垩室录感
《垩室录感》,我夫子二曲李征君自录所感也。夫子抱朱百年之憾,誓终身不享世荣。奉母遗像,严事如生,为垩室于侧,孤楼其中,持心丧,室扉反锁,久与世暌。尝曰:“乌鸟怀巢,狐死正首丘。斯亦吾之巢与首丘也。”日异灵影相依,栖于斯,老于斯,终其身无复离斯。于是抚今追昔,遂录所感以自伤,其情苦,其辞恸乎有馀悲,可以动天地而泣鬼神,观者莫不欷献堕泪,挖腕太息。在夫子不过白感自伤,而人之因观兴感者,不觉憬然悟,爽然失,是因感而触其良心也。良心一触,则爱敬之实,夫固有勃然而不容自己者也。由是学人知立身乃所以显亲,一切人亦随分可以自尽,盖懿德之好,人有同然。斯录一布,而天下后世咸赖以兴感,其有补于风化人心匪。《诗》云:“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夫子之谓也。吉相方谋寿梓以广其传,岐阳茹令君政重风教,业已梓行砺俗,故喜而敬题数语,以附末简。
康熙二十二年重阳后三日,翰林院庶吉士古豳门人王吉相顿首拜题
呜呼!颙父蚤丧,幼不逮事。颅母守贞,处困而没,力莫能事,此终身至恫而无所解于其心者也。莹莹负疚,自比于人可乎?虽偷存视息,实尸居馀气,孤栖垩室,以抱终天之憾。敞录所感,聊寄寥莪之痛。
时癸亥季夏既望,垩室罪人李愚自识
垩室录感
[编辑]〈垩室罪人李颙录〉
辛复元先生事父小亭公、母陶孺人,克减克敬,劲无迄礼。尝曰:“父母为吾一身之天,吾一家之君,故孝为百行之首。从来天地鬼神部拥护孝子,远近贤愚都亲近孝子,即贼盗禽兽,昆虫草木,亦感孚孝子。人非空桑所生,请试扪心自想,赤子当门在父母前是何心肠?今日在父母前是何心肠?要恢吾父母身安心安,当用何法?要使人人都爱亲敬长,当用何法?便有一段生机,在在流贯,人可尧舜,世可唐虞,不然何所容于天地之间?”
又著《孝经翼》,其略云:“人子试思何如可以贻父母令名,不贻父母羞辱,则自家一念自不敢苟,一言自不敢苟,一事自不敢苟。然一念不敢苟,一言不敢苟,一事不敢苟,止可不贻父母羞辱。若欲贻父母令名,则不容不孳孳为善,惟日不足矣。自家是禽兽,父母是禽兽的父母;自家是小人,父母是小人的父母:自家是庸人,父母是庸人的父母;自家是贤人,父母是贤人的父母;自家是圣人,父母是圣人的父母。猛然一省,虽欲不学圣人,而为人必不忍矣。”
此亦人子也,既能自尽子道,义立言垂训,勉人以共尽子道。同视汝颙之亲,存不知及时尽道,亲没不能感奋立身,贤不肖之相去为何如耶?定是空桑所生,非由离襄属毛,否则有何颜面视息人间,真所谓天地虽大,难容此身也。
曹真予先生事亲,色养曲至,依依子舍,非大事未尝轻离亲侧。尝为《孝亲说》勉人曰:“人手之身生于父母,犹草木之生于根本。爱其枝叶而伤其根本,则枝叶枯矣,尚得为爱乎?故人苟爱其身,则必爱其亲矣。夫自顶至踵,皆父母精血所遗也,故子身即亲身,而爱其亲者,则必爱其身矣。昔之言孝者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曾子有疾,启手启足,以免于毁伤为幸然。所谓毁伤非止于残害之谓,一举手而悖于理,伤其所受之手矣;一举足而悖于理,伤其所受之足矣。’由斯以推,目视非礼之色,伤所受之目矣;耳听非礼之声,伤所受之耳矣;口出非礼之言,伤所受之口矣;心怀非礼之心,伤所受之心矣。故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言守身若斯之难也。故曰:‘气不失其身,而能事共亲者有矣,未有失其身,而能事其亲者也。’故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然则无圣人之德者,其为孝也小矣。’或曰:‘论孝及于圣人,孝之至也。’区区常人,岂易能乎?是不然,圣人之孝,特赤子之孝耳。赤子孕于母腹,母呼亦呼,母吸亦吸,爱之始也。出胎未有不啼者,其爱逮也;得母未有不安者,共爱得也。吾人潜心默思,谁不尝为赤子?谁不原有爱父母之真心?昔何以爱?今何以不爱?昔何以爱之真?今何以爱之不真?无乃知识开,血气动,应接繁,视听乱,妻情子念胶其中,流俗淫朋薰其外,遂至失共故态耳。由是憬然悟,跃然兴,销其邪心,还其真心。守其身以爱其亲,如赤子之初而止,斯为王孝矣,斯善学圣人者矣。”
孝以显亲为大,致其身为圣贤,此启圣公程太中、朱韦斋所以流光百世也。而致之之实,止在临深履薄,以守其身,葆其固有之良,不失赤子之初而已。汝颙幼孤失教,长虽见及于此,而践履弗笃,躬实未逮,口头圣贤,纸上道学,张浮驾虚,自欺欺人,堕于小人禽兽之归,致亲为小人禽兽之亲,亏体辱亲,不孝莫大乎是!神怒而不知,鬼笑而不悟,而犹扬眉瞬目,居之不疑。读辛、曹两先生语,不觉颜忸怩而心悚惧,几欲穴地以入矣。
大学士贺文忠公事其父阳亨先生,先意承志,动必谘禀。父患耳聋,每书字以谘。父笃志理学,雅慕复元辛子,自楚之晋,书牍往还,深以不获同堂觌面为憾。公每遇膝下过庭之日,言及辛子,辄不啻自其口出。崇祯八年,辛子至京,公接其刺,即大恸,亟捧置所供父影前,长跽号呼以告,是吾父在生欣慕不得见,而不孝子今日乃得拜通家之好者。次日蚤起,肃衣冠往拜谒,顿首辛子函丈间,伏地大哭不能起。重伤先人神交有年,缘怪一晤。退而又捧置辛子《孝经翼》于案,优然若将见其父有喜色者然,乃沐手恭题其简端曰:“有如父母本是圣人,其子仅称贤,则父母之圣恐竟以其子之贤而泯;有如父母本是贤人,其子乃为庸人,则父母之贤竟以其子之庸而泯;有如父母已是庸人,其子更为小人,父母已不幸为小人;其子更为禽兽,则父母之不幸为庸人,为小人。弥以其子之为小人,为禽兽,而前愆永不可盖,遣臭乃万年不可休。呜呼!人子宜何如自待,以贻父母令名,庶几不忘父母,不忍于父母乎哉!”
语云“父母所爱,子亦爱之;父母所敬,子亦敬之”,贺公之谓也。所题之言,痛恻警惕,字宇足为人子箴铭。汝颙业已自置其身于小人禽兽之归,若不幡然力改,永坚末路,则遣臭万年,竟为亲累矣,汝颙亦何安耶?
何北山先生事父,执礼不懈。父见客,则拱立以侍,客不宁者久之,屡以为请。父始笑曰:“泰山微尘耳。”闻者悚然,始知家庭之礼。
人类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其知礼也;人而不知礼,则与禽兽何别?士君子之所以异于庸庶者,以其家庭有礼;家庭无礼,则与庸庶何别?
吕泾野先生为诸生时,大参熊公、李公延教其子,先生辞不获,乃馆于开元寺。既而闻父疾,即徒步归,二公以夫马追送不及。先生曰:“亲在褥,安忍俟乘为也。”后及第为翰林,居京师,父母害问至,必再拜受之,退而跪读毕然后起。每发家书,拜而后遣。父病,先生侍汤药,昼夜衣不解带,履恒无声。如是一年,须发为白。比卒哀毁腧礼,既葬庐墓侧,旦夕焚香号泣。
君亲一也。君有诏,臣必跪接跪读;亲有书,子乃不然,是不恭其亲也。泾野先生独循礼如是,比泾野之所以为泾野,而凡为子者,所当法也。
相国费文宪公事父甚谨,中状元后,犹奔走服劳于父旁,不命之坐,不敢坐。在翰林时,与关中某公同事,又且同年,两人对奕争胜,戏击某颊,某公不悦,然绝不见于言,第自疏阔耳。公悔,日至其门,长跽请罪。某公终不出,不知谁氏以其事闻于其父,父大怒,封号一竹板,自家发至京师。令公自扑,公于是抟父所责之书并竹板,登某公之堂,自扑者三次。某公始出,抱首而哭。公曰:“罪诚在我,何为哭?”曰:“公尚有父督责公,我求督责我者不可得也。是以哭耳。”自是相骥如平生。
尝读史,见身居显位,年已过中,而檩受母杖,杖毕,具衣冠再拜恭谢者有矣。未有越数千里,遥接父书,檩遵父命,受杖唯谨如费公者,即此一节,可以见公矣。某公谓“公尚有父督责公,我求其督责我者而不可得”,痛哉言乎!颙每阅至此,未尝不呜咽终日。嗟乎!安得起吾父于九京,而使不孝颙得蒙绳束、享有督责之乐耶?
王心斋先生本泰州盐户,其父以户役蚤起,赴官方急,取冷水盥面。先生见之痛伤曰:“我为人子,而使父如此,何用子为?”遂请以身代役。自是于温清定省之礼,行之益谨。尝著《孝弟箴》云:“事亲从兄,本有其则。爱之敬之,务至其极。爱之深者,和颜悦色。敬之笃者,怡怡侍侧。”
心斋先生有父,故得以服劳定省,此先生之幸也。
陈云逵事亲甚笃,一日因亲琐繁,不觉有忿色。既而自悔曰:“愉色之谓何,而我乃尔乎?”亟向亲叩谢服罪。退而又自惩自责,若无所容,自是一意婉愉,终其身无复亢厉。
谚云:“孤犊触乳,骄子詈母。”颙少孤失教,为母所骄,每多触忤。省事之后,虽尝惭悔力改,而愉婉之实,终觉有愧,此恨之深者。
孝廉李霖雨会试都门,以离亲日久,思之不置,乃斋心发愿,誓告于神,血诚悔罪,吁天鉴照:务矢归家顺亲,凡母意念所加,或默相拂,母教训所及,或明相逢者神殛之。
子之于亲,必无拂无逢,而后亲心豫。汝颙樨时,其相拂相逢者何限?神虽未即明殛,未尝不阴罹天谴。盖天眼极明,天耳极聪,天算甚周,天绸甚密,冥冥之中,默有以乘除者多矣。
任元受事母,朝夕未尝离左右。自言其母得疾之由,或以饮食,或以燥湿,或以寒暑,或以起止,或以言语稍多,或以忧喜稍遇。朝暮候之,调护之无毫发不尽。五脏六腑中事,洞见曲折,不待切脉而谖知,由是道也。
人手之事其亲能如元受,可使其亲不至于有病;即有病,亦易痊愈。颐母在日,居恒未能左之右之,多有遗憾。厥后卧病半载,虽调护百方上层祷备至,而知识短浅,暗于辨证察微,疏略之悔,何日忘之。若元受者,真颙师也,颙愧元受多矣。
新吾吕公母病,目失明,母故躁急,张目四望,一无所见,乃以头触壁,大号哭不食者三日。长垣唐氏,眼科名家也,迎之至,曰:“目忌火动,而躁若斯,何效之能臻?”公莫知所计。乃召瞽妇弦歌以娱之。积五日,稍稍下食,歌者辞穷,则更其人。或令说害,如《前汉》、《前后齐》、《七雄》、《三国》、《残唐》、《北宋》之颊。凡有瞽妇,无远近必致之。如是者岁馀,而母渐平。其日候于侧,则王、趟、朱、大张、小张五妇,而他方瞽妇之轮流往来者,尤不一其人。母以善养寿终,公孺慕不已,每生辰佳节,献以家食,思其所乐,则令瞽妇弦歌侑食,四十年如一日。公痛母存日失明,见失目者乞食,则恻然悯之,给食倍于诸丐。童男则为粥食,养一瞽师,教之说书卦卜,公又为辑《子乎要语》及劝世歌曲使教焉;女童则以属瞽妇,教之弦歌,给其丝具器用,待其能自衣食,则就其相宜者配为夫妇,听其所之,不至号乞。公后筮仕山西,捧母像以往,朝夕严事。
其《忌日祭文》略云:“呜呼哀哉!儿在山西矣。儿今做官,母果不来矣。山高路险,儿实小心,母不挂念矣。事多身劳,每日一餐,母不忧虑矣。儿往年见罕稀事,异样物,归来张大以悦母心;儿近日多所见闻,归无所告矣。梦中闻不是真语,纸上见不是真容,眼底心头,恍惚相依,事母在此,儿无奈以为真在此矣。攒筋夺杯,往年乐事,儿惟死后再得如此矣。昔也甘旨防侵,不能养老;今也甘旨常馀,不及养老,儿死有馀悔矣。”
观吕公之弦歌娱母,锡类矜瞽,于我心有戚戚焉。其《忌日祭文》,皆家常语、肝膈言,比之李令伯《陈情表》,尤曲尽至情,字字痛恻,字字是颙心上事,颙之所欲言,吕公若代为言之。每一层读,未尝不一字一泪,故备录之,时时藉以抒痛。
夏阳家世石工,为人目不知书,而志行纯笃,侍父同寝,必夹父溺器于怀温之,欲溲即以进。父卒,哀毁逾礼。既葬,奉其主如生,朝夕出入,事无大小,必启而后行。母患厉疾久,旸侍汤药,常在左右,未尝一入妻室,衣不解带者三年。母尝思食荔子,旸家城外,夜又大雪,乃仓皇越城叩市肆,肆主惮寒不时起,旸泣于外,肆主感悟,亟起取付之。阳之子以小忿为其弟殴至骆,阳恐伤母心,但含泪不言,人以为难。
温父溺器,无异于古之温席扇枕。父亡事之如生,大小事必告而行,语称“事亡如事存”,夏旸有焉。不谓一石工而乃能如是,知书者当拜下风,颙则愿为执鞭。
顾忻以母病,荤辛不入口者十载。鸡初鸣,即具冠带,率妻子谐母室,候安问其所欲,如此五十年,未尝离母左右。母老,目不能睹物,忻日夜饮泣祈天,刺血写表,既而母目忽明,蹬下能缝衽,九十馀无疾而终。
定省而冈其所欲,方是实际。
李琼以贩缯为业,事母殷勤,夜常十馀起省母,惟恐母有不适。母喜食新,琼百方求市,得必十倍酬其值。
李琼以市井人而事母笃至,定省殷勤。汝颙试拊心自忆,亦尝如此乎?母喜食新,必百方以市,汝亦尝思母所嗜,时时毕备乎?今九原不可作矣,汝虽欲一夜百起,时供所嗜,何可得也?新物固未尝不献,其实母曷尝亲尝。呜呼!祭之丰,不如养之薄也,是故杀牛而祭,不若鸡豚之逮亲存也。此子路有负粟之憾,而汝颙之所以不堪自问者也,噫!
曹良良,曹真予先生族仆,曹宁之子也,垂髫时以扫市摇箕为生,每得毫厘,则为父母具美味。稍长佣工,其父母不乏酒肉。先生闻而嗟叹,作歌以表之,歌曰:“曹宁夫妇病且老,有子良良行孝道。苦筋竭力得毫厘,奉养双亲常温饱。我虽峨冠为朝臣,睹此美行感怀抱。世上岂乏峨冠人,上天下地能论讨。妻罗子绮愁不足,不为父母添布袄。嗟尔良良是我师,愿尔多寿多财宝。”
颙幼孤罕倚,既无一椽寸土之产,又不能竭力他营,致母朝不谋夕,度日如年,突恒无烟,腹恒枵馁,且无论酒肉非所敢望,即谷食亦不常得备,极人世不堪之艰危,未尝有一日之温饱。斯人以童奴而能令父母酒肉不乏,是曹宁有子,而吾母无子。不孝颙实童奴之不若矣。三复斯歌,舄胜哀感!
吴邑之相城有一乞儿姓眈,年在中岁,每向人家乞食,凡所得多不食,而分贮之筒篚中。人见之初不为意,久而间焉,则曰“将以遗老娘耳”,人始异之。潜侦其所为,见乞儿至一岸旁,坐地出箪中所贮,整理之,擎至舡边。舡虽陋而甚洁,老媪坐其中,乞儿登舟陈食母前,倾酒跪而奉之。伺母接杯,乃起跳舞唱山歌,作嬉笑以乐母,母意殊安之也。必母食尽,乃更他求自食,若无所得则受馁,终不先自食也。日日如之,如此数年。母死,乞儿始不见。
沈乞儿食母必歌舞以娱其心,汝颙亦尝如此乎?不惟自愧曹良良,并愧此沈乞儿矣。
崇祯十三年大饥,人相食。襄城县南门外有卖人市,有钱者买活人以食。一男子抉其父至市,头插草标自卖,语人曰:“父生我一场,不能养,自亦必不得活,不如卖钱数十文,充父一饭。”时买者钱已交其父,立欲引去,孝子笑曰:“我既自卖,是不怕死,何忙?”遂别父以去。是时有一二义士见其状悯之,急归取钱拟赎,至则业已开剥无及矣。阖县闻之,莫不为之涕下。
崇祯十三年固是奇荒,而愿家则年年奇荒;十三年固为大饥,而颙母子则日日大饥。里人怜其危甚,劝颙给事县庭充门役;迨长,又导之习阴阳卜画业他技,颙皆谢而弗为,盖耻于失身也。束手受困,致吾母居恒菜色槁形,屡濒于危,虽幸出百死而得一生,实受千辛而历万苦。今观斯人不难自卖杀身,尚且弗恤,区区失身,尤无足言。然则颙之畴昔胶柱,亦岌岌殆哉!今危过忆危,痛定思痛,愕然黯然,颙将何以为心?呜呼,大孝显亲,颙弗能矣;其次弗辱,颙弗能矣;其下善养,乃吾母曷尝享颙一日甘旨之奉耶!悔憾无及,痛何可言!
右颙所感不止此,此特录什一于千百。一字一泪,不觉成帙,置之室榻,时时自阅自伤,搏胸白责。及门二三子谓录中诸事亲之迹,足以儆人子而资劝惩,转相钞阅。颙曰钞则一任钞阅,要在鉴颙覆车,法其所宜法,戒其所宜戒,及时恪尽子职。子职无缺,斯子心无歉,不至如颙生为抱憾之人,死为抱憾之鬼,方不枉父母生身一场也。
- 不孝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