妇人之仁为近
  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注知足以知此理而私欲闲之则无以有之于身矣
  注言知足以知此理理字与下文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义不可通知及仁守以位言也人于公卿大夫等位其才智各有能至之者或能至于大夫或能至于公卿然无仁义之道以守之虽己得之终必不久而失之也
  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注知我之知也受彼所受也盖君子于细事未必可观而材徳足以任重果如此说君子不可小知乃是断定凡为君子者于小事皆无可知之善也岂通论乎古人于一言一行细事之闲察知人之贤者多矣人有君子材徳于事之大处亦可知事之小处亦可知顾我之识见何如耳君子在下而我不知者正由我之识见有所未至非彼君子无可知也若彼之为人果于细事之闲不顾道理所行实无可知之善虽有能成大事之才亦未足以为君子也只以语法论之受既为彼所受知却为我之知亦甚迂曲知与受皆当一顺言之知亦君子之知受亦君子之受盖君子不为小察而其所务者大如书筭小能米盐细务及一切纎巧技艺不必多能此所谓不可小知也如托孤寄命致君泽民等事足任其重此所谓而可大受也
  当仁不让于师○注仁者人所自有而自为之非有争也何逊之有
  当仁不让非为仁为人所自有非有争而不让也盖其为仁之理自不容让如孝于父母先让师孝然后自孝孺子将入于井先让师救然后救之皆无此理君子杀身成仁岂可以杀身为让哉此其不让之义虽师亦不容让也
  季氏第十六
  注洪氏曰此篇或以为齐论
  洪氏率尔一言略无凭据注文遽信从之假如复有引或人之说指子罕篇为齐论郷党篇为古论或更颠倒篇次陞其后者于前降其前者于后亦当从之邪何晏集解叙分辨鲁齐古三论语本末甚详言齐论语二十二篇有问王知道多于鲁论二篇古论亦无此二篇分尧曰下章子张问以为一篇有两子张凡二十一篇汉末大司农郑玄就鲁论篇章考之齐古为之注由此推之齐论异于鲁论者问王知道两篇而已古论异于鲁论者重复子张一篇之名而已馀者二十篇则三论语皆同季氏一篇亦皆同有岂容齐独有之哉果如洪氏之说古论当是二十篇鲁论则十九篇也自古以来未尝闻有如此之说郑玄合并之后亦未尝再有更改不知或人何从得此洪氏乃指或人为据正为道听涂说删之可也
  则将焉用彼相矣○注相瞽者之相
  瞽者之相盖取上篇相师之相为说也相本训助训扶元是扶持辅佐之义非因先有孔子相师之言然后始有此训也凡其言动之间相与扶持辅佐之者通谓之相如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伊尹相汤周公相武王岂皆瞽者之相邪旧说相谓辅相言其辅相人者当持其主之倾危扶其主之颠踬若其不能何用彼相只从此说岂不本分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注寡谓民少贫谓财乏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是时季氏据国而鲁公无民则不均矣
  寡字之意普指国家资用诸物而言土地人民皆在其中不可专言民少也寡与贫意本无别寡即贫也贫即寡也均谓贫富均匀也贵贱上下各依其分上无馀富下无馀贫虽或贫寡而上下均匀人自安和不觉其贫故曰均无贫也杜甫所谓无富贫亦足正得此意彼无道之世至于以酒为池悬肉为林而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其不均之甚者也季氏富于周公而民疲于聚敛冉求辈又欲取颛臾以附益之故夫子责之如此不均云者意不专在鲁公无民也若谓季氏据国鲁公无民是为大逆岂可但言不均而已哉




  四书辨疑卷七
<经部,四书类,四书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八     元 陈天祥 撰论语
  阳货第十七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注必时其亡而往者欲其称也遇诸涂而不避者不终绝也随问而对者理之直也对而不辨者言之逊而亦无所诎也
  经言孔子不见只此一句足以见圣人待阳货之本心往拜者迫于礼之当往不得已而然也时其亡者终不欲与之相见非为不诚于己而乃复以不诚报之须其两停相称而已也遇诸涂而不避者既已声言往拜而于道涂偶然相遇自无避之之理非欲与之不绝也随问而对者语话之闲有问则自是有对理之直与不直在其所言之事何如耳只随问而对亦未可便以为理之直也对而不辨者亦止是待货为凶愚之人不足与辨所以不辨不必称为不诎也南轩曰在礼当往拜乌得而不往时其亡者则不欲见之也遇诸涂则有不得避焉货三问而应之如响者货盖不可与言者故不申己之意而逊辞以荅之言虽逊而理亦未尝枉也此待恶人之道此说为当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注此所谓性兼气质而言者也气质之性固有美恶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则皆不甚相远也但习于善则善习于恶则恶于是始相远耳程子曰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性即是理理无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程子说此言气质之性非言性之本注文说性兼气质而言二说相较程子之说疐碍为多不知夫子何故不言性之本论性不言性之本而却专言气质之性则性之本理昧矣圣人言论恐不如此踈谬之甚也性与气禀本不可相离经中实皆兼有其义注文兼字意当性中止论善恶两事其言相近者必不指恶处相近盖谓人心善处皆相近也人心善处便是性之本岂可谓之非性哉若单言性之本固是无有不善若与气禀兼言众人所禀之气质各有偏处所以性皆不圎不能尽有其善其初只能相近也茍非上圣之资气质未有不偏者但偏多偏少各有分数之不齐耳偏少者善境多不善之境少偏多者善境少不善之境多天下之人偏少者寡偏多者众故往往习善则难习恶则易也然在幼岁心犹未有所习之际虽其气质各有所偏而于本然之善亦皆不甚相远故曰性相近也及其渐长各有从习习于善则与恶相远习于恶则与善相远故曰习相远也若至聦至明上智之人以其气质全正天性所居之境字周圎虽强使之习恶恶亦无自而入若至昏至浊下愚之人以其气质极偏其闲无容天性之处虽强使之习善善亦无从而生故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也如此通作一章緫而论之则天性气质与其习以相远又有非习可移自本至末竭尽无馀此可见圣人之言理无不备未尝不言性之本也予又推求气质之源见世有谈命之术及相人之术妙其理者皆能道人寿夭休咎性情好恶如指诸掌谈命者专论阴阳五行此是论气相者专论骨法形象此是论质气乃人生所禀阴阳五行之气也人之受胎而生也随其年月日时各有支干相配其所遭值阴阳五行之气数千变万化人人不同某处阴或多于阳某处阳或多于阴某处木或盛于金某处金或盛于木自毫厘倍蓰至于无筭气之所以不齐者此也又其远近之地方殊异古今之世运推移阴阳大气亦有差别父母所禀传流在己者又常相兼于年月日时不齐之外又有此等之不齐也质乃人之形质也气聚而后成形有是气则有是质气既如此不同质亦不能不异质之所以不齐者此也一身之中不能遍举只如人之面貌视其大槩则皆相类仔细详观俱各不同人心不同亦如人面内则五脏六腑外则四肢百节内外形质与心相连通是一气故其心之邪正皆形诸外相者相其外而识其内也性之所居者心心之所依者身心与身之形质气脉若四方上下皆无一毫之偏则性在其中无有阻碍乃能全有本然之善若性为气质之偏邪所拘则其本体不圎不能全有其善矣气质与性关连之理大槩如此程子发明出气质二字固有弘益于后学然亦时有未尽通者如所谓气质之性义实未安既有天性又有气质之性则是性有两种一身两性断无此理性本一也其不同者气质之偏使之然也气质何尝自有性哉性在禀气形质中与水在器中相似水之本体无不周圎器有偏曲窊凸则水亦不能圎正不圎不正者亦只是此水岂可别为器之水哉性无气质之性亦犹是也
  子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注此承上章而言人之气质相近之中又有美恶一定而非习之所能移者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自弃也人茍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昏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为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所谓下愚也或曰此与上章当合为一子曰二字盖衍文耳
  此段与上章本是一章三句相连有本有末前已辨之分之为二义皆不全或曰之说诚是子曰字为衍文无复可疑注文以为承上章而言非也又气质相近之中六字之意亦差经中只说性相近非言气质相近也上智之不移由其气质全正下愚之不移由其气质极偏予于上文备言之矣正为气质之禀绝相悬远故上智不可下移下愚不可上移也气质相近之中岂有美恶一定非习可移之理程子又一向只说下愚不移于上智不移略无干渉亦不可通如云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才字意昏性与气质皆是实有之物今于性与气质之外又别说才不知指何者为才也说者皆宗孟子集注以才为人之能果如此说语其能则有下愚之不移则程子之言愈不可晓此才字本自孟子中来孟子荅公都子问性上言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下言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程子解之意谓孟子既言性善情亦善才又善遂以才与性情并列一同论其善恶以为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似说才为材质也注文乃云才犹材质人之能也此比程子之说于才字虽有所指之实然材质与能义实不同材质是言其本体能是言其作为不可混而为一也语录中或说才为材料或说资质或说才能又言才之初亦无不善縁他气禀有善恶故其才亦有善恶又曰能为善而本善者是才如此之类纷纷纭纭不能遍举终无明白可晓之理竟不知才果何物也大槩只是说才本是善不能为不善及解赦小过举贤才却说贤有徳者才有能者又解骥不称其力称其徳也亦说人有才而无徳则亦奚足尚哉才与善却有如此分别与其能为善而本善者是才之说岂不自相矛盾邪才字本有两义一为才能一为材质惟所用处各有不同今此才字若以为才能之才语其才能则有下愚之不移辨已在前既不可通若以为材质之才材质专归下愚而无关于上智亦不可通孟子中才字予既有其辨矣上智下愚不移亦有前说程子以下诸才字之说自不须用程子又言人茍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虽昏愚之至皆可渐摩而进惟自暴自弃者不可化理亦未当既已昏愚之至如何却能有以善自治之美此论正是反孔子之言为说也孔子以下愚为不可移程子以至愚为必可移若程子之言果是则孔子之言非也然世闲自有无慧而不辨菽麦者问鸣蛙属官属私者此则为昏愚之至虽圣人与居亦不可渐磨而进孔子之所谓下愚者此类是也彼自暴自弃之人多是非不能而自不为者愚则愚矣非皆下愚犹有可移之理也太甲初亦自暴自弃矣及为伊尹所放三年而后改过迁善卒为贤君岂非可移之验欤虽然若无伊尹道徳功业兼重之势以制之亦不能移此又不可不知也
  公山弗扰以费畔○注弗扰季氏宰与阳虎共执桓子据邑以叛
  旧䟽云弗扰即左传公山不狃也字子泄注文盖于旧䟽中去此一节而取其下文也虽不明指弗扰为谁推所言之事亦是以弗扰为不狃也然左传或称不狃或称子泄未尝又称弗扰也又以史记与左传对考其事所载亦多不同注文与二书皆不相合史记于定公九年阳虎出奔之下言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十二年言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公山不狃率费人袭鲁左传惟十二年有不狃帅费人袭鲁之事十二年以前未尝于不狃言叛也若从史记之说不狃自九年以费叛至十二年犹据费邑而率费人袭鲁季氏之于费邑岂有经渉三年不往攻取之理若从左传之说惟以十二年帅费人袭鲁为不狃之叛而阳虎出奔已逾三年不可谓与阳虎共执桓子以叛也况是时孔子为鲁司寇不狃以叛逆之人而召司寇孔子居司寇之职而欲往从叛人之召皆无此理以弗扰为不狃之说不知如何以待别考
  吾其为东周乎○注为东周言兴周道于东方
  注言兴周道于东方夫子欲自兴之邪将欲辅人兴之邪辅人兴之将欲迁周王于东方辅之邪将欲君弗扰于费邑辅之邪是皆不可得知语录曰使周家修其礼物作宾于王家岂不贤于赧王自献其邑而灭亡乎史记孔子世家曰公山不狃以费畔季氏使人召孔子孔子循道弥久温温无所试莫能己用曰盖周文武起丰镐而王今费虽小傥庶几乎语录是诱说周家当如尧之禅舜史记是窥伺时衅欲据费邑代周语录是软取史记是硬取二说均为无礼史记为尤甚圣人之心宁有是哉况欲倚叛人以兴圣王之道据一邑以图天下之功此又昏狂人所为之事今乃直以为圣人之本图何其固执如是邪圣人冤抑至此莫有肯为伸理者悲夫使异端中有能窥见此衅者因而乘之指圣人为叛逆之人则吾道受害盖不浅也纂䟽又引语录荅门人之说曰若谓弗扰既为季氏臣便不当叛季氏所谓改过者不过于臣顺季氏而已此只是常法圣人须别有措置此盖以季氏强僭于鲁谓弗扰叛之为是也以臣叛主从而是之不知何义以当时普天下观之诸侯卿大夫之违礼犯义强僭无上者滔滔皆是也为其臣者知有不可止当退而不仕必无据人之邑反叛之理若谓弗扰之反叛为是则其天下之臣于诸侯及为卿大夫之家臣邑宰者皆当各叛其主家臣叛大夫大夫叛诸侯以乱敌乱乱益滋多天下国家宁有治邪且前注言弗扰与阳虎共执桓子以叛既于弗扰称是则阳虎亦无不是而注文解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却也说阳货为乱孔子不见义也二人同党志同事同而有是非善恶之分此何说也注文又引程子一说曰圣人以天下无不可有为之人亦无不可改过之人故欲往然而终不往者知其必不能改故也观此所论于本人反叛中而更望其有为不知将为甚事前句欲弗扰有为后句欲弗扰改过圣人之心果何如也况不可有为之人不可改过之人圣人未尝言无也孟子言自弃者不可与有为也此岂不是天下有不可有为之人夫子言下愚不移此岂不是天下有不可改过之人既言圣人以不可改过之人为无又言知弗扰必不能改此却是以不可改过之人为有前既言无后却言有既欲其进而有为又欲其退而改过反复颠倒殆不可晓推夫子欲往之心初亦只是见其来召有道之人想是有改悔之意欲往从而劝之使之去逆从顺复归于鲁而已其意不过如此岂有与兴周道之理荅子路之言上下通看文有宛转夫字如有二字二者字皆是普该众人之辞非直指弗扰而言也吾其为东周乎其犹岂也夫子身在周东故以东周为谕盖言凡其召我者岂虚召哉必将听信我言用我之道耳譬如今此东方诸国有能信用我者我必正其上下之分使之西向宗周而已我岂与之相党别更立一东周乎只此便是欲劝弗扰归鲁之意圣人之言辞不迫切如此初将劝令改过迁善以此欲往仁之事也察知其心终不能改以此不往智之事也若乘弗扰之叛欲与共兴周道于东方则是无仁无智之举不可以此揆度圣人也
  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注匏瓜系于一处而不饮食人则不如是也
  注文正说处止是人则不如是也之一语于匏瓜之谕略无发明与上文磨而不磷涅而不淄不可通说系而不食者言其为无知之物也夫子盖谓我之所往自有当往之理我岂受其磨涅与之同恶如匏瓜之不动不食蠢然不知去就哉
  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注小人细民也穿穿壁窬逾墙
  解小人为细民其意以为色厉内荏穿窬之盗已是邪恶小人中闲不可再言小人以此为疑故改小人为细民也盖不察小人为作非止一端或谄或谗或奸或盗或显为强暴或暗作私邪或心很而外柔或色厉而内荏推而辨之何所不有譬诸小人者言于众小人中譬之也荏柔媚也诸之也以色厉内荏之人譬之于诸般小人惟其为穿窬之盗者可以为比也注又以穿窬二字分为两事穿为穿壁窬为逾墙亦为少思盖穿壁而入者为窃盗逾墙而入者为强盗二者之情状不同夫色厉而内荏者外示严正之色以影人内怀柔媚之心以取事惟以隐暗中穿壁之窃盗方之为是与彼逾墙排户无所畏惮之强盗大不相类况窬字分明以穴居上而训门边小窦窦又训穴穿窬乃穿穴也改窬为逾解为逾墙非也
  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注闻善言而不为己有是自弃其徳也
  不说如何是道听如何是涂说但说闻善言而不为己有观其大意盖谓闻善言则当蓄之而为己用不可于道涂之闲传说与人也予谓圣人教人必不如此所闻之言果善正当广以传人若于道涂之闲遇有可传之人传之何碍传说与人亦何损于己有哉盖此章戒人听人所传传己所听皆不可不谨道涂之闲滥听将来不考其实即于道涂传说与人如此轻妄则必不为雅徳君子所与故曰德之弃也徳之弃三字文理甚明非谓自弃其徳也旧䟽云闻之于道路则于道路传而说之必多谬妄为有徳者所弃也此说为是
  其未得之也患得之 注何氏曰患得之谓患不能得之何氏之说固是然经中本无不字文不相合东坡谓患得之当为患不得之盖阙文也此为完说
  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注气失其平则为疾故气禀之偏亦为疾昔所谓疾今亦无之伤俗之益衰也
  三疾下文所言是也气禀之偏古今之民皆有之非独古民为然其所偏处人人不齐亦非止三者而已果三疾为气禀所偏则今也或是之亡也之一句却是说今民气禀皆正而无古民之偏也恐无此理况气禀偏正乃人生自有风俗盛衰盖教化使然因人气禀不正却伤风俗衰薄理亦未是夫子止是伤其时风益衰民俗所习渐不如古故有此叹非论气禀偏正也疾犹瑕病也言古之民行当时指为瑕病者有三今民瑕病又与古民不同思欲复见如其古者三等之人今亦不可易得故曰或是之亡也
  恶徼以为知者○注徼伺察
  恶伺察以为智亦说得过然徼本训抄旧说抄人之意以为己有所以恶之此说义明
  微子第十八
  至则行矣○注孔子使子路反见之盖欲告之以君臣之义而丈人意子路必将复来故先去之以灭其迹子路乃路行过客既已辞去安能知其必复来也丈人既欲自灭其迹则不当止子路宿于其家而又见其二子也彼之出行果因何事不可得知未须如此亿度也
  子路曰不仕无义○注福州有国初时写本路下有反子二字以此为子路反而夫子言之也未知是否夫子使子路去时略无一言至其回来才为此说义有未安况古今天下印本写本皆未尝见有添此二字者惟此福州一写本有之其说义又不通不冝收录删之以断后人之疑可也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䯄○注或曰成王时人或曰宣王时人盖一母四乳而生八子也然不可考矣
  四乳之说经中本无今人又分两说有说四个乳为四乳者有说四产子为四乳者一身四个乳四产生八子事皆怪异不当赘于圣经成王时人宣王时人亦无实据荒妄之传皆不可取
  子张第十九
  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注小道如农圃医卜之属
  君子不为也之一语此甚有疾恶小道之意必是有害圣人正道故正人君子绝之而不为也农圃医卜皆古今天下之所常用不可无者君子未尝疾恶也况农又人人赖以为生其尤不容恶之也注文为见夫子尝鄙樊迟学稼之问故以农圃为小道此正未尝以意逆志也盖樊迟在夫子之门不问其所当问而以农圃之事问于夫子夫子以是责之耳非以农为不当为也古人之于农也或在下而以身自为或居上而率民为之舜耕于历山伊尹耕于莘野后稷播时百榖公刘教民耕稼未闻君子不为也又农圃医卜亦未尝见其致远则泥也盖小道者如今之所传诸子百家功利之说皆其类也取其近效固亦有可观者期欲致远则泥而不通虽有暂成不久而坏是故君子恶而不为也农圃医卜不在此数
  曽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注孟庄子鲁大夫其父献子有贤徳而庄子能用其臣守其政故其他孝行虽有可称而皆不若此事之难
  注中不见难能之理义有未尽南轩曰庄子之不改意者其政虽未尽善而亦不至悖理害事之甚故有取其不忍改也盖善而不改乃其常耳不必称难能恶而不改则是成其父之恶不可称难能也胡寅曰庄子之继世也必其先臣先政有不利于己者他人不能不改而庄子能之是以称难王滹南谓二说皆有理胡氏之说尤亲予意亦然
  尧曰第二十
  天之历数在尔躬○注历数帝王相继之次第犹岁时节气之先后也
  历数既以天言当是天之历运之数郑玄妄引图䜟为说固不足道而注文不肯显言天数亦恐渉于妖妄也然天数自有本分说处显言何碍大抵人能成德于身成功于世无非天也书言予懋乃徳嘉乃丕绩天之历数在汝躬亦是见有盛德大功乃知天之历运之数在其身也此连下文允执厥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凡四句皆虞书大禹谟舜以命禹之文未尝又见尧以此言命舜也经言尧曰咨尔舜今不可考况此四句乃是于大禹谟篇中零散采摘凑合在此非舜命禹之全文也又通看一章经文自尧曰至公则说语皆零杂而无伦序又无主名不知果谁所言古今解者不为少矣终不见有皎然明白可通之说亦不见有公心肯言不可通解者惟东坡谓此章杂取禹谟汤诰泰誓武成之文颠倒失次不可复考王滹南谓此说为近人情予与滹南意同
  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注犹之犹言均之也均之以物与人而于其出纳之际乃或吝之而不果则是有司之事非为政之体项羽使人有功当封刻印刓忍弗能予卒以取败亦其验也
  犹无训均之例解犹之为均之亦甚费力语录曰史家多有此般字此言亦似未真既言多有却不指出一字为证学者不得无疑也又出纳之吝与上三恶亦不相类若以项羽之事论之虽有司亦不当如此经中或有脱误阙之不讲似亦无妨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注尹氏曰知斯三者则君子之事备矣弟子记此以终篇得无意乎
  君子当知之事非止三者而已知斯三者岂可便以为备乎果如尹氏之说则三者不可相离阙一则为不备也然三者其实各自为用未尝不可相离也夫子之言亦只是汎举学者之急务非以三者緫包君子之事也又所谓弟子记此以终篇者亦为过论论语一书皆其诸弟子集记圣人之言记尽则已非如特作一篇文字前有帽子后有结尾也尹氏之论断不可取



  四书辨疑卷八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九     元 陈天祥 撰孟子
  梁惠王上
  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注重言之以结上文两节之意
  此果为孟子重言亦字下须更有一当字文乃可通然于事理终亦不安盖是责梁惠王亦当如己所言而言此世俗所谓我相话者是也大贤气象正不如此若只解为梁惠王语文与事理俱顺而注文不取者其意必谓开纳仁义之言乃贤君之事非梁惠王所能及也盖不察其本情此乃辞穷理屈不得已而面从之言非诚心也旧䟽云惠王悟孟子之言为是而以己言为非故亦以此应之此正犯注文不取之意其实梁惠王何尝能悟此哉其说归之梁惠王者是也其所以归之者非也冝曰惠王心实未以为然特以辞屈面从之也
  不日成之○注不日不终日也
  不终日三字意昏学者猜为两说一说不终一日而成一说官无督责之严民之役作每不至于终日也未知注文果主何说若言不终一日而成非有司督责严急必不至此不可谓之勿亟也况台沼之功实无不终一日可成之理经之营之亦是缓慢之辞非有急迫速成之意若谓民之役作每不至于终日却无庶民子来之勤意二说义皆不通不日二字人所常言如唐太宗谓真珠可汗不日瓜剖之李德裕谓上党不日有变盖皆言其日限不远也不日成之者犹言不多日而成之也
  王好战请以战喻○注阙
  愿比死者一洒之糜烂其民而战之此皆惠王好战之事也夫以移民粟重惜民命仁也好战残民不仁也二者不容兼有犹水火之不可并处也今梁惠内实好战外邀仁声汲汲然望其民之多于邻国原其本情盖欲诱集众力以为战斗之资其为不仁也甚矣孟子首以王好战为对者盖所以明其穷兵嗜杀暴弃民众与邻国无异移民移粟非有仁爱之实心也下文五十步百步之喻正谓此也
  塡然鼓之○注塡鼓音也
  塡本训塞训满若直截解为鼓音似为未当盖鼓音满军中之意也旧䟽云鼓音充塞盈满于战阵之际此说义完
  不违农时榖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注此皆为治之初法制未备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撙节爱养之事也然饮食宫室所以养生祭祀棺橔所以送死皆民所急而不可无者今皆有以资之则人无所恨矣注文不明似有不肯尽信孟子之意夫禁数罟斧斤不为暴殄戒傜役不夺农时以王政言之盖万世不易之常法今皆以为为治之初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为之则既治之后当遂不可用邪恐无此理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注五十始衰非帛不煖未五十者不得衣也七十非肉不饱未七十者不得食也
  经言五十七十亦是大约言其衰老之年四十以后年近五十六十以后年近七十皆在其中未尝额定必须年至五十方才衣帛必须年至七十方才食肉也今言未五十者不得衣未七十者不得食假使桑蚕饶足鸡豚蕃息而全家数口之中未有五十七十之老者则四十九岁以下亦有得衣帛者六十九岁以下亦有得食肉者岂有限定不得之理说者但言年近五十者可以衣帛年近七十者可以食肉义理自足不得衣不得食之两句姑置之可也
  黎民不饥不寒○注黎黒也黎民黒发之人犹秦言黔首也少壮之人虽不得衣帛食肉然亦不至于饥寒也此以黒发为少壮之人所以别其五十七十之老者也然以黎民比黔首文理不同黔有首字相配为言则语意自圎黎民中闲本无发字训黎为黒是为黒民欲为黒发之民文不全矣黎本训众又训黒所用各有不同诗书称黎民者先儒皆解为众民不闻有异近世始有黒发黔首之说文公诗传东莱读诗记解民靡有黎亦皆训黎为黒说为黒首之民此更难道单一黎字又在一句之末其下别无字义黎既训黒止可解为民靡有黒不知黒为何物也此乃服前一字之义何其不思之甚邪馀皆勿论此黎字亦止当训众盖言五十七十者衣帛食肉其馀众民亦不饥寒众字之义与老者自有分别不必直言黒发也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注惠王不能制民之产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则与先王制度品节之意异矣至于民饥而死犹不知发则其所移特民间之粟而已乃以民不加多归罪于岁凶孟子于此盖反上文两节之意为说初以不知发而归罪于岁者讽喻梁惠王当自责己复引刺人而归罪于兵者转以喻罪岁之喻凡两曲折皆假设比方之言今乃直认为梁惠王真实事迹误矣如曰非我也岁也非我也兵也世闲未尝真有此等事亦未尝真有此样人盖其比况之闲自有如此抑扬之理正在以意逆志以求之耳况其所喻之情状与彼梁惠王所行事迹亦甚易辨一则移民粟以致众将内之于战阵之闲虽糜烂之而不悔一则坐视其民饥饿至死而不救曰彼岁为之何预我事彼为强横有作为之不仁此为弛纵无顾藉之不仁既已为彼必不作此并以加之非通论也又言所移特民间之粟者此盖见其移粟与不知发相窒故为此说以避之耳然亦自有本分说处不必如此迂曲之甚也盖梁惠王移粟之意止是欲张声誉邀结人心非有恤民之实念故孟子以不知发为讽其闲或更虚为形迹而实无所给或所给薄少而无补于众是皆不可得知今直以为民闲之粟何所据邪所谓乃以民不加多归罪于岁凶者此又指梁惠王为其民因岁凶饥饿致死而不加多也意又悖矣彼以告孟子之意盖以移民移粟为己盛徳冝为远人所归户○増多于邻国也既而恨其竟不加多止是怨恨邻国之民不来归己何关于岁之丰凶哉下文斯天下之民至焉是为明证
  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注不罪岁则必能自反而益修其政天下之民至焉
  此又说孟子欲使梁惠王真不罪岁误益甚矣王无罪岁者请王不以罪岁之心为心也非谓实不罪岁也不以罪岁之心为心不专责人而自责己则必能改修善政施实德于民则天下之民至焉而民多于邻国也以此观前节恨其民不加多之意果不在于岁凶也明矣
  愿比死者一洒之○注比必二反比犹为也言欲为死者雪其耻也
  夫东败南辱西又丧地皆惠王之耻经既明言寡人耻之止当顺本文为说今言为死者雪耻战以君命战死以国事死彼何耻哉比当读为上声比犹比方仿效之也盖将不顾其生愿效前之战死者与敌决战以此幸胜而雪其耻也
  无以则王乎○注以已通用无已必欲言之而不止也王谓王天下之道
  以既为已王又当读为去声从而读之文皆不顺止当各从本字无以无以言也桓文之事既无以言则言王道可乎
  是乃仁术也○注术谓法之巧者盖杀牛既所不忍衅钟又不可废于此无以处之则此心虽发而终不得施矣然见牛则此心已发而不可遏未见羊则其理未形而无所妨故以羊易牛则二者得以两全而无害此所以为仁之术也
  齐宣王偶见觳觫之牛与其乍见孺子将入井时心本相似卒然为不忍之慈所迫惟是急欲救免其死而已此心于此时恐不暇如此安排若顾念衅钟而用如此之巧乃是人欲之私非本然不忍之善心也今以一术字之故周折至此孟子之意果如是乎曰定不然也此于经文自有明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只此便是仁术大抵不忍之心易以及人难以及物或有施及于禽兽者必须因有见闻而后发不见不闻者此心无自而及之也故虽上善之人不见觳觫之状者未尝不忍见其死不闻哀鸣之声者未尝不忍食其肉齐宣改用未见之羊亦此理也何巧之有哉术训方术又训邑中道今亦止当训道盖谓仁心接物之道路也见牛觳觫可愍之状则此心有路以及牛未见羊之可愍之状则此心无路以及羊心之来路必须经由目之所见其理自有如此曲折象其邑中之道而言故谓之仁术孟子之言曲尽仁心妙用之理学者须静思之然后可得今之儒者止是注解前人之言未闻有能自说如此一言者欲以解经之文而与孟子为比难矣哉
  是以君子远庖厨也○注其所以必远庖厨者亦以预养是心而广为仁之术也
  是以二字乃是因上起下之辞此句续上文为义本言不忍之心自然不欲以近庖厨也今加必字又曰预养却是力行自修之道与本然不忍之善心不同况仁乃已所固有我欲仁斯仁至矣复将广何术而为之乎若言养是心以广仁术则可谓广为仁之术则不可然则养仁心广仁术亦岂专于远庖厨而已哉
  为长者折枝○注以长者之命折草木之枝言不难也以折枝为易为之事此学者共能知之然须说到与长者二字相合处方是今言折草木之枝止是单取折之之易此于长者有何干渉果长者之命于此有必用之理有则方可折无则乃不可然后此说可通不然为长者三字于文为赘当时何若便不说此三字直言折草木之枝语人曰我不能顾不顺快邪又何须长者之命哉经文既言为长者折枝则折枝之义属于长者其为不可相离之物其明上下语脉须有关连岂容一句之内而有如此支离不相照管之理只以语法律之不言草枝木枝但云折枝不成语矣况草木之枝亦有坚脆大小之不同脆而小者折之固易若树木之枝既坚且大者伐之而匪斧不克岂可一槩言其易折哉旧说为长者按摩手节此以枝为肢体之肢字义本是然所谓按摩手节者事却迂僻亦不可取为长者屈折肢体止是卑幼之于尊长常用易为之礼貌耳如敛手屈膝折腰之类皆其事长上之礼也说者冝云枝与肢通用折枝谓敛折肢体如敛手折腰为长者作礼也此与徐行后长者意正相类皆言不难为也
  刑于寡妻○注寡妻寡徳之妻谦辞也
  谦辞之说是非甚不难辨妻乃文王之妻诗是国人所作岂容有此谦辞哉况寡人为寡德之人乃人君自谦之辞以此称妻未见其例或曰邦人称邦君之妻曰寡小君亦谦辞也岂非例欤予应之曰此惟称诸异邦则可称于国中则不可谓为寡徳之小君则可谓为寡徳之妻则不可毛氏诗注寡妻适妻也意则当矣但辞语太简说不分明郑氏笺寡妻寡有之妻言其贤也此亦迂说断不可取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分明说文王之化自近以及远自寡以及众此寡字止是单寡非众之意虽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亦惟正后一人为妻妻惟一人故以单寡称孔颕逹正义适妻惟一故言寡此说为当盖亦毛氏之意也
  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请度之○注言物之轻重长短人所难齐必以权度度之而后可见若心之应物则其轻重长短之难齐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权度又有甚于物者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其爱物之心重且长而仁民之心轻且短失其当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发其端而于此请王度之也
  前注言推恩次第必由亲亲推之然后及于仁民又推其馀然后及于爱物皆由近以及远自易以及难其说当矣继云今王反之则必有故矣故复推本而再问之此盖指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是谓反之也引下注与本经支离自此为始盖以不杀衅钟之牛谓是恩偏禽兽以此为爱物重长之说误亦甚矣至于野有饿莩厩有肥马之类薄弃民人厚恤禽兽此其为爱物之私也计彼齐宣所为类此者盖亦不少但此舍牛一事特出于一时之不忍乃是人之固有之仁偶因遇物发见于外此天理之至公与彼私爱之心自是两岐非难辨也孟子既言是心足以王矣则此心为至公之心本非有爱物重长之私岂不甚明孟子全章曲折引喻皆是讥其不能推广此心何尝以此心为不善谓其有反之之意哉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者言王之此心能自推而广之虽于异类难及之禽兽其恩亦足可以及之也今于同类易及之百姓其功效犹且不至者乃是不曽推广此心也独何与者偏何如也犹俗言偏争甚也盖上文先言不推恩无以保妻子以彼校此均是不善推恩彼此无异故言独何与也此与吾力足以举百钧一段文势相同试引证之其说自见又足以二字乃是预期事效之辞今恩足以及禽兽此但言其恩之可及非言已及也如谓推恩足以保四海非谓已保四海也知此则知孟子之言本不谓齐宣之恩已曽实有惟以及物不以及人之异也由此观之齐宣于觳觫之牛既无偏私之心孟子之言又未尝谓其有反之之意所谓重长轻短之心果安在哉语意关𦂳处正在足以二字注文却特删去不用直言今王恩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易无为有以就重长轻短之说违本经之义远矣孟子请度一节本以结上文之意也权度所以喻心也物皆然心为甚者言以物度物皆有如此可准之则故曰物皆然也物虽皆有如此之则如称尺于度量之闲终亦不能无毫忽之差以心度心无不同者凡已所欲即人之所欲凡已所恶亦人之所恶其则又准于彼故曰心为甚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举此加彼推已及人是皆絜矩之道所谓度也上文言之备矣王请度之者请王如此度之也
  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注孟子以王爱民之心所以轻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为快也然三事实非人心之所快有甚于觳觫之牛者故指以问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
  孟子前言推已及人之事此言危众快已之事盖反前说故以问王欲观所荅之意耳本与上文请度之事无相干渉以此为度甚无依据然其必须辨者前已辨之馀亦不须尽举也
  梁惠王下
  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注变色者惭其好之不正也
  注文以变色为惭旧说为恚怒其实惭怒兼有之惭者惭已所好之不正而为孟子所知怒者怒庄暴不为已隐辄以告孟子也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者此又拒孟子之言恐其言先王之乐以正已之不正也馀见下说
  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犹古之乐也○注范氏曰孟子切于救民故因齐王之好乐开导其善心深劝其与民同乐而谓今乐犹古乐其实今乐古乐何可同也但与民同乐之意则无古今之异耳若必欲以礼乐治天下当如孔子之言必用韶舞必放郑声盖孔子之言为邦之正道孟子之言救时之急务所以不同
  此盖谓孟子劝齐宣王以其所好世俗之乐与民同乐是谓救时之急务也彼世俗之乐即郑卫之声也范氏谓孔子必放郑声孟子则不同亦是以孟子所言今之乐为郑声也此声之为物也荒靡淫泆易以惑人故好之者众孔子疾恶必放之者为其深有害于世也孔子恶其害世孟子取以救时断无此理孟子一书无非救时之急务而皆本于正道枉尺直寻固所不为未尝见有辄与孔子不同枉道以从时好者况世俗所好淫邪之郑声虽区区之齐宣王尚知惭其不正今乃反以为孟子所先之切务是何期孟子之浅也孟子初荅庄暴王之好乐齐国庶几之言本欲为王言先王之乐使知为治之本耳及见其有惭怒之色又言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则前欲言者为其所拒而不能进故就其言以诱之使其心顺气和以听己之所言而已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者此特引下句之意与其所以荅庄暴者言辞虽同其所言之意则异矣今之乐犹古之乐者此是继上句以解齐宣惭怒之气盖皆将就引诱之辞非实谓古今乐同而有劝用今乐之意也
  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注好乐而能与百姓同之则天下之民归之矣
  此又指孟子劝齐宣王以所好之乐与百姓同之是为同乐也孟子问齐宣众乐独乐多乐少乐非是劝其与众多之民同观所好之乐而已也此特引喻使知广与众民同乐之实耳孟子与齐梁之君言其与民偕乐同乐者非独此也皆以省刑罚薄税敛树艺畜养不夺其时使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父子兄弟无离散之悲是谓与民同乐也上注言行仁政使民各得其所大意本是至此却说好乐能与百姓同之则天下之民归之矣若无仁政善治之实但与百姓朝暮同观所好之乐恐终无同乐之期亦无天下之民归之之理好乐同者未见其是
  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注古者四时之田皆于农隙以讲武事
  注文盖取左传臧僖伯谏隐公之言为说也四时惟冬为农隙冬狩讲武必然之道馀三时农本无隙四时田猎虽各有名未必春须蒐夏须苖秋须狝也此盖或时有之因以为名耳如宵田曰燎岂必夜夜须猎邪皆于农隙讲武恐未然也
  今也不然○注今谓晏子时也
  今字之意本指景公辈而言改晏子为景公则是
  睊睊胥谗民乃作慝○注睊睊侧目貌胥相也谗谤也慝怨恶也言民不胜其劳而起谤怨也
  注文初亦训睊睊为侧目胥为相然于通解处却皆置而不说又于民乃作慝一句亦不再言民字误皆不浅试皆依其训释复使睊睊与胥字民字预在说中取经文相对通为一读乃是民不胜其劳而侧目相谤民乃作怨也语意差互殆不可晓旧说在位者侧目相视更相谗恶下民化之而作慝恶也此说本是盖昏乱之世贤人退隐奸贪掊克者在位声利富贵之闲互相攘夺而为侧目相视交互相谗乃其常态蚩蚩之民何尝有此就使不胜其劳而起谤怨止是同辞归怨于上而为蹙頞相告而已自相谤怨无此事理又况民乃作慝一句既有民字别其文势则上句睊睊胥谗非民明矣又训谗为谤亦似未当谗之与谤虽皆务为发人过恶要之自是两事谤则扬人之所有谗乃构人之所无谤每成于下怨谗必因其上疑谤冝多党谗喜独行谤为显毁谗主暗伤其为两事甚明合而为一未见其是以慝为怨亦非
  惟君所行也○注言先王之法今时之弊二者惟在君所行耳
  此谓晏子欲使景公自择可否而行也是岂人臣忠谏之道哉上句既言先王无流连荒亡之事便是直欲景公亦不为此岂有任其自择之意惟君所行一句盖言君欲为此则是先王所不为者惟君行之也下文畜君何尤止为此句言直有犯故特明其畜止君欲非为过也信如注文所说既无犯颜可尤之言则尤字之义定指何事而言也
  畜君何尤○注尤过也言晏子能畜止其君之欲冝为君之所尤然其心则何过哉
  能字意悖既能畜止君欲如何却冝为君所尢已称其能又言心何过哉上下语脉都不相应必须先有可尤之言然后明其心本无过语意乃圎冝云此以晏子惟君所行之言切直有犯冝为君之所尤然其心则何过哉与前注之误可兼通矣
  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王无亲臣矣○注世臣累世勲旧之臣与国同休戚者也亲臣君所亲信之臣与君同休戚者也
  世臣亲臣分为两意文辞义理俱不可通名虽有二其实一也然须说世臣在宣王之后则当时亲臣便是后来世臣之祖所谓一也若说世臣在宣王之前以为祖宗以来勲旧之臣与宣王时亲臣不得不分注文正指祖宗以来勲旧而言故与亲臣分之为二准此以观经文说世臣处止是有世臣之谓也一句而已下句却便别说亲臣世臣之说下无结意亲臣之说上无来意自此而下不复有关世臣之意孟子之言何其首尾不相照管而无伦序如此邪所谓世臣与国同休戚亲臣与君同休戚者盖是世臣不必忠于君亲臣不必忠于国此又迂曲甚矣岂有忠于国而遗其君忠于君而遗其国者哉况亲臣止同其君一身休戚国之休戚略不关心乃是奸回谀佞之人所谓事是君则为容恱者也孟子何必谆谆然专劝宣王畜养此辈邪解经者须要先识主意然后解其文辞则不乱矣此章主意本为宣王薄遇臣下轻用诛黜而言故国世臣乃是推明后事以警宣王非有关于既往也所谓故国者有世臣之谓也者言其世祚长远而为故国者由其有亲信大臣子孙相继世为辅弼之臣也王无亲臣者言王用人不择贤否轻为黜退果于诛杀昨者进用之人今皆不知其何故而不在所以人心不固而无亲信可为世世辅弼之臣也后乃历言国人皆曰贤皆曰不可皆曰可杀察见其实然后用之去之杀之者皆所以教宣王改其素习慎用诛黜爱养贤能与相亲厚以收将来世臣之用则社稷永安而为故国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也
  昔者所进今日不知其亡也○注昨日所进用之人今日有亡去而不知者
  国君进用使居显位有官守职事之人一旦挈家亡去恐无朝廷不知之理此章大意说已在前亡不在也盖言进用之人动遭诛黜今皆不知何故而不存在也
  今有璞玉于此虽万镒○注镒二十两也
  国语以二十四两为镒先儒皆宗其说赵歧注中惟见解此镒字为二十两孙奭正义已尝引国语及郑玄之说以正之谓赵注误为二十两予谓孙奭正其二十两之差是也谓此为赵注之误却为未当后篇王馈兼金一百而不受赵歧注云一百百镒也一镒二十四两也以此证之二十两非赵注之误乃后人传写之差二十下脱一四字耳注文不取二十四两与众同者而乃专取二十两与众异者不知何谓说者又多以万镒为璞玉斤两之数是亦不然万镒之重计该一万五千斤未闻璞玉能有如此之大者也赵注以为言其众多盖谓以众多之玉积累至万镒之重也此说更无斟量且其众玉相杂大小必不能齐或斤或两凑合成一万五千斤之重计其个数之多将有三五万数孟子以璞玉为一国之喻但指一玉而言足矣安用如许之多邪镒字虽以斤两数目为义亦只是金之两数玉之良否不在斤两轻重镒非玉之斤两之数也万镒乃是玉之价直其价可直万镒之金也
  必使玉人雕琢之○注玉人玉工也不敢自治而付之能者爱之甚也
  不敢自治乃是自能琢玉但不敢耳凡其有玉付之玉工者岂皆自能雕琢玉哉玉之主人但能与玉工一同诠量度其玉材作何器物如此而已至于琢磨雕镂手效其成则在匠者盖所以喻其君人之道理当务在任贤而已非谓不敢自为也
  若大旱之望云霓也○注霓虹也云合则雨虹见则止虹霓晚见于东则晴早见于西则雨此世俗之所共知者诗云朝𬯀于西崇朝其雨然则虹不专主于止雨也甚明果虹霓专为止雨之物大旱之际何苦望于此哉
  后来其苏○注苏复生也他国之民皆以汤为我君而待其来使已得苏息也
  苏与稣通用稣有三训息也舒恱也死而更生也息者疲困而得休息所谓苏息也更生者既死而再生所谓复生也既言复生又言苏息义不一矣平易言之两义中苏息为是
  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注民怨其上故疾视其死而不救也
  穆公既知民怨其上必须审察致怨之由罪其有司之弛慢残下也今穆公略不言有司之过专欲诛杀其民者盖由不知民之平昔所畜之怨也孟子正为穆公不知故告之如此注文不当以疾字归之于民乃是穆公疾恶其民之薄于上也南轩曰邹穆公疾民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此为得之
  与民守之效死而民弗去○注国君死社稷故致死以守国至于民亦为之死守而不去则非有以深得其心者不能也
  民亦为之死守之说言其既往之验则可孟子本教滕文公方来之事岂可便以此语许之邪况效死守国止当责在文公经言效死而民弗去其责之之辞不在文公却专在民且孟子方与文公对语而曰民弗去者不知此语却与何人酬荅也民字本衍冝准下章效死勿去为正
  行或使之止或尼之○注言人之行必有人使之者其止必有人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则固有天命而非此人所能使亦非此人所能尼也然则我之不遇岂臧仓之所能为也
  谛观人之行止亦有非人使而自行非人尼而自止者其闲盖有事物使然非皆必在于人人亦在其中矣事物所使事物所尼皆天也说者冝云人之行必有事物使之者其止必有事物尼之者然其所以行所以止固有天命而皆非人自能也我之不遇鲁侯岂臧仓之所能为哉
  行止非人所能也○注阙
  中原古注本行止非人之所能也有之字则文备盖自宋氏南迁之后南方本传写之差耳





  四书辨疑卷九
<经部,四书类,四书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十     元 陈天祥 撰孟子
  公孙丒上
  曰管仲曾西之所不为也○注曰孟子言也
  自子诚齐人也下连此句皆孟子之言此处不当又有孟子发语之辞曰本衍字无疑
  地不改辟矣民不改聚矣○注阙
  改字学者各以意说未有定论改改变也盖言田野开辟民人生聚与夏后殷周盛时无异地今不改变三代盛时之开辟民今不改变三代盛时之生聚也
  速于置邮而传命○注置驿也邮驲也
  篇韵诸说驿皆训驿马驲皆训驿传驿马驿传义本不殊驿传亦驿马也今以置为驿邮为驲置邮二字皆为驿马置邮传命乃是驿马驿马传命不成文理况玉篇网部诸字凡从四者皆是止而不动之义与驿驲等字从马而义主驰驱者不同南北玉篇江南广韵置字止训安置设立尝见汉书中有训驿处然于事多难合中原广韵韵略与毛晃韵略俱兼训驿盖以汉书为据也毛晃云汉书乌孙传有便宜因骑置以闻师古曰即今驿马也此以骑置二字一衮说为驿马义已不眀又国家设置驿马通报远近事情边方奏事理合乘骑何必更言因驿马以闻邪观因字之意若指朝廷使者而言有便宜因其使者以闻于上则可说也然以骑置为使者称呼亦无可据不知何谓毛氏又释传字云古者以车驾马乘诣京师谓之传车又云凡四马高足者为置传中足者为驰传下足者为乘传此盖以置传为驿传意又指置为驿也夫所谓驿传者乃其驿马传车诸传之緫称也今单指置传为驿传其言驰传乘传者遂不谓之驿传乎以此观毛氏所引诸置字义皆不安况置邮之置既有邮字相配为言与汉书中置字又难同论惟从玉篇及江南广韵之训为是邮字又未尝有训驲者字既从邑乃其停止人之处所也江南广韵中原韵略皆训境上舍中原广韵毛晃韵略南北玉篇皆训境上行书舍此训为近邮只是传舍广韵释传字云驿马曰传此以邮为驿传之舍也今之传舍曰馆驿亦曰马站又曰马铺步递之舍曰急递铺中原多事之际至曽三十里置一马铺急逓铺大槩十里一铺为常道路相望通谓之邮亭然急递铺始于近代孟子时犹未有也速于置邮而传命置止是设置邮乃传舍驿邮也盖言徳之流行速于设置驿邮以传朝廷之命令也
  我四十不动心○注四十彊仕君子道眀徳立之时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动心之谓
  果如此说圣贤之不动心必须四十然后能之颜渊犹为未能也告子之不动心既先于孟子则是在四十以前此又当作何说也四十彊而仕止是言其年方彊壮可以入仕之时耳道明徳立能不动心非皆必在此时也孔子自言三十而立乃是心已立定不动之道已了非直事事不惑然后为不动也我四十不动心本言自已实然之事非指年例而言也此句经文本不须用注
  不动心有道乎○注程子曰心有主则能不动矣孟子言不动心自有许多话说非只心有主三字能尽况人心所主有善有不善若其心主于不善岂有不动之理此处止是公孙丒所问之言说者但当解其本文不动心之道且合尽与孟子说
  孟施舍○注孟姓施发语声舍名也
  此说本因舍岂能为必胜之语单称舍字故以施为发语声也然於姓与名中间插一字为发语声不成语矣语录指舟之侨孟之反尹公之他之之字为例亦恐未当近世如颜之推宋之问之徒用之字为名为字者多矣之侨之反之类正与此同之虽助辞亦不可於姓名中间作发语读况施字乎惟以施舍为名则不牵强舍岂能为必胜哉舍字上本合有施字盖传写之脱漏也
  虽褐宽博吾不惴焉○注惴恐惧之也
  旧注解惴为小惧今言恐惧之皆未免为牵强诗云惴惴其栗惴止是畏惧之意准此解为虽褐宽博吾不畏焉亦不可通王滹南谓不字有误予因疑为亦字盖言自反而不直虽褐宽博吾亦畏之也
  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注告子谓于言有所不达则当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于心有所不安则当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于气不得不得于理也言有所不达心有所不安是皆不得理而然也舍置不达之言正是心从理之功力制不安之心正是气为助之验舍置便是心力制便是气不求理于心岂能舍置不求助于气如何力制既言舍置其言却说不必求其理于心既言力制其心却说不必求其助于气岂不悖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盖谓言有不得于理事已发见于外不可求其理于心改其已然之失改则动其心矣不得于心勿求于气盖谓心有不得于理事未发见于外不可求其助于气成其未然之非成则亦动其心矣告子之不动心用此道也故孟子言不得于心勿求于气而不助成心之非可也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而不改其言之失不可也心之非不可助言之失必当改心与言皆合义然后可以不动矣
  夫志至焉气次焉○注若论其极则志固心之所之而为气之将帅然气亦人之所以充满于身而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为至极而气即次之
  此以至为极就其极字为说也然极字地位非志之所宜居也志虽气之将帅义又志之君主也若志不遵义自处其极出入专恣帅气而行未有所行不乱能使其心自然不动者也至字止当训至到之至南轩曰志之所至气次之而至此说为当
  持其志无暴其气○注人固当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养其气盖其内外本末交相培养此则孟子之心所以未尝必其不动而自然不动之大略也
  注文只是朦胧说过终未尝明其如何为持其志如何为无暴其气中间节制其宜者果何物也夫志不当使之自专以妄动遵义而动皆合宜是之谓持其志也气不可使之自恣而妄发循理而发皆中节是之谓无暴其气也节制者惟义而已此其内外本末交相培养之道也
  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注壹专一也蹶颠踬也趋走也孟子言志之所向专一则气固从之然气之所在专一则志亦反为之动如人颠踬趋走则气专在是而反动其心所以既持其志而又必无暴其气也
  壹虽训专乃专辄自用之意动者臲卼不安之意盖志与气皆不可自有所专俱当听命于义志则秉义命以帅其气气则承志之所至次之以接于物则内外相应发皆中节各不违宜无所亏失故气充而无馁心安而不动也若志不遵义而专壹自恣所行既乱气必不得自宁气不循理而专壹自恣所行既乱志亦不能自靖故曰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至于颠踬趋走之际气又非专在是也正由素无所养不能顺序循理而轻率妄发故其举错失常以至于此既已颠踬其气愈乱气乱则心自不安也
  我知言○注知言者尽心知性于凡天下之言无不有以究极其理而识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
  虽能究知天下之言识其是非得失而于己之行事却不相关未见心之不动之理盖知言者知其言之诐淫邪遁之病不使有之于己则言公事直心无愧怍而不动矣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注配者合而有助之意义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言人能养成此气则其气合乎道义而为之助使其行之勇决无所疑惮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于道义则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矣
  浩然之气集义所生须有是义则有是气若无是义则无是气但见气须以义为主未见义须以气为助配有助之意此过论也所谓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于道义则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者此论窒碍尤多果无气则其义已不存如何所为却出于道义所为果出于道义则其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往矣又岂有疑惧不足有为者哉一时所为暂行遽止有始无终止是专以顾䕶私欲而已便谓出于道义恐亦未当夫道本无物可指统而言之乃其事物相交所由道路之总称义乃道中之物也分而言之事事物物各有其道义亦自有义之道若以道义兼言则可义与道对言则不可经言配义与道与字界在义道之间乃是配义而又配道义与道何可分邪注文分义为人心之裁制分道为天理之自然此又不察义亦无非天理之自然与道亦无可分之理也然其气合乎道义之一句中撤去与字不用而以义道兼言亦由见与字有窒故也又观前后经文前言以直养而无害后言是集义所生皆说以义养气之事惟此中间一节却说气助义道与前后意义亦不相合配止当训合与当作为其为气也配义为道无是馁也如此读之义乃可通恐经文与字为误不然终无可通之理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注必有事焉而勿正赵氏程子以七字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读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于颛臾之有事正预期也春秋传曰战不正胜是也如作正心义亦同此与大学之所谓正心者语意自不同也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而勿预期其效其或未充则但当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为以助其长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若依近世之说改心字属上文勿正心三字不成文理王滹南曰或以心字属上句或以属下句以文势观之语皆不安中间或有脱误未可为㫁然之说也此论甚善勿正勿忘之间难容更有心字勿忘上只当有一亦字心字盖亦字之误注文解正字为预期语录曰正则有所待盖必之之意既以正为期待又以期待为必之之意迁就甚矣必期二字义实不同必是必定不移之意期是期望未定之意如言期于必取期于必得须有必字乃为定意单用期字与必同说非也战不正胜若解为战不期胜连春秋传也说不通正胜乃必胜之意如楚子玉所谓今日必无晋矣者是也不正胜者谓其不可有准定必胜之意也至于期望之心何可无也孔子行三军亦必好谋而成者是与未尝不望有成也由是言之以正为期误亦明矣注又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乃是专为养气而集义也君子行义知此义为巳所当为而为之日往月来义乃自集以渐至于事皆合宜则俯仰无所愧怍浩然之气自成义不可有意于集气不可专意于养惟能真实行义则义自有集气自有养是之谓善养气者也彼専为养气而集义者其心本不在义特欲假此义为养气之资所集之义非真实之义也义既无实气亦岂能浩然哉又解勿正为勿预期其效正不可为期辨已在前既以集义为事郤不期望其成效世间岂有为其事而不望其事之成者乎又解勿忘为勿忘其所有事勿助长为不可作为不知所有事果是何事作为果是如何作为皆不可晓必有事焉而勿正亦勿忘勿助长也者事指义所成之事功而言盖言行义则必有所成之事功在焉然其心当正在行义不可正在事功亦不可忘此事功于气无所顾藉又不可欲其事功之速成急假无实之义以张其气如助苗之长也义根本也气枝叶也义实则气充义虚则气馁假虚义以张其气是犹㧞根本以长枝叶也根本㧞则枝叶槁矣故曰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予尝推衍此论义极该广非但养气而已凡其巳所当为之善为之于已皆有及物之事功随之明明徳则有新民之事功随之正心修身则有治国平天下之事功随之然其心当正在明已明徳正心修身不当正在新民治国平天下之事功亦不当忘此事功而无及物之心也正便有助长之意勿正则自不至于助长矣前古圣贤凡说道义必与成物之事功兼言君子笃于亲其下便说民兴于仁慎终追远其下便说民徳归厚人人亲其亲长其长其下便说天下平如此之类不能遍举其心虽不正在事功亦未尝忘其事功也董仲舒言明其道不计其功此乃勿正而忘之也惟孟子勿正勿忘之言妙尽其理非后人所能及也此一节与上段文不相接必有事焉上疑有脱简今不可考
  曰我于辞命则不能也然则夫子既圣矣乎○注公孙丒言数子各有所长而孔子兼之然犹自谓不能于辞命今孟子乃自谓我能知言又善养气则是兼言语徳行而有之然则岂不既圣矣乎
  孟子本言我知言非谓我能言也今因我知言之一语遂以为兼言语而有之非也此段疑有阙文不可强解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注天地以生物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
  若言所生之物各得天地生物之心以为心则犬豕马牛虎狼蛇蝎皆当有不忍之心此物何尝有此哉孟子止言人能如此非谓物物皆然也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下文既有乍见孺子将入于井之说注文于此未宜多论
  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注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情也仁义礼智性也
  端端绪也丝之端绪即丝也麻之端绪即麻也仁之端便是仁义之端便是义今乃分仁义礼智为性分仁义礼智之端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为情岂有一体而为两物者哉语录论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与此说互相首尾亦以四端为情又说情既发则有善不善盖不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未尝渉于不善也情有善不善若指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而言则可归之四端则不可四端本只是仁义礼智不可别指为情也后篇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有此明文岂容别议
  莫之御而不仁是不智也○注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为之岂非不智之甚乎
  莫之御三字注文无明说御止遏之也盖言为仁由已莫之或有止遏之者而自不为之是不智也此与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语意相类
  取诸人以为善是与人为善者也○注与犹许也助也取彼之善而为之于我则彼益劝于为善矣
  此说过于用巧而失之狭其功止可及于知识之间而已不识不知者所遗多矣恐非孟子赞称舜徳之本指也若只言与人同为善则理平意足气象又广大亦甚自然夫与人同为善诚难事也茍非大中至正之人莫有能者窃尝验之天下之人见人有技媢嫉憎恶违之使不通挤之使不保如此以便己私者比比皆然诚能克去己私以至公无我为心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夫然后可以与人同为善矣视其规规然取彼之善为之于己以劝彼善者相去岂不甚远哉南轩曰取诸人是与人同为善也此最本分
  孟子曰伯夷隘柳下惠不恭○注阙
  孟子曰衍文
  公孙丑下
  天时不如地利○注天时谓时日支干孤虚王相之属也
  近世以时日支干凑为动作吉凶之说者不可胜数皆上古所未有也以此为天时恐非贤哲所宜谈者至若彼邦离叛此国辑睦彼岁饥馑此年丰熟彼军疾疫此众康宁又如舟师遇春水骑兵得秋风渉险而无雨雪袭击而逢阴晦敌国之所谓天时者皆此类也南轩曰用兵乘机得其时也
  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注言四面攻围旷日持久必有值天时之善者
  旷日持久乃是地利之功不可与四面攻围一衮解为天时之善也说者宜云四面攻围必有值天时之善者然而旷日持久师老卒墯而不能胜者由其城池险固易守难攻是为天时不如地利也
  域民不以封疆之界○注域界限也
  注与经文通读则是界限民不以封疆之界界字重复不成文理域与下句固字威字相对为文皆是动作从已字样域惟训处为是盖言聚处其民不必以封疆之界限禁之也
  是或一道也○注是或别有一种道理
  是或别有一种道理此是猜想揣度之言曽子既言我以吾仁我以吾义则所指之道亦已明矣孟子之言不应如此猜度也盖言曽子所言非不义也今我此事亦或与曽子所言同是一个道理也故继言天下有达尊三盖以齐王之爵比晋楚之富贵已之齿徳比曽子之仁义所以明其一道之无异也或者谦逊之意盖不欲直比曽子也
  子之持㦸之士一日而三失伍则去之否乎○注去之杀之也
  若以杀之为问子之失伍也亦多矣乃是指孔距心亦可杀之也孟子之言何其踈戆如是邪前篇见不可焉然后去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去与杀自有分别去之止是逐去不用非杀之也
  不得不可以为恱无财不可以为恱得之为有财○注不得谓法制所不当得得之为有财言得之而又为有财也或曰为当作而
  不得之意止是谓其无财非有关于法制也经既眀言自天子达于庶人岂有不当得之法制哉注文为见两言不可以为恱疑其重复故以法制之说与无财分之为二也试于常话中体认语意类此者每每有之虽两言之而无财一句乃是故重前句自解其不得之由耳先言不得不可以为恱后乃再言只是无财故不可以为恱也后又总言得之为有财则其自解不得之意止在于无财岂不甚眀不可于经文之外増加法制为说也注又解得之为有财引或曰之说改为字为而字读经文为得之而有财则益牵强不成文理矣
  且比化者无使土亲肤于人心独无恔乎○注比必二反比犹为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为死者不使土亲近其肌肤于人子之心岂不快然无所恨乎
  棺椁为死者护其肌肤虽愚夫愚妇共皆知之孟子何必谆谆言此邪充虞本以木若以美然为问孟子所答之言必须说出棺椁敦厚欲其耐久不致速有朽坏之意则与元问相合而注文但说设置棺椁之常意于木之美恶厚薄略不相关则是未尝答其所问也是岂经之本意哉旧说棺椁敦厚比亲体之变化无令土亲肤南轩曰比及其化不使土亲其肤二家之解虽其文有小异大意则同皆以比为比及化为变化其理诚是然于上下之文犹未尽通也且姑且也者字乃普该众人之辞盖言七寸棺椁自古以来人皆用之虽共知其亲之体终皆不免朽坏且于比变化者不使土近其肌肤于人为子之心谁独无此快恱乎
  吾闻之也君子不以天下俭其亲○注送终之礼所当得为而不自尽是为天下爱惜此物而薄于吾亲也人有吝物之心亦皆止是为已今言为天下爱惜此物不知持此物于天下与谁也又况一人送终之物大都㡬何而为天下爱惜邪夺之于其亲施之于天下不惟君子不为虽小人亦无此事不以天下俭其亲盖言君子作事立法不欲使天下之人俭薄于其亲也
  有仕于此而子恱之不告于王而私与之吾子之禄爵夫士也亦无王命○注仕为官也士即从仕之人也从仕为官也士乃未为官者也解士为从仕之人误矣经中观亦字文势仕士本是一个字仕当作士传写之差也
  季孙曰异哉子叔疑○注季孙子叔疑不知何时人盖子叔疑者尝不用而使其子弟为卿季孙讥其既不得于此而又欲求得于彼
  旧注以季孙子叔为孟子弟子季孙不喜孟子之意故言异哉子叔亦疑之今以子叔疑三字为一人亦无考据子叔疑既已不用却得使其子与弟并为卿相此又不可晓也大抵此章自季孙曰之下文多未详不可强解
  泄柳申详无人乎缪公之侧则不能安其身○注泄柳申详缪公尊之不如子思然二子义不茍容非有贤者在其君之左右维持调护之则亦不能安其身矣义不茍容者道合则留不合则去二子在鲁君则不顾于己已则盼盼然望人于君之左右维持调䕶求区区一身之安此非茍容而何此段经文本与上文缪公尊礼子思之说相对为言上文注云缪公尊礼子思常使人伺候道达诚意于其侧乃能安而留之也此说诚是所谓伺候者伺候子思之颜情也准此以解本段之义泄柳申详亦是常使人候伺缪公颜情道达诚意于其侧以安其身也然则人君以此礼贤则可人臣以此事君则不可注文亦是见此一节义有不安故宛转其意特加贤者二字指君侧之人为贤人以成二子义不茍容之说然经中本无贤字意脉彼其在君之侧候伺颜情道达人之诚意通布腹心者盖亦只是左右亲信与人媒合就事之人非皆可谓贤者也夫中正特立之士虽因贤者荐达至于行事之际可否进退有义存焉亦不直须常有贤者维持调䕶恃以为安也况泄柳又非中行之士推闭门不内之心乃其狷介之有甚焉者也君自造门欲就见之犹不可得岂有望其君侧之人维持调䕶之理又以一章之文势言之至其结意处止言虑而不及子思于泄柳申详未尝再有干渉亦难通解窃尝撤去泄柳以下十七字读之昔者鲁缪公无人乎子思之侧则不能安子思子为长者虑而不及子思如此则语意通顺而无㚄碍十七字义实未详
  王庶几改之○注所改必指一事而言然今不可考矣孟子去齐盖为道之不行非由一二事偶不如意悻悻然去之也若专望齐王止改一事意亦狭矣王庶几改之者普言王之素习果能悛改而有自新之志犹可足用为善也其所责望于王者大矣不可单指一事而言也
  王由足用为善○注杨氏曰齐王天资朴实如好勇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皆以直告而不隐于孟子故足以为善
  直告不隐固为朴实只朴实亦恐未至于足用为善也况好勇好货好色好世俗之乐有因不得已而言者有因惭怒而言者意皆自谓不能行先王之道此不㡬于自暴自弃乎指此为足用为善义无可取孟子平昔许齐宣王之意惟在不杀觳觫之牛所谓是心足以王矣者是也足用为善意正在此非指朴实而言也
  吾何为不豫哉○注孟子虽若有不豫然者而实未尝不豫也
  上文彼一时此一时之语正是自明其不豫之心在此时不得不有也今言实未尝不豫于经文前后意已差别而注文两句又自有窒果以实未尝不豫为真则其虽若有不豫然者为假矣假者固不必论而真者于理亦非也见天下无有治期生民困于虐政而恬然不以为意仁人之心固如是乎观孟子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之言乃是忧先王之道不行生民之困无已不豫之心盖为此也吾何为不豫哉为当读为去声言我之不豫正为此耳我为何事不豫哉言其非为己也


  四书辨疑卷十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十一    元 陈天祥 撰孟子
  滕文公上
  周公岂欺我哉○注文王我师也盖周公之言公明仪亦以文王为必可师故诵周公之言而叹其不我欺也文王大圣人古今皆师宗之以公眀仪之贤岂不知此何须直至闻周公之言方才亦以文王为必可师也历观成覸颜渊之言皆是勇于为善当仁不让之义至公明仪则诵周公称文王我师之言叹周公之不我欺不惟无甚意味与前二家气象亦不同矣文王我师也此本公明仪之言欺犹轻易也盖言文王我既所师不违其道虽周公亦岂能轻易我哉则与我丈夫予何人之意气相类
  曽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注但所引曽子之言本孔子告樊迟者岂曽子尝诵之以告其门人欤
  曽子便曽诵之以告门人所诵者亦只是孔子之言终不可以曽子曰为是也曽子曰与孔子曰只争一字之差曽字本是孔字盖后人传写之误
  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注滕与鲁俱文王之后而鲁祖周公为长兄弟宗之故滕谓鲁为宗国也
  宗枝宗𣲖宗属宗人皆同姓称呼之常语如周之宗盟异姓为后晋吾宗也宗妇觌用币之类皆其同姓称宗之明例滕谓鲁为宗国亦此例也兄弟宗之之说似为过论
  曰吾有所受之也○注盖上世以来有所传受虽或不同不可改也
  注文犹以此句为父兄百官之言也若准此说当须删去吾字上曰字下句谓字上却添世子二字然后可通不然则曰与前曰字重复谓然友之语又与上文相混不知何人所言前后交互不可晓矣观其文势彼父兄百官之言至䘮祭从先祖句终尽矣自曰字以下皆世子之言故谓字上不须再称世子也吾有所受之也此世子答众人之语也所受有受于孟子也既答之又谓然友使复之邹以问孟子也
  父兄百官不我足也○注不我足谓不以我满足其意也
  注文不眀所谓其意者恐是指父兄百官之意也叙此以解下句乃是文公自谓恐其不能尽于大事也若此者岂非阴从百官以阻孟子之意乎孟子素知言宜当察见此心已入于自暴自弃之境虽不答所问可也今乃谆谆然加意以告之乃是知文公有志于肯为可与言而言之也盖不我足者以我为不足也父兄百官以我驰马试剑素无谨行不足以遵守礼制彼皆为此恐其不能尽于大事也使然友以此往问者盖欲孟子知其众所沮挠之本情然后有以处之也
  百官族人可谓曰知○注可谓曰知疑有阙误或曰皆谓世子之知礼也
  注文所疑者两事一疑有阙一疑有误谓有误者为是经中可字有窒或曰之说易可为皆此甚有理然又改知字为平声却为未当知字既为平声而在一句之末其下别无字意可说百官族人皆谓曰知不知知为知甚也皆谓世子知礼礼字乃赘文耳知止当音智世子排众议以遵孟子之言守先王之礼确乎其不可㧞茍非智识高远者定不能也百官族人皆谓曰智前后义皆通贯
  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注夏时一夫受田五十亩计其五亩之入以为贡商人始为井田之制以六百三十亩之地画为九区区七十亩中为公田其外八家各授一区但借其力以助耕公田又云贡法固以十分之一为常数惟助法乃是九一而商制不可考周制则公田百亩中以二十亩为庐舍一夫所耕公田实计十亩通私田百亩为十一分而取其一窃料商制亦当似此而以十四亩为庐舍一夫实耕公田七亩是亦不过什一也
  此说既多与经相违又多自相窒碍若商人始为井田之制则夏后氏未有井田也田既不井不知贡法如何分画商人井田之制既已备说在前继而却言商制不可考前言惟助法乃是九一后说周制为十一分取一窃料商制亦当似此所言前后不一除贡法之外皆与什一之数各不相合论语集注解盍彻乎言周制大率民得其九公取其一亦与此周制十一分取一之说不同助法九一之说想亦别无所据盖指后文请野九一而助为言予于此句窃有疑焉孟子果谓殷制为九一与其皆什一之说岂不自相乖异邪当时必是见其事有未能骤改者故有此请盖一时之权宜非殷人之旧制也大抵三代田制既无明文可考其详不可得知孟子既言由此观之虽周亦助也则是当时周制已不能尽得其详今又经隔一千七八百年而欲备举周代以前殷夏之制亦徒劳耳说者但当合其经文什一之数而已南轩曰夏商周皆以什一盖五十亩者以五亩为贡七十亩者以七亩为助百亩者以十亩为彻此说本分
  使民盻盻然○注盻五礼切从目从兮或音普苋切者非盻恨视也
  注文于此段经中止是零说字义未尝通解所言事理不知盻字之恨视果主何意恨视何人也盻有数音陆徳明引说文音五礼切南北玉篇皆下计吾计二切江南广韵胡计五计匹苋三切中原广韵五启胡计五计普患四切韵略无此字毛晃韵略二音其一胡计切训恨视其一匹襇切与普苋匹苋普患切者皆同音盻毛氏又与盼字同训顾视又释为劳苦不休息貌仍引孟子此语为据读孟子者惟准此说读盻字与盼同音义乃通顺盻乃盻望也言其民于力作劳苦之间盻盻然望其所获将至终岁勤动竟不得以养其父母也
  又称贷而益之○注称举也贷借也取物于人而出息以偿之也益之以足取盈之数也
  若谓举借于人以足取盈之数经文止可言又称贷而足之益与足义实不同益谓増其馀足谓补其阙今以益之为足其取盈之数于文已有如此之差继推经文前后所言之事理上文既言凶岁必取盈焉使民不得以养其父母至此民又举借以足取盈之数则是两畨取盈义不可晓盖称谓假其名也贷谓借其赋也益谓増其数也言于常赋之外称为借贷重复取之也近代有以用度不足于此年赋税既已征足又指下年者假称借贷为名以征取之又有别指名项借征于民如税舟车间架之类及和雇和买竟不给价者凡如此者皆于常赋元额数外所増益者又称贷而益之皆此类也
  周虽旧邦其命惟新○注周虽后稷以来旧为诸侯其受天命而有天下则自文王始也
  注文盖以惟新为文王所受有天下之天命惟新也若从此说则下文亦以新子之国乃是亦欲滕文公受天新命而有天下也孟子之言必不轻率如此新子之国一句之上眀有子力行之四字盖是劝文公力行仁政如制民恒产教以人伦之类用此道以新其国若事功获成则天也皇天无亲惟徳是辅天命人事未尝相离今注文专言天命不及文王之徳理有未尽诗之本意正是以天命与文王之徳兼言周虽祖宗之旧邦至文王益修其徳上天佑之治化大行民乃丕变凡其所成无非天命其命惟新盖谓此也不直至于有天下始为其命惟新也
  使毕战问井地○注文公因孟子之言而使毕战主为井地之事故又使之来问其详
  使毕战主为井地之事经无其文盖亿度也向者问为国滕文公之亲问也今者问井地乃是使人来问本非一时之事又前叚荅文公者乃是论其取于民之法制教民人伦之道此段荅毕战者止是说井地一事前后两叚事各不同此当自作一章正为首初无滕文公三字以故并而为一若以两次与两段之事证之三字乃脱漏无疑
  闻君行仁政○注仁政上章所言井地之法也
  仁政非可枚举岂止井地一事而已况滕文公虽尝使毕战问其法于孟子然亦未闻实曽行之于其国也许行岂得探先借称其美哉渠亦止是总指文公善迹而言也
  有大人之事有小民之事○注阙
  上言大人下言小民文辞不顺古注本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大人与小人对言是其本文今本民字为误
  曽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以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注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辉洁白非有若所能仿佛也或曰此三语者孟子赞美曾子之辞也
  三语果为赞美曽子之辞则江字上当别有孟子发语之文然又不知所赞者为何事也若止为不可有若之一事亦不必推称至此若谓通赞曽子之道徳而孟子本说子贡诸人追仰孔子却忽然盛称曽子之徳美如此可谓语言失序矣况其所称非孔子无以当之也由是言之只前说为是
  盖归反蔂梩而掩之○注反复也蔂土笼也梩土轝也于是归而掩覆其亲之尸
  反字训覆义便难解此段意有曲折若初见其尸即便掩覆宜曰掩覆而归不当道归而掩覆也经既先言归后言反蔂梩反字乃赍回蔂梩之谓也推其始末初亦只是偶然至其委尸之所蔂梩之噐随身必无既见其尸心始不安思欲掩之必须归取其噐赍之反至其处然后得以掩之也反蔂梩为赍回蔂梩亦较然矣
  滕文公下
  勇士不忘丧其元○注勇士轻生常念战斗而死丧其首而不顾也
  勇士之志遇事即奋不止在于战斗也龙逢比干虽非战斗而死亦不可谓为非勇可以死而死皆为勇者之事不可单言战斗也
  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注女子从人以顺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谀茍容窃取权势乃妾妇顺从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
  彼公孙衍张仪驾纵横之势骋游说之辞想其精神气槩如在眼前阿谀茍容非其类也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此衍仪事状之本真比之妾妇之必敬必戒无违夫子者气象不同孟子荅景春子未知礼乎者此是鄙衍仪僭横无礼之主意盖人伦纲纪惟礼维持男为人臣女为人妇一不循理即为人道中罪人尚何足称故举女子从夫之道以喻为臣之节言虽妾妇犹当以顺为正不可违礼自恣而衍仪挟纵横之术胁制诸侯图取一时富贵违礼犯义曽不如妾妇之以顺为正非言如妾妇之阿谀茍容也
  要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注馈食酒食之食音嗣食当音蚀音嗣非也论语中有辨然经中酒食之食字义不可通要其有食者夺之岂容馈食而有无食者哉葛伯所夺乃是择其食有美味者夺之中原古注本要其有酒肉黍稻者夺之肉字为是下文童子以黍肉饷是为明证
  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汤有光○注言武王威武奋扬侵彼纣之疆界取其残贼而杀伐之功因以张大比于汤之伐桀又有光焉
  张大其杀伐之功仁人之所不为非武王之光也以杀伐与汤争雄长肆矜夸衒耀之言又为可鄙武王之心必不如此光字义本属汤说在武王非也南轩曰于汤有光云者言其相发挥云尔又诸家书解苏氏以为汤伐桀而有惭徳今我亦为之汤不愧矣吕氏曰武王体汤之心行汤之事所以有光于汤也蔡氏曰自世俗观之武王伐汤之子孙谓之汤仇可也然汤放桀武王伐纣皆公天下为心非有私于己者武之事质之汤而无愧汤之心验之武而益显是则伐纣之举岂不于汤有光也哉陈氏曰汤放桀以安民吾今亦伐纣以安民则于汤有光显矣南轩诸人意同其说皆是盖武王遵汤所行而行则汤有光显故言于汤有光非谓武王之光过于汤也然张字无明说却为未备张犹开张显眀之也盖言我之诛伐所以张眀其凶残之罪也
  日攘其邻之鸡者○注攘物自来而取之也
  物自来而取之攘字本无此训经中亦无自来之意攘字止当训窃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注有作之有读为又古字通用
  予谓上文邪说暴行又作此云有作恐皆有误又与有前后相易读之于文为顺
  已频顣○注已仲子也
  已当作已已与纪同音已与以同音已已止争半画之异盖后人传写之差耳从已字说观其自仲子齐之世家也以下皆言仲子之文未尝间㫁至此不当又有已字谓称仲子也又已频顣亦不成文从已字说初见所馈生鹅固已频顣而恶之矣他日偶食其肉闻其兄之言而哇之则前后意有伦次已字文亦自然
  离娄上
  而仁覆天下矣○注此言古之圣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犹以为未足以遍天下及后世故制为法度以继续之则其用不穷而仁之所被广矣
  此章本言为政必须遵先王之法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师旷之聪皆譬喻比方之言非一章之本意也今以耳目心思通言其用不穷仁之所被广矣耳目之力岂能仁覆天下哉目力继之以规矩止能为方圆耳力继之以六律止能正五音仁覆天下止是言其既竭心思继之以不忍人之政者所能非有关于耳目之力也
  言则非先王之道○注非诋毁也
  上注解泄泄为怠缓恱从之貌形容得不相匡正之情状本是初不言泄泄中有诋毁先王之意继而解沓沓二字复为此说盖不审沓沓即泄泄也前解泄泄为怠缓恱从之貌后解沓沓为诋毁先王之道一事而分两意岂非误邪又况以非为诋毁则意狭事偏若只解为是非之非则意广事备言聚敛言奢靡言酒色言逸游凡其所以懈怠其君心忽慢其王事者皆非先王之道非特诋毁而已也大抵泄泄沓沓皆不敬之貌怠缓恱从乃不敬之情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所言不由先王之道是皆不敬之大者也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此孟子事君之敬也非与此非字义同南轩曰言非先王之道则是不稽古而汨于功利也此谓不稽古者是也汨于功利却是好大喜功而有作为之志与泄泄沓沓怠缓恱从者又不同矣
  仁不可为众也○注有仁者虽十万之众不能当之众本无定数孔子之言亦非有指定㡬万之意十万盖继前亿字而言然以文理观之众与亿义不相干不可曲就其数众只是人数众多之谓为施为也遇至仁之君虽有众不能施为也
  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平○注亲长在人为甚迩亲之长之在人为甚易而道初不外是也舍此而他求则远且难而反失之但人人各亲其亲各长其长而天下自平
  注文散乱指说不知道为何道事为何事亦不见天下自平之理读之不可晓也盖孟子伤昏乱之世不知王道为治之本先王之教化不行故有此叹道治道也事亦为治之事也欲致天下之治其道在迩不在远而于远处求之其事在易不在难而于难处求之此古今之通患而世莫之悟也果能遵先王之道于心得躬行之馀以孝弟仁义教化其民使人人皆亲其亲长其长自无悖理乱伦无父无君之事而能上下安和故曰天下平也又各字之义亦似未安各亲其亲乃是各亲已家之亲各长其长亦是各长已家之长亲非他人所有以各为言理固不差长虽他人亦有之长之之道岂可无也如倍年以长父事之十年以长兄事之孔子之于乡人杖者出斯出矣未尝各长已家之长不长他人之长也天下有达尊三齿亦天下之通尊者楚人之长亦长之秦人之长亦长之但与长兄之长有差等耳非有截然各长之限也上下通言二各字皆不必用
  是天下之父归之也○注天下之父言齿徳皆尊如众父然
  有天下皆尊之徳无天下皆尊之齿太公见用于周年方八十归周之初七十馀矣若以齿言亦未可比拟天下之父也况伯夷以孤竹国世子归周又未必如太公之齿也以徳言之故称二老注文止可言徳为天下所尊若众父然不必言其齿也
  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注辟开垦也任土地谓分土授民使任耕稼之责如李悝尽地力商鞅开阡陌之类也
  开垦田畴分土授民皆王政之先务养民之良制今乃指为李悝尽地利商鞅开阡陌之术同类使与善战连诸侯者相次伏罪岂不冤哉盖草莱指边鄙荒废之地而言辟草莱谓开拓边疆也任土地谓务广土地也侵夺邻境益已疆土以此加罪宜无辞矣
  侮夺人之君惟恐不顺焉○注言恐人之不顺已人被陵侮侵夺之际彊者必怒弱者必怨此人之常情必无顺已之理智伯求地于韩魏二国隐忍而与之非其顺也盖欲长其侮夺之心构其祸将以报怨也南轩解顺为遂曰惟恐不得顺遂其侮夺之为也此为得之
  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注权称锤也称物轻重而往来以取其中者也权而得中是乃礼也
  引经以证注说嫂溺援之以手正为权而得中以手援嫂果可以为礼乎圣人取称锤称物活无定体之象名权本以应变适宜为义故汉儒有反经合道之论近世儒者力排此说予于论语中已尝辨之孟子于此固已分别男女授受不亲为礼嫂溺援之以手为权于应变适宜反经合道之义岂不甚明注文亦尝正程子权只是经之说云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义推之则权与经亦当有辨其说诚是然亦但当归之于一今言权而得中是乃礼也却与权只是经之说相合翻覆如此未敢从也
  今天下溺矣夫子之不援何也○注言今天下大乱民遭陷溺亦当从权以援之不可守先王之正道
  注文以从权则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乃是以合经反道为权也既与前注称锤之说不同又非汉儒所论反经合道之本意两无可取夫嫂溺援之以手乃从权也外虽暂反授受不亲之经内则主于救人一身之死孰谓从权则不可以守正道哉淳于髠亦欲孟子内以守正为本外以从权应变不可胶之于一表里专执古道而已其意不过如此先王之正道岂敢直以为不可守邪说者但云今天下大乱民遭陷溺亦当如援嫂之溺从权以援之今夫子不援何也只如此说义自足矣删去不可守先王之正道一句则为无病又与权与经亦当有辨之意可以相应
  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闲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注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过谪行政之失不足非闲惟有大人之徳则能格其君心之不正以归于正而国无不治矣
  注于章首人字之下创添君用人之非五字与本经之义全差所言误事不浅人君之用人行政乃国家大得失所关天下大利害所系岂可置而不问哉为人臣者明知其君用人既非行政既失而曰此不足过谪此不足非闲使大奸巨猾日前日进𭧂官污吏日盛日繁庶政颠堕生民涂炭由由然坐视而已大人之道不如是也继此再解下句云惟有大人之徳则能格其君心之不正前后两节意自相窒既不过谪用人之非又不非闲行政之失于其君心如此不正处不格不知有大人之徳者复欲格其君心中何者之不正也人君之职惟在慎择宰相宰相择用百官百官分行庶政由此观之天下之治与不治系在人君一心之正与不正之间耳人君之心天下之本也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故大人如伊傅周召之为相未尝不以格君心之非为其所先之切务也格正也格君心正其君心之不正也大人格君心之非其格之之道不在一一亲身自为自其君为太子以至登极举道徳可尊者以为师宾择梗正可严者使任諌诤左右前后皆置正人平居无事则经筵师臣讲眀道义考论古今资益其见闻辅养其徳性不使非心有可萌之隙及其行有差失则台谏诸官同心恊力随事规戒期于一举一言必出于正而后已此古制正君之眀法也经言人不足与谪非谓人君用人之非不足谪也言其不可専以过谪受官已用之人也政不足闲非谓人君行政之失不足闲也言其不可専以非闲诸人已行之政也谓当端本清源务先正其君心之不正君正则朝廷正朝廷正则内外百官皆得其人天下无有不治也近代以来往往不先于本而齐其末内虽有宪台察院外虽设廉访采访观察按察之类专务弹劾奸恶纠按非违谪去一人十人复至闲去一事十事复来舍其源而清其流不亦难乎孟子言一正君而国定诚为万世之格言也
  政不足闲也○注愚谓闲字上亦当有与字
  中原古注本闲字上未尝无与字盖南本传写之差耳
  人之易其言也无责耳矣○注人之所以轻易其言者以其未遭失言之责故耳盖常人之情无所惩于前则无以警于后非以为君子之学必俟有责而后不敢易其言也
  语言易发而不堪取信者历历见之盖亦习性既成不知有耻虽经累责而终身不改者多矣有责而后不敢百无一二然其不敢之情亦止是于责已者有畏于他人不敢者又鲜矣无与毋同责责望也盖言轻易其言者所言必妄不可责望其实也论语言之不怍为之也难两经意同
  四书辨疑卷十一
<经部,四书类,四书辨疑>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十二    元 陈天祥 撰孟子
  离娄下
  惠而不知为政○注𠅤谓私恩小利
  经中无该私恩小利之文惠止当解为恩惠孔子称子产其养民也惠谓有养民之实惠也详此一事亦是偶见渉者之难不忍舍去故以乘舆济之其心本出于诚非有矫情饰诈故为私恩小利之意也惠而不知为政者言虽惠矣而不知其为政之大体也不知为政盖亦指此一事而言非通谓子产不知为政也
  日亦不足矣○注人多日少亦不足于用矣
  四境之内水为行人阻滞者亦不止此而已以一舆之力虽多与日数竟岁穷年以济之亦无可足之理日亦不足寻常语话中如此用日字者多矣皆以日为日日也欲其人人皆恱日日为之力亦不能足也
  才也养不才○注足以有为之谓才
  才有大小多寡之不齐不直至于大至于多始可为才但有为者皆才也注文多却足以二字
  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注此亦有为而言
  注文于不善之人未肯许其皆不当言也大意甚善假如居言责之任见有大奸巨猾专横于当时盖亦不容不言也但当不得已而为之不当有好言之心予谓言字上脱一好字不必说有为而言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注必犹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但义之所在则必从之
  必期二字义实不同必是已定不移之意期是期望未定之意向于前篇必有事焉而勿正之下既已辨之矣今又训必为期不思甚矣所谓大人言行不先期于信果者先字为赘经中止有不必二字相并为文训必为期止是不期中间不当更有先字言行不期于信果理诚未是君子欲有所言必先忖度其言可复然后出口言之此正言期于信也欲有所行亦先忖度其行可为然后决意行之此正行期于果也言不期信行不期果此何人哉言正要期信行正要期果但在审察义与不义不可有必之之意也而或不择是非惟以信果为主义亦须信须果不义亦须信须果是之谓必大人则无如此必定之意惟其义之所在而以信果从之也必字不可别训南轩曰言固欲信行固欲果然有必之之意则非此说为是固欲便是期其下别有必字之义
  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注言所以博学于文而详说其理者非欲以夸多而斗靡也欲其融会贯通有以反而说到至约之地耳
  此章可谓为学之指南也知约然后学为有用而注文指说未甚显眀不知指何者为约也圣人之教人也惟恐言之未详义之未尽经书累积文翰汪洋所载不胜其博矣然皆不出于君臣父子长㓜夫妇朋友之间其道则三纲五常而已是之谓约也反说约者引其博以眀此道正心修身为之约守所谓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又博约之捷说也
  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注或曰天下之言无有实不祥者惟蔽贤为不祥之实或曰言而无实者不祥故蔽贤为不祥之实二说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阙文焉
  此章义本难通不可强解二或曰之说皆无可取既云疑有阙文则二说皆当削去以㫁后人之疑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注三王禹也汤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条之事也又曰各举其一事以见其忧勤惕厉之意
  禹汤文武道徳浑全非各一事能尽今举四事分配四圣人其事亦有各有者亦有通有者已不伦矣而周公所施又不止此四事而已不知如何或当时记录有差或后世所𫝊之误不可考也姑置之以待高识之士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注泽犹言流风馀韵也父子相继为一世三十年亦为一世杨氏曰四世而缌服之穷也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六世亲属竭矣服穷则遗泽寖微故五世而斩
  注文说流风馀韵似谓泽为行迹名闻也杨氏说亲属遗泽盖谓泽为祖宗恩泽也一泽字分为两说意各不同父子相继一世年无定数与三十年一世并言一世字亦分两说而皆不知何者为是也杨氏以亲属服制解此一章大意诚是君子以官言小人以民言泽谓亲属义分也五世以五服言之也斩尽也五服之制无分贵贱卿大夫之亲属义分五世亦尽士庶人之亲属义分五世亦尽故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孟子言此盖伤其骨肉亲情之易及踈远也
  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注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虽未得亲受业于孔子之门然圣人之泽尚存犹有能传其学者故我得闻孔子之道于人而私窃以善其身
  注言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圣人之泽尚存若依前注之说以泽为流风馀韵圣人之流风馀韵虽百千万世不绝岂惟五世而已若依杨氏之说以泽为亲属遗泽孟子又非孔子之子孙与上文五世而斩义皆不通此当自为一章首阙孟子曰字淑善也诸于也言我未得为孔子门徒我但闻孔子所传之道私以其善达之于人也
  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注先言可以者略见而自许之辞也后言可以无者深察而自疑之辞也过取固害于廉然过与亦反害其惠过死亦反害其勇盖过犹不及之意也
  取与死三者须其心之自肯然后得为既有自疑之心则肯心已废而三者皆不复可举矣况人之所难莫难于死心在迟疑未定间岂有甘自舍生之理盖伤廉伤惠伤勇皆叙后句可以无者之意为言有可以取者有可以无取者可以无取而取之是为伤廉于可以无取之下不必如此重言义自备矣如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后便叙母命之意为说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后便叙多暴之意为说此皆舍前句而直叙后句之例但说后句则前句之义自显文势然也与死二说亦同又其过不及之说义亦不安孟子本直论可与不可非但计校过与不及也且取多与多为过犹为有说死惟一死但有可不可而已死之过多恐无说也
  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也○注历更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则右师历已之位矣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则已历右师之位矣注文谓历为更渉位为他人之位是也下言右师历已之位已历右师之位与元说他人之位却不相关右师未就位而进与之言乃是自离已位往就右师行处而与之言却言右师历已之位不知当时孟子之位与右师行处果实各在何处而右师如何却来更渉已位右师已就位而就与之言乃是已诣右师之位与右师言却言已历右师之位不知更渉而过右师之位将复何往皆不可晓不历位而相与言不逾阶而相揖本无难解之义不须枝蔓至此说者宜云既不邻位不当渉历他人之位就人与言既不同阶不当逾越隔庭之阶就人相揖
  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注阙
  三过其门而不入惟禹为然而孟子与稷同言正与禹稷躬稼而有天下之语意无异又如润之以风雨风亦何尝能润沽酒市脯不食酒亦不可言食古人以类言者自有此体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注阙
  中原古注本由已溺之也比今本有也字取下文由已饥之也为证则古注本为是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注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
  臣无可叛之君子无可离之父舜事瞽瞍虽屡遭捐阶覆井不测之危宁守死而不去诚无离之之理也匡章仅能无世俗所指五不孝之名便谓己之所以待父者为是父之所以待己者为非离而去之终身不养而又屏弃妻子已亦不受其养仇怨其父以至于此岂非不孝之大者乎孟子乃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又以语言宛转周䕶之亦岂徒然也哉盖欲渐摩诱化使之改过迁善而已学者于此宜深味之
  万章上
  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注胥相视也
  解胥为相视帝将相视天下而迁之焉不成文理况胥字未尝有训相视者胥止当训相帝将相天下而迁之焉亦不成语书传中胥字解为须者每每有之史记赵奢谓许历曰胥后令索隐曰胥须古人通用必准此说以胥为须义乃可通须必欲也帝将必欲以天下迁之也旧注解胥为须盖亦古人通用之义也孙奭䟽云帝将须以天下迁之既有此解不须别论
  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注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也
  子学善道父亦改其素习之恶如此而见化于其子者屡尝见之比于不得待以为子者道理相悬尚远矣盖瞽瞍平昔忍为于舜者无所不至一旦化凶悖为信顺何哉盖由知舜道徳显著而为天下归仰亦谓非复向日之子不得以平昔待舜之心待之此之谓不得而子也
  禹避舜之子于阳城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阴○注阳城箕山之阴皆在嵩山下深谷中可藏处也
  藏之一字甚不情实禹益避其君之子与舜避尧子之心无以异也君之子果有道徳能嗣父业使天下得被其泽此固舜禹益之所愿也及见天下之朝觐讼狱讴歌者皆不归之知其不克负荷民望在已所不得辞始以安天下为己任此舜禹之所以践天子位焉者也益则君之子既克负荷已所得辞者也是皆诚心任其自然之道而行深谷中藏不知藏甚若禹在深谷中藏则天下之朝觐者亦难寻觅也况阳城在嵩山南将三十里箕山又在其南皆不在嵩山下深谷中藏字不可取
  舜禹益相去久远○注阙
  相去久远四字殊无义理与下文皆字不可通说况益亲曽事舜继又相禹至禹崩时去舜才十三四年其实未尝相去久远也孟子于此一节专论为相久不久其子贤不贤之两事耳自此句而下乃是结上文之意两事俱各再言相当作去声去当作之远当作近舜禹益相之久近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如此与前后通读则文理不差去远二字盖传写之误
  外丙二年仲壬四年○注赵氏曰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氏曰古人谓岁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岁仲壬方四岁惟太甲差长故立之也二说未知孰是
  信如程氏之说则外丙仲壬皆当为太甲之弟太甲乃其庶兄也嫡者尚幼故庶长者得以立也然欲叙外丙仲壬之年以明其当立之意亦须有先后之次当自长者言之长者有故始言次者今先举二岁之弟后言四岁之兄此何说也仲壬乃太甲叔父太甲嗣仲壬而立蔡氏书传考据甚明本赵氏之说为是
  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注此事当孟子时已无所据
  孟子言宫之奇谏百里奚不谏又言年已七十所指之事亦已详矣未可谓之无据也注文盖见孟子之言与史记所载有所不同故有此说史记言晋献公既虏百里奚以为秦穆姬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其贤欲重赎之恐楚人不与乃以五羖羊之皮赎之授以国政号曰五羖大夫由是言之乃是晋虏百里奚以为媵于秦非百里奚自之秦也孟子言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似与史记不同其实未尝不同也读此章者当以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为句去为去位也之秦年已七十矣则与晋虏秦赎自不相妨不必言已无所据
  万章下
  晋平公之于亥唐也○注阙
  中原古注本无之字有则似为文备宜取集注本为正
  曰郤之郤之为不恭何哉○注郤不受而还之也再言之未详
  二郤之一必为衍然孟子荅万章之问止是言交际主恭未尝言其有所赐与万章便以郤之为问意不相承必有㫁简不可考也
  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注万章以为彼既得之不义其馈不可受但无以言语闲而郤之直以心度其不义而托于他辞以郤之
  万章一问中二曰字必有一为衍者而注文今为是说盖指以心郤之下曰字为心度之辞然其所叙之言诚难以心度为说也予谓经文有传写之差其取诸民之一句与曰字相连元是一段緫意合在请字之上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请无以辞之以心郤之而以他辞无受不可乎如此读之似为顺理
  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注孔子受之如阳货蒸豚之类是也
  阳货未尝交孔子以道接孔子以礼也蒸豚之归正可谓无道无礼不可引以为证斯孔子受之矣盖言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虽孔子亦受之乃是假设譬喻之言本无所指之事阳货蒸豚之说置之可也
  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注商受至为烈十四字语意不伦李氏以为必有㫁简或阙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阙之可也
  直为衍字者良是去此十四字读之上下语意方始得通前人之见未尝及此自宋氏播迁江表南北分隔才一百五六十年经书文字已有不同况其秦火之馀而又累经丧乱传流错误不可谓无如此之类宜有以辨之也
  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注夫御人于国门之外与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义之类然必御人乃为真盗其谓非有而取为盗者乃推其类至于义之至精至密之处而极言之耳非便以为真盗也
  盗亦多端岂必御人始为真盗昏夜伺隙发户穴墙取彼之物以为己有此皆非其有而取之者虽与国门之外御人者不同得不为真盗乎况其言论至于义之至精至密之处不过极是而已夫义岂有过哉果如注文所论则天下之事皆于义之不精不密处言之然后为是恐无此理充类至义之尽与猎较簿正之类本不易知茍无实据不可谩说有惑后人也末章注云此章文意多不可晓不可强为之说此言却公可以免后人穿凿之劳
  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已仆仆尔亟拜也○注初以君命来馈则当拜受其后有司各以其职继续所无不以君命来馈不使贤者有亟拜之劳也
  注文中道而止自子思以为鼎肉之下不解一字此必有疑于经文既不以君命将之子思犹以为鼎肉而拜之于此义不能通故不说也旧说不以君命者欲使贤者不荅以敬所以优之也子思所以非缪公者以为鼎肉使已数拜也此是解子思以为鼎肉之一节谓是申眀前段子思不恱缪公之意也此说大意固是但前后经文不能相接不以君命将之之下须当别有叙起前意之文如云子思之不恱也或云子思所不恱者须有如此一句在于以为鼎肉之上然后可通今既无从可考说者但当云有阙文而已
  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注阙
  国乃诸侯疆域之称岂能与人为友邪国本君字之误下文千乘之君求与之友是其眀证
  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注言已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国天下皆然善盖一乡单指一人而言尽友一乡普指众士而言一善士分为两说盖有由矣意谓前句一乡之善士既为善盖一乡最善之士后句斯友一乡之善士若与前善士同说亦为善盖一乡一处不能容两最善以此为嫌故于后句中特加尽字普指一乡众士而言避重复也盖不思天之赋与人善非有定则善盖乡国天下者不可限定各处止有一人也皋陶后稷俱是同时周公太公亦皆并世未闻一处不能容有两人也只以一家论之而有泰伯仲雍伯夷叔齐周之八士秦之三良天亦未尝限定止生善盖一家之一人况于乡国天下乎但其善为众所推尊者无论㡬人同为一乡所尊者皆为善盖一乡所谓一乡之善士也同为一国所尊者皆为善盖一国所谓一国之善士也徳同道合相与为友是为一乡一国天下之善士斯友一乡一国天下之善士也今言尽友且一乡之士或有尽能友之之理以普天下众士之多岂能人人尽友邪天下所有之善士志操亦不能皆同相与为友盖亦各从其类耳如长沮桀溺之徒虽孔子亦不能尽友也岂孔子之善未能盖于天下乎注文所分两善士皆当同说宜云已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友善盖一乡之士已之善盖于一国然后能友善盖一国之士天下之善士亦然
  告子上
  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注张氏曰异于二字宜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
  谓有阙文者诚是上白字之上当复有一白字异于白者言其长异于白也白其马之白固无异于白其人之白我不知长其马之长亦无异于长其人之长欤异于白三字乃是一段总意无此三字意便短促谓异于二字为衍者非
  耆秦人之炙○注耆与嗜同
  耆字中原古注本作嗜盖自毛晃于礼部韵略中増入耆字引孟子此语注于其下江南以此为据故孟子中嗜字皆去口为耆恐非孟子所用之本字也惟从中原古本从口为嗜乃正理也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注乃若发语辞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
  情虽性之动于性亦依违无常非能体性而全善也喜怒哀惧爱恶欲此皆性之动而通谓之情者也其能动皆合理发皆中节所举无有不善者见亦罕矣但可以为善不可以为恶惟性为然谓为情则非也下文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才字正继情字之文势而言后又言或相倍蓰而无筭者不能尽其才者也二才字与情字上下相连意如贯珠情乃才字之误也才犹材质性之本体也乃若发语辞盖言乃若其性之本体则可以为善矣故谓之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性本体之罪也仁义礼智人皆有之是为性所固有之善虽曰求则得之然气质所禀各有不同而求者用功浅深不一故其所得亦不能齐或相倍蓰至于无筭是皆不能尽其性之本体也下章天之降才之才与此二才字情字义又全同由此观之则情本才字才为性之本体亦明白矣
  富岁子弟多赖○注赖藉也丰年衣食饶足故有所赖藉而为善
  训赖为藉乃是富岁子弟多藉不知藉为藉甚也有所赖藉而为善一藉字宁兼许意邪赖本训善止当直解为善
  则为狼疾人也○注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
  此以狼疾为狼病也狼疾人乃是狼病人天下之人未闻有病狼病者况狼身受病亦有不碍回顾之处病则亦有轻重不同岂但病者皆不能顾邪盖疾本藉字之误狼藉言其乱也养其一指失其肩背则为狼藉缪乱之人为其养小以失大也旧说以狼疾为藉字义本是然以狼藉归之医者却为未当以为医之疗疾治其一指不知肩背之有疾此为狼藉散乱之人为有此说故不能全是
  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注若使专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关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
  注文専字为窒前注言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其说诚是今云専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既已専定只养其小如何却能不失其大又以所养之大归之躯命义亦不通躯命有重于太山有轻于鸿毛当其所恶有甚于死理当舍生就义之际躯命亦所不顾大人所养正不在此说者于前后两饮食之人须当识其意有轻重彼上文饮食之人既曰人贱之矣乃是贪嗜饮食之人固当解为専养口腹矣此饮食之人方且望其无失于大却不合说为専养口腹也试通言之贪嗜饮食之人则人轻贱之矣为其専养口腹之小失其心志之大也人亦谁不饮食若使饮食之人无其贪嗜饮食之心不以专养口腹为事而于心志之大无有所失则其口腹所须岂但为养尺寸肌肤而已哉盖欲饮食资其一身之康宁所以保其心志而存道义也南轩曰岂但养尺寸之肤哉固亦道义之所存也
  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注与犹助也仁之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为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为真不能胜是我之所为有以深助于不仁
  助不仁处不正在为仁不力在于水不胜火之言于仁不仁之间有抑有扬以为仁不足恃善不足为有以张不仁之势此为赞助于不仁最为甚者也
  告子下
  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注岑楼楼之高锐似山者升寸木于岑楼之上则寸木反高岑楼反卑矣
  方寸之木本与一舆羽相对为说皆其积之之多所以高所以重单升一寸之木为高与其一舆羽之为重语意不伦南轩曰累方寸之木而高于岑楼遂谓木高于山积一舆之羽而重于钩金遂谓羽重于金而山之为高金之为重其理终不可易也此说句句对解使自为证辞理甚明累方寸之木为高㫁无疑矣楼与山之二说无从考正不辨本亦无妨
  往应之曰○注阙
  自往应之曰以下至则将搂之乎学者往往解此一段为屋庐子之言旧说教屋庐子往应任人此说为是
  紾兄之臂而夺之食○注此二者礼与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较则礼为尤重也
  孟子之言正谓宁不得食不可紾宁不得妻不可搂食色可去而礼不可弃也皆重尤重之说未见其是
  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注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
  注昏固不足道亦未为深知孔子之两句学者往往通指为孟子之意然经文中实无如此之言指在孟子则近诬矣孟子明言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何尝言未为深知孔子哉注文本是自讥孟子之非不肯显言而以孟子言三字糢糊说过所以致有如此之疑予谓经文实亦有可讥者虽至愚之人亦能知孔子无为肉之心孟子以为为肉之言似不弘雅注文讥之可也然直以为不足道却似涉于太峻又讥以为为无礼之一言谓为亦未为深知孔子者全为未当论语集注解齐人归女乐章亦说简贤弃礼解其次避色亦言礼貌衰而去季桓子耽玩女乐不致燔爼于大夫无礼至此孔子遂行其行实为无礼也
  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注此三者皆当世之所尚而乐正子之所短故丒疑而历问之
  公孙丑三问中其事有五强谓刚健有为君子以自强不息也智乃心之知知是非而不缪也虑乃心之思虑而后能得也多闻所以资其聪友多闻则益矣多识所以资其明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五者在人万世所尚岂惟当世而已哉乐正子果短于此既不能自强而又无知无虑无闻无识盖亦庸愚之辈耳所好之善果何善邪孟子之喜亦为妄喜矣彼公孙丑之问本非为乐正子所短而发也盖不知孟子所喜之意问其为何而喜也为其强乎为其有知虑乎为其多闻识乎孟子皆荅曰否盖言我之所喜不为此也丑复问然则奚为喜而不寐言既不为此果为何事喜至于此也孟子复荅其为人也好善言我为其为人好善而喜也以此观孟子与公孙之言皆不见有指说乐正子所短之意问荅语话中间本皆有为字意脉但显为字则注文之误自见
  夫茍不好善则人将曰𫍙𫍙予既已知之矣○注𫍙𫍙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
  注文大意不差但略过人字不说义为未尽盖自将曰以下本皆假设茍不好善之人所言之言为说也然有人字在上人将曰𫍙𫍙却是他人所言之言与下文𫍙𫍙之声音颜色距人于千里之外意不相贯若删去人字但曰夫茍不好善则将曰𫍙𫍙予既已知之与下文通读语意乃圎人字盖羡文也











  四书辨疑卷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十三    元 陈天祥 撰孟子
  尽心上
  夭寿不贰○注贰疑也
  疑字意不的切贰固训疑亦训携贰变异也注又言尽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养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以此推不贰之义由造理言则不疑为顺由履事言则不变为长夭夀不贰正在发于行事处言之盖诚一不二无有变异之意也说者宜曰夭夀惟一不变所守修身以俟其终也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注强上声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诚则仁矣其有未诚则是犹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纯也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㡬心公理得而仁不远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曰恕然其不施之心有勉强之不施亦有不劳勉强之不施恕则亦有诚与不诚之异未可通谓犹有私意之隔也己所不欲之事勉强不施于人此非自然之恕固犹有所未尽于诚不劳勉强自然不肯施之于人此为自然真诚之恕然亦未至于仁也仁恕之分予于论语吾亦欲无加诸人可谓仁之方也已之两章已有其辨盖恕者止能推己不欲之不善不以及人未能至于以善及人也再进一阶推己之所欲以及于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之类是谓以善及人至此则为仁矣若以强为勉强而行望其自然之恕犹有限隔于仁岂有莫近之理强当读为平声自强不息之谓也人心但能不肯以恶及人便有以善及人之意在其中矣但未发见以及于物耳恕与仁之地位𦂳相挨次人能自强于恕力进不已进得不以不善及人之境便能以善及人故曰求仁莫近焉也
  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注著者知之眀察者识之精言方行之而不能眀其所当然既习矣而犹不识其所以然所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光显彰著虽皆训眀然其眀皆在外非内照之眀也如言声迹显著事业昭著此皆著字用当其分者也若以眀眀徳为著眀徳眀于庶物为著于庶物必不可也今以著为人心知识之眀诚为未是此著字止当如声迹显著之著为说察为识之精亦非程子以察为省察宜取为正盖行谓行君子之所行习谓习君子之所习行君子所行而不能显著由其信之不笃也习君子所习而不能省察乃其学而不思也惟其信之不笃学而不思虽亦行其君子所行习其君子所习而终身不知其道者多也
  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注但无耻一事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有如人之事其义亦通
  注文前说改不字为无字义便难解学者疑为两说一说但其无耻之一事既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一说但于一件事有不如人处不以为耻则事事不如人未知注文果主何说若主学者前说无耻一事不如人此言甚𫘤正如说为奸一事不如人为盗一事不如人者无异是皆何等语邪若主学者后说又有责人太峻之病君子于小知小能多不用心因一小技不如人而不以为耻便谓事事皆不如人岂通论乎前说两意皆无可取况经中亦无分别一事事事之文不耻不若人五字昭然在人目中止是言自已立心为人不如人处不自知耻而无见善思齐之志何能有如人之善此与心不若人则不知恶之语意相类或曰之说意是
  霸者之民驩虞如也○注程子曰驩虞有所造为而然杨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违道干誉之事
  虞与娱同古字通用五霸之术无他以力假仁而已造为干誉皆不必言致人驩虞乃其假仁之效也大扺昏虐之世民罹残暴甚于倒悬幸有肯假仁义之君使民得蒙一时之惠如饥者甘食渴者甘饮驩虞之情盖以此也
  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注丰氏曰因民之所恶而去之非有心于杀之也何怨之有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
  非有心于杀之者是非有心于利之者非圣人以博施济众为心王政以安人利民为本命羲和之官历象授时察璿玑玉衡以齐七政平治水土播时百榖敬敷五教顺理庶工至于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皆所以思济斯民孜孜汲汲惟恐不及何尝无心于利民哉无利民之心非圣人之徒也丰氏之说杀之与利之同谓之无心岂不缪哉庸功也利之而不庸者不以利己者为有功而无知感驩虞之心也盖王者之民生长于雍熙盛化中未尝见衰世之事视国家字民之道习以为常惟知利泽己所当得安豫己所固有帝力何有于我哉此其皡皡然自得之心利之而不以为功也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注尽得一世眀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已者教而养之则斯道之传得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矣
  英才世不多出不可以众言如孔子之有颜曾自足为乐若直须尽得一世之才皆来受教然后始以为乐孟子本意恐不如此天下人才实无定数岂容以尽得为期纵有定数亦无尽得教之之理天下英才盖指天下人中杰出间有之才而言非普言天下所有之才也如司马懿叹称天下奇才亦止是称道孔明一人未尝以天下为普言也天下英才正与此同得如此英杰眀睿之才教育之使圣人大道传得其人功及后世所乐在此也
  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注成章所积者厚而文章外见也
  章字解为文章与上句水不盈科不行之喻义不可通毛晃韵略成事成文曰章仍引孟子此文不成章不达为据义亦未尽此章字惟以为学之次第言之乃可说也章犹事目伦序也达通也言君子志在于道若所学不成伦序则不可通也物有本末事有终始自格物以至平天下自亲亲以至爱物自明善以至获于上如此之类不能遍举学者必当知所先后循序渐进成了一事然后再成一事道乃可通譬如水之流行注满一科然后再注一科㫁无越此注彼可通之理也
  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注为我害仁兼爱害义执中者害于时中皆举一而废百者也经文中所恶执一者以下皆重言子莫执中之病文理甚眀举一而废百言其执一废百也为我兼爱二事无预于此注文以三者通言皆举一而废百非也说者宜云执中无权害于时中举一而废百也
  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人皆信之○注仲子设若非义与之齐国必不肯受齐人皆信其贤然此但小廉耳其避兄离母不食君禄无人道之大伦罪莫大焉岂可以小廉信其大节而遂以为贤哉
  以万乘之国与之果能郤之而不受虽夷齐无以加也注犹以为小廉天下廉者复有大于此者乎仲子不义与之齐国而弗受者盖当时齐人尝有此言孟子以此为人之大节非仲子所能而不之信也人皆信之者言其信上句所言将谓实能不受也注文以为人皆信其贤经中本无贤字意脉盖所以就其小廉为说也既以不受齐国为小廉又谓以小廉信其大节不知又指何事为大节也仲子不食其兄所得之禄又尝哇其鹅肉以此致有廉士之誉孟子谓此不足为廉故举尝所论者箪食豆羮之说以喻仲子所为无异于此盖常人之情于细微之物多能忍其欲心而不轻取及见多广贵重之物得之足以去贫贱而处富贵于是平昔所匿之欲心奋然而起不复顾其礼义廉耻而取之矣以仲子视万乘之齐㫁无与之不受之理孟子所以知其然者盖于人伦之间察见之也人之恶行莫大于叛人伦仲子避兄离母弃祖宗世卿之业而不居是无亲戚君臣上下蔑仁义而不顾也于齐国见与之际宁复有羞恶辞让之心哉人但因其不食兄禄之小廉而遂信其真能不受齐国之大节何可哉此章移于前篇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之下义则易见
  夫有所受之也○注言皋陶之法有所传受非所敢私虽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废之也
  以传受抑天子之命使不得废亦似难凭昏乱之世有司之法非无传受而皆为其所废渠亦何尝有忌于传受哉惟以公心期之则无擅废之理五刑有服惟明克允此舜之所以命皋陶而皋陶受之于天子者也皋陶受此明命固自非所敢私惟知明于五刑而已舜既嗣尧之法而以公天下之心命之岂得复以瞽瞍之子为心而废之哉受之言皋陶受之于天子也
  居移气养移体○注居谓所居之位养奉养也言人之居处所系甚大王子亦人子耳特以所居不同故所养不同而其气体有异也
  经文初言居移气养移体继而言者大哉居乎其居使之然也居天下之广居鲁君呼于垤泽之门皆叙居移气之义为说略不再言养移体者盖居移气本是一章正义养移体乃是兼设譬喻之言而注文无所分别使养与居通混体与气均齐并列于孟子称羡中抑亦不思之甚也夫气之为用大矣贤者养之惟恐有馁故孟子见王子之气得其居处地位之助而有心广体胖之貌乃称羡之不为无取若见其身体得所奉养颜貌肌肤有丰润肥泽之美而咨嗟叹羡此何义也孟子于此本因有所感激而言大抵常人之情随物轻重位卑则气卑位盛则气盛正如奉养薄则体羸弱奉养厚则体丰硕今王子因有是位则有是气外物所资尚能如此况居天下之广居其气又岂止此而已所谓浩然塞乎天地之间者岂不信哉大哉居乎盖谓此也孟子称叹之意本不在于养移体也
  形色天性也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注人之有形有色无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谓天性也践如践言之践盖众人有是形而不能尽其理故无以践其形惟圣人有是形而又能尽其理然后可以践其形而无歉也注昏不知指形为何等之形色为何等之色何者为自然之理也形有骨肉躯体之形亦有动作容貌之形若指骨肉生成之躯体为说孟子言形色天性也人之躯体果可以为天性乎后又单说践形于色字再不相干义皆未易可晓形色二字本是一意通取动作容貌而言人与事物相接各有理所当然之容貌随之居尊貌必荘严处卑貌须恭谨吊则有忧戚之容庆则有喜恱之色如此之类皆其性中之善物发于外而见于面施于四体为性之用故言形色天性也然有色厉内荏色取仁而行违之欺杂于其间在小人则无时而无于君子亦有时而有惟圣人之徳表里浑全心与容貌动皆相应有荘严形色有荘严之心有恭谨之心有恭谨形色至诚于心以实其貌是之所谓践形也
  君子之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者○注时雨及时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种封植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是时而雨之则其化速矣若孔子之于颜曾是也
  注文但说雨露草木生化之意而于孔子之教颜曽绝无一事相关言时雨化则云若孔子之于颜曽言成徳则云如孔子之于冉闵不知孔子之教颜曽与其教冉闵者果有何异以所教何事为时雨化何事为成徳皆无所指之实如谓孔子于冉闵为成徳于由赐为达才于樊迟为荅问然夫子于由赐非无成徳之言于樊迟非无达才之义于冉闵非无荅问之辞五者之教自有五般实事但当明言其事不可谩指其人自上而下鼠尾相次而言也如夫子之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为中都宰一年四方则之摄行相事三月鲁国大治所施普及于众无有不霑其化者此其如时雨化之之谓也主忠信徙义克己复礼见贤思齐此皆成徳之谓也可使治其赋可使为之宰可使与宾客言此皆达才之谓也荅其问仁荅其问知荅其问孝问政问鬼神各随所问而荅之此皆荅问之谓也又注文解私淑艾以为人或不能及门受业但闻君子之道于人而窃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诲之所及予谓五者之中四者皆言教人惟私淑艾者却是受人之教与上四者意不伦矣前篇予未得为孔子徒也章与此一节皆以私淑为言彼是孟子自谦之辞此论君子教人之法彼言私淑诸人此言私淑艾二私淑之义本难同说此闲无用谦辞处止当解私淑为自善艾治也义与太甲自怨自艾之艾同躬修善行使人效之以自身之善化导治人故曰私淑艾也南轩曰私淑艾者盖不在于言辞之间躬行而观者化焉此说意是夫子温良恭俭让所至之处人皆自以国政告之自善其身所过者化盖亦君子为教之一大端也
  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注引引弓发发矢也跃如如踊跃而出也君子教人但授之以学之之法不告之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发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跃而见于前矣
  吾无隐乎尔我叩其两端而竭焉圣人之教人如此未尝见有不肯尽者今言不告以得之之妙果何心哉如云踊跃而出踊跃而见于前不知跃出面前跳跃如此果何物也予于君子之下引而不发跃如也之七字疑皆羡文去此七字上下通读是否自见
  中道而立能者从之○注中道而立言其非难非易能者从之言学者当自勉也
  中道而立解为非难非易能者从之解为学者当自勉皆不可晓孟子之言本以正公孙丑所请之谬中道乃其理所当然不可易之正道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盖言教人之法但当守此正道而立能者从其所教而行其不能者止不可为彼不能而改此正道也
  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注以道从人妾妇之道也此乃袭前篇景春问公孙衍张仪之注文为说从人谓阿谀茍从也以道则不茍从人茍从则非为以道既能以道又苟从人无是理也妾妇之以道从夫乃其理所当然非谓阿谀茍从也孟子本言有道之士无以私殉人之理惟不以其道则殉乎人故曰未闻以道殉乎人者也
  其进锐者其退速○注进锐者用心太过其气易衰故退速
  注文过字意差用心太过乃思虑过深也思虑过深者遇事必不轻进正与进锐者意气相反从锐字看止可言用心太猛其进锐者乃是猛锐轻进之人猛而轻进者其气易衰所以退速故勇者必以沉勇为贵也此七字与上文意不相类当自为一章首阙孟子曰三字
  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注物谓禽兽草木爱谓取之有时用之有节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于民则可于物则不可统而言之则皆仁分而言之则有序
  注言取之有时用之有节此只是节其费用不使致有匮乏而已以此为爱正与百姓皆以王为爱也之爱相似此本智者吝惜之爱非仁爱之爱与亲亲仁民之理差矣程子之说解仁民一节其理诚是然于亲亲爱物皆置而不说亦为未尽所谓亲亲者子之于父冬温夏凊昏定晨省至乐根于心而愉色婉容见于外如老莱子衣斑斓之衣仆地作婴儿啼以恱其亲其孝爱发乎天性者如此至于慎终追远哀慕祭祀死而后已其罔极之思又如此父之于子欲其夀欲其贤欲其富贵顕达钟爱之深慈育之至亦有不可胜言者此皆亲亲之道但可施之于亲不可施之于民也所谓仁民者所恶与之去之所欲与之聚之足其衣食教以人伦使老幼遂其生上下安其分此皆仁民之道但可施之于民不可施之于物也所谓爱物者如齐宣王悯其牛之觳觫郑子产乐其鱼之得所至于当春草木不忍摧折行视蝼蚁不忍践伤此皆爱物之道是为仁爱之爱与亲亲仁民之心同是一本然而有此差等不齐是之谓理一而分殊吝惜之爱无与于此亲亲之道自然不可以及民仁民之道自然不可以及物故曰于民仁之而弗亲于物爱之而弗仁也
  尽心下
  各欲正己也○注民为暴君所虐皆欲仁者来正己之国也
  经文上句言征之为言正也本说征人者所以正人也注文解此句为皆欲仁者来正己之国却是受征者欲人正己意与经文不同各欲正己也此是自解上句正字之义盖言王者之征以义正人欲其畏威悔过各正己之不正故曰各欲正己也
  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茍非其人箪食豆羮见于色○注好名之人矫情干誉是以能逊千乘之国然若本非能轻富贵之人则于得失之小者反不觉其真情之发见矣
  恶名无不恶之者善名无不好之者然其矫情饰诈务以欺世违道干誉卖直邀名斯固可鄙果于义利之间明其去就于其不义虽万锺之禄不受当其可让虽千乘之国不吝如此以保令名非不善也古之能让千乘之国者太伯仲雍伯夷叔齐子臧季札寥寥千古数人而已若皆以为矫情干誉则是万世无逊让之贤也况圣人亦尝言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君子去仁恶乎成名扬名于后世以顕父母令闻广誉施于身若此类者圣人岂以名为不美而无欲之之心哉但声闻过情则耻之耳近世讲学皆谓圣人不当有尚名之心凡于经传见有顾惜名闻之言多为曲说以讳之必使化真为伪而后已傥能各于恶名善名之间私自忖其恶欲之诚亦必觉其在己之善名果无不欲之理也所谓矫情干誉者又当知其情之受矫各有轻重亦有不容其矫者大抵取与之际于物之轻者矫之易物之重者矫之难至其物之尤重有关于富贵之大者虽欲矫之不可得也今言以千乘之国矫情与人恐无此理或曰子哙亦能以燕为让岂非矫情干誉者乎予应之曰子哙老耄昏瞆子之以计夺其国谓为让则非也谓之能让又非也能让者让于可让之贤者也夫千乘之国亦富贵之极位也一旦自举以让贤非有义烈诚肯之心者定不能也注犹以为本非能轻富贵之人此与解仲子不受齐国为小廉之说无异不受齐国者为小廉让千乘之国者为矫情干誉然则廉让之士复有何事可为以此垂示后人廉让之道废矣岂不有伤风教哉况其人二字本指上文好名之人而言今以为本非能轻富贵之人一其字中间岂有如许之意邪孟子之言本谓果能慕好令名之人虽千乘之国亦能让之而不吝也茍非有此志操之人虽箪食豆羮之微物将欲与人其鄙吝之心亦必见于颜色也
  稽大不理于口○注理赖也今案汉书无俚方言亦训赖
  理俚本是两字理亦自有义训不可就俚字之训解为赖也理整治也旧说云稽大不能治人之口此说为是盖谓众口纷乱之言不能整治也
  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注介音戛径小路也蹊人行处也介然倏然之顷也用由也路大路也人行处与小路不知如何分别蹊与径相混无别则经文不可解矣又以介音戛介然解为倏然之顷亦甚费力江南广韵中原韵略南北玉篇介字皆无音戛者惟中原广韵毛晃韵略两处有之然亦未尝训倏也况山径之在茅棘中倏然之顷由之恐无便成大路之理蹊与左传牵牛以蹊人之田之蹊字义同蹊犹践也闲犹初闲也介如字经文当以山径之蹊闲介然为句言其山径之初为践之之间介然微分于草棘中往来由之而不止遂成大路少闲不用则茅草生而塞之矣山径喻心茅喻物欲心不修治而物欲之私充塞也
  君子用其一缓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离○注征赋之法岁有常数然布缕取之于夏粟米取之于秋力役取之于冬当各以其时若并取之则民力有所不堪矣
  取之各以其时乃古今不易之常法不可谓之为缓也大抵孟子所言非古征赋什一之法盖指当时之事而言用谓费用重取之也缓谓宽缓轻取之也三者之中其一既重取之馀二者取不尽数此谓用其一而缓其二也若重取其二惟轻其一民已有殍若三者俱重则有父子相离者矣近代以来往往于赋税正额之外别立名色横加掊敛如赵光奇对徳宗者是也若此类者取虽各以其时民亦岂能免于饥饿流离之患哉唐制每丁岁役二旬有事而加役者旬有五日免其调三旬则租调俱免此亦用一缓二之意也
  若是乎从者之廀也○注或问之者问于孟子也言子之从者乃匿人之物如此乎
  匿人之物如此乎乃是窘斥孟子之言直指从者为盗可谓无状之甚者也既发如此麤戆之言如何便能有殆非也以下礼顺之语盖若者疑而未定之辞若是犹莫是也言莫是从者之所匿也以此为问则其气本柔和与殆非也以下之言可有相接之理
  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注古人视不下带则带之上乃目前常见至近之处也举目前之近事而至理存焉所以为言近而指远也
  经文本说言不下带注文却说视不下带意不相干虽其目之所视下不过带却不知口之所言果言何事岂可便以为言近乎又不知举目前之近事果指何者为近事至理存焉果指何者为至理意皆不眀盖经典圣人之言垂世以教后人大要只是理会方寸之心如存心养性诚意正心其事则仁义礼智孝弟忠信所言皆在一心境中不离胸臆之间故曰君子之言不下带也此与下文修其身而天下平乃是自解上文言近指远守约施博两节之义言不下带所谓言近也而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存焉所谓指远也修其一身所谓守约也致天下平所谓施博也
  人病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注此言不守约而务博施之病也
  此一节本言不守约之病与博施意不相干芸人之田非博施也经文下两句自解此文已了所求于人者重此是自解芸人之田一节之意求与有诸己而后求诸人之求字义同求责也分眀说求于人者重何尝言其有博施之病哉舍其田而芸人之田盖谓不自治已而专务治人也南轩曰不务其在己者而责诸人此为得之
  欲得不屑不洁之士而与之是狷也○注狂有志者也狷有守者也有志者能进于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志者心之所之狂与狷各有其志非独狂者有之也但狂者志不务近而专慕远为狷者志不慕远而专务近守此为异耳南轩曰狂者所知进于高远狷者所守执之坚介此说为得注文又谓狂者能进于道义亦未安正为嘐嘐然志慕高远言不顾行行不掩言不务进道之实故谓之狂也然其所期既已高远则外物不能为累行虽不得其中于道亦有可进之理不可谓之能进也能进于道惟中行之士可以当之若狷者立心坚介外物亦不能为累与狂者皆能得其道之一边故孔子不得中行之际均思之也由是言之狷者亦有进道之理岂独狂者为然不失其身亦非不进于道者能之也



  四书辨疑卷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十四    元 陈天祥 撰中庸
  ○注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
  程子以不偏为中吕氏以无过不及为中二说之意本同注文通言之是也或问中却分为两意说不偏在未发之前说无过不及为见诸行事以为方其未发未有无过不及之可名抑不思人之气禀鲜有得中者过于刚则仁有不及过于柔则义有不及气太严者必少恩心太慈者必少㫁过与不及心实主之先有诸内然后见诸行事也若其气禀无有所偏则于未发之前亦有无过不及之可名何不可之有哉至于不偏不倚亦不可専说在未发之前若于行事得中亦可以不偏名之也信如或问之说则程子止是言未发之中未尝言行事之中也吕氏止是言行事之中未尝言未发之中也有上截者无下截有下截者无上截不知程吕之意何故如此或问又以不偏为心之体地之中无过不及为理之当事之中亦不知心之体与理之当如何分地之中与事之中如何辨又云二义虽殊而实相为体用语录曰未发之中是体已发之中是用亦皆过论凡言体用者乃是一物而有两分之名如根梢枝叶相须为义耳若以中和言之中为体和为用乃可说也单独一中而有体用之分无是理也夫中之在心物来则应犹镜中之眀刃中之利也如以未照之明为体已照之明为用未割之利为体已割之利为用可乎未照之明与已照之眀只是一个眀未割之利与已割之利只是一个利未发之中与已发之中亦只是一个中不偏与无过不及亦只是一个意言不偏则无过不及在其中言无过不及则不偏亦在其中只注文当为定说或问之说不讲可也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注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徳所谓性也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
  孔子言性相近也孟子道性善本皆専论人之性未尝普该万物之性也子思说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亦是専以人性人道为言注文乃以万物与人一混言之误矣所谓人物之生各得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徳者五徳俱全复加健顺惟人有能之之理彼禽兽昆虫等物何尝能有如许之徳哉天地之闲知觉运动之物其性于五常之中固有颇能近之者或近于仁或近于义虽于天理中粗有通处亦不可便与人同一槩言有健顺五常之徳也注文又见率性一节于万物之性难以尽循故再指物为日用之物亦不可通物无皆能自为人用之理语录又以马驰牛耕佐注文为说盖亦未之思也马须用衔牛须穿鼻既制奔突又加鞭棰然后始可为用亦犹戕贼杞柳以为杯棬非谓循其性之自然也况天下万物知不能尽岂皆得在日用之闲乎凡彼不为人用之物其性尤有不可循者如虎狼之暴蛇蝎之狠皆其本然之性也若循此性以为道果何道邪只如荆棘稂莠生于道路垅亩之间亦无任其丛茂不除之理语录曰人与物之性皆同循人之性则为人之道循马牛之性则为马牛之道此话益难凭准既言人物性同又郤自有人性物性人道物道之分何也循马牛之性则为马牛之道若循虎狼之性则亦为虎狼之道循蛇蝎之性则亦为蛇蝎之道循荆棘稂莠之性则亦为荆棘稂莠之道果修此道以为教使天下后世遵之而行将见兽蹄鸟迹之道复交于中国区宇永为鸿荒圣人之教宁有是哉若以注文语录之说通解经文则人与一切昆虫禽兽皆当各循其性以为道昆虫禽兽之道皆可修之以为教不知禽兽之道如何修之以为教如何教人于禽兽之道如何不可须臾离皆不可晓人物之性不同孟子已有明论集注亦曰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有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其说当矣以彼证此是非了然而纂䟽又引真氏之说曰朱子于告子生之谓性章深言人物之异而于此章乃兼人物而言生之谓性以气言者也天命之谓性以理言者也以气言之则人物所禀之不同以理言之则天之所命一而已矣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观此一说人物不同者既以为是人物同者亦以为是阿蔽甚矣然集注以气言者为同真氏反以为异集注以理言者为异真氏反以为同真氏本欲曲合文公之意而不自觉如此之差也呜呼人性与物性不同此特眼前事甚不难见世之曲说何其多也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未闻牛羊犬豕皆能与人同有也只解性为人之性自无许多节病天命谓性以理言也理为众善之宗三纲五常皆所从出天命人由此理而生具五常之善以为性故曰天命之谓性物欲非性也人惟循此本然之性各就人伦职分之当然而行君仁臣敬父慈子孝兄友弟顺夫义妇节朋友有信是则所谓道也申眀此道使人行之是则所谓教也率性谓循自已本然之性非循他物之性也道亦自已当行之道非他物各有之道也率性为道眀徳之事也修道为教新民之事也
  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注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徳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所以不可须臾离可离皆外物矣
  道与理当有分别不可混而为一也道者事物相接往来交通之道路也理犹事物之脉理文理而为道之准则也道则依循此理而行理以贯道道必循理此其道理之分也今注文直截解道为理则理亦是道道亦是理理与道既已不分道果何道不可得知所谓性之徳而具于心者此惟言理则可言道则不可又言无物不有无时不然并下文外物云者皆不见其道之不可离与可离之的切实理而或问与纂䟽所引诸人之说旁牵曲衍不胜其繁大槩不过専以扶同注文而已皆不必辨盖道谓三纲五常之道君子之所以正心修身齐家理世皆此道也有身而无此道则心不正行不修其身必辱有家而无此道则父不父子不子其家必坏有国而无此道则君不君臣不臣其国必乱此其所以不可须臾离之也若异教异术出天理人伦之外与三纲五常不相干渉有则于世无所益无则于人无所损凡其如此不急于用人皆可得而离之者俱不可以为道故曰可离非道也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注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顷也
  此一节所以申眀不可须臾离道之意与大学第六传小人闲居为不善之一节意正相对皆是警戒后人之言解者不可虚务高远须要分眀说出必能使人恐惧之实事义乃可通今注文只说存天理之本然诚未见其警动人心使之知恐知惧之实理所在又其虽不见闻一句或谓人不见闻或谓已不见闻意亦不眀或问中说其所不睹不闻为己所不睹不闻说下句独字为人所不睹不闻然经中实无分别人己之文自戒慎乎其所不睹至君子慎其独也五句相连只是一意慎独一句乃其上四句之结语岂容有如此之分邪或问执定分为两说自问自荅㡬二千言辑略语录又数千言皆不见有公平之论尽欲辨之则不可胜辨今但直解本经而已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本说人所不睹不闻盖人之私心于四通八达众人耳目交会之间不须堤防自然敛束不敢恣纵及在隐暗之中独居之处则坦然放肆以为虽有不善他人不知也然诚于中则形于外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自古以来大奸大巧暗昧中所为之恶未闻曽有人不知者故君子之于人所不睹不闻之际益加戒慎恐惧所以闲其邪恶之心不使得为邪恶之事也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注隐暗处也微细事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已独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微细之事迹虽未形而㡬则已动人虽未知而已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无有著见明显过于此者
  幽暗之中微细之事迹犹未形人犹未知但以己独知之便谓天下之事无有著见眀显过于此者假如大恶之事迹已发见非独已知人共知之昭昭然众目所视众手所指者反不谓之著见不谓之明显乎或问再广注文之意为说迂曲尤多中间却有一说云又况既有是心藏伏之久则其见于声音容貌之间发于行事施为之实必有暴著而不可揜者又不止于念虑之间而已也此亦见前说未安复为此说也然犹未免有两图之意不能全是微字本亦训隐经文以隐为见之对以微为显之对则隐与微皆取幽暗之意而言两句只是一意注文疑其言有重复故解微为细事以致牵强不通盖不察显乃见之变文微亦隐之变文也此与有若无实若虚危而不持颠而不扶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之语句无异皆其变文重言之也何独疑于此哉大抵人之处身行事在青天白日众人之中虽小人亦知所慎在幽暗偏僻独居之处虽君子亦有所忽故私邪之心每由此生私邪之事每由此成古今天下著见眀显之恶未有不从幽暗隐微之中而起者无恶不自隐而见故曰莫见乎隐无恶不自微而显故曰莫显乎微君子审其如此故虽暗室独居暗地独行尤须密加严慎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注致推而极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矣故其效验至于如此
  注言自戒惧而约之以至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极其和而万物育矣推详此说天下人中但有一人于不睹不闻之处戒惧以谨其独便能使天地各安其所万物各遂其生未之闻也又云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义愈难通天地万物与吾同在阴阳大气中谓同一气则可谓为一体则不可天下万物何所不有岂能同为一体哉天地之气固有顺不顺时天地之心未尝不正也岂待吾之心正然后天心地心始正哉天地之气有时而不顺者盖由国家失徳则有恒雨恒旸恒燠恒寒恒风之应此皆天地不顺之气也普天之下惟吾一身之气顺便能使此气皆顺久雨则能使之晴久旱则能使之雨㫁无此理或问亦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则不必天翻地覆然后为不位矣兵乱凶荒胎㱩卵殈则不必人物消尽然后为不育矣若此者岂非不中不和之所致又安可诬哉彼达而在上者既有以病之则夫灾异之变又岂穷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此说大意却是然与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之说岂不自相矛盾邪继此复改一说云但能致中和于一身则天下虽乱而吾之天地万物不害其为安泰此又有渉荒诞实流入于异端矣于目前见有之天地万物之外又别有吾身之天地万物不可晓也孟子言万物备于我盖谓万物之理具于吾心非谓天地之外别有天地万物之外别有万物在吾一身之中也推原或问本意盖亦只是说天下虽乱而已之心能独安也且天下遭乱生民之命朝不保夕已在其间心独安之可谓仁乎经文自喜怒哀乐至万物育焉此一段与上文本难通说当自为一章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此就各人之一身而言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此义散开在于天下矣继言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此乃专言天下之中和解者不可只就一人之身为说也然其致此者惟人君能之如尧之亲睦九族平章百姓恊和万邦此其致天下中和之道也至黎民于变时雍则天下之中和成矣民人和则天地之和应而无三辰失行山崩川竭灾异之变天气和于上地气和于下此之谓天地位也天地位则风雨寒暑各以其时人与物皆康宁蕃息此之谓万物育也四书辨疑卷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辨疑卷十五    元 陈天祥 撰中庸
  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眀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注知者知之过既以道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贤者行之过既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眀也知乃智之事行则贤所能于智愚止可言知于贤不肖止可言行智者过之止可解为知之过愚者不及止可解为不及知贤者过之止可解为行之过不肖者不及止可解为不及行注文为见前一节行与智愚相配为言后一节眀与贤不肖相配为言故以知与行两相迁就交互言之牵强甚矣夫道在世间必须先眀然后能行必先不眀然后不行下章注云由不眀故不行此言是也眀字本当在前今反在后行字本当在后今反在前乃后人传写之误也行明二字当相易读之解者宜云道不眀者由其智者知之过愚者不及知此道之所以常不眀也道不行者由其贤者行之过不肖者不及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智者知之过如著书传道而为过高过深之论者是也贤者行之过如摩顶放踵而为爱无差等之行者是也二者俱为害道然行之过者误人浅知之过者误人深孟子曰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由此观之解经而务凿孟子之罪人也
  道其不行矣夫○注由不眀故不行此章承上章而举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
  注文为见本经中无话可说故曲就上下两章而言也予谓经文惟此一句中间又无所言之事似难独为一章正与大学此谓知之至也之一句相似必有阙文不可强说
  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获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注罟网也擭机槛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揜取禽兽者也言知祸而不知辟以况能择而不能守皆不得为知也
  驱字是一章中紧要字而注文略不言及又不细推罟擭陷阱所喻者何事乃云知祸而不知辟以况能择而不能守盖不知罟擭陷阱所况不在择守也驱者言其身为物欲所驱也罟擭陷阱以况物欲陷人之祸害也人皆自谓我有智虑及见美色珍货富贵大权有私便可图之隙则其攘夺之心奋然而起驱其身或为奸为盗为乱臣贼子纳之于辱身䘮命亡家覆族之祸害中而不知辟与其虽亦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者皆不得为智也
  衽金革死而不厌○注衽席也金戈兵之属革甲胄之属
  注文止是训字未尝通解其文训衽为席乃是席金革死而不厌席字难说衽训卧席亦训卧褥卧席卧褥皆人寝息所安者也衽金革盖言嗜金革如嗜卧席卧褥之安虽死于其间而不厌此北方之强也
  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注费用之广隐体之微君子之道近自夫妇居室之间远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费矣
  解费为用之广大意则是再审如何是用之广却无明说解隐为体之微体字盖以道体为言不知指道为何道何者为道体也其言夫妇居室者盖以夫妇作夫妻说也夫妇之愚解为夫妻之愚凡为夫妻者岂皆愚乎夫妇之愚夫妇之不肖二夫妇字与造端乎夫妇之夫妇义本难同若只解为愚夫愚妇乃为通顺又观圣人天地所不能尽之一句且论圣人不能尽若以亦有所不知亦有所不能之经文为解犹有可说然已㡬于庄子注郭象矣再论天地不能尽若以天地之大天下莫能载之经文为解则是东南西北至其天地尽头无天地处君子之道犹远天不能盖尽地不能载尽也以此为用之广不知天地尽了之外又有何人广用此道也或问又解隐字曰隐之为言正以其非言语指陈之可及耳此说亦非君子所行之道何尝有言语不可及者哉隐字本指理之微妙难见者而言见则言语可以及矣然此章大要先须指定道是何道乃可说也盖君子之道三纲五常是也斯道也古今天下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之间无时可离无处不有其所用之广如此所谓费也中间如仁义礼知孝弟忠信之属人虽日日用之而能得其正理者鲜矣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堕于阿谀慈或败子孝或陷父又前人经解中所辨仁恕忠恕忠信之分道理权经和同之别如此之类终无定说者多矣其理微妙难见如此所谓隐也注文或问于圣人不知不能处亦说不通盖圣人不知以学言圣人不能以位言不得其学则不知不得其位则不能且其一身一家常用之事如父子之亲夫妇之别长幼之序虽愚夫愚妇亦皆可知亦皆能行及其化为治国平天下之用如礼乐宪章前王制度圣人虽禀上智之姿不得其学则亦有所不知也故孔子问礼于老耼问官于郯子然后能知此可见得其学则无有不可知者也虽已知之不得其位则亦有所不能也故孔子为中都宰一年四方则之摄行相事三月鲁国大治此可见得其位则无有不能行者也若于君子之道得其学亦不能知得其位亦不能行何足为圣人乎予于此章知此而已自天地之大以下义多难晓其间或有脱误衍文不敢强解注文或问辑略语录重重复复㡬五千馀言皆无明白可通之说如天地之大人犹有所憾注文解为覆载生成之偏或问再与注文为注云天能生覆不能形载地能形载不能生覆以此为覆载生成之偏亦皆未是天覆地载乃天地之正理不可谓之为偏也况天地之覆载与君子之道亦不相干人亦未尝有憾于天不载而地不覆也又如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诸家诗解各有异同程子曰此一节子思吃𦂳为人处活泼泼地或问又引程子之言曰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之意同活泼泼地反复参详终不见活泼泼地义理安在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予于孟子集注已有辨矣岂可与鸢飞鱼跃同说哉或问又曰子思于此指而言之惟欲学者默而识之则为有以洞见道体之妙又曰苟能超然默会则道体之妙已跃如矣又有一说言杨龟山得鸢飞鱼跃之理于意言之表信如此等之说则是中庸之义止可默识不可以文字语言发明之也呜呼圣人立言设经为教以传道后人所得之道一皆出自于经须其师友讲说然后能明宁有不容言语指陈止可超然默会者哉使学者袭此成风凡遇难眀之理皆可自谓吾已默识默会于心洞见道体之妙在吾目前已跃如矣问之则曰此非言语指陈可及以此虚诳互相迷惑害道误人孰甚于此纂䟽又引语录一说问中庸编集得如何曰便是难说缘前軰诸公说得多了尽有差舛处又不欲尽剥难他所以难下手不比大学都未曽有人说此话亦似未公四书中前人注说之多者孰如论语虽有差舛何尝有碍后人之识见哉中庸一书本多难解大学传文亦颇相类盖此书与大学本皆各为一经历战国之乱经秦火之厄虽能仅存世无知者汉儒采集附于礼记中列为二篇与诸篇相混无别非二程先生不可得如今日矣大迹既已如此则其章句中传写之差必不能无所不知者止当置而勿解不可归罪前辈诸公责其说者之多也语录又曰中庸之书难看中间说鬼说神都无理会予谓此数语真是文公本意其实亦有不尽知者况我辈乎说者但无自欺之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如是而已可也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注睨邪视也言人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彼柯长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犹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视之犹以为远也
  注文既训睨为邪视于通说处却单撤去睨字不复有关邪视之意前言长短之法彼此无别后句却言犹有彼此之别经文本谓睨视者误以其则为远注文于睨视一节却解为其则实远意皆有差盖睨视持疑不决之貌手中执柯以伐柯彼柯长短只此柯是其定则其则至近甚不难见而乃侧视傍观持疑不决则是所见不眀犹以其则为远也以自己之心度他人之心无不同者己心所欲之善事人亦欲之己心所恶之恶事人亦恶之忖度他人之心只自己之心是其定则此之谓其则不远也彼亦人也已亦人也见彼人道有差以己人道治而正之此之谓以人治人也彼既能改有耻且格便当善待不须更治此之谓改而止也若已改过自新而犹治之不已人或以此加之于己盖亦己之所恶如此等事已亦不可加之于人此之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也
  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注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
  注文本意盖指忠恕为一事不欲使有分别也然以实理言之心无私隐之谓忠推己不欲勿施于人之谓恕忠自是忠恕自是恕岂可并而为一哉程子言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亦分忠恕为两事其意本是而或问非之以为不当析之为二无无恕之忠无无忠之恕若准此说为例天下道理中亦无无仁之义无义之礼无礼之智仁义礼智亦当通为一事不可析之为四也此皆知之过者之病学者尤当慎之也或问又引论语中忠恕为说云尽己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眀之学者默识于言意之表则亦足以互相发眀而不害其为同也此又以忠恕止当默会于心不可以言语解说也言语可说者为忠恕之粗不可说者为忠恕之妙也遍览尧舜禹汤文武伊周孔孟之言皆无如此差异之论圣人经世理人之道至精至妙者载在经典备矣何尝有不可言说止可默识于言意之表者哉此等话前论中已尝正之予亦自厌其繁不欲再加详辨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此只是恕经文与忠兼言者正与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之文相似予于孟子中已有其辨可就观之违道不远又与孟子言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之意正相类仁包五常而为人道之本恕最近仁故言违道不远也
  故大徳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夀○注舜年百有十岁
  注言舜年百有十岁又解下文大徳者必受命之一句云受天命为天子也以此言舜义固不差如孔子之至圣大徳贤于尧舜而乃不得其位不得其禄年又止于七十有三颜子以亚圣之徳居于陋巷箪食瓢饮年才三十二而终与舜岂可通论哉盖经文专指事之当然而言未尝与时兼论也夫大徳者必受天命必得位禄名夀四者俱全惟天运开泰至盛之时乃能如此若阳消阴长君子道衰则大徳之人必无全能有此四者之理此皆天人相关自然之道学者不可不知也
  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注始死谓之死既葬则曰反而亡焉
  始死为死既葬为亡诸字书皆无此说果如注文所言则事死如事生之一句止是说事其初死者当如事生既葬之后春秋祭祀皆不必有如事生之敬也岂通论乎况死与亡既有始死既葬之分则生与存亦当分为两说今生存二字却皆仍旧何也又诸书中言人亡国亡者不可胜数孔子执伯牛之手曰亡之书言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如此之类亦何尝有关既葬之意哉经言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亡乃死之变文存乃生之变文死便是亡亡便是死生便是存存便是生难容更有如此分别也
  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注忠信重禄谓待之诚而养之厚
  注言待之诚盖以诚字解忠信又以忠信为人君之忠信也岂有君忠于臣者哉只论待之诚三字义亦难通于九经中观之身与贤亲大臣群臣庶民百工远人诸侯皆当待之以诚非独于此一处当用诚也然于群下亦须分辨贤否若于邪恶之人待之以诚敬养之以重禄则贤者必思退隐不可谓之劝士也忠信重禄本继上文体群臣一节而言忠信止可说在群臣体谓体察辨认也此与孟子言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意同言于群臣中审详体察见有忠信贤善之实者厚其禄赐以旌显之则士皆景慕乐于为善是之谓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孔子言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举善而教不能则劝义皆相类
  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注仁者体之存知者用之发注与经文意不相对又不知说体为何者之体用为何者之用也仔细详观似谓体为道之体用为道之用然经中实无关该道体道用之处存发二字亦生涩难看注中本要见何者为成己何者为成物成己者如何是仁成物者如何是知如此以解本经可也夫学以明徳乃成己也教以新民乃成物也孟子引子贡赞孔子之言曰学不厌智也教不倦仁也此以成己为智成物为仁子思却说成己仁也成物知也二说不同不容不辨盖子贡以心言子思以事言思欲成己之心属智如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者是也所行成己之务为仁如崇徳修慝克己复礼者是也思欲成物之心属仁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者是也所行成物之务为智如圣人设科为教以传道高下浅深各随其材以授之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者是也以此为解则二家之说皆通矣予旧尝有说曰成己之心智也所以成己者仁也成物之心仁也所以成物者智也此最简直易言然又恐人未晓故有如许之曲折也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徴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注夏礼既不可考证殷礼虽存又非当世之法
  语云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此亦孔子之言今曰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却是宋守殷礼未尝有阙不可谓宋不足徴孔子之言何其翻覆如此邪况世衰道䘮古礼皆亡夏礼既无可取证于杞殷礼亦岂能独存于宋以此推之当取论语为正中庸文有传写之差难谓两经俱是也
  上焉者虽善无徴无徴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注上焉者谓时王以前如夏商之礼虽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谓圣人在下如孔子虽善于礼而不在尊位也
  夏礼吾能言之殷礼吾能言之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此皆孔子之眀论盖前王礼典当时皆在夏礼商礼俱有考据故孔子自谓能言又云可知也然其礼之文虽在礼之实皆亡如云𣏌不足徴宋不足徴本言先王之礼久废虽其后嗣亦无可以取证之实此特伤其礼之不行非谓夏商之礼皆不可考也子思必无不取圣祖之言别为如此异论之理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此两句本是上章结语摘属此章非也中庸章数差互者甚多他日必有能辨之者此章自上焉者以下皆是通论君子之道本非专说礼之一事也试于下文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徴诸庶民之十二字中仔细观之则一章之本意可见上焉下焉皆以位言在上之人徒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此之谓上焉者虽善无徴也在下之人道同前圣前贤而身不在其位此之谓下焉者虽善不尊也无徴不尊民不信从理势之自然也











  四书辨疑卷十五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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