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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衍义补 (四库全书本)/全览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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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本兵之柄
  帝典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汝作士
  董琮曰或言帝者之世详于化而略于政王者之世详于政而略于化虞时兵刑之官合为一而礼乐分为二成周礼乐之官合为一而兵刑分为二故此蛮夷猾夏亦以命皋陶臣按帝舜命皋陶作士刑官也而以蛮夷猾夏为言是则后世兵官所掌之事也岂不以兵乃刑罚之大者乎班固作汉书志刑罚而不志兵乃杂兵于刑罚之中言之所谓圣人因天秩而制五礼因天讨而作五刑大刑用甲兵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凿薄刑用鞭扑大者陈诸原野小者致之市朝其所由来者尚矣自黄帝有涿鹿之战颛顼有共工之陈唐虞之际至治之极犹流共工放驩兜窜三苗殛鲧然后天下服夏有甘扈之誓殷周以兵定天下矣天下既定戢藏干戈教以文徳而犹立司马之官设六军之众因井田而制军赋固有以见于此也由是观之有虞九官之命惟言刑而不言兵而兵在其中矣
  𦙍征曰惟仲康太康之弟肇位四海𦙍侯𦙍国之侯命掌六师蔡沈曰命掌六师命为大司马也仲康始即位即命𦙍侯以掌六师次年始有征羲和之命必本始而言者盖史臣善仲康肇位之时已能收其兵权故羲和之征犹能自天子出也
  林之奇曰仲康即位之始即能命𦙍侯掌六师以收其兵权如汉文帝入自代邸即皇帝位夜拜宋昌为卫将军镇抚南北军之类
  臣按唐虞之世兵政兼于刑官未有専司兵政者至是仲康始命𦙍侯掌六师然则兵司之设其在有夏之世欤前代掌兵之官无定制五代以来虽设枢密院然皆以文臣充惟我圣祖开国之初首建大都督府与中书省并其后废中书省分六部亦分大都督府为五军设左右都督都督同知佥事各二员其有以公侯伯任府事者官与爵并入衔其后止书其衔曰掌某府事某侯若伯非旧制也
  周官曰司马掌邦政綂六师平邦国
  吕祖谦曰自夏命𦙍侯掌六师举政典以誓则邦政掌于司马旧矣国之大事何莫非政独戎政谓之政何也天下无事寓兵于农然后赋役百为始有所施是固政之所从出也天下有事举兵讨乱邦之存亡安危系焉其为政之大固不待论矣此戎政所以独谓之政也綂六师而谓之平邦国则王者用师之本旨特欲平邦国之不平者耳
  臣按此条已载正百官下然此复载之者威武之道必本于兵兵政之大者实掌于此官窃惟唐虞之世设为九官而独无所谓兵官者盖是时风气初开人心纯朴虽有蛮夷猾夏盗贼奸宄特小小为害而已然犹未至如后世之昌炽毒害故止命刑官掌之遇有征讨随时命官故三苗逆命则以命掌邦土之司空未尝特设官以掌兵政専征伐也及得三苗不过分比之而其首恶亦止于窜逐之而已非若后世犂庭扫穴而诛绝之也夏之时始有掌六师举政典之官周分六典而司马居其一为治之事无非政者而独以綂六师平邦国为政典则时之所尚者在兵而政之为政莫急于兵可见矣噫于此可以观世变矣然在周之世兵犹出于农秦汉以来兵农遂分不可复合世变愈趋而愈下为治者当随时以制宜则今日本兵柄之大臣尤不可不得其人自非兼资文武通达古今有思患豫防之心有随机应变之智不足以当司马之任毋徒循资取以充位以贻误国之祸也
  周礼惟王建国乃立夏官司马使帅其属而掌邦政以佐王平邦国
  郑玄曰象夏所立之官马者武也言为武者也夏整齐万物天子立司马共掌邦政政可以平诸侯正天下
  吕祖谦曰綂六师而谓之平邦国则王者用师之本旨特欲平邦国之不平者耳非有他求也非济贪忿而夸武功也所谓天讨也
  臣按周礼六官之设皆所以佐王以治邦国也于天官曰均地官曰扰春官曰和秋官曰刑而于夏官则曰平焉大学之道其大用归于平天下谓之平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也夫平天下固欲其均齐方正使无一人之不得其所然有不皆然者必有以参错乖戾侵犯之者也有以参错乖戾侵犯之则不平矣故凡设官分职所以均之扰之和之刑之者皆所以平之也其间有均之扰之和之刑之而犹有不平焉者然后属之于司马焉先儒谓马者武也五官所掌者皆文事文事有所不及于是乎治之以武焉司马所掌者邦政政之为言正也所以正人之不正也外服之诸侯边方之夷狄有所不正而有以悖吾之治教干吾之刑宪则声其罪以正之正其不正所以平其不平也
  大司马卿一人小司马中大夫二人军司马下大夫四人舆司马上士八人行司马中士十有六人旅下士三十有二人府六人史十有六人胥三十有二人徒三百有二十人
  郑玄曰舆众也行谓军行列也晋作六军而有三行取名于此
  贾公彦曰此夏官史十六人胥三十二人徒三百二十人与诸官异者以大司马总六军故独多也臣按周礼五官之卿所谓大司徒小司徒大司寇小司寇之外而其官聨未有以徒寇为名者而夏官大司马小司马外又有军司马舆司马行司马与夫都司马家司马焉意者大司马与其贰掌邦政以平邦国在天子之左右总其大纲以佐天子所谓国司马公司马者也若其用以主军赋者则谓之军主车马者则谓之舆主征行者则谓之行曰两曰都曰家则各司其两及都家者其职任有大小而其所掌之军赋皆同非若他官所掌者各异其事此其所以不嫌于同名也欤
  大司马以九伐之法正邦国冯乘陵也弱犯寡则眚削其四旁之贼贤害民则伐声其罪以讨之之暴内内暴其国陵外外陵诸侯则坛置之空地之野荒民散则削削其地之负固恃其险阻不服则侵兵加其地之贼杀其亲则正之放逐也弑其君则残之犯令违弃上命陵政陵蔑王政则杜之外内乱鸟兽行则灭之
  臣按先儒谓先王之时其所封建以为诸侯者莫非贤也邦国之君又安有罪恶如九伐之法所正者乎盖先王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思患而豫防之故制为九伐之法其法虽具岂尝试之哉设之使知惧而已是以当时之列爵分土者咸知九伐之法其严如此世禄承袭者保其富厚而无茍且之意修职述守者务善其礼不为进取之计故信义著而道化成名器固而风俗淳推之百世可久之道也
  大司马及师大合军以行禁令以救无辜伐有罪若大师谓王自出征伐则掌其戒令莅临也大卜卜出军吉凶帅执事莅衅杀牲以血涂之谓迁庙之主及军器及致建太常太常之旗校也军众诛后至者及战巡陈视事而赏罚若师有功则左执律听军声者右秉钺致杀伐者以先恺兵乐曰恺乐献于社若师不功无功则厌厌冠丧服也而奉主车
  郑玄曰师所谓王巡守若会同司马起师合军以从所以威天下行其政也
  贾公彦曰大师王亲御六军故司马用王之太常致众若王不亲则司马自用大旗致之司马当战对陈之时巡军陈视其战功之事知其有功无功而行赏罚也臣按王者之师非救无辜伐有罪不轻出盖仁者爱人故恶人之害人义者循理故恶人之悖理天下之大兆民之众奉一人以为君所以安我也必欲人人止其所事事合乎理然后君人之道尽是以人之无罪而为人所害人之有罪而逆理以行为人上者必命将以救之伐之若或人之众势之大而臣下力有不及然后亲出师以救之伐之焉
  小司马之职掌凡小祭祀会同飨射师田丧纪掌其事如大司马之法
  郑玄曰此下脱灭汉兴求之不得
  军司马 舆司马 行司马
  王次点曰三代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仪礼吉凶军宾嘉达于天下而军礼独藏于司马号司马法若国有师田之事县师始受法于司马以作其众庶小司马之职掌不悉书而军司马舆司马行司马皆不备官有事斯置其不欲观兵盖如此
  臣按先儒谓周礼六官之中惟小司马一官职掌不悉备而军舆行三司马又徒有其官名而阙其职掌其令贡赋则为之丘甸县鄙之名而以四起其数其会卒伍则为之伍两军师之名而以五起其数其调车徒则立通成终同之名而以十起其数同此民而易其名异其数何其不惮烦也夫军旅一事也习战谓之田军政谓之礼大阅谓之教设其财于九式离其书于仪礼特阙其兵马之职屡易其军伍之名变化出入使民不知盖先王以为明民以凶器危事适以成其乖争之习所以为是藏吾用而不示民者为虑微也我祖宗不使天下知兵马之数亦此意也近世乃有团营之设何居
  诗六月之三章曰有严威也有翼敬也与供同武之服事也共武之服以定王国
  朱熹曰言将帅皆严敬以共武事也
  臣按先儒谓兵事莫尚于严莫先于敬为将必严不严则军心不齐为帅必敬不敬则军事不整严敬二字乃用师之要夫惟将帅皆严皆敬以共武事此王国之所以定也
  其五章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法也
  朱熹曰吉甫尹吉甫此时大将也非文无以附众非武无以威敌能文能武则万邦以之为法矣
  谢枋得曰汉唐而下缙绅介胄分为两途愚儒武夫各持一说不知三代将帅必文武全才可以为万邦之法则者也
  臣按所谓文者附众安民之谓非辞章藻绘也武者戡定祸乱之谓非膂力技能也有抚御之才足以附众有制胜之术足以威敌国家得如是之人以为将帅尚何国威之不振而外侮之敢肆哉夫然非但可以为一时之用凡其所以建立设施端可以示法于四方而贻范于来世矣
  昭公五年春王正月舍中军
  胡安国曰按左氏舍中军卑公室也初作三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及其舍之也四分公室季氏择二二子各一皆尽征之而贡于公三军作舍皆自三家公不与焉公室益卑而鲁公之兵权悉归于季氏矣兵权有国之司命三纲兵政之本原书其作舍而公孙于齐薨于干侯定公无正必至之理也
  臣按三军之制国家兵权所系承之天子传之祖宗者也今鲁国之军其作其舍皆由臣下而为其君者无与焉国非其国矣后之有天下国家者其尚防微杜渐毋使兵权为人所持哉
  魏置五兵尚书五兵谓中兵外兵骑兵别兵都兵
  臣按后世设尚书掌兵政始此
  唐制兵部尚书一人侍郎二人掌武选地图车马甲械之政其属有四一曰兵部二曰职方三曰驾部四曰库部凡将出征告庙授斧钺军不从令大将専决还日具上其罪凡发兵降敕书于尚书尚书下文符放十人发十马军器出入皆不待敕卫士畨直发一人以上必覆奏诸蕃首领至则威仪郊导
  臣按唐人始分六部而兵部専掌兵戎之政其属有四宋以来因之然皆为宰相之属至我朝罢中书省及枢密院而兵部始得以専达于上盖専前代枢府之权而尚书兵部之政仍如故
  宋志枢密院佐天子执兵政凡边防军旅之常务与三省分班禀奏事干国体则宰相执政官合奏
  林𬳶曰枢府之官自唐始名肇于开元官设于永泰权重于五代而其制至宋而始详以东府掌文事西府掌武事其官有使有副使有佥书有同佥书有知院有同知院事
  臣按程頥言枢密乃虚设一大事既三省同议其他乃有司之事兵部尚书之职说者谓密院与中书对立止如参知政事与宰相分班知印未害也有使有副使有知院有同知有佥书又有所谓直学士都承旨检详编修其属皆与宰属等兵民本一而强分为二必置一司如是之浩繁所谓虚设一大事也我朝革去枢府而専以兵政归兵部官简而职専事权归一而体綂不紊百年以来戎政举而武备修有以也夫
  仁宗至和中年知谏院范镇言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各不相知故财已匮而枢密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财不已中书视民之困而不知使枢密减兵三司宽财以救民困欲乞使中书枢密院通知兵民财利大计与三司量其出入制为国用
  臣按今制与宋异宋以三司主财枢密主兵今制兵部主兵而财赋钱粮则户部所掌也兵以御寇制乱固不可一日无者而兵之所以为兵者士必食粟马必食刍亦岂可一日无哉是故户兵二部必相通融以为政掌兵者遇有调发军马必先行文户部会计边储之有无储蓄既备然后师旅出焉如是则足食足兵而军威无有不振武备无有不修者矣
  神宗熙宁中监察御史里行蔡承禧言近命赵卨为安南招讨使李宪为之副外议皆云不自二府又曰宪所陈请多不经由二府径批圣语下招讨使夫王言之出尤在谨微其初少不留神其后遂为故事乐便疾于一时忘几微于后日一启其渐寝难改更况于边庭休戚至重且命大臣者所以同安危而繋休戚者也至烦莫如边镇至重莫若将臣而二府有不预焉则大臣之能知其任者必皆自疑莫敢安其处矣既不敢安其处则同心同徳之义亏矣大臣之罢软者必曰势位已极矣上已为之而又以力争则获専权之咎也大臣之不胜其任者必曰此出于圣旨我何预哉是与其能者为自疑之端不才者为容身之地积此以往岂国家之利耶臣欲事无钜细非经二府者不得施行如二府之论或有异同陛下总揽其成断其可否而后行庶尽帝王容下之美大臣无诿上之咎
  臣按命将国家之大事必责成于本兵柄之大臣使之广询博访必得其人果可当大事者然后用之人君于凡百司众职犹不可任其己意用其私人矧出师命将人之生死所系国之安危所关而可以轻用其人乎夫用其人且不可而又惟其言之是信而使之得假上语以行之尤不可也
  范祖禹言於哲宗曰祖宗制兵之法天下之兵本于枢密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京师之兵总于将帅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上下相维不可専制此所以无兵变也
  臣按我朝革去枢密院设五军都督府分掌军旅则兵权散主而无自専之患而凡宋元以来枢密之任一归于兵部焉所谓上下相维文武相制处置之善行之万世而无弊者也
  以上本兵之柄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一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器械之利
  易系辞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盖取诸睽朱熹曰睽乖然后威以服之
  吴澂曰弧木弓也兵器不一弓矢所及者远为长兵威天下者示有儆备而使之畏也
  臣按人君为治所以威天下者武也而武之为用以器为威而其所以为器不一也易之制器尚象而独以威天下之器而归之弧矢之利何哉盖男子生而有悬弧之义射者男子之所有事也防微威远之具莫先焉且兵戎之器所及者不过丈尺之间惟弓矢则有百步之威锋不待交而威已先至折其势于未至挫其锐于尚远兵戎之利诚莫有先之者也窃惟今日队伍之制以长短兵相夹持以为威盖我朝战胜中国而得天下其法利于守而不利于战可以战中国而不可战夷狄是何也短兵无长用长兵无短用故也臣愚以为凡今日队伍之法宜如科举取士式毎军各执一器如士之専一经而各经皆兼习四书其枪刀之类乃其本经弓矢则其四书也孟子曰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中非力而能乃由巧所致巧者得于心而应之于手是盖可学而能也学斯巧巧斯中一人学射教成十人十人教百人百人教千人千人教万人则是全队之中无非善射之士敌在远则用弓矢之利敌在近则用刀枪之锋国家有十万善射之兵内可以制盗贼外可以制夷狄祸乱不作而国势尊矣
  说卦离为火为甲胄为戈兵
  张栻曰甲胄外坚所以象离之画戈兵上锐所以象离之性
  臣按天下之物无一而不本于阴阳者甲胄戈兵虽曰战陈之用然皆有所本焉战陈之用甲胄服于身惟恐人之伤己戈兵施于人惟恐己之不伤人其用虽有仁暴之殊而皆取象于离明之火也先儒谓离有甲胄戈兵之象而周官司马之职列于夏官夏者离之时也
  书禹贡荆州厥贡杶干栝柏砺砥砮丹惟箘簵楛蔡沈曰杶木似樗而可为弓干砮者中矢镞之用箘簵竹名楛木名皆可以为矢
  臣按鲁语肃慎贡楛矢石砮注砮镞也盖肃慎氏之矢以楛木为笴以石为镞也由是以观则木亦可以为笴不但竹也石亦可以为镞不但鐡也
  说命曰惟甲胄起戎
  朱熹曰甲胄本所以御戎而出谋不当则反足以起戎
  蔡沈曰甲胄所以卫身也轻动则有起戎之忧臣按五兵皆伤人之器也惟甲胄乃卫人之服焉孟子曰函人惟恐伤人则是甲胄之用在人为仁欤
  费誓曰善糓缝完也乃甲胄敿繋之也乃干盾也无敢不吊音的精至也具也乃弓矢锻淬也乃戈矛砺磨也乃锋刃无敢不善孔颕达曰少康子杼作甲兜鍪首铠也经典皆言甲胄秦汉以来始有铠兜鍪之文古作甲用皮秦汉以来用鐡铠鍪字皆从金盖用鐡为之也糓谓穿彻之甲绳有断绝当使糓理穿治之楯纷如绶而小系纷于楯以为饰毎弓百矢弓十矢千使其数备足五十矢为束临战则用五十矢为束凡金为兵器皆须锻砺有刃之兵非但戈矛其文互相通也
  蔡沈曰甲胄所以卫身弓矢戈矛所以克敌先自卫而后攻人亦其序也
  周礼天官玉府掌王之兵器凡王之献兵器受而藏之朱申曰兵则兑之戈和之弓之类
  内府掌受良兵良器以待邦之大用凡四方之币谓诸侯所贽谓诸侯贡物之兵器入焉
  臣按此天官玉府既掌王之兵器内府又受良兵兵器入焉则是兵器之府备于天官矣而秋官又曰入其金锡于为兵器之府盖玉府内府所藏兵器之府也职金入金锡于槀人为兵器之府也谓之为者制作之谓也
  夏官司甲下大夫二人中士八人府四人史八人胥八人徒八十人
  郑玄曰甲金之铠也
  臣按先儒谓书之费誓言糓乃甲胄敿乃干无敢不吊而后言备乃弓矢锻乃戈矛砺乃锋刃无敢不善盖甲胄与干所以自保弓矢与矛所以讨敌先自保而后讨敌故周官之序先司甲而后言兵也
  司兵掌五兵五盾各辨其物与其等以待军事及授兵从司马之法以颁之及其受兵输亦如之及其用兵亦如之祭祀授舞者兵大丧𫷷五兵军事建车之五兵会同亦如之
  吴澂曰五兵者戈殳㦸酋矛夷矛也五盾者干橹之属有五等辨其物则其用各有所宜辨其等则其制有长短大小也兵输谓师旋而纳兵器也用兵谓出给卫守也祭祀授兵授以朱干玉戚也𫷷五兵谓陈明器之五兵车之五兵即前之五兵也若步卒之五兵则无夷矛而有弓矢
  吕祖谦曰古者藏兵于庙大夫家不藏甲凡用兵必取之庙归而饮至以见不敢轻举之意如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亦此意如郑庄公将伐许授兵于大宫鲁公治兵椘武王授师孑之类此见春秋之初其制尚存
  臣按辨其物者常利其器以待用也与其等者常类其聚以待授也
  司戈盾官名掌戈盾之物而颁之
  郑玄曰戈今之句孑㦸也
  王昭禹曰掌戈盾之物而颁之谓祭祀军旅会同之时颁之以给用也
  臣按古者甸出革车一乘凡甲戈盾弓矢与夫旗物鼓铎之属悉备焉乡遂之官以时简其兵器及有调发则各具之而行官府不与知也司兵司戈盾司弓矢所掌授兵器非授之民也授之卿大夫从军旅会同者也故司兵曰及其兵亦如之是卿大夫毕事则归之也若民兵则自藏之民间耳秦人销锋镝元人禁汉人持弓矢其与周人藏兵于农意大不侔矣
  司弓矢掌六弓四弩八矢之法辨其名物而掌其守藏与其出入中春献弓弩中秋献矢箙
  朱申曰六弓谓王弓弧弓夹弓庾弓唐弓大弓也四弩谓夹𢈔唐大也八矢谓枉矢絜矢杀矢𬭤矢矰矢茀矢恒矢庳矢也法谓曲直长短之数也名以命之物以色之守之则有人藏之则有府出则颁之入则授之箙盛矢器也以兽皮为之弓弩成之于阳气方和之时故仲春献之矢与箙成之于阴气将坚之时故仲秋献之
  臣按先儒谓中春阳气方和之时故献弓弩中秋阴气方坚之时故献矢箙盖四时有明法万物有成理先王以道制器不违乎时之序物之理与造化同其功矣是以器之成也既完且美而天下之利用于是乎出矣
  稿人掌受财于职金以赍其工弓六物为三等弩四物亦如之矢八物皆三等箙亦如之春献素秋献成书其等以飨工乘其事试其弓弩以下上其食而诛赏乃入功于司弓矢及缮人
  郑玄曰箭干谓之稿此官主弓弩箭矢故谓之稿人吴澂曰赍其工者给市财用之直也弓六物其斗力强约分为上下中三等人各有所宜弩四物矢八物皆分三等盛矢之箙亦如之弓弩矢箙春作而秋成故春献其胎素及秋方献其成书其工拙之等降以制其享食之厚薄也乘其事谓计其事之成功也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谓考之而善则上其食尤善则又赏之其否反此
  臣按秋官职金入其金锡于为兵器之府可见周之弓弩矢箙皆造于官其费用之工本皆受于职金不取于民也及其献成则书其工拙等第为酒食以劳之不徒劳之而又试之试之而良则上其禄甚则赏之不良则下其禄甚则诛之既考其功乃入之于司弓矢以待颁赐入之于缮人以供王用也
  秋官职金入其金锡于为兵器之府掌受士之金罚货罚入于司兵
  郑玄曰为兵器者攻金之工六也入于司兵给治兵及工直也
  贾公彦曰入兵器之府言为者攻金之工须造作也臣按稿人掌受财于职金以赍其工此入其金锡于为兵器之府则入稿人也若夫受士之金罚货罚于司兵者所谓金罚者赎罪之金也货罚者司关所谓凡货不出于关者举其货是也夫兵器之作当属于兵工而此属于刑官者盖明犯法之人所当罚之金货以为制造兵器之用故也
  司厉掌盗贼之任器货贿辨其物皆有数量贾而掲之入于司兵
  郑玄曰任器货贿谓盗贼所用伤人兵器及所盗财物也入于司兵若今时伤杀人所用兵器盗贼賍加责没入官也
  贾公彦曰入于司兵者其任器多是金刀所盗财货虽非金刃亦入司兵给治兵刃之用
  臣按此可见古者造兵器不取于民而取之于盗贼之任器賍物后世举而行之是亦宽民力足兵用之一助也
  考工记曰函包容人为甲犀甲七属谓上旅下旅相属之数兕甲兕皮为之六属合甲五属犀犀皮为之甲夀百年兕甲夀二百年合削革里肉取其表合之甲夀三百年凡为甲必先为容请服者之形容然后制裁制皮也知其轻重其上腰以上札叶也一叶为一札与其下腰以下旅而重若一以其长为之围谓围之一匝凡甲锻锻革也不挚谓至熟则不坚已敝谓革太熟则挠曲也凡察革之道视其钻空欲其惌小孔儿也视其里欲其易无败蔑也视其朕谓革至欲其直也櫜衣藏甲之欲其约也举而视之欲其丰也衣之欲其无𬹼谓如齿龂也视其钻空而惌则革坚也视其里而易则材更也视其朕而直则制善也櫜之而约则周也举之而丰则明光耀也也衣之无𬹼则变随人身之变利也臣按戎事以甲胄为主古之言兵者多以甲胃为先盖甲所以卫身身必得其卫然后可以制人茍无甲焉则一身且无所包容矣故制甲者古谓之函人焉属为上旅下旅之中皆有札续之数一叶为一札上古以革为甲坚者札长故其属少革之次者其札短故其属多此其所以有七属六属五属之异也革坚者历久而后敝物之久而敝如人久而死故甲亦以夀言先为容者欲制为甲必因人之形长短小大而为之容使其服之而相称不过之而有馀不不及而不足也既因人之身而为容然后以之制革则无赘亏之患上旅腰以上为衣也下旅腰以下为裳也权以知其轻重使上下等而若一则无偏重之患以其长为之围从横欲周其身而已挚之言至也凡甲必锻革为之不挚则锻之不熟不熟则革不坚不坚则易坏锻之太熟则革过耎而易曲也若夫察视之际其钻孔以受线缝小而不宽缓则其革坚实而难坏可知矣其革之里和易而不败薉则其材历久而难敝可知矣其革之制条直而不挠曲则其制作之善不于是而可知乎櫜而藏则约束而易收举而视之丰厚而宽大衣之于身则方正周全而无参错不齐之患周旋而无不齐举动而无不便则是甲也虽极天下之铦锋利镝皆莫能伤之矣孟子称函人为仁术臣亦窃以谓甲胄为仁器也盖五兵皆主于杀伤而甲胄独専于蔽卫谓之为仁不亦宜乎古人于一甲之制而详悉周全如此其慎重于战陈之际可知矣后世之甲多用铜鐡而少用革札盖日趋简便也金质重而易于涩绣若用革为甲而制之视之诚如函人之详且周焉则其轻而坚视铜鐡之重而易于绽裂岂不优哉
  弓人为弓取六材必以其时六材既聚巧者和之干也者以为远也角也者以为疾也筋也者以为深也胶也者以为和也丝也者以为固也漆也者以为受霜露也得此六材之全然后可以为良
  凡为弓冬折干而春液角夏治筋秋合三材胶丝漆也寒奠读为定体冰析灂漆灂也冬折干则易春液角则合读为合夏治筋则不烦乱也秋合三材则合坚密也寒奠体则张不流犹移也冰析灂则审犹定也环春被弦则一年之事谓期年乃可用郑玄曰取干以冬取角以秋丝漆以夏
  王昭禹曰弓所以及远者其力在干弓所以疾发者其势在角角干资筋以为坚韧以射则中深三者得胶然后相合以为和结而固之在丝饰而坚之在漆六材虽取以其时茍其质不美则不足相资以为用故得此六材之全然后可以为良也夫材美工巧不得天时则不可以为良故弓有六材而治之各以其时也是故干欲坚而正固故冬折之于干坚之时而折之则其势和易也角欲和而温柔故春液之于角和之时而渍液之则其气浃洽也筋欲散而解缓故夏治之于筋散之时而治之则其理不烦乱也胶漆丝三者欲其成就而充实故秋合之于成材之时而合之则其质不相离而相合也至冬寒时胶坚纳之檠中檠弓㭱也以定其往来之体故体已完张之不复有流移也又于大寒冰坚时下于檠中析其漆灂后复纳之则漆灂欲其不动故也其漆之灂已环则审定后不复鼔动也被弦于春俟一期之久而后可用
  臣按考工记于弓人一事取材既各以其时而凡折干液角合胶与筋用漆与丝又莫不各有其法焉呜呼古者于一器之小而委曲详尽也如此此其器所以无不良而用无不效功无不成也欤况五兵之用用之以威天下者惟弧矢之利为大上而天文戈㦸殳矛皆无其星而弧矢之象特悬于穹苍之上易之制器尚象五兵之中独言弧矢是兵莫大于弓矢也臣于前既言凡军伍人欲各执夫一器而皆兼夫弓矢盖以人之始生必悬弧矢此男子生而所有事也有事之大者莫大于军旅敌王之忾以卫国家委质之义尽忠之节诚莫大焉必有所事于此然后尽其为男子之事也虽然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凡事皆然况战陈乃国家安危人命生死所系者乎尤不可不利其器也今制弓矢造自州县然地势燥湿异气人力巧拙异能官吏勤怠异心往往备物以塞责取之不以其时造之不得其法造完而进于内帑茍具其数不求其良积以岁月质损而体变一旦有事出以为用多有不堪因而误事也多矣臣请自今以后凡造弓州县计其岁所当造之数俾其具物料工费解官朝委有巧计臣僚専督制造仍行下出产弓材之处俾其取材必以时择材必以良而司工者又必依傍古法顺天之时随物之性用人之能如此则弓无不良矣虽然人力有不齐弓矢亦不可一例而造必以斗石为量用漆书其上自二石以下至于六斗凡数等仍行教阅将官于凡军士皆较量其力之所胜著为石斗之数散弓之日按名如其数给之如此则不徒费民财而所造之弓皆有实用器良而与人力相称所向无有不成功者矣
  矢人为矢𬭤矢参分谓三分之茀矢茀当作杀参分一在前二在后兵矢田矢五分谓分之为五二在前三在后杀当作茀矢七分分之为七三在前四在后参分其长而杀其一五分其长而羽其一以其笴矢干厚为之羽深水之以辨犹正也其阴阳浮之于水以浮沈辨之也夹其阴阳以设其比箭括抵弦夹之使轻重均其比以设其羽参分其羽以设其刃刃若羽三分之一则虽有疾风亦弗之能惮矣刃长寸围寸铤谓箭之足入槖中者十之重三垸量名前弱则俛低也后弱则翔回顾中弱则纡曲也中强则扬飞也羽丰则迟羽杀则趮旁掉也是故夹以指夹矢而摇动也之以视其丰杀之节也挠搦其干也之以视其鸿鸿即强也杀之称也凡相择也笴欲生谓无瑕蠧而抟谓圆也同抟欲重同抟欲其材之重同重节欲疏同重欲其节之疏同疏欲㮚同疏欲其缜栗而坚
  吴澂曰𬭤矢三分言参订之而平者前有鐡重也茀矢茀当为杀一在前谓箭稿中鐡茎居参分杀一之前也兵矢谓枉矢絜矢也此二矢亦可以田田矢谓矰矢二在前三在后鐡差短小也杀矢杀当为茀三在前四在后鐡又差短小也杀其一者谓矢稿长三尺杀其前一尺令趣镞也羽其一者羽者六寸也笴读为稿谓矢干也阴沈而阳浮夹其阴阳者弓矢比在稿两旁弩矢比在上下设羽于四角也参分其羽以设其刃谓刃二寸也前弱则俛以下言干羽之病使矢行不正也
  臣按古人之为矢其慎重周密如此此所以射无不中也五兵之用弓矢为长弓良而矢不合度虽其人巧力俱全而亦不能以命中矣观考工记于矢人为矢则可见古人之学无所不该而小物之不遗也如此此三代盛时文事武备后世皆所不能及也大抵矢之为矢不出乎干羽二者而已干之强弱则欲适其中羽之丰杀则欲适其节前弱则矢行而低后弱则矢行而旋中弱则矢行而曲中强则矢行而起此强弱之失中也羽太多则矢重其行必失于缓羽太少则矢轻其行必失于急此丰杀之失节也欲视其丰杀之节宜以指夹矢而摇之以约其轻重欲视其鸿强也杀之称宜以指挠其干而曲之以审其强弱其制矢既有其量其视矢又有其法此其器所以无不良而用之所以无不宜也
  桃氏为剑腊谓两刃广二寸有半寸两从半之以其腊广为之茎围长倍之
  贾公彦曰腊谓两刃两面各有刃也剑脊中高两面趋锷锷即锋也茎纳于夹中者在夹人所握处为夹中者围二寸半长五寸
  臣按释名剑者捡也所以防检非常是盖防身之器项羽学之以为一人之敌者也司剑之官而谓之桃氏剑所以御暴除恶以桃之为桃能辟除不祥故也
  庐人为庐器戈二刃柄也六尺有六寸殳如杖无刃长寻八尺有四尺车㦸三刃倍寻曰常酋之为言就也句兵常有四尺夷夷之为言伤也矛三寻凡兵无过三其身过三其身弗能用也而无已又以害人故攻国之兵欲短守国之兵欲长攻国之人众行地远食饮饥且涉山林之阻是故兵欲短守国之人寡食饮饱行地不远且不涉山林之阻是故兵欲长
  吴澂曰兵无过三其身者人长八尺与寻齐进退之度三寻用兵力之极也而无已犹曰不徒止言其大长也夫兵莫短于戈殳故攻国者用之莫长于矛㦸故守国者用之大要欲便于人也
  臣按戈㦸皆刺兵也戈二刃㦸三刃殳击兵也如杖而无刃矛句兵也上锐而旁句酋矛夷矛特因长短而取名尔矛用以句则宜长于㦸然后有及故酋矛长二丈夷矛长二丈四尺酋言就也近而就之也夷矛以长为主而就之故曰酋矛夷言伤也以夷矛极长句则有及而伤物为易故曰夷矛此矛之辨也考古之兵器见于周礼者司兵注五兵戈殳㦸酋矛夷矛也说者谓此车之五兵而卒之五兵则无夷矛而有弓矢焉五兵之外有剑有刃有盾有弩戈㦸主于刺而殳用以击矛用以句其矛之谓夷者意即诗小戎之厹矛也其形三隅如今之虎义然则又不専以句而亦用以刺也方车战之时敌远则用弓矢稍近则以矛句之句之至则施击以刺焉短兵相接始用刀剑此三代以前之兵用也后世无车战惟用骑与步其制兵之法亦惟以步为主今制五十军为一队有枪有刀有弓矢有盾而无古之所谓戈㦸殳矛与弩者弩仅见用于广右之徭徸湖南苗人所用之句刀即古人之矛遗制也臣惟我圣祖之得天下其经营惟在于中国故其制兵亦惟以中国为法然而承平之后中国无事故为民害者往往在于外患边陲之地多险阻﨑岖而吾之队伍不可以尽施且吾器械长短相制卒然遇敌长兵无短用短兵无长用故士卒虽多而得用仅半请命臣僚之兼通文武者讲求其故加用弩与矛二器以为兵用而仍下湖广二藩选其精于二技者津遣赴官俾其教习若夫殳之为殳略如今俗所谓木棍者然宜依古制更备此一器以击虏马之足盖亦不减宋人用麻札刀也考古之殳长丈二而无刃礼书作八觚形盖八棱也古人用于车上故宜长今用于步军手执以击马足宜与人相称古作八棱今宜于人手所执处为圆形而于其半至末为四棱或加鐡于棱中云
  辀人弧旌枉矢以象弧也
  贾公彦曰弧旌者弧弓也旌旗上有弓所以张縿幅枉矢者就旌旗张縿弓上亦画枉焉以象弧星也臣按天文志云觜觽下一星曰天矢天狼下有四星曰天弧郑氏所谓枉矢取名变星飞行有光今之飞矛是也或谓之兵矢絜矢象焉二者皆可结火以射敌考史陈球守零陵制为飞矛者其形之大如矛欤今火药有火箭若仿汉人飞矛之法而传以今之火药使之射远而流行是亦惊敌之一具也
  以上器械之利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器械之利
  荀子曰魏氏武卒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个置戈其上䩜与胄同带剑嬴负担三日之粮
  如淳曰上身一髀禅一胫缴一凡三属
  臣按魏之武卒操弩负矢而置戈其上是盖长短之兵兼用也
  司马法曰兵不杂则不利长兵以卫短兵以守太长则难犯太短则不及太轻则锐锐则易乱太重则钝钝则不济又曰弓矢御殳矛守戈㦸助凡五兵五当长以卫短短以救长迭战则久皆战则强见物与侔是谓两之臣按所谓兵不杂则不利与夫长以卫短短以救长古今制队伍用兵器其法不出此数言
  六韬曰陷坚陈败强敌以大黄参连弩飞凫电景矢自副
  注曰飞凫赤茎白羽以鐡为首电影青茎白羽以铜为首
  臣按周礼六射之目其二曰参连参连云者谓前放一矢后放三矢连续而去也考吴越春秋有云夫射之道从分望敌合以参连后汉书亦云弩射以参连为奇夫古人自八岁入小学已学射艺而教以参连之法自㓜及长习熟其事故仕而为将不仕而为卒无不能射者今世古法尽废有能射疏及远者已为奇矣若夫参连之法少有知者诚能以古参连法教士卒使当矢石之间一射而连放三矢则是一人而兼三人之用也意者李广以二千骑当胡骑四万之围所谓大黄即六韬所谓大黄参连乎
  汉高祖四年初为算赋注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二十为一算为治库兵车马
  臣按此汉以后赋民治兵之始考史成帝建始元年立故河间王弟上郡库令良为王注谓北边郡库官之兵器所藏故置令则前此边郡各有库库有令以掌兵器旧矣然地理志于南阳郡宛下注有工官鐡官则不独边郡有武库而内地亦有之矣
  高祖时萧何治未央宫立武库以藏兵器
  臣按汉志中尉属中有武库令则是时既立武库以藏兵器而设令以司之属之中尉其后光武置武库令主兵器则以属执金吾考工令主作兵器弓弩之属成则传金吾入武库魏晋一遵其制盖始于此也
  百官表中尉秦官武帝更名执金吾属官有武库令丞中尉属官有武库令少府属官有若卢考工室令丞臣按汉书注若卢以藏兵器考工室主作器械
  哀帝时毋将隆言武库兵器天下公用国家武备缮治造作皆度大司农钱边吏职在御寇赐武库兵
  林𬳶曰周之兵器在民汉之兵器在官周之在民以兵农为一之时汉之在官以兵农已分之后
  臣按汉自郡国至于京师皆有武备在郡国则有库兵或置工官库兵以算赋为之而工官与鐡官同置于产鐡之郡在京师则有武库令掌于中郡而天子又有若卢考工室以藏兵器以主作器械一以少府主之武库则以大司农钱为之也汉制财用有二供天子杂用以少府之钱若大司农钱非军国之事不得用也兵甲之作以为军国之备故亦用大司农钱欤
  鼂错言于文帝曰劲弩长㦸射疏及远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匈奴之兵弗能当也材官驺发矢道同的匈奴之军笥木荐弗能支也下马地斗剑㦸相接去就相薄匈奴之足弗能给也此中国之长技也
  臣按自昔谈兵者皆以弩为中国之长技故汉兵器以弩为尚将军有彊弩积弩之名而其用人亦有材官蹶张之目平城之围陈平请强弩傅两矢外向夏侯婴徐行弩皆因满外向淮南之反亦欲以强弩临江而守卜式亦愿与临菑习弩者请行死之与夫弓弩持满抱弩负籣盛弩箭箙见于周亚夫韩延夀之传自古用弩以取胜见于史传者不可胜纪今世则惟用弓矢而所谓弩者队伍之间不复用矣意者有神机火枪之用以代之故不复置欤然以臣观之二者皆不可偏废也敌惟用弓矢一事今我既用弓矢又用火枪而又复用古人之弩则是敌之长兵一而我之长兵三以一制三敌骑欲来冲突不待短兵接而我之三技已毙之于百步之外矣
  武帝元狩二年李广将四千骑出右北平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广为圜陈外向胡急击矢下如雨汉矢且尽广令持满毋发而广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服䖍曰黄肩弩也晋灼曰黄肩即黄间也大黄其大者也
  汉志有远望连弩射法具十五篇
  臣按古者弩之制有七一擘张弩二角弓弩三木单弩四大木单弩五竹竿弩六大竹竿弩七伏远弩擘张弩步兵所用角弓弩骑兵所用木单竹竿伏远等其力益大所及渐远今世官兵全不用弩而四夷亦未闻有用者惟广右猺獞用之然其弩不可施于骑殆古所谓擘张者欤炙毂子曰夷牟制角弩马上用之则是角弓弩乃可用于骑者今不得其制然朝家万一用之天下之大安知其无人以意会而为之者欤
  李陵传发连弩射单于
  张晏曰三十絭共一臂
  诸葛亮传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皆出其意
  臣按魏氏春秋云亮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鐡为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夫弩而谓之连则非一弩也意必数者相连谓之损益者前盖有此弩至亮而有所损益于其间耳考史魏司马懿征公孙渊军至辽东为发石连弩射城中唐李元谅节度陇西筑连弩台卢耽节度四川为大旝连弩南诏惮之则古人攻战以连弩取胜者多矣今连弩之制不可考说者谓古时西蜀弩兵尤多大者莫逾连弩十矢谓之群鸦一矢谓之飞枪通呼为摧山弩即孔明所谓元戎也今具其法如此万一有巧思者出因其名而想其意度以复古人之制是亦攻守之一助也
  虞诩为武都守令军中彊弩勿发而潜发小弩羌并兵急攻使二十彊弩共射一人发无不胜
  臣按五兵之利莫利于弓弩而自汉以来而弩之取胜者比弓为多虞诩守武都遇有急攻使二十强弩共射一人此非但可用之以弩而弓矢之利亦宜依此用焉此即俗所谓攅射也宜申谕军中习为攅射法临战之际寇中有骁勇出掠陈者攅矢而射之蔑不中矣
  陈球守零陵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步
  臣按此大木弓后世无有可依其法制之以为守城寨之具
  明帝永平中北匈奴攻金蒲城耿恭为戊巳校尉以毒药傅矢语匈奴曰汉家箭神其中创者必有异虏中矢者视创皆沸大惊匈奴相谓曰汉兵神真可畏也遂解去
  臣按今唐邓山居者以毒药渍矢以射兽应弦而倒谓之毛胡卢元末因用其人为兵立毛胡卢万户府耿恭所用毒药傅矢盖此类也又闻广西徭獞所用弩矢皆傅以药中人濡缕即死比唐邓者尤毒宜取其方付边城以为毒箭是亦御敌之一技也说者多谓西北地寒而药性不行恐不可用然耿恭用之金蒲城岂非沍寒之地耶
  唐初置军器监后并入少府监开元初以军器使为监领领弩甲二坊
  臣按此唐人造军器之所
  府兵之法人具弓一矢三十刀一其介胄戎具皆藏于库有所征行则给之畨上宿卫者给弓矢横刀而已臣按此唐人府兵所执之器械也我朝制兵毎一百户辖百军分为二队毎队铳手五名刀牌手十名弓箭手十五名枪手二十名臣愚以为今毎队之中短兵太多长兵太少宜如唐府兵之法毎人皆具弓刀则长短兼用也或曰国家承平于今百年内外慑伏何用变更为臣非敢变乱成法也亦惟循而用之特于定制队伍中执短兵者加以长兵执长兵者加以短兵尔于旧制固无所更变也
  玄宗开元中择宿卫勇者为畨头习弩射又有羽林军飞骑亦习弩凡伏远弩自能弛张纵矢三百步
  臣按昔人谓弩者中国之劲兵四夷所畏服者也古有黄连百竹八担双弓之号绞车擘张马弩之差后世亦有参弓合蝉手射小黄皆其遗法盖射坚及远争险守隘怒声劲势遏冲制突者非弩不克
  马燧为河南节度使造甲必为长短三等称其所衣便于进趋
  臣按马燧所造之甲可以为后世法则
  宋太祖开宝二年冯义昇岳义方上火箭法试之赐束帛
  真宗咸平元年马军都头石归宋进木羽弩箭以木为簳为翎长尺馀入铠甲则簳去而箭留牢不可㧞五年石普言能发火球火箭
  臣按古所谓火攻者因风纵火也而无有今世所谓火药者宋太祖时始有火箭真宗时始有火球之名然或假木箭以发未知是今之火药否也今之火药用硝石硫黄柳炭为之硝之名见于本草汉张仲景方论中已用为剂则是汉时已有矣然陶隐居日华子及宋图经衍义等注未尝言其可为兵用也硫黄自舶上来唐以前海岛诸夷未通中国则唐以前无此也自古中国所谓礟者机石也用机运石而飞之致远尔近世以火药实铜鐡器中亦谓之礟又谓之铳铳字韵书无之盖俗字也其以纸为之者俗谓之爆爆者如以火烧竹而有声如竹爆然也今礟之制用铜或鐡为具如筒状中实以药而以石子塞其口旁通一线用火发之其石子之所及者无问人物皆糜烂然惟用之攻与守也战则资其声以为号令焉近有神机火枪者用鐡为矢镞以火发之可至百步之外捷妙如神声闻而矢即至矣永乐中平南交交人所制者尤巧命内臣如其法监造在内命大将总神机营在边命内官监神机枪盖慎之也历考史册皆所不载不知此药始于何时昉于何人意者在隋唐以后始自西域与俗所谓烟火者同至中国欤天祚国家锡以自古所无之兵器五兵而加以一五行而用其三可以代矢石之施可以作鼓角之号可以通斥候之信一物而三用具焉呜呼神矣哉自有此器以来中国所以得志于四夷者往往借此然用久而人玩敌人习知其故或出其巧智以为之避就者亦不能无也何也盖士卒执此枪而用之也人持一具临时自实以药一发之后仓卒无以继之敌知其然凡临战陈必伏其身俟我火发声闻之后即冲突而来请自今以后凡火枪手必五人为伍就其中择一人或二人心定而手捷目疾者専司持放其三四人者互为实药畨递以进専俾一人司放或高或下或左或右应机迁就则发无不中者矣其视一发即退心志不定而高下无凖者有间矣又宜用纸为爆其声与火枪等者毎发一枪必连放三五纸爆或前或后以混乱之使敌不知所避如此则其用不测而无敌于天下矣书生不经战陈以意消息而为此说乞下曽经战陈者议其可否以闻
  太宗至道二年上部分诸将攻讨李继迁以方略授诸将先阅兵崇政殿引陈著为攻撃之状刺射之法且令多设强弩及贼布陈万弩齐发贼无所施其技矢才一发贼皆散走凡十六战而抵其巢穴
  臣按此前代用弩取胜之效
  真宗景徳元年幸澶州王师成列李继隆等伏劲弩分据要害周文质部下以连弩射杀达兰
  臣按宋澶渊之役所以退敌而成和者达兰一矢之功也由是观之则弩之为用其于守尤不可无焉城寨之守环之万弩张其机而驾以矢动辄发焉其视礟铳必待点火弓矢必待开张其用为速矣
  欧阳修言于仁宗曰诸路州军分造器械工作之际已劳民力辇用般送又苦道途然而鐡刃不刚筋胶不固长短大小多不中度造作之所但务充数而速了不计所用之不堪经历官司又无检责此有器械之虚名而无器械之实用也以草草之法教老怯之兵执钝折不堪之器百战百败理在不疑临事而悔何可及乎臣按修此言切中官府造作之弊今世管工监造兵器者得无有近似之者乎宜严加戒饬庶不虚费民财物料工力官俸而无益于兵用也
  熙宁中内副都知张若水进神臂弓初民李宏献此弓其实弩也以檿为身檀为弰鐡瞪枪头铜为马面牙麻解索札丝为弦弩身通长三尺二寸两弭各长九寸二分两闪各长一尺一寸七分弝长四寸通长四尺五寸八分弦长二尺五寸箭木羽长数寸时于玉津园校验射二百四十馀步穿榆木没长簳有司并箭奏御诏依式制造
  大观中吴择仁奏神臂弓实乃天授以甚利之器徽宗御笔谓射远攻坚所向无前可谓利器使敌人习而能之非中国利令民间不得习制
  臣按自古弓弩之制其最善者汉称大黄唐称伏远宋之神臂克敌其最也其制略见于史谨录于此使后世留心边事者或因其名而得其遗法想像而造之以为中国之长技是亦御边卫民之一助也
  神宗时有臣僚上言曰方今外御两边之患内虞盗贼之变而天下岁课弓弩甲胄之类入充武库之积以千万数乃无一坚好精利实可以为武备者臣尝观诸州作院有兵匠乏少而拘市人以备役所作之器但形质具而已矣武库吏亦惟计其多寡之数藏之未有贵其实用者故所积虽多大抵敝恶为政如此而欲抗威决胜外慑夷狄之强犷内沮奸凶之窃发未见其可臣私计其便莫若更制法度敛数州之作而聚以为一处毎监择知工事之臣使専于其职且募天下之良工散为匠师而朝廷内置工官以总制其事察其精窳而赏罚之则人人务胜不加责而皆精矣
  臣按此王雱所上之疏其言虽为宋神宗时发然今日亦可依此而行焉
  又熙宁六年置军器监凡产材州置都作院凡天下知军器监利害者听诣监陈述于是吏民献器械法式者甚众是岁又置内弓箭南库而军器监奏遣使以利器颁诸路作为式
  臣按设官以造军器是诚严武偹之要务我祖宗以来以其事属之工部凡军器専设军器局军装设针工局鞍辔设鞍辔局掌管时常整点若有缺少随即行下本局计料委官监督定立工程如法造完进纳内帑内帑遇有关支奏闻支给其外藩府州县呈禀成造具奏行下依式造完支拨若各处有司岁造之数起解到部辨验堪中送库交收有不堪者坐监造者以罪其所边军器弓有二等曰二意角弓曰交阯弓枪有二等曰鱼肚枪曰芦叶枪刀之制有马军雁翎刀步军腰刀将军刀凡三等又有马军义黒漆鈚子箭红油团牌等器械若夫甲胄则有水磨头盔水磨镴子䕶项头盔红漆齐腰甲水磨齐腰钢甲水磨柳叶钢甲水银摩挲长身甲并枪马赤甲之类此皆国初所造之制其后内兵仗局各以巧计加添新様者又不止是臣考汉之史臣称颂宣帝综核名实至谓其技巧工匠咸精其能此虽有司之事然亦上繋朝廷之政盖有是君则有是臣有是臣则有是政治政治之大者不徒在文事而亦有武功焉文事有一物之或遗则是其文之未明武功有一器之或亏则是其武之未备是故经武之有五兵犹修文之有六藉也六藉未明固是文之缺典五兵未具岂非武之失策乎汉宣帝于技巧工匠犹且留心况此兵戎之器所以修武备立战功以卫国家安生灵而保国祚于亿万年者哉
  宋高宗绍兴中诏有司造克敌弓弓乃韩世忠所献者命殿前司阅习诏能贯甲逾三石弓施二十矢者进秩一等帝谓宰执曰此弓最为强劲虽被重甲亦须洞彻若得万人习熟何可当也其后杨存中以为克敌弓虽劲而士病蹶张之难乃増损旧制造马黄弩制度精密彼一矢未竟而此发三矢矣
  臣按观其所谓施二十矢及病蹶张之难之语则克敌虽以弓名其实弩也窃惟自古论兵者莫不以弩为中国长技臣故备载之以贻后世
  元西域人伊斯玛音善造礟世祖时与阿尔威丹同至京师从攻襄阳未下伊斯玛音相地势置礟于城东南隅重一百五十斤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宋吕文焕遂以城降元人渡江宋兵陈于南岸拥舟师迎战元人于北岸陈礟以击之舟悉沈没后毎战用之皆有功
  臣按元人始造此礟以攻破襄阳世因目曰襄阳礟考唐史李光弼作驳飞巨石一发辄毙二十馀人疑即此礟盖古原有此制流入西畨伊斯玛音仿而为之也自有此驳用以攻城城无不破用以击舟舟无不沈今民间多有知其制度者宜行天下俾民间有传其式様者许具其图本赴官投献给赏有私藏习制者罪之而赏其首者仍将其式様给与边将收藏非警急不许辄造亦犹宋徽宗禁民不许习制神臂弓然
  以上器械之利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二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三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牧马之政
  易说卦乾为天为良马为老马为瘠马为驳马
  胡一桂曰乾为天而贯四时纯阳而健为马在春为良夏为老秋为瘠冬为驳干取象无所不包不可与诸卦例论
  吴澂曰马加良老瘠驳四字以见纯阳无阴异于震坎阴阳相杂之马也良谓纯阳健之最善者也老谓老阳健之最久者也瘠谓多骨少肉健之最坚彊者也驳马锯牙食虎豹健之最威猛者也
  震为雷其于马也为善鸣为馵足为作足为的颡蔡渊曰阳动于下故为雷气始亨故于马为善鸣阳在下故又为馵足为作足阴在上故为的颡的白也而颡在上也诗所谓白颠传所谓的颅是也
  坎为水其于马也为美脊为亟心为下首为薄蹄为曳徐几曰三画之卦上画为马颡下画为马足其中画阳故为美脊为亟心上柔故又为下首下柔故又为薄蹄为曳
  臣按易之为书以明阴阳其取诸物也无所不有而于马独详焉孔子于坤既以利牝马之贞以取象而于大畜又取干之象以称马盖以天地间动物莫健如龙而马次之龙非可畜之兽而世不常有就地用论之健而不息者皆莫如马也故于大畜之马则谓之良良者禀纯阳之气而有刚健之才者也其间坤之牝者虽曰其阴之质而其所以为性者则从一而不变亦有健徳存焉良以马之健者属干而牝则属坤坤者干之对言马于坤明其为干之配也是以杂卦之中八卦所取之物惟一二见独于马凡三取之于物惟取其一体至于马则其质之良齿之老形之瘠色之异性之偏无所不具以见马之为物于畜类中最健而且大人世所不可无而有天下国家者必畜之以为治具者也
  周书司马掌邦政
  蔡沈曰军政莫急于马故以司马名官
  臣按周六官其五者之卿皆以人为名而独于夏官卿以马名焉者盖以见国之大事虽在于戎而戎之大用则在于马所谓五官者皆主于文事而此一官独用于武备武备之说所以平诸侯正天下无马则无以驾车辂而以为礼无马则无以整戎行而以即戎邦政有所不行矣
  周人因井田而制军赋四井为邑四邑为丘十六井也有马一匹四丘为甸甸六十四井有戎马四匹兵车一乘一同百里提封万井定出赋六千四百井戎马四百匹一封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万井定出赋六万四千井戎马四千匹天子畿方千里提封百万井定出赋六十四万井戎马四万匹
  林𬳶曰马政之说古今凡几变以官民通牧者周也成周以民牧者如丘甸岁取马四匹之类平时则官给刍牧有警则民供调发然而在天子之都诸侯之国士大夫之家未尝不自畜马此盖在官养之耳何以知之如周礼以天子十有二闲先儒论数谓不过三千馀匹卫文公承夷狄所灭新造之后末年亦至騋牝三千若以制度论之卫以诸侯之国又当残乱之馀其他固不及论安得遽如成周全盛乘马之数盖所谓天子十有二闲是养之于官者卫之騋牝三千举官民通数而言之也
  臣按今之中国即古之中国万古此天地则万古此山川万古此山川则万古此人物成周之世于天子畿内千里之地而可以得马四万匹诸侯国三百十六里之地可以得马四千匹大夫家采地百里之地而可以得马四百匹今而一郡之地视古者一国一邑之地视古者一家成周盛时不闻其乏马之用而马之在民者亦未闻其为害后世则不然岂今古土地生牧相辽绝哉虽然不特成周盛时为然也若夫古之卫地即今怀庆彰徳大名滑濮等郡之境鲁地即今兖州宁海高密等处之境卫乃有牝之騋者至于三千牡而小者不计焉鲁乃有牡之纯者至于十六色牝而驳者不与焉孔子曰其人存则其政举又曰为政在人则是马政之兴举实在乎人今无其人耳岂其地之牧畜宜于古而不宜于今也
  诗鄘风定之方中序曰美卫文公也其卒章曰灵善也雨既零落也命彼倌人主驾者也见星言夙驾说舎止于桑田匪直也人秉操也心塞实也深也騋牝三千
  朱熹曰马七尺以上为騋言方春时雨既降而农桑之务作文公于是命主驾者晨起驾车亟往而劳劝之然非独此人所以操其心者诚实而渊深也盖其所畜之马七尺而牝者亦已至于三千之众矣盖人操心诚实而渊深则无所为而不成其致此富盛宜矣记曰问国君之富数马以对今言騋牝之众如此则生息之蕃可见而卫国之富亦可知矣
  又曰文公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元年革车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
  臣按苏轼有言富彊之业必深厚者为之非轻扬浅露者之所能致也谢枋得亦言秉心也实故事事朴实不尚高虚之谈秉心也渊故事事深长不为浅近之计富国彊兵岂谈高虚务浅近者之所能办哉是知为国者固欲其富彊然而富彊之业实繇乎人必得人以尽地力则富可致必得人以蕃畜产则彊可期然地生物虽各有所宜而无不生物之地惟畜产则地有宜有不宜焉是以古人问国之富数马以对而设官以掌邦政者舎人而以马名其官则富彊尤在于兹也可知已是故有文公诚实渊深之心乃能致牝马三千之盛王安石创为保马之法国家未必得马之用而生民先受马之害此无他其心不诚而虑不远也与其得安石之徒而用之孰若得王毛仲张万岁而用之哉二人者高谈虽不足而犹忠实而近厚也
  吉日之首章曰吉日维戊既伯既祷
  孔颖达曰伯者长也马之祖也夏官挍人春祭马祖天驷龙为天马故房四星谓之天驷常祭在春将用马力则又备礼祷之
  朱熹曰戊刚日也伯马祖也谓天驷房星之神也言田猎将用马力故以吉日祭马祖而祷之
  臣按晋天文志曰房四星亦曰天驷为天马主车驾本朝每岁春秋遣太仆寺官祭马神而于州县皆立马神庙本诸此
  鲁颂𬳶颂僖公也其首章曰𬳶𬳶腹干肥张貌牡马在坰林外曰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驈黑骊白跨有皇黄白曰皇有骊纯黑有黄黄而微赤以车彭彭盛貌思无疆深广无穷思马斯臧善也其二章曰𬳶𬳶牡马在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骓苍白杂色有𬳵黄白杂色有骍赤黄有骐青黑以车伾伾有力也思无期思马斯才材也其三章曰𬳶𬳶牡马在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驒青骊𬴊曰驒𬴊今连钱骢有骆白马黑鬛有駵赤身黒鬛有雒黒身白鬛以车绎绎不绝貌思无斁厌也思马斯作奋起也其四章曰𬳶𬳶牡马在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骃阴白杂毛有騢彤白杂毛有驔毫在骭而白有鱼二目白似鱼以车祛祛彊健也思无邪思马斯徂行也
  朱熹曰此诗言僖公牧马之盛繇其立心之远故美之曰思无疆则思马斯臧矣卫文公秉心塞渊而騋牝三千亦此意也
  吕大临曰僖公修政以诚心行之故言思无彊思无期思无斁思无邪马之所以臧才作徂者其效也与卫风秉心塞渊騋牝三千之意同古之贤君诚心以行善政其效皆若此非独牧马而已
  臣按先儒谓诗人美文公之马则言其騋而牝者有三千匹之众多美僖公之马则言其𬳶而牡者有十六种之毛色盖各极其盛而言皆以见其国之殷富也盖马有牝牡而形质有高下腹干有肥瘠马之牝者取其形质必高而大使所育者皆骐骥之种马之牡者取其腹干必肥而张使所驾者皆骠骑之良卫之马诗人咏其牝之騋鲁之马诗人颂其牡之𬳶意者说于桑田者不分牝牡举牝最高者以见其馀之皆然牧于坰野者特取其牡而牝不与焉各随其毛色而分别之以见其成群如此也虽然牧马者将以资军马之用固必以牡为贵然非其牝之良则亦不能以致其马之彊而盛也卫诗之騋特言牝而不及牡岂无意哉
  周礼马质质平也主买马平其价直掌质马马量三物量其材质之高下而知其价一曰戎马供武事马二曰田马供田猎马三曰驽马下材而供冗事者皆有物贾材有美恶价有高下纲恶马驾不驯者以索维之禁其奔踶凡受马于有司者谓校人之属受马谓国事当用马者书其齿毛与其贾书其年齿毛色及价直马死则旬之内更受马在十日之内死者偿之更偿也旬之外入马耳以其物更十日之外马死者割其马耳入官见其实死就以其皮肉筋骨来偿不计价其外否十日之外则不偿虽皮肉不取马及行则以任齐其行若马之行则以所任载之轻重道里之远近别识之以齐其劳逸而后行若有马讼则听之有争马之讼则听其曲直禁原蚕者原再也一年不许两次养蚕
  郑玄曰天文辰为马蚕书蚕为龙精月值大火则浴其种是蚕与马同气物莫能两大禁再蚕者为伤马欤
  臣按周人之马买于民间故立官以为马质质之为言平也专以质平马之价直盖马之材质有高下气力有彊弱年齿有老壮毛色有纯驳故其价直不无多少之异焉而其用之大要有三上焉者以供戎事之用次焉者以供田猎之用下焉者以供冗杂之用马生于民间而用之于公上不可以空取之也不可以槩取之也空取之则民不复私畜矣槩取之则民不加刍秣矣是以三代盛时其于马也于民常赋之外有馀畜者则官以价直易之焉养之闲廏之中以备不时之用卒有国事民之无马者则于是领给焉其给之也必书其马之年齿毛色与原所买之价使民受之者有定色则不敢以驽易良有常齿则不敢以老易壮有原价则不敢以贱易贵所受马在十日内死者则责其陪偿受之未久在十日外死者惟取其皮耳恐其诈伪也在十日之外死者则予之民而官不取矣后世兵民既分马养之民而收之于官然后散之于军官府无复有质买之政而马之死者一切责军之偿在官者未必实得马之用而军民俱受其弊矣近时马政亦有科钱买马之令然所得者未必良而给之于军遇有倒死陪偿如故而西北之边苦之尤甚至有鬻子女而不能偿者吁可叹也已臣请自今以后朝廷酌为中制定为马价马之价公私交易皆不许过二十缗违者马与价俱入官牙行之人坐以违制罪说者若谓物之不齐物之情大屦小屦同价孰肯为其大者臣窃谓天生之物与人为之物不同马之良乃天所生人力不与焉官府既为定价则民间有马者不过求多直而皆市之官矣惟其市之官所得有限他市则可多得以此官之所易者未必得良也若夫马之倒死不责之偿则彼蔑视其马而死者愈多若责之偿则士卒贫窘何由得钱臣愚以为待其死而责其偿不若先其生而为之备凡有受马者请如周制书其年齿毛色及其原价而又量其材质之高下肥瘠并书之册其马有死者诚瘠且老则不责其偿若其马实壮肥而齿未老驯致瘦损而死者则责其同伍者合力偿之同伍有先首及其督责之实状则免其人而惟责偿所受者与夫其马因公事而死及其人本善调息而马忽然不意暴死者皆不在偿数此外又立为马病及瘦损豫告医治之法其马实病而死非由人致医证明白亦不偿
  挍人马官之长掌王马之政谓差择乘养之数辨六马之属种马一物戎马一物齐马一物道马一物田马一物驽马一物凡颁良马而养乘之乘马四匹曰乘一师四圉养马曰圉三乘为皂马十二匹皂一趣马下士一人主之三皂为系马三十六匹系一驭夫中士一人主之六系为廏马二百十六匹廏一仆夫上士一人主之六廏成挍六马各一廏共成一挍马千二百九十六匹挍有左右一挍分左右驽马三良马之数六马其五皆良惟驽马物独三倍良马之数也
  郑玄曰挍人者马官之长挍之为言挍也主马者必仍挍视之
  吴澂曰良马谓五路之马皆良善者也六廏成挍六马各一廏共成一挍挍有左右则良马一种者四百三十二匹五种合二千一百六十匹然后王马大备也
  臣按挍人之职郑氏解挍为比挍之挍或者又谓用木相交为圏槛以制禽兽之出入谓之挍因谓主马者为挍人观挍人所掌者始于乘积而为皂为系为廏而成于挍或者之解未必非也六马之属注谓玉路驾种马戎路驾戎马金路驾齐马象路驾道马田路驾田马驽马给宫中之役臣窃以为不然谨考马质量马三物一曰戎马即此戎马也二曰田马即此田马也三曰驽马即此驽马也其所谓齐马者以驾齐车者也齐车云者先儒以为王自整齐之车所谓道马者以驾道车者也道车云者先儒以为王行道徳之车意者马之足力齐者则择以为一类而谓之齐马之范驱驰者则择以为一类而谓之道欤且挍人掌王马之政辨六马之属六者之马皆谓之物先儒谓其毛其足其力皆所谓物也辨其物使之皆以类而相从可为育种者为一类可供戎事者为一类毛足齐一者为一类善于驰走者为一类可供田猎者为一类材下而供杂役者为一类挍人用其材质高下毛色纯驳辨之各为一类而共有六类焉况所掌者王马之政谓之政则非但分类以驾车一事可知也六马之用以种马为先后世乘舆惟牡是用汉人乘牝者为世所摈况以驾天子之辂乎郑氏解种马谓马之上善似母者贾公彦谓马亦有似父者主母而言也臣窃以谓古人质朴所谓种马者安知非谓牝哉吴澂谓马之至良可为种者丘葵亦谓马之善育者所谓为种善育非牝而何夫用以乘惟取其质之良色之纯而力足以任者尔又何牝牡之拘哉盖马之性牡者多有不驯而牝则多驯焉故用之以驾天子之辂虑其或有奔踶而致倾轶耳后世马惟用牡所以驾乘而征战者未尝用牝而其所谓牡者又往往去其势而绝其生道马之所以不蕃硕者坐此故也盍观卫诗所谓騋牝三千言牝不言牡可见矣臣请今日除战马外凡公私所乘之马皆许以牝有牡者官以价售之以为内廏及官府营伍边方之用如此则习以成风人皆仿效非惟官得其用而私亦得其利而国家马政修举生息日多武备日盛而中原之民不受保马之害矣
  天子十有二闲马六种邦国六闲马四种家四闲马二种凡马特牡马居四之一
  郑玄曰此降杀之差也凡马每廏一闲诸侯有齐马道马田马大夫有田马各一闲其驽马则皆分为三焉
  贾公彦曰天子十二闲分为左右每马各分为两廏诸侯与大夫每马直一廏不分左右
  吴澂曰闲犹阑也以木距门防马者也六廏成挍挍有左右故十二闲也特居四之一特牡马也三牝一牡欲其生之众也
  臣按成周之世其马之牧于官者牝牡皆具而牡居四之一则是马百匹而有七十五匹之牝矣后世在官之马惟有牡而无牝而民间所畜者虽有牝然亦牡多而牝少孳牧所以不蕃而马政所以不举武备所以不修者坐此故也譬则人焉惟育男而不育女而欲户口蕃息难矣臣愿朝廷复古昔王马之政特敕有司修举废典凡马之在官在民者皆必牝多于牡则刍豆不徒费而国马日以蕃息矣
  春祭马祖执拘也马二岁曰驹夏祭先牧始养马者颁马攻特秋祭马社臧善也仆冬祭马步神为马灾害者献马见成马于王讲简习驭夫驭车者
  郑玄曰马祖天驷也房为龙马执驹无令近母春通淫之时驹弱血气未定为其乘四恐伤之也先牧谓始养马者夏通淫之后攻其特为其蹄啮不可乘用故騬之马社始乘马者臧仆谓简练驭者令皆善也臣按周人于马不惟养于人而又祷之于神盖国之大事在戎而戎之大政在马然马之为物所以遂其性者虽系乎人之养而有人力之所不及者非神以相之安能得其孳育多而膘息壮哉此成周所以有四时之祭而其祭也又各因其祭而有所攻执简习焉不徒责之人而又求之神不专恃乎神而又任乎人古之帝王合天人而一之非但以之治人虽畜类之贱亦无不然此治古之政后世所以不能及也今国家每岁春秋太仆寺有马神之祭而各州县皆立马神庙亦周人意也但所谓执驹攻特臧仆讲驭夫之政尚缺焉诚随其时举其祭因其祭而行其政则马得其养国赖其用矣或曰春之执驹秋之臧仆冬之讲驭夫无非马政也而独于夏之攻特谓之颁何也盖特之为言牡也攻之为言治也郑司农所谓騬之是也韵书騬犗也俗谓之骟马之驹者春则拘执之使其体全而不伤其血气马之特者夏则攻治之使其性驯而不至于蹄啮是以所牧之马神全而力健性驯而质良然后简择其饲养之人练习其驾驭之卒此所以独谓之颁也意者六马之中惟种与驽有牝曰戎曰田曰道皆所攻之特欤不然所谓特居四之一者牝多而牡少其牝之多如此将置之何所也
  趣马趣养马者掌赞正良马而齐其饮食简其六节掌驾说音税之颁辨四时之居治以听驭夫
  吴澂曰简其六节谓差择良马以为六等也驾以行说以止有劳逸之节故叙而颁之也居谓牧庌所处之宜治谓执驹攻特之属
  臣按此可见古人养马适饥渴之宜顺劳逸之节辨寒温之时先儒谓辨四时之居者二月之后盛阳处外则在牧而有庌八月之后阳在地中则在廏而有闲也
  巫马下士二人医四人府一人史二人贾主买卖者二人徒二十人掌养疾马而乘治之相助也医而药攻马疾受财以资医马之费于挍人马死则使其贾粥卖也之入其布泉也泉即钱也于挍人贾公彦曰巫知马祟医知马病故连类在此
  吴澂曰巫马知马祖先牧马社马步之神者马疾若有犯焉则知之是以使与医同职乘治之者谓驱马以知其疾之所在而治之也
  臣按先儒谓巫所以通鬼神医所以寄生死非但于人为然而于畜类亦莫不然也周官设巫马之官专掌疾马而乘治之乘治云者盖以马之疾难知必驱步之以发其疾而后验而疗之也其职虽主于乘治然以其药而攻马之疾者则有医四人焉巫马不过祷之神以相助之而已非专主于巫祷也本朝设马神庙太仆寺及州县皆设兽医盖得周人意也近世有安骥集等书专主马病乞下大医院挍正刻板颁布有司俾专其业者讲而用之则马无有不得其死者矣
  牧师掌牧地皆有厉禁而颁之孟春焚牧中春通淫掌其政令凡田事赞焚莱
  郑玄曰颁之者授圉者以牧地孟春焚牧地以除陈生新草也中春通淫以阴阳交合之时合马之牝牡也
  贾公彦曰言厉禁者谓可牧马之处亦使其地之民遮䕶禁止不得使人辄牧牛马
  臣按古人养马处处皆有牧田即今之草场也可耕则授之于农不可耕者则留以养马盖耕垦之地草莱不生留其地所以蓄草蓄草所以养马养马所以备武事备武事所以安边方壮王室非小故也昔人谓农事弗扰则马政自修故诗人称马政必归之农鲁颂美僖公亦曰务农重谷牧于坰野岂不以农政既修则马政自举乎我祖宗于畿甸之间民耕之外辄择有水草处以为草场近日尽为权贵所有民间之马无地可牧请一切复之立为厉禁政令异日欲行周人牧师之政举而措之云耳
  以上论牧马之政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牧马之政
  庾人掌十有二闲之政教以阜马佚特教駣攻驹及祭马祖祭闲之先牧及执驹散马耳圉马正挍人员选马八尺以上为龙七尺以上为騋六尺以上为马
  郑玄曰阜盛壮也佚特者用之不使甚劳安其血气也三岁曰駣始教乘习之也二岁曰驹攻騬之也散马耳以竹栝押马耳其头动摇则括中物后遂串习不复惊也正员选者选择可备员者平之也
  臣按此九者马之政教也
  圉师掌教圉人养马春除蓐衅廏始牧夏庌庑也马冬献马
  臣按古人之养马必顺其四时冬之寒也则藉之以蓐春之煖也则除去之然又恐其所居之廏积粪秽之久而或足以致马疾故杀牲以血涂之而后以居焉冬之寒也则燠之以廏夏之炎也则凉之以庌其养也殆无异于人则其马安得而不壮盛哉
  圉人掌养马刍牧之事以役圉师
  臣按刍以食马牧以放马皆所以养之也周官设官以掌王马之政不惟有政而又有教有养焉政以正之教以导之而养以安之也养之则生息多而壮健教之则性习驯而调和是故马质挍人掌其政者也趣马巫马牧师圉师圉人则以养之而庾人则又所以教之者焉
  月令季春之月乃合累平声牛腾马游牝于牧牺牲驹犊举书其数
  陈澔曰春阳既盛物皆产育故合其累系之牛腾跃之马而游纵之使牡者就牝者于刍牧之地欲其孳生之蕃也养其中牺牲之用者及马之驹牛之犊皆书其数者以备稽校多寡也
  臣按先儒谓游牝则牡虽在牧不得游也盖嗜欲不制则虽有龙牡犹将耗矣游虽牛马之真性若牡则连之以羁馽编之以皂栈亦岂可少哉于此可见先王于牛马固欲遂其生育之性而亦不使之得以纵其欲而损其真如此则牝者生育多而不失其时牡者气力全而咸得其用是亦至诚圣人尽物之性之一事也
  仲夏之月游牝别群则絷腾驹班马政
  陈澔曰季春游牝于牧至此妊孕已遂故不使同群拘絷腾跃之驹者止其踶啮也班马政布养马之政令也
  方悫曰马政者若周官趣马之简其节巫马之治其疾校人之辨其属庾人之掌其闲以至圉师之所教圉人之所养莫不有政焉故班之也班则制而分之之谓欤
  臣按月令仲夏之月班马政则其政以养为主季秋之月班马政则其政以御为主养之欲得其蕃息御之欲得其调习各因其时而班其政令各有其宜焉
  季秋之月班马政命仆戎仆也及七驺咸驾载旌旗羽曰旌龟蛇曰旐授车以级整设于屏外司徒搢扑即夏楚也北面誓之郑玄曰马政谓齐其色度其力使同乘也七驺谓趣马主为诸官驾说音税者也
  孔颖达曰七驺者天子马有六种种别有驺则六驺也又有总主之人并六驺为七既班马政乃命戎仆及七驺等皆以马驾车又载旌旗既毕授此七戎之车以其尊卑等级正其行列设于军门屏之外东西厢以为行陈
  臣按月令虽吕氏所作然其所载者皆先王之故典季秋之月班马政而命戎仆驾车载旌以设行陈盖以操习天子之六种马也先王之练兵不惟习其人而又习其马不惟命典兵之官而又命掌教之职吁三代之兵人与马相习三代之政文与武兼用此所以兵威所及而功无不成而武不至黩也欤
  魏武侯问吴起曰凡畜率骑岂有方乎起对曰夫马必安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冬则温廏夏则凉庑刻剔毛鬛谨落四下戢其耳目无令惊骇习其驰逐闲其进止人马相亲然后可使车骑之具鞍勒衔辔必令完坚凡马不伤于末必伤于始不伤于饥必伤于饱日暮道远必数上下宁劳于人慎无劳马常令有馀备敌覆我能明此者横行天下
  臣按古人调养战马之法无出此矣畜战马者所宜用心观玩
  秦之先有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犬丘人言之周孝王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于是孝王曰昔柏翳为舜主畜之多息故有土赐姓嬴今其后世亦为朕息马朕其分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氏之祀
  臣按人性各有所能因其能而用之鲜有不济周穆王因非子善养马而使之主马于汧渭之间而马大蕃息是知为政在人惟在乎人君之善任使也
  汉制太仆掌舆马属官有太廏未央家马三令又车府路𫐉骑马骏马四令丞又龙马闲驹橐泉𫘦𬳿承华五监长丞
  臣按太仆周官掌正服位出入大命及左右御仆而专命以司马政则始于汉焉本朝初于南京设太仆寺专掌马政及于北平山西陜西辽东各设行太仆寺以司一方之马政其后建都于北革去北平行寺又设太仆寺以总司天下马政
  汉初铸䇲钱马匹至百金自天子不能具□与醇同驷而将相或乘牛车
  文帝二年诏太仆见马遗财足馀皆以给传置又令民有车骑马一匹者复卒三人
  景帝时造苑马以广用太仆牧师诸苑三十六所分布北边西边以郎为苑监官奴婢三万人养马三十万匹孝武时众庶街巷有马仟伯即阡陌之间成群乘㹀牝者摈而不得会聚
  武帝于口赋钱人増三钱以补车骑马
  建元元年罢苑马以赐贫民
  元朔五年以后大将军卫青比岁十馀万众击胡汉军士马死者十馀万后与霍去病两将军之出塞塞阅官马及私马凡十万匹而后入塞者不满三万匹
  元鼎元年令民畜边县得畜牧于边县官假马母三岁而归及息什一明年车骑乏马县官钱少买马难得迺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上差出壮马天下亭亭有畜字马岁课息
  征和中帝下诏深陈既往之悔修复马令
  宣帝五凤二年令郡国毋敛今年马口钱
  林𬳶曰汉初稍复古制劝民养马有一匹者复卒三人盖居闲则免三人之算有事则当三人之卒此内郡之制也至于边塞则纵民畜牧而官不禁乌氏居塞则致马数千群桥桃居塞则致马千匹于时内郡之盛则众庶有马阡陌成群边郡之盛则三十六苑分置西北武帝初年单于入塞见马布野而无人牧者征伐四夷而马往来食长安者数万匹既数出师马大耗乏乃行一切之令自封君以下至三百石吏以次出马则内郡庶民之有马者欲望复卒难矣又令民得畜边者从官假马母而归其息什一则边郡之欲蓄牧者难矣又匿马者有罪有以列侯匿马而腰斩者有以民或匿马马不具而长安令几坐死者故内郡不足则藉民马以补车骑边郡不足则发酒泉驴驼负出玉门关轮台之悔始修马令此汉牧于民而用于官之制也
  臣按林𬳶之言西汉之马政始末盛衰之故备于此矣
  唐之初起得突厥马二千匹又得隋马三千于赤㟁泽徙之陇右其官领以太仆其属有牧监副监监有丞有主簿直司团官牧尉排马牧长群头有正有副凡群置长一人十五长置尉一人岁课功进排马又有掌闲调马习上
  臣按监牧之制始于此
  尚乘掌天子之御左右六闲一曰飞黄二曰吉良三曰龙媒四曰𫘦𬳿五曰𫘝𫘨六曰天苑总十有二闲为二廏一曰祥麟二曰凤苑以系饲之其后禁中又增置飞龙廏
  臣按此唐一代天子御马之制所谓飞龙廏即今御马监也
  初用太仆少卿张万岁领群牧自贞观至麟徳四十年间马七十万六千匹置八坊岐豳泾宁间地广千里一曰保乐二曰甘露三曰南普闰四曰北普闰五曰岐阳六曰太平七曰宜禄八曰安定八坊之田千二百三十顷募民耕之以给刍秣八坊之马为四十八监而马多地狭不能容又析八监列布河西丰旷之野凡马五千为上监三千为中监馀为下监监皆有左右因地为之名方其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万岁掌马久恩信行于陇右
  臣按唐人牧马置八坊四十八监其牧地在岐豳泾宁间即今陜西凤翔府及西安之邠州平凉之泾州庆阳之宁州其地也募民所耕以为刍秣者其地止于一千二百三十顷而用其地出以饲七十万六千匹马而马之直至以一缣易一匹今其地固在其中闲田民所不耕者何止一千二百三十顷而已本朝于此地立行太仆寺一及苑马寺一以司蓄牧而苑马之所辖者凡三十监监皆有马然监之立百年于兹矣而其马之蕃盛略不及唐人之一二岂无其故欤臣考唐制始曰置八坊岐豳泾宁间其后又曰其始置四十八监也据陇西金城平凉天水员广千里繇京度陇置八坊为会计都领其间善水草腴田皆肄之由此以观则其所牧之地又若不专在岐豳泾宁也盖跨数州之地凡其善水草膏腴之田皆以为牧放之所而又得人以司之是宜其马蕃盛至七十万之多也今其地固在然皆齐民耕种纳租之地一旦夺之以为耕牧刍秣之所其势有不可者然当唐之世民皆不耕田纳租乎何养马如此之多也乞敕有司循唐人之故迹由京兆度秦陇以求夫可以放牧之地必不夺之民必不亏于官然后行唐人监牧之政万一有可行者其于马政不为无助
  后以太仆少卿鲜于匡俗检校陇右监牧仪凤中以太仆少卿李思文检校诸牧监使后又有群牧都使有闲廏使使皆置副有判官又立四使南使十五西使十六北使七东使九其后益置八监于盐州三监于岚州
  臣按监牧有使自仪凤中李思文始
  玄宗开元初国马益耗太常少卿姜晦乃请以空名告身市马于六胡州率三十匹雠一游击将军
  臣按此后世以官爵易马之始
  玄宗以王毛仲领内外闲廏马稍稍复始二十四万至十三年乃四十三万其后突厥款塞玄宗厚抚之岁许朔方军西受降城为互市以金帛市马于河东朔方左右牧之既杂胡种马乃益壮天宝后诸军战马动以万计议者谓秦汉以来唐马最盛
  林𬳶曰唐府兵之制当给马者官与其直市之每匹钱二万五千刺史折冲果毅岁周不任战者鬻之以其钱更市不足则府供之此给钱以市也至府兵渐坏兵贫难致乃给以监牧之马此给马以用也大抵唐之马政皆给于官民无与焉始唐接周隋乱离之后承天下征伐之馀鸠括残骑仅得牝牡二千匹于赤㟁泽徙之陇右始命太仆张万岁葺其政肇自贞观讫于麟徳四十年间至七十万馀匹于时天下以一缣易一马秦汉之盛未始闻也垂拱以后马耗大半开元始命王毛仲为内外闲廏使牧养百法云锦成群此唐牧马于官而给于民之制也
  臣按议者谓秦汉以来唐之马最盛原其所以盛者盖以监牧之置得其地而监牧之官得其人而牧养之有其法也唐都关中其地宜马我朝都燕冀亦是良马所生之地然马之蕃息不及唐之盛者岂无其地与其人欤盖袭用宋人保马之法牧马于民而官之所以牧者徒有其名而政则未尝举焉必欲举其政请下户部查究永乐以来牧马草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为官民所耕佃者尽以还官及所在闲田未经开垦者亦俾报官遣官经量创为牧马之所而俾谙练民事臣僚讲求其利害以闻必上有益于国下无害于民真有利而无害然后立为一代经久之制以为国家安民足兵之良法
  宋之马政凡御马之等三给用之等十有五群号之字十有七毛物之种九十有二其官司之规则太祖初置左右飞龙二院以二使领之后改为天廏坊又改为骐骥院以天驷监隶焉真宗置估马司凡市马掌辨其良驽平其直以分给诸监三年置群牧使景徳二年改诸州牧龙坊悉为监在外之监十有四置群牧制置使及群牧使副都监判官廏牧之政皆出于群牧司自骐骥院而下皆听命焉诸州有牧监知州通判兼领之林𬳶曰宋朝马政蓄于监牧者曰官马散于编户者曰户马市于边郡者曰戎马
  太宗淳化二年通利军上十牧草地图上虑畜牧之地多侵民田乃遣中使检视画其疆界又从赵守伦之请于诸州牧龙坊畜牝马万五千匹逐水草牧放不费刍秣生驹可资军用自是诸牧马颇蕃息
  臣按马以资军用诚国家之急务然用军欲何为哉卫民而已本欲卫民未有事乃先害民可乎宋太宗虑牧马侵民田遣使检视良是也然不遣文吏而遣中使何哉夫天下土地何者而非国家之有在民犹在官也而在官者则非民有矣其疆界之彼此诚不可不为画定也疆界不定则官田日广民田日削马虽蕃而民日耗而用马以谁卫哉
  国子博士李觉言于太宗曰冀北燕代马之所生胡戎之所恃也制敌以骑兵为急议者以为欲国之多马在乎啖戎以利而市其马然市马之费岁益而廏牧之数不加者失其生息之理也且戎人畜牧转徙驰逐水草腾驹游牝顺其物性所以蕃滋其焉至于中国絷之维之饲以枯稿离析牝牡制其生性玄黄虺𬯎因而减耗宜然矣古皆因田赋出马马皆生于中国不闻市之于戎今所市戎马直之少者匹不下二十千往来资给赐予复在数外是贵市于外夷而贱弃于中国非理之得也今宜减市马之半直赐畜驹之将卒增为月给俟其后纳马则止焉是则货不出国而马有滋也大率牝马二万而驹收其半亦可岁获万匹况夫牝又生驹十数年间马必倍矣昔猗顿穷士也陶朱公教以畜五牸乃适西河大畜牛羊于猗氏之南十年间其息无算况以天下之马而生息乎
  臣按觉疏引猗顿畜牸之事尤为切于事情由是以观牧马之政以畜牝为先牝得其养则生育多矣积以岁年牝又生牝驹又生驹不出十年马大蕃息矣觉又言中国之马食枯刍处华廏故多生息而无耗今官散马于编民户丁分日而饲各家分次而牧委之以老稚食之以芜杂处之以污秽而欲其生息之蕃多体力之壮健性习之调伏难矣
  仁宗庆历中知谏院余靖言谨按诗书以来中国养马蕃息故事不独出于戎狄也秦之先曰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养息之周孝王召使主马于汧渭之间马大蕃息犬丘今之兴平汧渭今之秦陇州界也卫文公居河之𣾨以建国而诗人歌之曰騋牝三千不言牡而言牝则牝为蕃息之本也卫则今之卫州也诗人又颂鲁僖公能遵伯禽之业亦云𬳶𬳶牡马鲁今属兖州左氏云冀之北土马之所生今镇定并代其地也汉之太原有家马廏一廏万匹又楼烦胡北皆出名马即今之并岚石隰界也唐以沙苑最为宜马即今之同州也开元中置七坊四十八监半在秦陇绥银则知古来牧马之政修之由人不在于地臣切见今之同州及太原以东相卫邢洺皆有马监其馀州军牧地七百馀所乞于群牧使副都监判官等内差一员往监牧旧地相度水草丰茂去处选择孳生堪牧养马专差人员牧于四远牧放一依周官月令之法务令蕃息别立赏罚以明劝沮庶几数年之后马畜蕃盛
  臣按我朝奄有四海之大凡中国所谓宜马之地皆在焉非若唐人自中叶以后失去河北宋人失幽燕宁夏之地其后也并中原而失之然是时未尝去兵而用兵也未尝乏马今天下无事所谓马政者特以为操习豫备之具耳司戎行者往往以乏马为忧掌国计者切切以扰民为虑何哉不行先王之政而袭用王安石之弊政故也噫无事之时且尔一旦事出仓卒又将何以济哉臣闻天下无难处之事君子怀先事之忧当闲暇之时而豫为之处置稽之于古验之于今广询访于众谋不拘泥于陈迹其间必有一不亏官不损民之良法行之有利而无害者出焉
  宋祁言于仁宗曰天下久平马益少臣请多用步兵夫哄然聚忽然散云奔飚驰钞后掠前此马之良也彊弩巨梃长枪利刀什什相联伍伍相缝大呼薄战此步之良也臣料朝廷与敌相攻必不深入穷追驱而去之及境而止然则不待马而步可用矣臣请损马而益步故马少则骑精步多则斗徤我惟用步所长契丹马多无所用之
  臣按中国之马不如敌马之良非徒无其良而孶生之多亦不及也今天下无事之秋欲为武备内疲齐民外苦边卒皆以马之故马之弊极矣而讫无善政宋祁谓朝廷与敌相攻必不深入穷追驱而去之及境而止不待马而步可用请损马益步马少则骑精步多则斗徤祁之言盖有得于周人薄伐之意其䇿诚莫有过焉者也臣请于西北沿边一帯凡屯戍之所率以守疆界为重扼要害为主惟限敌使不得入不必穷追惟制敌使不敢越不必深入十兵之中步八而骑二骑以为奇而驱驰必精徤之足步以为正而什伍皆徤斗之卒如此则马虽不多而皆得其用内可以宽保户之孳生外可以免骑士之倍备
  英宗治平中欧阳修言唐之牧地西起陇右金城平凉天水外暨河曲之野内则岐豳泾宁东接银夏又东至于楼烦今则没入蕃界惟河东岚石之间山荒甚多汾河之侧草地亦广其间水甘草软最宜牧养乃唐楼烦监地臣往年出使尝行威胜以东及辽州平定军其地率多闲旷河东一路水草甚佳地势高寒必宜马性又京西唐汝之间荒地亦广请下河东京西转运司遣官审度兴制监牧
  臣按今日马政两京畿及山东河南牧之于民山西陜西辽束牧之于官在官者有名而无实在民者有损而无益国家承平逾百年于兹矣正居安思危之日修政举废之时乞下本兵柄大臣推求祖宗立法养马之意寺监之养必循名而责实民间之畜必无损而有益立为通融之法两京畿及山东河南于民养之外择地以立监牧山西陜西辽东于官养之外设法以为俵散制畜养之规修廏牧之所勘牧地之数广收市之利分支免之等宽追陪之限如此则名称其实有益而无损矣
  神宗熙宁中王安石因曽孝宽言庆历中尝诏河北民户以物力养马备非时官买乞参考申行之而户马法始此
  文彦博言汉唐之盛苑监实繁祖宗以来修举甚至七八十年蒐补取用源源不绝近时议者多不深究本末熟详利害乃欲赋牧地与农民敛其租课散国马于编户责其孳息即不知所赋之地肥瘠皆可耕乎所敛租赋丰凶皆可得乎复不知户配一马絷之维之皆可蕃息乎既不蕃息则后将可继乎
  臣按彦博兹言虽言当时户马之弊殆有若为今日设也但宋时户马是散官马于民今日乃令民自买马养耳宋时赋牧地与民今日乃民自用其地所出以养耳其中所谓维之絷之皆可蕃息乎之一言尤为有见盖马所以蕃息者以其群聚之相资腾游之有道今小民一家各絷一马而欲其生息固难矣况求其皆良乎
  以上论牧马之政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四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五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牧马之政
  保甲养马者自熙宁五年始先是中书省枢密院议其事于上前文彦博吴充言国马宜不可阙今法马死者责偿恐非民愿王安石以为令下而京畿投牒者已千五百户决非出于驱迫持论益坚帝诏开封府界保甲愿牧马者听仍以陜西所市马选给之六年曽布等承诏上其条约凡五路义勇保甲愿养马者户一匹物力高愿养二匹者听皆以监牧见马给之或官与其直令自市毋或彊与府界毋过三千匹五路毋过五千匹袭逐道路外乘越二百里者有禁在府界者免体量草二百五十束加给以钱布在五路者岁免折变缘纳钱三等以上十户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为一社以待病毙补偿者保户马毙保户独偿之社户马毙社户半偿之岁一阅其肥瘠禁苛留者凡十有四条先从府界颁焉五路委监司经略司州县更度之于是保甲养马行于诸路矣
  马端临曰熙宁五年所行者户马也元丰七年所行者保马也皆是以官马责之于民令其字养户马则是蠲其科赋保马则是蠲其征役
  臣按此宋熙宁保马之法大类今日两京畿河南山东编户养马之法但宋人保甲养马自愿者听及以官马给之且免其体量草束及折变缘纳钱今日则论丁养马丁及数者与之不及数者足诸他户不问其愿与否也粮草户役徴输如故况宋人所谓保甲者不供他役今日则科赋征役非止一端而又于郡邑正佐之外加设以官里社之外别立群长民以一身而当二役既为人而差复为马而役既供刍粮以给公家之用复备刍秣以为官马之养其害比宋为甚矣假令百姓竭力破产以饲养马匹官得其用虽曰有损于民而实有益于官今所养之马既皆小弱羸瘠有之若无驱逐数十里固已困惫矣况用以出塞御戎乎是官民胥失之也夫养马之令生必报数死必责偿一马之毙未偿而一马又毙前岁之生未俵而嗣岁又生生者岁増而供给愈难死者日继而陪偿无已民何以为生乎今日两京畿河南山东之弊政莫此为甚朝廷建国于北借此数郡以为根本而当无事之时首先困之而不为之拯恤可乎知治体忧深思远者所当为之轸念也伏惟圣明明见万里之外仁同一视之中况此根本重地不出二三千里之外者乎万乞留神听察则宗社生灵不胜大幸
  哲宗嗣位议者争言保马之不便乃下诏以两路保马分配诸军馀数发赴太仆寺不堪支配者斥还民户元祐初议兴复废监于是诏陜西河东相视所当置监又下河北陜西按行河渭并晋之间牧田以闻时已罢保甲教骑兵而还户马于民右司谏王岩叟言兵所恃在马而能蕃息者牧监也昔废监之初识者皆知十年之后天下当乏马已不待十年其弊已见此甚非国之利也乞收还户马复置监如故监牧事委之转运官而不专置使今郓州之东平北京之大名元城卫州之淇水相州之安阳洺州之广平监以及于瀛定之间栅基草地疆画具存使臣牧卒大半犹在稍加招集措置可定而人免纳钱之害国收牧马之利岂非计之得哉臣按古今牧马之制在官在民二者而已宋人始制牧监以牧马是牧之于官至其中世改以为户马保甲马之法则是牧之于民也牧之于官虽不能无害而犹得马之用牧之于民非独有害而又不得马之用焉昔王安石行新法而为户马之制文彦博言于神宗不见用至元丰时其弊一如彦博所言神宗乃叹曰朕于是有愧于文彦博矣虽然神宗虽知所愧而不能有所改至哲宗乃罢之而复废监百姓如释重负而出于水火之中今日养马之政不幸驯致于熙宁之弊诚能如元祐之改辕易辙则此数郡之民感戴圣恩如天矣
  嘉祐中置买马司于原渭州徳顺军而増为招市之令后开熙河则更于熙河置买马司而以秦州买马司隶焉又置熙河路买马坊六岷州通远军等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熙宁七年诏知成都府秦延庆兼提举戎黎州买马以经度其事未几罢之元丰中复命吕大防同成都府利州路转运司经制边郡之可市马者
  林𬳶曰监牧之置圉师以蓄之校人以视之秣饲以时部辖有方则以渥洼之种耳否则贵市于夷狄而贱弃于中国此李觉之所以虑也
  臣按自唐以来中国马不足往往与戎狄互市然多费财用而实无益于用宋南渡以后失中原宜马之地而所资以为战骑者求于西南夷盖有不得已焉者今世全得中原之地凡西北高寒之所宜马之地皆为吾所有茍制置得宜牧养有道典掌得人又何患乎无马乎患无其人耳
  神宗元丰四年郭茂恂言承诏议专以茶市马以物帛市谷而并茶马为一司臣闻顷时以茶易马兼用金帛亦听其便近岁事局既分专用银绢钱钞非蕃部所欲且茶马二者事实相须请如诏奏可仍诏以雅州名山茶为易马用至是蕃马至者愈众六年买马司复置兼茶事七年更诏以买马隶经制熙河财用司经制司罢乃复故自李杞建议始于提举茶司兼买马其后二职分合不一
  林𬳶曰以摘山之利而易充廏之良戎人得茶不能为我害中国得马足以为我利亦济用之良䇿也臣按唐宋以茶易马多是交互市于境外之夷我朝于四川置茶马司一陜西置茶马司四以茶易马设官掌之盖取之我羁縻之土民非若前代出境外而与蕃戎交易也
  高宗时广西进出格马上曰此几似代北所生广西亦有此马则马之良者不必西北可知上因论春秋列国不相通所用之马皆取于中国而己申公巫臣使吴与其射御教吴乘车则是虽吴亦自有马今必于产马之地而求之则马政不修故也
  臣按宋南渡以后凡中国宜马之地皆为金有然而张韩刘岳之出战亦未闻其乏马
  建炎末广西提举峒丁李棫始请市战马赴行在绍兴初隶经略司三年即邕州置司提举市罗殿白杞大理诸蛮其后又置买马司以帅臣领其事然诸蕃本自无马盖又市之南诏南诏今大理国也
  洪迈曰国家买马南边于邕管西边于岷黎皆置使提督岁所纲发者盖逾万匹使臣将校迁秩转资治道数十州驿程劵食廏圉薪刍之费其数不赀而江淮之间本非骑兵所能展奋因读五代旧史唐明宗问范延光内外马数对曰三万六千匹帝叹曰太祖在太原骑军不过七千先皇自始至终马才及万今有铁马如是而不能使九州混一是吾养士练兵之不至也延光对曰国家养马太多计一骑士之费可赡步军五人三万五千骑抵十五万步军既无所施虚耗国力帝曰诚如卿言肥骑士而瘠吾民民何负哉明宗出于蕃戎犹能以爱民为念李克用父子以马上立国制胜然所畜止于此今盖数倍之矣尺寸之功不建可不惜哉且明宗都洛阳正临中州尚以骑士为无所施今虽纯用步卒亦未为失计也
  臣按古今马政汉人牧于民而用于官唐人牧于官而给于民至于宋朝始则牧之在官后则蓄之于民又其后则市之于戎狄惟我朝则兼用前代之制在内地则散之于民即宋人户马之令也在边地则牧之于官即唐人监牧之制也而于川陜又有茶马之设岂非宋人之市于夷者乎请以今日国马之政言之在内有御马监掌天子十二闲之政以供乘舆之用凡立仗而驾辂者皆于是而畜之其牧放之地则有郑村等草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其饲秣之卒则有腾骧等四卫国初都金陵设太仆寺于滁州其后定都于北又设太仆寺于京师凡两淮及江南马政则属于南其顺天等府暨山东河南马政则属于北其后又用言者每府州若县添设佐贰官一员专管马政在外设行太仆寺于山西陜西辽东凡三处苑马寺亦三处陜西甘肃各辖六监二十四苑辽东仅一监二苑焉内地则民牧以给京师之用外地则官牧以给边方之用又于四川陜西立茶马司五以茶易蕃戎之马亦用以为边也本朝国马之制大略如此承平百年无大征伐遇有征行随用随足虽不至于大乏绝然求其如前代之云锦成群则未焉所谓官牧者是盖唐人之四十八监宋人之十八监之遗制也然唐宋行之于内地而今日则用之于边方焉其蕃育生息虽不能尽如国初之盛然惟马之用不足而已而害未及于民一旦按其已然之迹而振举其废弛之政则祖宗之良法善政固在也乞命本兵柄大臣讲求本朝故事及参究唐宋之典以济今日之所不及遣知马政者勘实牧地其有旧有而今为人所侵欺埋没者咸复其旧或有山林原隰可以开垦以为牧地者开垦之或附近州县有空闲地可以増置监苑者増置之士卒有逃亡者则为之勾补廏庌有未备者则为之修葺所畜之马若牡多而牝少则为之添牝孳生之牝其种有不良则为之求良游牝去特必顺其时腾放调养各有其法俵散关换咸定其规皆一一讲求其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立为一定之法使之永远遵守岁时遣官巡视有不如法者坐以牧放不如法之律必慎择其官而优宽士卒必务臻实效而不为虚文如此则边圉得马之用矣若夫所谓民牧者是盖宋王安石新法之遗绪也方宋神宗初行此法文彦博极言其不可而不见听其后大为民害神宗有见愧彦博之言而深知安石之误而亟罢之是以在当时虽为民害犹未至于甚也今日之弊臣已详之于前矣而所以为之处置者亦已具于制军伍之条之下焉然所处置者特议以行于畿甸五郡耳万一可以通行请下兵部及两太仆寺查算天下马数某布政司若干某府若干某州若干某县若干及查各府州县原先有无草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及没官空闲田地并可以为草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马廏者假如某县旧额民若干里户若干丁若干某县原额马若干匹群长若干人既具其数遣官亲临州县勘实以闻然后因其已然之法而立为救弊之政必不失其原额必不拂乎民情务使官得其用而民无其害然后行之请即一县言之其县旧有里五十群长千人马千匹今即就五十里之中择其乡村相依附处或十村五村为一大廏村落相去远者或五六十家七八十家为一小廏每廏就其村居以有物力者一人为廏长年老者一人为廏老无力不能养马者数人为廏卒每廏各设马房仓囷及长槽大镬毎岁春耕之候廏长遍谕马户每领马一匹者种秆禾若干亩料豆若干亩履亩验之有不种者闻官责罚毋使失时无田者许其分耕于多田之家或出钱以租耕收获之际廏长及老计亩而收之仓囷之中秆草料豆以饲马而豆之萁即以为煮豆之用按日而出之岁终具数以闻于官若其马种即以在官之数充之若其种非良许其售而换之必求其良前此倒死未偿之马五分蠲其三徴其二以市马种凡马始生则书其月日别其毛色使有所稽考又令通晓马事者定为养马之式镂板以示之凡一岁游牝腾驹去特皆有其时越其时者有罪凡一日龁草饲料饮水皆有其节违其节者有罚其房庌必冬暖而夏凉其牧养必早放而晡收凡可以为马之利者无不为凡可以为马之害者无不去如此则牧养有其道其视各家人自为养者大不同矣旧例凡群头管领骒马一百匹为一群每年孳生驹一百匹不及数者坐以罪请酌为中制每骒马十匹止取孳生七匹其年逾数者除以补他年欠阙之数今年不足明年补之其有种马倒死者即以驹足其数本廏生牝多许他廏闻官以牡来易每廏兼畜驴骡以马为凖牝马二十畜牡驴一牝驴四所生或驴或骡具数报官官为造车遇有搬运官物许于各廏起倩无事之日本廏马户借用者听按日计佣收以为秣饲之用每季本县管马官一行巡视府官则岁一行太仆寺官因事而行无定时凡其马之壮老肥瘠逐月开具点视之凡房宇有不如度水草有不如法刍豆有不及数驰走有不如式皆为修葺处置违者治以罪是就民养之中而微寓以官牧之意上不失祖宗之成法下有以宽民庶之困苦中有以致马政之不失大略如此虽然其间之委曲纎悉又在临时之因事制宜补偏救弊也若夫俵散关换之法具有成规官军领马骑操遇有倒死责以追偿是固足以为不行用心保惜者之戒但马之给于官军者多系饿损并老弱羸疾者及至官给草料多不以时或马有不时之疾猝然莫救者亦往往有之律文死损数目并不准除然一军之产不满十百而一马之直多逾数千倾家之所有不足以偿甚至卖三子不足以偿一马兴言及此可伤也请自今以后给马与军必具其年齿毛色体质或肥或瘠或有疾或无疾明具于帐如齿逾十二或原瘦弱并有疾者不偿惟以皮尾入官若虽少壮而忽然有奇疾先期告官及众所共知者亦在不偿之数详见前卷马质条下申明旧制凡马军皆要攒槽共喂如居隔远秋冬之月皆俾就近攒喂半夜以后本管头目亲行点视草料有不如法及不及数者罪之其关领草料则严为立法不许变卖及将换易他物买者换者罪同凡马倒死必责同伍互偿若同伍之人知其马之老瘠疾病及其人弃纵不理雇倩与人削减草料者预先告官料理者免其共偿如此则人人爱惜其马有不惜者人共责之而预得以调治之则马无横死而人免陪偿矣是非独以足乎马而亦有以宽乎军也虽然此内地官军骑操之马尔至于边方之马所系尤大与其得驽马而乘之以御敌又不若不乘之之为愈也盖骑战非中国所长而中国之马比胡马为劣以非长之技而骑下劣之马以角敌人之所长非计之得也请自今给马于军士非良不与而所与者必良与之骑操而不倚之饲䬴宜于边城中择空闲地为廏置长槽或十或五随其广狭不为定数不分卫所队伍因其近便而为饲养之所选其老弱之卒不堪战陈者专一喂养置大囤以贮草支大镬以煮料每日遣官点视晡时则检其所储夜半则视其所饲操练之日军士持鞍就彼鞁骑无事之时轮番收放逐名调习或有瘦损疾病告官调治如此则马得所养而无损失之患军得其用而免陪偿之苦矣或曰今边城非一处处处皆屯重兵所骑之马安能皆得其良窃考五代时唐明宗与范延光所言者李克用以马上立国制胜所畜不过七千今东起自辽东西尽岷洮其间历宣府大同延绥兴庆甘肃之境边城万里其马不翅数十倍矣然牧马之数虽多未尝以之临敌出陈往往老死皂枥之间而责吾士卒之陪偿人不幸而生于边界天苦寒而地硗燥物不生殖而人无蓄积天下之人莫苦焉既资其出力以为国防冦又责其出财以为官偿马以每岁所赐予之衣粮犹不足以偿其递年倒死之马匹况望饱煖其妻子哉则是无事之时无故以是不战之马而坐困吾得用之士卒而使之失所离心盖亦不思之甚也昔人有言帝王之师以万全为胜中国之所以取胜于夷狄者以人不以马以智不以力以守不以战臣愚以为自今以后边境一以高城深池为固扼其要害塞其蹊径来则拒之去则不追凡其制兵卒以步兵为正以骑兵为奇大率步十而骑二步军一万骑兵二千马非壮健不以给军军非骁勇不以为骑扼之使不得入而已而不遮其出拒之使不敢来而已而不追其往如此则步兵无非良而马亦易于办矣或者若谓马者兵之大用兵非马决不能以制胜吁此论战兵非所以论兵之守也所谓守者我静而彼动我逸而彼劳我大而彼小我众而彼寡彼用其所长我舍我之短而用我之长以制之焉则彼进不得战而退可以回自然屈服于我矣臣愚无知识辄敢肆其胸臆而妄为异议伏望天地大量悯其区区一念忧边爱民之诚
  以上论牧马之政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六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简阅之教
  周礼大宗伯以军礼同邦国大田之礼简众也
  郑玄曰军礼之别有五同谓威其不服僭差者王昭禹曰坐作进退不讲则不知刺伐擒纵不习则不能春以教振旅夏以教茇舎秋以教治兵冬以教大阅此所以简其能也
  臣按礼有六礼军其一也军礼有五王安石谓以用其命为主以合其志为终臣窃以为有大师之礼以用其众有大均之礼以恤其终然无大田之礼以简择之则亦无以别其材力之强弱技艺之能否心志之离合而致之用焉故必有大田之礼以简其能然后知其力而任之而以兴大役合其志而一之而以建大封是知五礼皆不可无而大田之礼尤为其切要者也
  大司马中音仲春教振旅谓振整其众司马以旗致民平列陈平其列以为陈如战之陈音阵辨鼔铎镯铙之用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遂以蒐田
  吴澂曰凡师出曰治兵入曰振旅先王因四时之田以教民战而春曰振旅者取兵入之义以收其众而使之就农也以旗致民谓植旗而期民于其下也铎镯铙皆似磬而大小异铎其至大者铎以通鼔镯以节鼔铙以止鼔
  臣按兵者守国之备茍非素教之一旦驱之以临敌是弃之而已然兵凶战危以杀戮为事不可以人试于是因蒐狩而习之因祭以行猎用兽以试术使其目熟于旌旗耳熟于号令或坐以待或作以起进而之前退而之后疾而趋走徐而缓行分疏而散开急数而屡进皆于是时闻鼓而兴听金而止一旦用其所以田猎者而施之行陈用其所以杀兽者而施之敌人不至仓皇失措纷乱无统也
  中夏教茇舎草止之也如振旅之陈群吏撰数择之也兵车步卒读书述事为书合验为契辨号名之用帅谓军将以下以门名县鄙各以其名家以号名乡以州名野以邑名百官各象其事以辨军之夜事其他皆如振旅遂以苗田如蒐之法吴澂曰茇舎草止之也军有草止之法防冦敌也读书契以簿书校录军实也
  丘葵曰帅六军之帅也门所居之门公邑闲田谓之县小都谓之鄙大夫谓之家乡谓六乡野谓六遂茇舎之教乃寨法专以辨军之夜事盖休兵偃师之时宿火而寝目固无见衔枚而处耳固无闻也将以鼔铎而声之则所闻必乱将以旗物而挥之则所见必昧于是专以号名为尚而号名又必外假者所以防奸细及间谍等事
  臣按所谓撰车徒读书契如今人按簿籍以点名也观其所谓辨军之夜事可见古人教战不徒教其昼且教其夜不徒教其行兵而又教其止息此所以举无废事而兵无败陈也欤
  中秋教治兵如振旅之陈辨旗物之用王载大常日月为常诸侯载旗交龙为旗军吏载旗熊虎为旗师都谓孤卿之位载𭥆通帛为𭥆乡遂载物杂帛为物郊野载旐龟蛇为旐百官载旟乌隼为旟各书其事与其号焉其他皆如振旅遂以狝田如蒐田之法吴澂曰于中秋言治兵者礼春夏不兴师秋乃出兵之时也陈旗物所以作战也辨其用者有所将者有所画无所将者无所画
  臣按夏秋之教皆曰如振旅之陈又曰其他皆如振旅遂以田如蒐之法可见四时教阅之法皆同各随时举其重者而言互文以见义也后世有欲用古法以教阅者宜详考而兼用之
  中冬教大阅大阅兵而习战前期先大阅之期群吏谓乡师以下戒众庶修战法虞人山泽之虞莱所田之野为表除去田草立表田之日司马建旗于后表第一表也之中群吏以旗物鼔铎镯铙各帅其民而致致之大司马质明天正明仆也旗诛后至者仆旗而后至者诛之乃陈陈列兵车步卒如战之陈皆坐使坐听誓群吏听誓于陈前斩牲以左右徇陈曰不用命者斩之中军以鼙令鼔鼓人皆三鼔司马振铎群吏作旗植所仆者车徒皆作起也鼔行鸣镯车徒皆行及表第二表乃止三鼓摝掩其口而振之铎群吏弊旗又仆其旗车徒皆坐又三鼔振铎作旗车徒皆作鼓进鸣镯车骤聚足而进徒趋及表第三表乃止坐作如初乃鼓车驰决围而去徒走速也及表第四表乃止鼔戒三阕鼔以三为节车三发徒三刺乃鼔退鸣铙且却及表退至第一表乃止坐作如初遂以狩田
  吴澂曰仲冬农暇故教大阅以简车马习战陈尤详于三时莱所田之野谓芟除田野以便驰驱也表所以正行列者于百步而立一表三表则三百步又五十步为一表则四表总三百五十步左右之广当容三军其步数随军多少可矣建旗后表之中谓第四表之中央也质明弊旗谓期众之至须早故明以仆旗后至者诛皆坐以当听誓也陈前谓南面乡表也中军谓中军将也令鼔者鼔以作士气也鼓人师帅旅帅也司马谓两司马振铎以作众也及表乃止谓自后表前至第二表也三鼓摝铎摝者掩铎之口而振之所以止行息气也又二鼔而车骤徒趋及表乃止谓自第二表前至第三表也又三鼔而车驰徒走及表乃止谓自第三表前至四表也鼓戒谓戒攻敌也每鼔一阕则车一转徒一刺至三而止象敌服矣鸣铙且却谓军退则卒长鸣铙以和众鼔及表乃止谓自前表至后表而止也
  臣按周礼四时皆教阅而名各不同春曰振旅振之为言收也以冬方大阅春则农务方殷故收其众也夏气炎燠万物告成故以茇止为名而教之以夜战之事秋气肃杀故以治兵为教而教之以昼战之法冬则农事已隙则通以三时之教而并举焉故谓之大阅也国家大事在戎而国之安危下之生死所系当承平之时而习战陈之法异时有事驱之以临战陈冒锋镝将可以全胜卒可以全生而国亦由之以全安焉然所以教之者欲其有所辨也辨之于豫则兵知将意欲有所谋为不待言语告诏晓然自喻于耳目之间耳目有所见闻则心运于中而手足应于外凡士卒坐作进退迟速开合之数皆将意之所欲为者也如此是惟不战战无不胜矣周礼振旅所辨者在鼔铎镯铙茇舎所辨者在号名治兵所辨者在旗物至于大阅则兼辨夫是三者焉三者行师布陈缺一不可三时则各专习其一冬阅则兼用其三专之欲其精熟合之欲其贯通是知先王教战之法虽多端而其要不外乎辨而已矣夫战非一人可为亦非一日可了人多则难齐必欲齐之不能人人以戒之不可事事以教之故有金鼔之声声有不同则事亦随异有旗物之节节有异形则事亦随别茍非早有以辨之乃至临期而示之必不能尽记也日多则难防必欲防之昼有昼之事夜有夜之事昼则为旗物之号使之视龙虎鸟龟之像而知所向夜则为名号之别使之闻门名县鄙之名而契于心茍非早有以辨之乃至临期而示之必不能遽晓也夫三时各辨一物则习之熟而谕之深矣茍非合三者而并阅焉又安能通融而尽其用哉此岁终所以必有大阅之教也惟今朝廷教战之法月凡三次操练非严寒盛暑不息比周人之教阅止于四时尤为数矣但所以立为之法者未必详尽而所以奉行之者多不尽心臣愿特敕有司集会文武大臣典司政本及知兵法者斟酌古今事宜立为定制颁之将领俾其按此教习每岁仲冬车驾亲临大阅之而施赏罚之典焉如此则列屯坐食者皆精兵而用之天下无敌矣
  诗序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
  朱熹曰先王之田因此见车马之盛纪律之严所以为中兴之势者在此其所谓田者异乎寻常之田矣臣按古人多因田猎以讲武事其所以为田者非荒于禽也是时周室中微𤞤狁内侵逼近京邑宣王即位北伐南征以成中兴之功诗序所谓复文武之境土者此也东都之会久缺田猎之礼不讲于是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因田猎以选车徒盖借蒐狩以讲武事以益严其内修外攘之治焉耳非专为禽也
  吉日美宣王田也
  朱熹曰此亦宣王之诗
  吕祖谦曰车攻吉日所以为复古者何也盖蒐狩之礼可以见王赋之复焉可以见军实之盛焉可以见师律之严焉可以见上下之情焉可以见综理之周焉欲明文武之功业者此亦足以观矣
  臣按先儒谓宣王所以复文武功业者固不止于二诗所言蒐狩之事然即二诗而观之则其车马徒御之所出可见王赋之复也旌旄车斾之备决拾弓矢之精可见军实之盛也选徒则嚣嚣徒御则不惊行者有闻而无声又可见师律之严也会同有绎而助我举㧘积禽也悉率左右而以燕天子又可见上下之情也将用马力而既伯既祷颁禽之均而大庖不盈又见其综细之周密盖一事之间而五美具焉即此推之则其馀可知矣
  春秋桓公四年春正月狩于郎
  胡安国曰戎祀国之大事狩所以讲大事也用兵以训军旅所以示之武而威天下取物以祭宗庙所以示之孝而顺天下故中春教振旅遂以蒐中夏教茇舎遂以苗中秋教治兵遂以狝中冬教大阅遂以狩然不时则伤农不地则害物田狩之地如郑有原圃秦有具囿皆常所也违其常所犯害民物而百姓苦之则将闻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頞而相告可不谨乎
  臣按先王之田因猎以讲武事所谓安不忘危治不忘乱也必有一定之所必有一定之时不伤乎农不害乎物所以习驰驱之节试击射之艺盖非所谓外作禽荒从兽无厌者也我朝都城西南有海子即古原圃具囿之类每岁仲冬以后车驾亲临校猎即古人遗制也
  桓公六年秋八月大阅
  何休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故比年简徒谓之蒐三年简车谓之大阅五年大简车徒谓之大蒐存不忘亡安不忘危
  程颐曰为国之道武备不可废必于农隙讲肄保民守国之道也无事而为之妄动也有警而为之则教之不素岂所以保其国乎
  臣按大阅之礼天子之礼也而鲁以诸侯行之故春秋书以见其僭礼行之诸侯则为僭行之天子则保民守国之道也后世虽有教阅之事而其礼不备在汉唐亦间有行者乞敕礼官会本兵柄者考究周官及汉唐以来典故著为大阅之礼除逐月将帅自行教战外每岁仲冬请车驾幸教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行大阅礼以考校将领及军士技能以赏罚升黜之使天下四夷闻之知圣人安不忘危治不忘乱如此不敢萌非分作乱之心
  穀梁传曰因蒐狩以习用武事礼之大者也艾兰香草以为防田之大限置旃旌旗之名以为辕门卬车以其辕表门也以葛或作褐覆质质椹也以褐覆其椹以为𣙗门中𫔶也流房握谓两车轊头各去门边空握四寸御轚挂也者不得入车轨尘谓车不得入门车轨之尘不出辙马候蹄发足相应揜禽旅揜取众禽御者不失其驰然后射者能中过防弗逐不从奔之道也面伤不献不成禽不献禽虽多天子取三十焉其馀与士众以习射于射宫射而中田不得禽则得禽田得禽而射不中则不得禽是亦知古之贵仁义而贱勇力也
  臣按古者因蒐狩以习用武事非徒以习战以行礼也非徒以尚勇力以表仁义也假艾兰之草以为防置通帛之旃以为门以毛布覆门𫔶恐伤其马足也车之入门则碍之以车轴以验其能御也车辙之尘则欲其不远马行之蹄则欲其相应禽之群队则欲其不遗若是者非御者不失其驰不能也御者不失其驰则射者关弓命中矣兽之过防者不许逐是则战之不逐奔走也兽之面伤者不许献是则战之不杀迎降也兽之不成者不许献是则战之不戮幼稚也田虽以得禽为上而战则以能射为先故于颁禽之际又以射为去取焉古昔盛时因蒐狩以习用武事是以三军之众耳目之所濡染手足之所运动见闻贯熟心意流通一旦临于战陈之间进退取舎咸中其节是以军旅所至无不成功由教阅之有素也
  左传隐公五年臧僖伯曰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归而饮至以数军实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也
  杜预曰搜索择取不孕者苖为苗除害也狝杀也以杀为名顺秋气也狩围守也冬物毕成获则取之无所择也四时讲武三年而大习出曰治兵谓始治其事入曰振旅谓礼毕整容而还也归而饮于庙以数车徒器械及所获也
  林尧叟曰昭文章昭著也君大夫士车服旌旗各有文章明贵贱谓田猎之制贵者先杀所以明君大夫士庶人之贵贱辨等列谓辨上下之等第行列坐作进退皆是也顺少长出则少者在前趋敌之义还则少者在后殿师之义皆所谓顺也
  臣按成周之世田猎之礼每年而四举三年而大举出而谓之治兵入而谓之振旅归而饮至于庙以数军实然不谓之治田而谓之治兵不谓之田实而谓之军实以见蒐苗狝狩之行虽曰以田实以习战也若其所谓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而总结之曰习威仪则又以见凡其所昭所明所辨所顺无非以肄习武事之威仪使其有威而可畏有仪而可象焉后世田猎之礼惟以从禽纵欲为乐而已无复古人讲武之制所谓教阅者徒应故事而射之所施戈之所击刃之所刺皆无所受之地所演者皆虚文而无实用也
  僖公二十七年晋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义未安其居于是乎出定襄王周王也入务利民民怀生矣将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明也其用未明见用之信于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资以货物易资财者不求丰焉明徴其辞明定其辞不贰价也公曰可已乎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恭敬之心于是乎大蒐以示之礼作执秩主爵秩之官以正其官民听不惑而后用之出谷戍明年楚子使申叔去谷释宋围明年楚子使子玉去宋一战而霸明年战于城濮文之教也由晋侯以文徳教民
  臣按晋文公欲用其民以战而子犯以民未知义与信与礼故未可用也文公于是示之义示之信示之礼然后用之故一战而能成伯功盖有合乎孔子荅樊迟之问所谓上之所好礼义信之三事也然圣人所谓好者中心好之自然有以致民之敬服用情而文公则欲民之用而故为是以示之此王伯所以分也虽然文公伯者尔其用民也尚必有以服其心而后用之焉后世则驱之而已矣茍遂吾之所欲遑恤民之从违
  昭公十四年楚子使然丹简上国之兵于宗丘地名且抚其民分贫贫乏者分与之振穷穷困者救振之长孤幼孤而幼者长育之养老疾老而贫者赡养之收介特单身者收录之恤也天灾人患宽也孤寡赦罪重罪轻戾诘奸慝举淹滞有才徳而淹滞礼新羁旅方新者叙旧勲故禄勲有功合亲九族之亲任良物事也量能授官使屈罢简东国之兵于召陵亦如之如然丹结好于边疆息民五年而后用师礼也
  孔颖达曰兵者战器之名战必令人执兵即名人以为兵也简兵谓料简其强弱集而简之且慰抚其人民也分贫振穷以下皆抚民之事也
  臣按简兵而且抚其民盖民者兵之所自出也为民而设兵兵备而民失其所孰与养其兵哉本朝于边地命大臣守备而兼巡抚之任即此意也
  王制有发则命大司徒教士以车甲
  郑玄曰有发谓有军师发卒
  孔颖达曰国有军旅以发士卒是司马之事王则命大司徒教以乘兵车及衣甲之仪容必司徒者以司徒主众又主教故与司马相参也
  臣按先儒谓司徒教士则使司马论其材故出任之为比长乡大夫伍长军将其材无不宜司马治军则使司徒教其事故入以之为比闾族党州乡伍两卒旅军帅其事无不治
  月令季秋之月天子乃教于田猎以习五戎
  郑玄曰教于田猎因田猎之礼教民以战法也五戎谓五兵弓矢殳矛戈㦸也
  臣按先儒谓教田猎继以习五戎与车攻因田猎而选车徒同意上言教下言习者我教之故彼习之也戎器必以五以兵法五人为伍故也田猎所以得利军旅所以效死人之所欲莫甚于利所恶莫甚于死以所恶寓所欲而习焉先王之深意也大司马秋狝教治兵其以是欤
  以上论简阅之教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六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七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简阅之教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就也兵也
  朱熹曰教民者教之孝弟忠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民知亲其上死其长故可以即戎
  臣按先儒谓善人有忠爱恻怛之心而其教人又尽本末兼该之法孝弟忠信本也务农亦本也讲武之法末也本末兼该且必七年而仅可即戎兵其可易言哉呜呼夫以忠良易直之善人而教夫孝弟忠信之良民然必七年之久而后可以即戎未至七年犹未可也可者仅可而有所未尽之辞后世召募乌合之众以御必死之盗贼衽金革之戎夷其败也宜哉其克有济者亦幸而已矣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朱熹曰以用也言用不教之民以战必有败亡之祸是弃其民也
  张栻曰所谓教者教之以君臣父子长幼之义使皆有亲其上死其长之心而又教之以节制如司马法是也若未之教而驱之战是弃之死地而已矣臣按圣人所谓教民者非但教其武技必先教以文事也必使斯民知尊君亲上之义然后使之执干戈擐甲胄习弓矢以敌王所忾而卫社稷如此则心专于内而坚气奋乎外而果有不战战则无敌矣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
  朱熹曰教民者教之礼义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长上也用之使之战也
  辅广曰能如是而教其民乃可以即戎使之敌忾御侮临陈之际皆如手足之捍头目子弟之卫父兄矣不然则是陷之于死地也故谓之殃民在尧舜之仁政岂容之哉
  臣按孔孟百世文教之宗而言及武事切切以教为言由是观之非独文有教而武亦有教也名虽二而教则一要归于明民之性全民之生而已然必民性明而后其生可全茍不教民而用之孔子谓为弃其民孟子谓为殃其民为上人者平日不知所以教民乃一旦驱之以临锋镝则虽不加之以斥逐施之以刑戮其实与弃之殃之也何异呜呼为民父母不能生养之福祐之而弃之殃之矧又所争者乃以土地名称之细故是则孟子所谓民贼者也尧舜之世岂容如是之人哉如是之人尧舜之世尚不之容矧居尧舜之位临尧舜之民者乃欲自为尧舜之世所不容之人之所为哉
  汉制常以九月都试太守都尉令长丞相会都试课殿最
  东汉制立秋之日自郊礼毕始扬威武斩牲于郊东门以荐陵庙其仪乘舆御戎路白马朱鬛躬执弩射牲牲以鹿麛太宰令谒者各一人载获车驰驷送陵庙还宫遣使者赍束帛以赐武官武官肄兵习战陈之仪斩牲之礼名曰䝙刘兵官皆肄孙吴兵法六十四陈名曰乘之
  臣按汉承秦制三时不讲惟十月车驾幸长安水南门会五营士为八陈进退名曰乘之而东汉所肄者乃六十四陈盖六十四陈即八陈演之为八八六十四也所谓䝙刘即武帝时太初二年令天下五日之𦝼也𦝼音刘刘杀也盖欲习战陈之法先斩牲以为礼也
  灵帝中平五年诏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起大坛上建十二重五采华盖高十丈坛东北为小坛复建九重华盖高九丈列步兵骑士数万人结营为陈天子亲出临军驻大华盖下进驻小华盖下礼毕帝躬擐甲胄介马行陈三匝而还
  盖勲曰先王耀徳不观兵今冦在远而设近陈不足以昭果毅秪黩武耳
  唐制仲冬之月讲武于都外前期十有一日所司奏请讲武兵部承诏遂命将帅简军士除地为场四出立五表又别𫮃地于北厢南向为车驾停观之处前三日尚舎奉御设大次及御座于𫮃所建旗为和门如方色都𫮃之中及四角皆建以五采牙旗旗鼔甲仗威仪悉备大将以下各有统帅大将被甲乘马教战队之法凡教为陈少者在前长者在后其还则反之长者持弓矢短者持戈矛力者持旌旗勇者持钲鼓刀楯在前行持矟者次之弓箭为后行旗卧即跪旗举即起声鼓即进鸣金即止讲武之日皇帝乘革辂至𫮃所兵部尚书介胄乘马奉引入自都𫮃北和门至大次在位者皆再拜谒者引诸州使人鸿胪引蕃客立于大次四方观者立于都𫮃骑士仗外四周然后讲武吹大角三通中军将各以鞞令鼓二军俱击鼔三鼔有司偃旗步士皆跪大将立于旗鼓之东西面诸军将立于其南北面以听大将誓左右三军各长史二人振铎分循以警众诸果毅各以誓词告其所部遂声鼔有司举旗士众皆起骑从皆行及表击钲骑从乃止又击三鼓有司偃旗士众皆跪又击鼔有司举旗士众皆起骑骤徒趋及表乃止东军一鼔举青旗为直陈西军亦鼔举白旗为方陈以应之次南军亦鼔举赤旗为锐陈东军亦鼔举黑旗为曲陈以应之次东军鼔而举黄旗为圜陈西军亦鼓而举青旗为直陈以应之次西军鼔而举白旗为方陈东军亦鼔而举赤旗为锐陈以应之次东军鼓而举黑旗为曲陈西军亦鼔而举黄旗为圜陈以应之凡军先举者为客后举者为主从五行相胜之法为陈以应之每变陈二军各选刀楯士五十人挑战第一第二挑战迭为勇怯之状第三挑战为敌均之势第四第五挑战为胜败之形每将变陈先鼓而为直陈然后变从馀陈之法五陈毕两军俱为直陈又击三鼓有司偃旗士众皆跪又声鼔举旗士众皆起骑驰徒走左右军俱至中表相拟击而还每退至一行表跪起如前遂复其初侍中跪奏请观骑军骑军皆如步军之法每军各八骑挑战五陈毕大击鼔而前盘马相拟击而罢遂投旅侍中奏礼毕乃还
  臣按教阅之法备于周礼在春夏有振旅茇舎之制在秋冬有治兵大阅之制中春振旅王执路鼔中秋治兵王载太常盖一岁四时之教天子再临焉文武无二道六礼之中军居其一我国家凡百礼制皆循古典独于军礼所谓简众讲武者缺焉岁时虽有教阅然止是命将肄习坐作进退之节而车驾不亲临焉请下礼官讲究周礼及汉唐宋遗制本开元礼仪注而増损之以为一代讲武之礼每岁冬月一行焉以复古礼以讲武事以作士气以备一代之制
  每岁季冬折冲都尉率五校兵马之在府者置左右二校尉位相距百步每校为步队十骑队一皆卷矟幡展刃旗散立以俟角手吹大角一通诸校皆敛人骑为队二通偃旗矟解幡三通旗矟举左右校击鼔二校之人合噪而进右校击钲队少却左校进逐至右校立所左校击钲少却右校逐至左校立所右校复击钲队还左校复薄战皆击钲队各还大角复鸣一通皆卷幡摄矢弛弓匣刃二通旗矟举队皆进三通左右校皆引还是日也因纵猎获各入其人
  臣按此唐府军教阅之法
  玄宗先天二年十月讲武于骊山之下徴兵二十万列大陈于长川坐作进退以金鼔之声节之帝亲擐戎服持大枪立于陈前以亏失军容坐兵部尚书郭元振于纛下将斩之宰臣跪于马前谏曰元振推戴上皇有大功虽违军令不可加刑乃舎之流新州给事中知礼仪事唐绍以草军仪有失斩之众以元帅及礼官得罪诸节度颇亦失序惟左军节度薛纳及解琬军不动上令轻骑召纳等至军门不得入礼毕特加慰劳
  开元八年八月敕四方虽安不可忘战故周礼以军禁纠邦国以蒐狩习戎旅不教人战是谓弃之宜差使于两京及诸州简取十万人务求灼然骁勇不须限以蕃汉皆放番役差科惟令团伍教练辨其旗物简其车徒习攻取进退之方陈威仪贵贱之等俾少长有礼疾徐有节将以伐叛怀服保大定功协于师贞以弘武备臣按唐玄宗嗣位未久即行讲武其后又诏两京诸州简选教练其不忘武备有如此者
  宋太祖建隆二年十一月讲武于近郊六军之容甚盛帝每御讲武殿亲临教阅其法刻木为箭镞裹以毡罽命强者两两相射避即捶之取其不避者又以木梃为马檛施诸韦矟俾驰骑相击取其尤胜者各分等级以迁隶之自是师旅皆精锐
  太宗太平兴国二年诏筑讲武堂于西郊九月大阅上与从官登而观焉是冬又观飞山兵射连弩发机石于台下又淳化五年八月召天武士卒教射于殿庭弓力有至石三斗以引强平射者为上等艰于引满者别为一等其诸浅软者又为一等各量其材力而迁隶之至道元年又阅禁旅有挽强至一石五斗连三十发而有馀力又令骑兵步兵各数百东西列陈挽彊彀弩视其进退发矢如一容止中节上曰此殿庭间数百人耳犹兵威可观况堂堂之陈数万成列者乎
  臣按宋之太祖太宗起自兵间故知武事不可弛而为讲校如此
  太宗选军中勇士教以剑舞皆能掷剑凌空绕身承接妙捷如神每契丹使至赐宴乃出以示之凡数百辈袒裼鼔噪挺刃而入各献其技霜锋雪锷飞跃满空及亲征太原巡城耀武必令剑舞前导观者神耸
  臣按秦人以讲武为角抵之戏则太宗此举不为无所本也是虽非三代之制然亦足以慑伏外夷使彼知我中国之人亦有如此巧捷之技能不敢自恃其猛鸷而轻我中国也后世所谓角抵之戏日巧一日其间有妙捷如神者非积以岁月之久演试之勤不能造其极如此也习成之后止以资人笑乐顾于训练军伍之法茍应故事有同儿戏是以真为假而以假为真也今日操练军士诚使驰马击刺者皆能如优人之角抵每遇外夷朝贡燕享之际出以示之使彼目眩而神耸是亦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一计
  真宗咸平二年大阅诸军诏有司择地于𠲒晖门外之东武村为广场凭高为台台上设屋构行宫其夜三鼓殿前侍卫马步诸军分出诸门诘旦帝乘马从官并戎服至行宫诸军陈于台前左右相向步骑交属亘二十里诸班卫士翼从于后有司奏成列帝升台东向御戎帐召从臣坐观之殿前都指挥使执五方旗以节进退又于两陈中起候台相望使人执旗如台上之数以相应初举黄旗诸军旅拜举赤旗则骑进举青旗则步进每旗动则鼔駴士噪声震百里外皆三挑乃退次举白旗诸军复再拜呼万岁有司奏陈坚而整士勇而厉欲再举诏止之遂举黑旗以振旅
  仁宗康定元年帝御便殿阅诸军陈法言者谓诸军止教坐作进退虽整肃可观然临敌难用请自今遣官阅陈毕令解镫以弩弓射营置弓三等自一石至八斗弩四等自二石八斗至二石五斗以次阅习诏行之陜西河东河北路是岁诏教士不衽金甲缓急不足以应敌自今诸军各予铠甲十马甲五令迭披带又命诸军班听习杂武技勿辄禁止
  臣按议者谓诸军止教坐作进退虽整肃可观临敌难用可谓切中教阅之弊夫战必用兵而五兵皆莫利于弓矢故操练以弓矢为大用请凡军士各执一器如枪刀之类然皆必兼以弓矢焉是则长短之兵各具于一人矣每月三操之际而以一日专习长兵校其能否高下以为赏罚必全军皆善射之人则可以无敌于天下矣又人情由难及易易由轻入重难今之操兵者往往不擐甲而轻衣而所执之兵又用轻物代之一日遇敌骤加以厚甲重器必至于颠踬矣此亦操兵者之所当知
  种世衡知环州课吏民射有过失射中则释其罪有辞某事请某事辄因中否而予夺之人人自厉皆精于射自是数年敌不近环境
  仁宗时赋近畿户出马备边民以为病沈括言北地多马而人习骑战犹中国之工彊弩也今舎我之长技强所不能何以取胜又边人习兵惟以挽彊定最而未必贯革谓宜以射远入坚为法
  吴玠论所以制胜金人之䇿谓金人弓矢不若中国之劲利中国士卒不及金人之坚耐吾常以长技洞重甲于数百步外则其冲突固不能相及
  臣按自古以弓弩为中国之长技古之名将所以守边御敌者往往以是取胜载之史册可考也沈括谓舎我之长技强所不能何以取胜吴玠谓常以长技洞重甲于数百步外使其冲突不能相及观二人言则知中国技之所长者诚在于射然非教之有素而激劝之有方则亦不能使之射远入坚而洞重甲也请以常时教阅之外许边将用种世衡课吏民射法于过失之轻者差役之冗者以射中否为赏罚操纵则人人自励皆精于射而中国之兵无敌于天下矣
  张方平言于仁宗曰臣闻太祖训齐诸军法制甚严军人不得衣皂岂有红紫之服葱韭不得入营门岂知鱼肉之味每请月粮时营在城西者即于城东支营在城东者即于城西给之须令自负以劳役之今则异矣臣尝入朝见诸军帅从卒一例新紫罗衫红罗把肚白绫袴丝鞋青纱帽拖长绅带鲜华烂然计其所受廪给不足一身之费若有妻子争得不饥寒此军情所以易动也
  臣按军情所以易动者由其无恒心也何也盖上之所以给予之者有限而下之所以用度者不赀用度不赀则衣食不给衣食不给则无恒心矣用无恒心之人以待不可测之变欲保其临事不变难矣宋太祖起自戎伍熟知军情所以训齐之者其严如此然不得衣红紫可也而亦不许衣皂及葱韭不得入营门则甚矣无故不许群饮可也
  欧阳修言于仁宗曰数年以来点兵不绝然有点兵之虚名而无得兵之实数新集之兵所在教习追呼上下民不安居主教者非将领之才所教者无旗鼔之节往来州县愁叹嗷嗷既多多病小怯之人又无训齐精练之法此有教兵之虚名而无训兵之实艺也
  臣按修此言切中时弊
  神宗元丰三年诏枢密院曰唐李靖兵法世无全书又官号物名称谓不同武人将佐多不能通其意今枢密院检详官校正分类解释令今可行
  朱熹曰陈者定也八陈图中有奇正前面虽未整猝然遇敌次列便已成正军矣又曰大凡有兵须有陈不成有许多兵马相战斗只滚作一团排作一行必须左右前后部伍行陈各有条理方得
  臣按行军不可无陈而陈法必有据依自昔以来所传者虽多然皆以八陈图为得其法说者谓八陈始于黄帝用之以破蚩尤于涿鹿诸葛亮造八陈图于鱼腹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桓温见之曰此常山蛇势也文武皆莫能识之此即九军陈法隋韩擒虎得其法以授李靖靖为六花陈以变九军之法大抵八陈即九军九军者六陈也宋蔡元定为八陈图说朱子谓其分开方图陈法不相混杂亦有取而又尝与之论陈法元定曰譬如一个十分雄壮人与一个四五分人厮打雄壮的只有力四五分的却识相打法对副雄壮的更不费力只指点将去这见得八陈之法有以寡敌众之理由此言观之则训练之间不可不知古人陈法也明矣
  哲宗元祐元年司谏苏辙言诸道禁军日夜按习武艺将兵皆蚤晩两教新募之士或终日不得休息今平居无事朝夕虐之以教阅使无遗力以治生事衣食殚尽憔悴无聊缓急安得其死请使禁军除新募未习之兵其馀止一教朝请郎任公裕言军中诵习新法愚懵者颇以为苦夫射志于中而击刺格斗期于胜岂必尽能如法
  臣按军士之所以善战非但熟于技亦必养其力非但养其力亦必得其心茍于无事之时未战而先失其心耗其力一旦驱之以御敌心不在焉而气力不足以继之彼虽熟于技而精于艺而不为吾用用之而不尽其心亦安能成功哉本朝之制每月三操而于极寒极暑之候皆停焉其为法也可谓得中矣
  苏辙进䇿于其君有所谓安万民者其别曰教战守有所谓训兵旅者其别曰倡勇敢教战守之䇿曰生民之患在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此其患不见于今而将见于他日今不为之计其后将有所不可救者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虽平不敢忘战秋冬之隙致民田猎以讲武教之以进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习于钟鼓旌旗之间而不乱使其心志安于斩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是以虽有盗贼之变而民不至于惊溃及至后世以去兵为王者之盛节天下既定则卷甲而藏之数十年之后甲兵顿弊而人民日以安于佚乐卒有盗贼之警则相与恐惧讹言不战而走开元天宝之际天下岂不大治惟其民安于太平之乐豢于游戏酒食之间其刚心勇气消耗钝眊痿蹷而不复振是以区区之禄山一出而乘之四方之民兽奔鸟窜乞为囚虏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因以微矣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见四方之无事则以为变故无自而有此亦不然矣天下固不免于用兵所不可知者有迟速远近而要以不能免也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讲习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陈之节役民之司盗者授以击刺之术每岁终则聚于郡府如古都试之法有胜负有赏罚而行之既久则又以军法从事然议者必以为无故而动民又挠以军法则民将不安而臣以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则其一旦将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夫无故而动民虽有小怨然孰与夫旦之危哉
  臣按苏氏之策欲无事之时士大夫皆尚武勇习兵法教庶人之在官者以行陈之节役民之司盗者以击刺之术岁终试之较其胜负以为赏罚一旦有事免以不教之民而驱之战臣窃以谓今天下州郡凡要害处皆设卫所以养列屯坐食之官军以为民卫民既出赋税以衣食之而又使之执干戈以从事乎军旅则民有辞矣然则今日官军之外民兵不可用欤曰有事之秋祸变有必至之理彼此同之于此教而用之非但为国亦以为民也彼又将何辞乎不得已什伍之以协助官军事已即休可也
  苏轼倡勇敢之䇿曰战以勇为主以气为决天子无皆勇之将而将军无皆勇之士是故致勇有术致勇莫先乎倡倡莫善乎私均是人也皆食其食皆任其事天下有急而有一人焉奋而争先而致其死则翻然者众矣弓矢相及剑盾相交胜负之势未有所决而三军之士属目于一夫之先登则勃然者相继矣谚曰一人善射百夫决拾茍有以发之及其翻然勃然之间而用其锋是之谓倡倡莫善乎私天下之人怯者居其百勇者居其一是勇者难得也捐其妻子弃其身以蹈白刃是勇者难能也以难得之人行难能之事此必有难报之恩者矣天子必有所私之将将军必有所私之士视其勇者而阴厚之人之有异材者虽未有功而其心莫不自异自异而上不异之则缓急不可望其为倡故凡缓急而肯为倡者必其上之所异也
  臣按苏轼此言真得夫激劝用人之道但其所谓视其勇者而阴厚之阴之为言岂王道荡荡光明正大之谓哉臣窃以为其言虽不能无偏而其䇿则为甚善请如宋人厢禁军之制分军为二等择其一等强壮精锐者以为正军以备征战之用其次者以为副军以应工作之役军士每月支粮一石其正军全支副军每名减其二斗有役则否积其减下之数以为赏费军士有材力过人试合式者定为赏格如射十矢中八矢者为上五矢以上者为中则赏之三四矢者为平不赏不及二矢者有罚合格者月支加米三斗或五斗其他技能以此为凖用苏氏之䇿校其技能而赏以倡之得赏者既以自负惟恐一旦不得赏不徒失利而且为人所訾而益致其操习之功彼不得赏者遇有缓急则责之曰尔平日受厚赏今日正尔报效之秋虽欲随众退避不可得已如是则军士之中有才者为上所用有勇者为上所私缓急之际必有为众人之倡者矣
  胡寅言于高宗曰减汰其疲老病弱升择其壮健骁勇分屯在所置营房以安其家室聚粟帛以足其衣食选众所畏信者以董其部伍申明阶级之制以变其骄恣悍悖之习然后被之以精甲付之以利器进战获酋人则厚赏死则恤其妻孥退溃则诛其身降敌则戮其族令在必行分毫不贷者乃治军之实也无所别择一切安养姑息之惟恐一夫变色不悦幸无事则曰大幸矣教习击刺有如聚戏纪律荡然虽其将帅不敢自保者为治军之虚文也
  臣按寅所言治军虚实非但一时事也人君以诚为治凡事皆然而于治军旅尤不可务虚文而不崇实效
  孝宗淳熙十四年枢密同知赵雄奏昨日大阅车甲鲜明纪律严整十万之众一一少壮上曰前此虞允文行拣汰之法其初谤议纷然今诸军皆无老弱乃见成效雄奏凡造事之初众口难一惟圣明不惑乃能集事臣按人君惟不惑于群议乃能成事况军旅之事尤难于逆料遥度往往有意外之变报复之祸人臣非真有为国之心者不敢建议自非上人持志之坚见理之的临事之断而不为群议所移动者鲜矣赵雄谓造事之初众口难一惟圣明不惑乃能集事岂但拣汰一事然哉
  以上论简阅之教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八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将帅之任上之上
  易师之辞曰师贞丈人吉无咎
  程颐曰师之道以正为本兴师动众以毒天下而不以正民弗从也强驱之耳故师以贞为主其动虽正也帅之者必丈人则吉而无咎也丈人者尊严之称帅师总众非众所尊信畏服则安能得人心之从故司马穰苴擢自微贱授之以众乃以众心未服请庄贾为将也所谓丈人不必素居崇贵但其才谋徳业众所畏服则是也如穰苴既诛庄贾则众心畏服乃丈人矣又如淮阴侯起于微贱遂为大将盖其谋为有以使人尊畏也
  朱熹曰师卦惟九二一阳居下卦之中为将之象上下五阴顺而从之为众之象九二以刚居下而用事六五以柔居上而任之为人君命将出师之象故其卦之名曰师丈人长老之称用师之道利于得正而任老成之人乃得吉而无咎
  吕祖谦曰丈人者老成持重谙练之人如赵充国之比是也二以一阳为卦之主犹将帅也二虽刚中必待五之应犹将帅虽贤必待君为之应然后能成功也茍五不应师变为坎矣将帅临敌而上无君之应岂非天下之至险乎
  臣按先儒谓用师之道利于得正则不正不利可知矣丈人则吉而不任老成之人则凶可知矣然师既以正动而又任夫老成之人然非在上之人为之主宰则亦不能以成功也
  师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程颐曰师卦惟九二一阳为众阴所归五居君位是其正应二乃师之主专制其事者也居下而专制其事惟在师则可自古命将阃外之事得专制之在师专制而得中道故吉而无咎盖恃专则失为下之道不专则无成功之理故得中为吉凡师之道威和并至则吉也既处之尽其善则能成功而安天下故王锡宠命至于三也六五在上既专倚任复厚其宠数盖礼不称则威不重而下不信也人臣之道于事无所敢专惟阃外之事则专制之虽制之在已然因师之力而能致者皆君所与而职当为也在师中吉者以其承天之宠任也天谓王也人臣非君宠任之则安得专征之权而有成功之吉象以二专主其事故发此义王三锡以恩命褒其成功所以怀万邦也郭忠孝曰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九二刚胜之将能用中焉是以有功而宜膺宠锡者也丘富国曰上承天子之宠任而以兵权属之锡命至三使之得专阃外之事王者用兵非得已嗜杀岂其本心故三锡之命惟在于怀绥万邦而已
  臣按人臣无专制之义故受阃外之寄者有刚中之徳而又适时中之宜然后可也然必有王者之锡命至于再至于三焉承天宠之优布怀绥之徳如后世所谓便宜行事者然后专之也不然非吉善之道也故为臣受命必协乎中道为君命将必锡以宠命则臣无专擅之过而君无中制之失而师无有不利功无有不成者矣
  六三师或舆尸凶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程颐曰师旅之事任当专一二既以刚中之才为上信倚必专其事乃有成功若或更使众人主之凶之道也舆尸众主也军旅之事任不专一覆败必矣倚付二三安能成功岂惟无功所以致凶也
  杨时曰师之或以众尸之也众尸之禀命不一而无功矣凶之道也六三上乘众阴舆尸也故凶唐九节度之师不立统帅虽李郭之善兵犹不免败衄则舆尸之凶可知
  杨万里曰河曲之师赵盾为将而令出赵穿邲之师荀林父为将而令出先縠后世复有中人监军者师焉往而不败
  臣按朱氏本义解舆尸为师徒挠败舆尸而归足以为犯非其分者之戒今从程氏传以尸舆为众主者以为人君倚任将帅之法
  六五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程颐曰任将授师之道当以长子帅师二在下而为师之主长子也若以弟子众主之则所为虽正亦凶也弟子凡非长者也自古任将不专而致覆败者如荀林父邲之战唐郭子仪相州之败是也长子以中正之徳合于上而受任以行若复使其馀者众尸其事是任使之不当也其凶宜矣
  朱熹曰长子九二也弟子三四也人君专于委任若使君子任事而又使小人参之则是使之舆尸而归故虽贞而亦不免于凶也
  臣按人君使其臣以统师驭众固不可以不审尤不可以不专不审则使非其人或至于丧师而辱国得其人而任之不专则事无统摄或彼或此而不归于一是亦覆败之所由也使一人焉以为三军之司命人命之生死疆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得丧国家之安危皆系于斯茍使之而不当使之当矣而又使人参之皆足以致凶而取祸人君之使人固不可以不谨而况于任将授师乎
  诗大明之八章曰牧野洋洋广大貌檀车檀木为车煌煌鲜明貌驷𫘪駵马白腹彭彭强盛貌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作亮佐助也彼武王肆纵兵也伐大商会朝会战之旦清明
  朱熹曰师尚父太公望为太师而号尚父也鹰扬如鹰之飞扬而将击言其猛也此章言武王师众之盛将帅之贤伐商以除秽浊不崇朝而天下清明臣按六经言将帅之勇者始见于此夫出征之事有虞氏固已命禹矣但其誓师之辞特数所征者之恶及其不可不正之意未有指言其将帅之勇者也有之始见此诗是以古今言将帅者必以太公为首称然其所以勇而猛者鹰扬一言之外无他美焉盖王者之师天下无敌譬如鸷禽之击群小雏然所至披靡夫岂有当之者哉此其所以为王者之师有征而无战也
  江汉诗曰江汉浮浮水盛貌武夫滔滔顺流貌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淮夷来铺陈也其二章曰江汉汤汤武夫洸洸武貌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幸也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朱熹曰淮夷夷之在淮上者也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诗人美之
  辅广曰其志专其气锐有不战战必胜矣
  臣按先儒谓读此诗见宣王能以天下之心为心而召公受命以出征又能以宣王之心为心也宣王之心何心也心乎宁天下也何则天下之所以不宁者以争心之未息也争心未息则见利则夺见便则乘此王国所以靡定也王国靡定则强之攫而弱之食王之心曷由而宁乎必欲王心宁必须王国之定必欲王国之定必得滔滔洸洸之武夫而经营四方以告成于王则四方平而王国庶几乎其定矣宣王之用召穆公穆公能体其欲宁天下之心而为之经营此王之心所以载宁也欤
  常武之诗曰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即皇父之官南仲此时大将大祖始祖大师皇父之兼官皇父整我为宣王之自我六师以修我戎兵器既敬既戒惠此南国其二章曰王谓尹氏吉甫命程伯休父周大夫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三农之事就绪
  朱熹曰宣王自将以伐淮北之夷而命卿士之谓南仲为大祖兼太师而字皇父者整治其从行之六军修其戎事以除淮夷之乱而惠此南方之国诗人作此以美之必言南仲大祖者称其世功以美大之也既命皇父而又命程伯休父者盖王亲命太师以三公治其军事而使内史命司马以六卿副之耳杨时曰圣主得贤臣而弘功业古人皆然也昔宣王中兴有吉甫召虎仲山甫之徒以之伐𤞤狁平淮夷卒致再造之业诸臣之力居多易未济六五之光亦九四震用伐鬼方之力也
  臣按古者六军之制军将皆命卿无事则将归卿列有事则诸卿皆将入则典司政本出则经营四方宣王之时命召虎以平淮夷而王心载宁又命皇父及程伯休父以省徐土徐方为之震惊然三臣者皆世臣虎则康公之子皇父则南仲之世程伯休父则重黎氏之后也世臣之于国非独有世功且有世业诗书礼乐夙讲于家庭功勲阀阅允孚于内外耳目之见闻有素技艺之传习有常一旦用之必安详闲雅老成持重不失于仓皇失律轻易误国矣
  春秋闵公二年郑弃其师
  胡安国曰按郑诗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之而不能远使克将兵御狄于境陈其师旅翺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观此则郑弃其师可知矣人君擅一国之名宠杀生予夺惟我所制尔使克不臣之罪已著按而诛之可也情状未明黜而远之可也爱惜其才以礼驭之可也乌有假以兵权委诸境上坐视其失伍离散而莫之恤乎二三执政股肱心膂休戚之所同也不能进谋于君协志同力黜逐小人而国事至此是谓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晋出帝时景延广专权诸藩擅命及桑维翰为相出延广于外一制书所敕者十有五镇无敢不从者高闶曰人君之使臣也知其贤而使之则功必成不知其不贤而使之则事必败夫不知其不贤而过使之至于败事君子犹曰君不知之当自罪耳况已知其不贤而强使之不独陷其身又弃其民乎
  吴澂曰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古人视民如赤子故平日教之习战一旦不得已而用之于军旅欲其完师而归一无所损也今郑无战斗之事乃使其臣将兵于外久而弗得归致其众溃散非弃其民而何哉
  臣按高氏之言用将之道吴氏之言用兵之道胡氏所谓三䇿则驭将之道也人主惟不知其臣之不贤而以为贤故使之知其不贤而使之者盖鲜矣知其不贤而使之者必其久掌兵权不可猝去故不得已而使之往往置嫌疑于心而假以兵权一旦事机彰露而驯致于不可驾驭亦有之矣非但弃其师而已也春秋书郑弃其师不但责其君兼责其臣后世有国家与夫辅人之国家者其尚以春秋为法而谨其微
  左传僖公二十有七年楚子成公将围宋使子文治兵于睽楚邑终朝而毕不戮一人子玉复治兵于𫇭楚邑终日而毕鞭七人贯三人耳国老谓卿大夫之致仕者皆贺子文子文饮之酒𫇭贾尚幼后至不贺子文问之对曰不知所贺子之传政于子玉曰以靖国也靖诸内而败诸外所获几何言所得不补所失子玉之败子之举也举以败国将何贺焉子玉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过三百乘其不能以入矣茍入而贺何后之有
  苏轼曰𫇭贾论子玉过三百乘必败而郤克自谓不如先大夫请八百乘将以用寡为胜抑以将多为贤也如淮阴侯言多多益办是用众亦不易古人以兵多败者不可胜数如王寻苻坚哥舒翰者多矣子玉刚而无礼少与之兵或能戒惧而不败耶
  臣按用兵之道不可以无刚刚而有礼则其所以为刚者得其中矣徒有其刚而无礼则是强愎自用而已岂所谓刚者乎子玉之为人刚而无礼不可以治民以之一乘且不可况三百乘之多哉是知礼也者治三军之本也子玉为人以一少年之𫇭贾知之而子文不之知楚子不之知是则知人诚难也而知将为尤难然则终无可知之理乎曰有观其持身以礼治家以礼而治兵也又能以礼以一礼为三军之约束譬则束茅苇焉数以亿万计而束之以一绳整然齐矣
  楚子及诸侯围宋五国围宋宋公孙固如晋告急狐偃曰楚始得曹而新昏于卫若伐曹卫楚必救之则齐宋免矣于是乎蒐治兵于被庐晋地作三军谋元帅赵衰曰郤縠可臣亟闻其言矣说礼乐而敦诗书诗书义之府也礼乐德之则也徳义利之本也夏书曰赋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君其试之乃使郤縠将中军二十七年
  臣按文武非二道也为将者徒知战陈而不知徳义则其所谓武者非圣人之武也皋陶赞尧称其乃武乃文是武乃戡定祸乱之具所以济文者也为将者必讲明礼乐诗书于平时而以徳义为之本然后可以本兵柄而司三军之命所以然者诗书礼乐文徳之教也必有文徳以为武事之本则其武乃止戈之武也茍专以能战斗晓方略以为武则武乃不仁之器杀人之具矣
  月令孟秋之月天子乃命将帅选士言其人厉兵言其器简练杰俊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诘诛暴残下慢上以明好恶顺彼远方
  方悫曰才足以将物而胜之谓之将智足以帅人而先之谓之帅选士则人无不能于事厉兵则器无不利于用杰俊简之则无所不择练之则无所不熟既选厉简练之矣茍非已试之效则胜负犹未可知故所任必在乎有功之人也任有功矣茍置疑贰于其间则知者必不尽其谋能者必不竭其力故任之又欲其专也凡此皆欲以征不义而已无以覆下之谓暴不能敬上之谓慢诘以问其罪诛以戮其人所诘诛者暴慢则好恶公而明矣好恶得其明则合天下之所愿而无逆矣
  臣按月令者记一年十二月所行之政令也是以孟秋之月盛徳在金天子乃命将帅选士厉兵又于所选士之中简择其杰俊者以练习之以待不时之用然既练习之矣若夫有事之时则又于杰俊之中而任其有功者盖兵凶战危人之性命系焉国之安危关焉必须尝经战陈而屡著功勚者然后用之而用之又必专焉谓之专者付之以阃外之寄权必归于一人事不从于中制也然月令以此为孟秋之令岂每岁至此而皆出师远征哉盖著为此令无事之时豫于此月而诏命将帅选士厉兵简练杰俊有事之时必待此月而专任有功以征不义诛诘暴慢所以然者明好恶之所在使四方万国咸知天子之所好者仁以恤下暴而肆虐者则恶之所好者忠以敬上慢而无礼者则恶之好恶既明人心顺服无敢暴下慢上而为不义者也有不义者天子必命将帅征之每岁于是月而一申明焉孰敢违王好恶而干天之诛哉
  荀子孝成王赵君临武君楚将请问为将孙卿即荀子曰知莫大乎弃疑不用疑谋行莫大乎无过事莫大乎无悔至无悔而止矣不可必也故制号政令欲严以威此一术庆赏刑罚欲必以信二术处舎收藏欲周以固三术徙举进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四术窥敌观变欲潜以深欲伍以参伍参犹错杂也五术遇敌决战必道言也又行也吾所明无道吾所疑六术夫是之谓六术无欲将而恶废此一权无怠胜而忘败二权无威内而轻外三权无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四权凡虑事欲熟而用财欲泰谓不吝赏五权夫是之谓五权所以不受命于主有三可杀而不可使处不完一至可杀而不可使击不胜二至可杀而不可使欺百姓三至夫是之谓三至凡受命于主而行三军三军既定百官得序群物皆正则主不能喜敌不能怒夫是之谓至臣谓为臣之至当也虑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终如始终始如一夫是之谓大吉言无覆败之祸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败也必在慢之故敬胜怠则吉怠胜敬则灭计胜欲则从欲胜计则凶战如守行如战有功如幸敬谋无圹与旷同敬事无圹敬吏无圹敬众无圹敬敌无圹夫是之谓五无圹无圹言无须臾不敬也慎行此六术五权三至而处之以恭敬无圹夫是之谓天下之将则通于神明矣
  臣按荀卿论为将之道至矣尽矣所谓可杀而不可欺百姓敬谋敬事敬吏敬众敬敌而总以一言曰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败也必在慢之卿之此言盖有得于洙泗之馀论而与孙吴所著之书专以权谋诈力者不可同年语矣至若所谓战如守行如战有功如幸斯三如者为将行兵而能恒以此一敬存于心念念在兹事事在兹而又以是三如者凡战凡行凡有功皆如斯言则永远无覆败之患而可以方行于天下矣
  以上论将帅之任上之上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九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将帅之任上之下
  庄子曰君子远使之而观其忠近使之而观其敬烦使之而观其能卒然问焉而观其知急与之期而观其信委之以财而观其仁告之以危而观其节醉之以酒而观其则杂之以处而观其色九征至不肖人得矣臣按此九征者庄周以为孔子之言引之以为泛观人之法而六韬之论选将亦以八征为太公之言所谓八征者问之以言以观其详穷之以辞以观其变与之间谍以观其诚明白显问以观其德使之以财以观其廉试之以色以观其贞告之以难以观其勇醉之以酒以观其态其言与周盖相出入虽非太公孔子之言然人君选将参以二家之说而验之则其人之贤不肖亦可得而仿佛矣
  尉缭子曰凡将理官也万物之主也不私于一人夫能无私于一人故万物至而制之万物至而命之
  臣按理官者掌刑狱之官也夫掌刑狱之官必无一毫之私以制人之死命然后可以为理官为将之道亦犹是也
  又曰夫能刑上究赏下流此将之武也故人主重将夫将提鼓挥枹音桴临难决战接兵角刃鼓之而当则赏功立名鼓之而不当则身死国亡是存亡安危在于枹端奈何无重将也
  夫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故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主于后无敌于前
  臣按天下之道二吉与凶反顺与逆反生与死反所谓吉顺生人之所欲也凶逆死人之所恶也于人所恶之事非不得已乌可以用之哉是故国不得已而后至于用兵士不得已而后至于将兵可一而不可再可暂而不可常所谓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主于后岂真无哉甚言国之用将不可有制于中而士之为将亦不可有所制于外耳
  将受命之日忘其家张军宿野忘其亲援枹而鼓忘其身吴起临战左右进剑起曰将专主旗鼓尔临难决疑挥兵指刃此将事也一剑之任非将事也
  臣按将者三军之司命国家之辅佐也岂一剑之任哉以一剑为任史所谓剑客也
  六韬曰故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命在于将将者国之辅先王之所重也故置将不可不察也
  将不仁则三军不亲将下勇则三军不锐将不智则三军大疑将不明则三军大倾将不精微则三军失其机将不常戒则三军失其备将不强力则三军失其职故将者人之司命三军与之俱治与之俱乱得贤将者兵彊国昌不得贤将者兵弱国亡
  臣按古今论治者皆知相为国之辅而不知将亦国之辅也盖国之有将相如人之有两手鸟之有两翼阙一不可相得其人则国体正而安将得其人则国势彊而固是故治忽在乎文文之所以备相之辅也彊弱由乎武武之所以周将之辅也
  三略曰出军行师将在自专进退内御则功难成臣按将能而君不御者胜人君择将当以无用之先详审征验然后用之既用之后付以便宜之权俾其随机制胜可也茍进退皆从内制非独将之功不成而君之心亦劳矣
  孙子曰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彊辅隙则国弱臣按辅之为言夹车之木也车非辅则无蔽国非将则无威然为将者必才智全而无欠阙谋猷密而无罅隙然后其国彊焉不然中有空而不全外有间而可入则威不立威不立则势不振势不振则日流于衰弱矣
  汉高祖为汉王时初得韩信欲以为大将呼信拜之萧何曰王素嫚无礼今拜大将如呼小儿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择日斋戒设坛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具礼乃可耳王许之诸将皆喜人人各自以为得大将至拜乃韩信也一军皆惊
  臣按古者豪杰之士上之人必待之以殊礼然后肯尽忠竭力以为我用茍待之以常调则彼亦以常人自居虽有奇才异能曷以自见哉
  汉王使郦食其往说魏王豹且召之豹不听汉王问食其魏大将谁也对曰柏直王曰是口尚乳臭安能当韩信骑将谁也曰冯敬曰是秦将冯无择子也虽贤不能当灌婴步卒将谁也曰项它曰不能当曹参吾无患矣臣按古人之遣将必问敌之将何人先料彼之将与已之将相当否然后遣之因其所任则可以逆计其胜负不待临战陈而后决也
  文帝前十一年匈奴冦狄道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鼂错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繇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臣按错言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林林者皆民也民之禀赋有彊有弱有智有愚有勇有怯编集为兵精而择之教而练之作而起之则皆良兵而可以取胜矣然非求于林林之众而用其纠纠之良虽有其人而不能以自奋虽多亦奚以为哉是故必得一二之良然后可以成千万之胜然千万人之中群居而混处未易以识之也然欲识而㧞之其不以远而遗不以贱而弃不以仇而疏不以罪而废是故管仲射钩齐桓任之以伯孟明三败秦穆赦之以胜穣苴㧞于寒微吴起用于羁旅乐毅之疏贱孙武之瓦合韩信之怯懦黥布之徒隶卫青人奴去病假子孔明不亲戎服杜预不便鞍马邓艾以参军平蜀李靖用于罪累李𪟝收于降附是岂以形貌阀阅计其间哉
  错又言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按错谓器械利卒可用将知名君择将四者为兵之至要臣愚以为四要之中而君择将一者尤为四要中之至要者焉盖将得其人则士卒用命而器械无有不精利者矣夫以有能之将统用命之卒用精利之器则兵威振国势彊而四夷服矣
  光武敇冯异曰三辅遭王莽更始之乱重以赤眉延岑之酷元元涂炭无所依诉今之征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诸将非不健斗然好虏掠卿本能御吏士念自修敇无为郡县所若
  臣按光武所谓征伐非必掠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斯言也天地父母之心也夫人君兴师旅以征伐所以除盗而安民也然盗岂自外至哉即民之为也平定安集则民去盗而复为民矣为将者必掠而屠之以张威立功盗则除矣而民亦从而损焉光武之为此言真知帝王用兵之旨也哉
  献帝时夏侯渊战虽数胜魏王操常戒之曰为将当有怯弱时不可但恃勇也将当以勇为本行之以智计若但任勇一匹夫敌耳
  臣按为将之道不过乎智勇二者而已勇以决其行智以运其用盖当夫受命决战之时无敌于前无君于后奋发而刚彊固是勇也然而必有怯弱之时焉则是智而已矣
  诸葛亮曰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败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
  李靖曰兵卒有制虽庸将未败若兵卒自乱虽贤将危之
  戴溪曰所谓制者何纪律是也兵有纪律则主帅威立而令行士卒心一而力齐勇者不能独进怯者不能独退左右前后如手足背腹之相为用以守则固以攻则取以战则克舍此虽太公莫之能行矣臣按兵贵有制将贵有能兵之制否在乎将之能否是以君之择将必求其能不能者决不可用焉武侯之言甚言兵之不可无制耳非谓将之可以无能也将既无能又焉用彼哉由是观之选将之道在乎用其能而已盖人各有能因其能而用之彼能扩其所能以充其所不能使皆能焉而又尽合众人之能以为一己之能用此有能之将而统夫有制之兵进退分合左右以之无敌于天下矣
  宋文帝与徐湛之等议伐魏沈庆之曰治国譬如治家耕当问奴织当问婢陛下今欲伐国而与白面书生辈谋之事何由济
  戴溪曰兵家之用情状万变自非素所更尝虽使良平处之亦未能灼见其利害而逆㫁其成败古者创业中兴之君天下虽已平定必有老成宿将相与图回庙堂彼于用兵皆身所渉历不但耳闻目见而已故谋必中机会而动必收成功迨至后世承平武事废弛而天子左右前后率多不出都城坐取卿相之人往往耳未尝闻金鼔目未尝见旌旗兵之利害成败何从知之边陲卒有警急而资其发纵指示是犹访织于奴问耕于婢岂不颠倒错乱而失其所措哉臣按国家不可无老臣而于将臣尤不可无不可以其老而忽之也古语有之智如禹汤不如更尝又曰百闻不如一见老将更尝军士多矣虽其辩论计虑未必竦动众人而出其表然其所言论皆其所更尝非无征者故赵充国既罢就第朝廷每有四夷大议尝与参兵谋问筹策其后段会宗为乌孙所围亦召陈汤问之得此意也
  元魏明帝孝昌中右民郎路思令上疏以为师出有功在于将帅得其人窃以比年将帅多宠贵子孙衔杯跃马志逸气浮轩眉攘腕以攻战自许及临大敌忧怖交怀雄图锐气一朝顿尽乃令羸弱在前以当寇彊壮居后以卫身兼复器械不精进止无节以当负险之众敌数战之虏欲其不败岂可得哉夫德可以感义夫恩可以劝死士今若黜陟幽明赏罚善恶先遣辩士晓以祸福如其不悛以顺讨逆如此则何异厉萧斧以伐朝菌鼓洪炉而燎毛发哉
  臣按思令此疏虽言当世之弊然后世世将之弊惟取其官与世不复问其人果可以将否侥幸无事徒以备员彼𫘤鲁不自知茍快目前不顾后患固不足责矣而有国家者承祖宗百战之馀所得之境土而付之𫘤童庸竖一旦有事彼岂能支之哉
  唐太宗时并州大都督长史李世𪟝在州十六年令行禁止民夷怀服太宗曰隋炀帝劳百姓筑长城以备突厥卒无所益朕惟置李世𪟝于晋阳而边尘不惊其为长城岂不壮哉
  臣按秦筑长城以备虏延长数万里役死百万人太宗以一人而当千万里之冲而卫千万人之命其过于长城远矣
  唐太宗谓李靖曰当今将帅惟李𪟝道宗薛万彻孰堪大用靖对曰陛下常言𪟝道宗用兵不大胜亦不大败万彻若不大胜即须大败臣思圣言不求大胜亦不大败者节制之兵也或大胜或大败者幸而成功者也故孙武曰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节制在我云耳
  臣按王者用兵贵乎有节制彼幸而胜亦幸而不败皆非有成算者也是故有节制以不败有成算以取胜是谓万全之师
  陆贽言于德宗曰将贵专谋兵以奇胜军机遥制则失变戎帅禀命则不威是以古之贤君选将而任分之于阃誓莫干也授之以钺俾专㫁也夫然故军败则死众战胜则策勲不用刑而师律贞不劳虑而武功立其于委任之体岂不博大责成之利岂不精核哉自昔帝王之所以夷大艰成大业者由此道也其或疑于委任以制断由己为大权昩于责成以指麾顺旨为良将锋镝交于原野而决策于九重之中机会变于斯须而定计于千里之外违令则失顺从令则失宜失顺则挫君之严失宜则败君之众用舍相碍否臧皆凶上有掣肘之讥下无死绥之志其于分画之道岂不两伤经纶之术岂不都谬哉自昔帝王之所以长乱繁刑丧师蹙国者由此道也兹道得失兵家大枢当今事宜所系尤切陛下宜俯徇斯意因而委之敦以付授之义固以亲信之恩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其馀细故悉勿开言所赐诏书务从简要慎其言以取重深其托以示诚言见重则君道尊托以诚则人心感尊则不严而众服感则不令而事成其势当令智者骋谋勇者奋力小大咸极其分贤愚各适其怀将自效忠兵自乐战与夫迫于驱制不得已而从之者志气何啻百倍哉
  臣按贽所谓敦以付授之义固以亲信之恩假以便宜之权待以殊常之赏其馀细故悉勿开言此可以为人主委任将臣之法至谓所赐诏书务从简要慎其言以取重深其托以示诚此可以为人主赐诏将臣之法凡代王言者不可不知也末言君上之权特异臣下惟不自用乃能用人其要在于顺物情其契在于通时变此数语者非但用以制军驭将凡处天下事皆所当然
  贽又言曰自昔能建奇功或拯危厄未必皆是絜矩之士温良之徒驱驾扰驯惟在所驭朝称凶悖夕谓忠纯始为冦仇终作卿相知陈平无行而不弃忿韩信自王而遂封蒯通以析理获全雍齿以积恨先赏四者皆汉高祖所用此汉祖所以恢帝业也置射钩之贼而任其才齐桓用管仲释斩袪之怨以免于难晋文公用寺人披此桓文所以弘霸功也然则当事之要虽罪恶不得不容适时之宜虽仇雠不得不用陛下必欲精求素行追抉宿疵则是改过不足以补愆自新不足以赎罪凡今将吏岂能尽无疵瑕人皆省思孰免疑畏又况阻命之辈胁从之流自知负恩安敢归化孔子曰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君陈曰无忿疾于顽
  臣按自古圣贤有改过之说而用人者亦曰使功不如使过况乎用兵戎之士而又当有事之秋尤不当责以全而求其疵也
  宋苏洵曰议者常曰将与相均将特一大有司耳非相侔也国有征伐而后将权重有征伐无征伐相皆不可一日轻相贤邪则群有司皆贤而将亦贤矣将贤邪相虽不贤将不可易也故曰将特一大有司耳非相侔也臣按将相二者皆国家之大臣天下安危治乱所系者也洵谓有征伐而后将权重此攻战之将也战必胜攻必取如此之将必待临事而后见其能此诚不得与相侔若夫折冲精神之将侍夫环卫而奸盗自清处夫朝廷而边鄙自靖虽无攻战之事自有廓清之功将而如此其功岂下于相哉
  苏轼曰今之论者以为武举方略之类适足以开侥幸之门而天下之实才然不可以求得此二者皆过也夫既已用天下之虚名而不较之以实至其弊也又举而废其名使天下之士不复以兵术进亦已过矣天下之实才不可以求之于言语又不可以较之于武力独见之于战耳战不可得而试也是故见之于治兵子玉治兵于𫇭终日而毕鞭七人贯三人耳𫇭贾观之以为刚而无礼知其必败孙武始见试以妇人而犹足以取信于阖闾使知其可用故凡欲观将帅之才否莫如治兵之不可欺也今夫新募之兵骄而难令勇悍而不知战此真足以观天下之才也武举方略之类以来之新兵以试之观其颜色和易则足以见其气约束坚明则足以见其威坐作进退各得其所则足以见其能凡此者皆不可强也故曰先之以无益之虚名而较之以可见之实庶乎可得而用也
  臣按轼谓欲观将帅之才否莫如治兵之不可欺真有见之言也夫试之以空言角之以一技诚未见其必然也惟试之以一官使之临众而莅事则才否见矣才则用之否则否
  苏辙曰天下之事有此利也则必有此害天下之无全利是圣人之所不能如之何也而圣人之所能要在不究其利利未究而变其方使其害未至而事已迁故能享天下之利而不受其害昔唐季五代之法岂不大利于世惟其利己尽而不知变是以其害随之而生故我宋太祖太宗以为不可以长久而改易其政以便一时之安为将者去其兵权为兵者使不知将凡此皆所以杜天下之私恩而破其私计其意以为足以变五代豪将之风而非以为后世之可长用也故臣以为当今之势不变其法无以求成功今夫欲人之成功必先捐兵以与人欲先捐兵以与人则先事于择将择将而得之茍诚知其忠虽捐天下以与之而无忧而况数万之兵哉
  臣按天下事无全利亦无全害择其利多而无害者为之斯可矣然所谓利者非便于己私之谓也使天下之人皆受其利宜而无祸害是也是以君子贵乎讲学以明理公心以处事
  辙又曰太祖用李汉超马仁瑀韩令坤贺惟忠何继筠等五人使备契丹用郭进武守琪李谦溥李继勲等四人使备河东用赵赞姚内斌董遵诲王彦昇冯继业等五人使备西羌皆厚之以关市之征饶之以金帛之赐其家属之在京师者仰给于县官贸易之在道路者不问其商税故此十四人者皆富厚有馀其视弃财如弃粪土赒人之急如恐不及是以死力之士贪其金钱捐躯命冒患难深入敌国刺其阴计而效之至于饮食动静无不毕见毎有入冦辄先知之故其所备者寡而兵力不分敌之至者举皆无得而有丧是以当此之时备边之兵多者不过万人少者五六千人以天下之大而三十万兵足为之用今则不然一钱以上皆籍于三司有敢擅用谓之自盗而所谓公使钱多者不过数千缗百须在焉而监司又伺其出入而绳之以法至于用间则曰官给茶彩夫百饼之茶数束之彩其不足以易人之死也明矣是以今之为间者皆不足恃听传闻之言采疑似之事其行不过于出境而所问不𬨨于熟户茍有借口以欺其将帅则止矣非有能知敌之至情者也敌之至情既不可得而知故尝多屯兵以备不意之患以百万之众而尝患于不足由此故也昔太祖起于布衣百战以定天下军旅之事其思之也详其计之也熟矣故臣愿陛下复修其成法择任将帅而厚之以财使多飬间谍之士以为耳目耳目既明虽有彊敌而不敢辄近
  臣按辙此言曲尽用将之道朝廷用将而能假之以权丰之以财而不绳之以文法小故则将得以尽其用矣宋太祖起自戎行盖躬自为将者也故知为将之道一旦居人上用所以将兵者以将将此所以将尽其才而国赖其用也欤以上总论将帅
  以上论将帅之任上之下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二十九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将帅之任
  左传㐮公三年晋侯悼也之弟扬干乱行乱行陈之次于曲梁晋地魏绛戮其仆公必杀魏绛魏绛至授仆人书公读其书曰日君乏使使臣斯司马使臣为此司马之官臣闻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君合会盟诸侯臣敢不敬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臣惧其死以及扬干无所逃罪不能致训至于用钺臣之罪重敢有不从以怒君心请归死于司寇公跣而出曰寡人之言亲爱也吾子之讨军礼也寡人有弟弗能教训使干大命寡人之过也臣按此见魏绛能执法以肃军礼而晋悼能容臣之执法以佐邦治
  汉高祖尝从容与韩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
  臣按将兵者一夫之能将将者万乘之智君之于将犹将之于兵也人君必能将将然后将效其力将必能将兵然后兵尽其技将能将兵而君又能将其将则任用得人而所向无不成功矣茍为不然君之于将也惟因其职而用之而无驾驭之方是之为遣将而非所以将将也将之于兵也惟以其势而驱之而无节制之法是之谓出兵而非所所以将兵也驾驭之道奈何杜甫诗曰君王自神武驾驭必英雄高祖之驭韩信可谓驾驭英雄矣然非高祖之宽仁大度性明达而好谋能听知人善任使则亦不能以驾驭之也较之易所谓神武不杀虽不及然亦庶几乎
  光武征河北祭遵为军市令舍中儿犯法遵格杀之光武怒命收遵主簿陈副諌曰遵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也光武乃贳之以为刺奸将军谓诸将曰当备祭遵吾舍中儿犯法尚杀之必不私诸卿也
  贾复与五校战于真定大破之复创甚光武大惊曰我所以不命贾复别将者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女耶我子娶之生男邪我女嫁之不令其忧妻子也复病寻愈相见甚懽
  臣按昔人谓光武善将将关辅之役不取诸将之健斗而独遣冯异荆州之事以吴汉之不习舟师而独任岑彭皆素知其才略而明于授任而又能感之以恩假之以权结之以心观贾复病伤而恤其妻子祭遵杀舍中儿而戒饬诸将及贾复之于寇恂有部将诛戮之耻则又为之致礼极欢以消其怒曰天下未定两虎安得私斗今日朕分之遂戮力同心以济天下之难其御将亦多术矣
  光武时冯异专制关中后人有章言其威权至重帝以章示异异惶惧上书谢罪诏报曰将军之于国家义为君臣恩犹父子何嫌何疑而有惧意
  臣按人君之于臣最不可用智数而于武将尤不可盖君臣上下当以诚心相感茍有一毫疑贰之心而怀机蓄智以相待则君臣有不终者矣光武于冯异可以为万世人君推诚待下之法
  唐徳宗时以朱泚乱幸奉天见其反迹渐露李怀光以千里赴难不得朝颇恚恨屯兵不出战德宗遣李晟李建徽杨惠元三节度与之聨屯晟惧为所并乃移屯陆贽上状言太上消慝于未萌其次救失于始兆况乎事情已露祸难埀成委而不谋何以宁乱今因李晟愿行便遣合军同往托言晟兵素少虑为贼泚所邀借此两军迭为掎角仍先谕旨密使促装诏书至营即日进路怀光意虽不欲然亦计无所施是谓先人有夺人之心疾雷不及掩耳者也夫制军御将所贵见情离合疾徐各有宜适当离者合之则召乱当合者离之则寡功当疾而徐则失机当徐而疾则漏策得其要𢍆其时然后举无败谋措无危势
  臣按当是时李晟既徙屯东渭桥后数日李怀光果幷李建徽杨惠元兵惠元死之贽之料敌可谓明矣然贽所言非但可以施之于当时其所以制军驭将之策离合疾徐之势所谓得其要契其时者百世之下皆所当知者也
  陆贽言于德宗曰克敌之要在乎将得其人驭将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将非其人者兵虽众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将虽才不为用兵不足恃与无兵同将不为用与无将同将不能使兵国不能驭将非止费财养寇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灾自昔祸乱之兴何尝不由于此臣按自古立国者必文武并用将相兼任然言相臣者不言驭而驭之为言乃独加之将兵之武臣盖将之为将以武用为事以彊毅为任非人君有以驾驭之不能得其用也虽然此特霸主驭臣之术耳岂仁君待纯臣之道哉夫古之所谓将臣者非求之于文臣之外用之以总庶政则谓之相用之以统军旅则谓之将人君待之当如一诚心以信之直道以临之任之云耳何名为驭哉
  䞇又曰遇敌而所守不固陈谋而其效靡成将帅则以资粮不足为词有司复以供给无阙为解既相执证理合辩明朝廷毎为含糊未尝躬究曲直措理者吞声而靡所诬善者罔上而不惭驭将若斯可谓课责亏度矣课责亏度措置乖方将不得竭其才卒不得尽其力屯集虽众战陈莫前虏毎越境横行若渉无人之地递相推倚无敢谁何虚张贼势上闻则曰兵少不敌朝廷莫之省察惟务征发益师无裨备御之功重増供亿之弊臣按朝廷举事当如青天白日一事不可放过而于制驭将帅尤不可含糊隐忍是故万人之中而一卒被虏若无损也千里之地而一障被劫若无伤也然渐不可长微所当防功过不可不明是非不可不审是非审而功过明如是则万里之远如在几席之前万夫之多悉在洞察之下措理者得以伸其蕴诬罔者不能行其私将见将无不竭其才卒无不尽其力矣
  宋太祖尝命有司为洺州防御使郭进治第凡厅堂悉用𤭁瓦有司言惟亲王公主始得用此上曰郭进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无北顾忧我视进岂减儿女邪上宠异将帅多类此故能得其死力云
  臣按宋祖视将帅不减其儿女大哉言乎帝王无间之仁也夫君以子道待其臣臣不以父道事其君君以家属蓄其臣臣不以家事视其国非人也
  太祖时内臣有逮事后唐者上问曰庄宗以英武定中原享国不久何也对曰庄宗好畋猎务姑息将士毎出次近郊禁兵卫卒必控马首告儿郎辈寒冷望与救接庄宗即随其所欲给之盖威令不行赏赉无节也上抚髀叹曰二十年夹河战争取得天下不能用军法约束此辈纵其无厌之求以兹临驭诚为儿戯朕今抚飬士卒固不吝惜爵赏茍犯吾法惟有剑耳
  臣按人君之与将臣待之不可不诚驭之不可不严太祖盖得之矣
  太祖以姚内斌为庆州刺史谓近臣曰安边御众须是得人若分边寄者能禀朕意则必忧恤其家属厚其爵禄多与公钱听其召募骁勇以为爪牙茍财用丰盈必能集事朕虽减后宫之数极于俭约以备边费亦无所惜也
  臣按后世人主得用将之术者首称宋祖观其谓财用丰盈必能集事虽减后宫之数极于俭约以备边费亦无所惜真知所轻重缓急可以为百世帝王用将之法矣
  太祖时郭进御军严部下整肃上时遣戍卒必谕之曰汝辈当谨奉法我犹赦汝郭进杀汝矣尝有军校诣阙诉进不法事上谓近臣曰所诉事多非实盖进御下严甚此人有过畏惧而诬妄之耳即命执以与进令自诛之进方奉表谢会北汉入寇进谓其人曰汝敢论我信有胆气今舍汝罪汝能掩杀此寇则荐汝于朝廷军校果立功而还
  臣按人君用将而能用之以法使其法之必行则号令行而事无不集矣后世人主往往许将臣以军法从事及其下有来诉其用法过度者却又责之则为将者不知所守而为其下者无所畏矣然则奈何曰有来诉者执以还之他日别敕以戒之可也
  乾德二年王师征蜀十二月京师大雪帝设毡帷于讲武殿衣紫貂裘帽以视事忽谓左右曰我被服如此体尚觉寒念西征将帅冲犯霜霰何以堪处即解裘帽遣中使驰驿赍赐王全斌且谕旨诸将不得遍及全斌拜赐感泣
  臣按宋太祖因深宫之寒而思边塞之苦臣下闻此安得不感叹而思尽其忠节哉后世人主耳目所及犹不知恤视此可以触类而兴思矣
  太祖闻西川行营有大校割民妻乳而杀之者亟召至阙斩于都市初近臣营救颇切上曰兴师吊伐妇人何罪残恐至此当速置法以偿其冤
  臣按王者兴师以至仁伐至不仁去其不仁所以广吾仁也而为将领者不体上之仁而恣其暴虐岂仁者之师哉
  太祖命曹彬伐江南始行许彬以为使相及还语彬曰今方隅尚有未服者汝为使相品位极矣肯复力战耶且徐徐更为我取太原因赐钱五十万彬至家见布钱满室乃叹曰好官亦不过多得钱耳何必使相也上爱惜爵位不妄与人类此
  吕中曰人言汉高祖善将将者以不吝爵赏故也然当天下未定而信越诸人爵已王矣一旦固陵之会不至则不免裂数千里地以封之此高祖有杀诸将之心矣宋初平江南之功至大然宁赐以数十万钱而靳一使相盖品位已极则他日有功何以处之此终太祖之世而无叛将也
  臣按人君之于爵赏虽有一定之规而不可无意外之虑盖国之爵禄有限而人之功庸无穷吾于一事之功而遽爵之极品之位后又有功将何以加之哉此后世功臣所以往往积功至于无可赏之地而罹他患也
  乾德五年王全斌等平蜀还有罪责降全斌为崇义留后开宝末车驾幸洛阳郊祀召全斌侍祀以为武宁军节度谓之曰朕以江左未平虑征南诸将不遵纪律故抑卿数年为朕立法今已克金陵还卿节钺仍赐银器万两帛万匹钱千万
  富弼曰王全斌有功可掩其罪也太祖以诸国未平恐将帅恃功为过故抑全斌以立国法及事宁之后追赏前功此真得驾驭英雄之术也
  臣按说者谓宋太祖之于王全斌得帝王驾驭英雄之术然幸而全斌十年不死而宋祖江左即平设不幸而有不皆如人意者则全斌之罪终不白而太祖之心终不明矣大抵人君为事其处心也当如青天白日其处事也当如震雷时雨
  苏洵作衡论其御将篇有曰人君御臣相易而将难将有二有贤将有才将御贤将之术以信御才将之术以智汉之卫霍赵充国唐之李靖李𪟝贤将也汉之韩信黥布彭越唐之薛万彻侯君集盛彦师才将也贤将既不多有得才者而任之可也茍又曰是难御则是不肖者而后可也结以重恩示以赤心美田宅丰饮食极其口腹耳目之欲而折之以威此先王所以御才将者也将之才有小大杰然于庸将之中者才小者也杰然于才将之中者才大者也才小志亦小才大志亦大人君当观其才之小大而为制御之术以称其志
  臣按苏氏论将有贤才二者是已至于御贤将之术以信御才将之术以智所谓智者结以重恩示以赤心而极其口腹耳目之欲而折之以威呜呼智与信皆五常之德也不逆诈不亿不信是则所谓信也而能先觉岂非智乎恩之所施心之所示皆本乎当然之礼而出乎自然之情非故以是而结之示之也盖所谓贤才之品虽异而信智之理不殊于信智之中而又有仁有义有礼焉仁以保爱之义以节制之礼以优待之是则所谓天之道君之德国之政也术云乎哉
  洵又曰御将者天子之事也御兵者将之职也或者以为兵久骄不治一旦绳以法恐因以生乱昔者郭子仪去河南李光弼实代之将至之日张用济斩于辕门三军股栗夫以临淮之悍而代汾阳之长者三军之士竦然如赤子之脱慈母之怀而立乎严师之侧何乱之敢生且夫天子者天下之父母也将相者天下之师也师虽严赤子不敢以怨其父母将相虽厉天下不敢以咎其君其势然也天子推深仁以结其心将相厉威武以振其堕彼其思天下之深仁则畏而不至于怨思将帅之威武则爱而不至于骄
  臣按洵谓天子推深仁以结其心将帅厉威武以振其堕得古人威怀天下之术以上言驾驭
  汉兴六郡良家子给选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军功多用超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
  臣按六郡者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也古人谓关西出将即此地西方属金金主肃杀人生其地者多壮勇耐寒苦自古以武勇奋者多在于斯虽然此论其常耳若夫天地生才无往而不有此又不可专以地气拘也
  北魏孝明时任城王澄以北边镇将选举弥轻恐贼虏窥边山陵危迫奏请重将镇之选修警备之严诏公卿议之廷尉少卿袁翻议以为北缘边州郡官不择人惟论资级或值贪污之人广开戍逻多置帅领或用其左右姻亲或受人货财请嘱皆无防冦之心惟有聚敛之意其勇力之兵驱令抄掠如有执获夺为己富其羸弱老小之辈微解金鐡之工少闲草木之作无不搜营穷垒苦役百端自馀或伐木深山或芸草平陆贩贸往还相望道路此等禄既不多赀亦有限皆收其实绢给其虚粟穷其力薄其衣用其功节其食绵冬历夏加之疾苦死于沟渎者什常七八是以邻敌伺间扰我疆场皆由边任不得其人故也自今以后南北边诸藩及所统郡县府佐统军至于戍主皆令朝臣王公以下各举所知必选其材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所举之人随时赏罚
  臣按袁翻所议滥举将领之弊非但在当时然也其欲朝臣王公各举所知必选其材不拘阶级若称职及败官并赏罚举主之人臣窃以为其人有功并赏其举主即汉高祖因陈平而赏魏无知也此固可以激劝荐贤为国之人若夫兵家胜败无常事固有出于意料之外者若其人果怯懦而谓之勇果昏愚而谓之智则坐以滥举之罚彼固无辞矣若夫事有出于不得已有非人力所能与焉者宜加硏审核实不宜一槩以连坐坐之也不然则彼过为身谋者不复为国举贤矣
  唐武举起于武后之世长安二年始置武举其制有长垛马射步射筒射又有马枪翘关负重身材之选亦以乡饮酒礼送兵部
  马端临曰唐选举志言武举选用法不足道故不复书然郭子仪大勲盛德身佩安危自武举异等中出是岂可槩言不足道耶
  唐武选兵部主之课试之法如举人之制取其躯干雄伟应对详明有骁勇材艺及可为统帅者若文吏求为武选取身长六尺以上籍年四十以下强勇可以统人者
  臣按唐人选武将不但于武臣而亦于文吏中求焉今宜立为定制凡文吏能应武选者优等擢用之比其原资超三级不如此则人不肯应何则文吏少而重武职多而轻故也
  宣宗大中六年党项复扰边宣宗欲择可为邠宁帅者而难其人从容与翰林学士毕𫍯论事𫍯援古据今具陈方略上悦曰吾方择帅不意颇牧近在禁庭卿其为朕行乎𫍯欣然奉命
  臣按将才古称难得然以臣观之非其才之难得良以其人之不易知也非独上之人难于知人而其人亦不易以自知也盖世之求将者必求其智与勇如有所用必先有所试可也然试之以勇可以得其膂力而不能得其刚决试之以智可以得其谋论而不能得其精审是故匹夫之猛未必可以当大敌警敏之见未必可以洞先机此人君之求将所以贵乎先事而预求多方而广蓄也
  宋太祖谓近臣曰今之武臣欲尽令读书贵知为治之道
  李沆曰昔光武中兴不责功臣以吏事及天下已定数引公卿郎将讲论经义夜分乃罢盖创业致治自有次第今太祖欲令武臣读书可谓有志于治矣臣按太祖此言即吴大帝劝鲁肃读书之意为将而不明义理不通古今虽能成功不过麤材而已是故古之名将无不知书者但不循行数墨寻章摘句如儒生之为耳
  宋有武举武选咸平时令两制详定入官资序故事而未行仁宗时始亲试武举先阅其骑射而后试之庆历六年策武举以策为去留弓马为高下
  臣按武事与文艺异固不可以言语文事求也然于无事之时欲求战陈军旅之士不以言语文字求之又不可得也大抵求士以资世用贵乎得识义理知机变之人无间文武皆然也试之以武举欲其知威武战争之意尔彼诚识义理知机变一旦临事料敌出奇应变举诸此而措之耳论文科者谓科目不足以得人豪杰之士由是而出尔臣于武举亦云
  真宗谓辅臣曰将帅才难今文武中固亦有人盖不经战陈无由知之虽天下无事然兵不可去战不可忘古之道也马知节曰将相之才非可坐而知之顾临事机变如何耳
  臣按真宗谓将帅才难文武中固亦有之不经战陈无由知之然战不可试苏轼谓试之于治兵盖得之矣
  范仲淹言于仁宗曰边上将帅尝患少人国家奄有四海未必乏才岂天地生人厚于古而薄于今哉盖选之未精用之未至今诸军诸班必有勇知之人多被管军臣僚递互弹压不得进用坐至衰老伏乞专督管军臣僚于诸班中摉罗智勇之人各举一名不分将校长行试以武艺或观其胆略出众便可迁转于边上任使如将来颇立战功则明赏举主或屡败军事亦当连坐臣按就军伍阶级中求将㧞其优量其才循其序而用之则事半而功倍矣此可以为平世选将之法然遇有非常之变则又在乎变通焉
  欧阳修言于仁宗曰古语曰将相无种故或出于奴仆或出于军卒或出于盗贼惟能不次而用之乃为名将耳国家求将之意虽劳选将之路太狭今诏近臣举将而限以资品则英雄之士在下位者不可得矣试将才者限以弓马一夫之勇则智略万人之敌皆遗之矣山林奇杰之士召而至者以其贫贱而薄之不过与一主簿借职使其怏怏而去则古之屠钓贩牛之杰皆激怒而失之矣至于无人可用宁用龙钟跛躄庸懦暗劣之徒皆委之要地授之兵柄天下三尺童子皆为朝廷危之议者不知取将之无术但云当今之无将臣愿陛下革去旧弊奋然精求有贤劳之士不须限以下位有智略之人不必限以弓马有山林之杰不可薄其贫贱惟陛下能以非常之礼待人人臣亦将有非常之效报国臣按修谓有贤劳之士不须限以下位有智略之人不必试以弓马有山林之杰不可薄其贫贱人君之选将才因人所举荐及有功当陞赏者恒以此三言为权度则得之矣
  修又言曰伏见唐及五代至于国朝征伐四方立功行陈其间名将多出军卒只于军中自可求将凡求将之法先取近下禁军至厢军中年少有力者不拘等级因其技同者毎百人团为一队而教之较其技精而最勇者百人之中必有一人矣得之以为队将合十队将而又教之较其技精而最勇者十人之中必有一人矣得之以为裨将合十裨将而又教之又于其中择有识见知变通者十人之中必有一人得之以为大将此一人之技勇乃万人之选又于其中择有智谋者以辅之臣所谓只于军中自可求将者此也
  臣按修之此策行之今日亦为良便盖祖宗以来军伍之制阶级部分已定难遽更改诚能就队伍中较其人之技精而能勇者以次比较等而上之试以军职与原系管军官员相兼任用待其智勇著见及有显功者不次擢用如此亦足以得人而用之不必他求而有矣
  富弼言于仁宗曰应制科者必乐为贤良方正耻为将帅边寄之名盖令人重文雅而轻武节也又考试者欲使难其对必求艰奥琐碎之事为问故令所习不专为有用之学武举者蹶张驰射侪于卒伍固不敢望得异士臣请近臣及藩镇大臣于文武官中各举明兵法有威果习练武略堪任将帅者一二人仍请不限品秩不责罪过限品秩则下位有才者遗矣责罪过则负谴有才者亦遗矣既而召置阙下量与迁擢随其品位任于边塞重难之地使共磨励且以观其能否焉或有警急则取之有处遣之不疑与夫临事而命命而不果夐相远也
  臣按富弼请举将帅不限品秩不责罪过盖限品秩则卑贱者不与而世多遗才矣责罪过则诖误者永弃而世无全人矣凡求才以用世皆不可况求将才以即戎乎
  弼又言曰宜于太公庙建置武学许文武官与白身岁得入补聚自古兵书置于学中纵其讨习勿复禁止夫习武者读太公孙吴穣苴之术亦犹儒者治五经亦令杂读史传博知古今胜败之势以辅佐兵术兵术既精史传既博然后中年一考校三年大比当杂用兵术史传之策才者出试之不才者尚许在学
  臣按自古文武无二道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未有文而不武武而不文非所以为武也然此三代之学也后世事事不如古生于世者皆今之人而所为之事必欲古之复是务虚名而无实效武学之设虽非古然聚武胄于一室之中专为一事之学子夏谓百工居肆以成其事韩愈谓事业有专攻亦未必无益也
  苏洵言于宋仁宗曰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今者所用非所飬所飬非所用国家用兵之时购方略设武举使天下屠沽健武皆能徒手攫取陛下之官而兵休之日虽有超世之才而惜升斗之禄臣恐天下有以窥朝廷也今之任为将帅卒有急难而可使者谁也陛下之老将曩之所谓战胜而善守者今亡矣臣愚以为可复武举而为之新制以革其旧弊且昔之所谓武举者盖疏矣其以弓马得者不过挽彊引重市井之麤材而以策试中者亦皆记录章句区区无用之学又其取人太多天下知兵者不宜如此之众而待之又甚轻其第下者不免于隶役故其所得皆贪污无行之徒豪杰之士耻不忍就宜因贡士之岁使两制各举其所闻有司试其可者而陛下亲策之权略之外便于弓马可以出入险阻勇而有谋者不过取一二人待以不次之位试以守边之任文有制科武有武举陛下欲得将相于此乎取之十人之中岂无一二斯亦足以济矣臣按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然安不常安也一事有龃龉一人有杌𣕕安即转而危矣人君当国家无事之时贤才彚进之际恒思于心曰今日幸无事人才足给使令用之理政务莅黎庶固有人矣卒有急难今之将帅可以折冲千里固疆圉息祸乱者谁欤汲汲以求之切切以思之孜孜以访之试以繁难宽其约束养其威望储之以备一旦仓卒之用此最今日之急务也
  神宗熙宁五年始建武学于武成王庙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入学给食习诸家兵法教授纂次历代用兵成败前世忠义之节足以训者讲释之愿试陈队者量给兵伍在学三年具艺业考试等第推恩未及格者逾年再试以兵部郎中韩缜判武学赐食本钱万𦈏生员以百人为额
  臣按富弼于仁宗时已讲立武学至是神宗始立学后世于儒学之外别立武学始此
  张舜明言於哲宗曰自古守边选将未必专以攻战为事要在精神折冲而已如必欲战而取胜则是兵家之下策故有中朝而兴叹侧席而为忧在赵则强秦不敢加兵在汉则鲜卑不敢南牧者此岂皆战之功其闻望精神有以服人者也其闻望精神有以服人岂一朝一夕之事哉必有素养乃可至此今敌人未殄疆场屡骚天怒未加而爪牙先缺此何理也传云内无良将外有敌国此秦之君臣犹以为忧况以天下之大者乎窃惟天之降才地之生物其杶干栝柏何时而乏然自毫末以至凌云培之植之以充梁柱又非一朝一夕之事也惟其先几有备之实故能免仓卒不及之患
  臣按舜民言将之为用不必专以攻战为事要在精神折冲而已斯人也岂易得哉自非平日有以培植之浇灌之壅其根而条其枝去其翳而除其蔽期之以大而不计其小安能成就之使至于斯哉国家得如是者三二人焉则奸雄之心自折夷冦之谋自销矣
  高宗时校书郎汪澈因转对言立国惟文武二道而人才尤不可偏要当求于无事之时陛下亲政以来除召四出滞者奋屈者伸然武臣中未闻有荐者望诏帅臣监司于本路大小使臣举智谋可充将帅勇鸷可率士卒者其侍从台諌官如有所知亦许论荐
  臣按国家之储才如人家之蓄器物闲时求而收之急时出而用之则无缺绝之患矣人才有文武二途文才随取而随用取即有之惟武才不常用然亦不常有也须多方以求之诸路以来之积之于无用之地以俟夫一时之需然后儆急不至于乏人用也
  孝宗隆兴元年御试得正奏名三十七人侍御史胡沂言臣观唐之郭子仪以武举异等初补右卫长史历振远横塞天德军使祖宗时试中武艺人并赴陜西任使或除京东捉贼或三路沿边试其效用今率授以榷酤之事是所取非所用所用非所学也请宜量其才品之高下考任之浅深授以军职使之习练边事谙晓军旅实选用之初意也
  乾道三年廷试始依文举给黄牒同正奏名三十三人榜首赐武举及第馀并赐武举出身
  臣按开武举以试将才亦犹设文科以取儒士也科目以试士得其文而未必得其行然因言以求其心究其学识亦可仿佛其一二焉武科之于将才何莫不然宋太祖谓科目进士不敢望㧞十得五得一二人足矣臣于武举谓亦然
  朱熹言于孝宗曰诸将之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之军中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明称其材武堪任将帅然后具奏为牍而言之陛下之前陛下但见其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可以得人矣而岂知其谐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刺如此则彼智勇材略之人孰肯抑心下气于宦官宫妾之门而陛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而犹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哉
  臣按债帅之说起于晚唐至宋南渡后亦有之方国家隆盛人主公明之时无此等事也熹之此疏说出当时营求以为将帅之弊委曲亲切如躬临其事亲见其人然人君用将当加审察曰吾今日之用将帅得无亦有此弊乎幸勿以其案牍具备等级推先而即信以为实然也以上言选用
  以上论将帅之任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一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将帅之任
  六韬曰凡国有难君避正殿召将而诏之曰社稷安危一在将军今某国不臣愿将军帅师应之将既受命乃命太史卜斋三日之太庙钻灵龟卜吉日以受斧钺君入庙门西面而立君亲操钺持首授将其柄曰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复操斧持柄授其将其刃曰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重而必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而违众勿以辩说而必然士未坐勿坐士未食勿食寒暑必同如此士众必尽死力将已受命拜而报君曰臣闻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臣不敢生还愿君亦埀一言之命于臣君不许臣臣不敢将君许之乃辞而行军中之事不闻君命皆由将出临敌决战无有二心若此则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敌于前无君于后是故智者为之谋勇者为之斗气厉青云疾若驰骛兵不接刃而敌降服战胜于外功立于内吏迁上赏百姓欢悦将无咎殃
  唐太宗谓李靖曰古者出师命将斋三日授之以钺曰从此至天将军制之又授之以斧曰从此至地将军制之又推其毂曰进退惟时既行军中但闻将军令不闻君命朕谓此礼久废今欲与卿参定遣将之仪如何靖曰臣窃谓圣人制作致斋于庙者所以假威于神也授斧钺又推其毂者所以委寄以权也臣按六韬之书所谓避正殿乃秦汉以后事决非武王与太公问答之言但其中所引遣将之仪又非后人杜撰得出者盖古有此礼也后世此礼不行久矣虽以唐太宗欲行参定而李靖犹以为出师而行告庙任将而许便宜无以异于致斋推毂不须参定况其他乎夫出师命将所以戡定祸乱安定国家付人以斩杀之权俾其司三军之命夫岂细事而轻易茍简略无礼仪何以激劝士心増重将权而使之出死力以成武功哉古今异宜不能尽制请命礼官斟酌古制参之时宜定为一代出师遣将之礼
  汉文帝谓冯唐曰吾君代时闻赵将李齐之贤战于钜鹿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钜鹿也对曰尚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上拊髀曰嗟乎吾独不得颇牧为将吾岂忧匈奴哉唐曰陛下虽得之不能用也上曰公何以知之对曰上古王者之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者寡人制之阃以外者将军制之军功爵赏皆决于外归而奏之此非虚言也李牧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于外不从中覆也委任而责成功故得尽其智能今臣窃闻魏尚为云中守其军市租尽以飨士卒出私养钱三日一椎牛自飨宾客军吏舍人是以匈奴远避不近云中之塞虏曾一入尚击之所杀甚众夫士卒起田中从军安知尺籍伍符终日力战斩首捕虏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吏奉法必用且尚坐上功首虏差六级陛下之吏削其爵罚遣之由此言之陛下虽有颇牧不能用也上说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臣按文帝叹不得颇牧之为将而冯唐对以帝得之而不能用且举古人遣将之礼及李牧守边之事以为言末以魏尚事实之此非但当时之弊而后世拘文法以绳边将其弊至今犹然明主之任将帅专其委任责其成功惟以兵政修举寇盗息灭为效不必区区于薄书文法之拘可也
  唐陆贽言于德宗曰凡欲选任将帅必先考察行能然后指以所授之方语以所委之事令其自揣可否自陈规模须某色甲兵藉某人参佐要若干士马用若干资粮某处置营某时成绩始终要领悉俾经纶于是观其计谋校其声实若谓材无足取言不可行则当退之于初不宜贻虑于其后也若谓志气足任方略可施则当要之于终不宜掣肘于其间也夫如是则疑者不使使者不疑劳神于选材端拱于委任既委其事既足其求必然可以核其否臧行其赏罚受其赏者不以为滥当其罚者无得而辞付受之柄既专茍且之心自息是以古之遣将帅者君亲推毂而命之曰自阃以外将军裁之乂赐𫓧钺示令专㫁故军容不入国国容不入军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诚为机宜不可以远决号令不可以两从未有委任不专而望其克敌成功者也
  臣按古今选任将帅之方贽此疏尽之矣后之人主所当遵行者也
  贽又曰自顷边军去就裁㫁多出宸𠂻选置戎臣先求易制多其部以分其力轻其任以弱其心虽有所惩亦有所失遂令分阃责成之义废死绥任咎之志衰一则听命二亦听命爽于军情亦听命乖于事宜亦听命若所置将帅必取于承顺无违则如斯可矣若有意乎平凶靖难则不可也夫两彊相接两军相持事机之来间不容息蓄谋而俟犹恐失之临时始谋固已疏矣况乎千里之远九重之深陈述之难明听览之不一欲其事无遗策虽圣者亦有所不能焉设使谋虑能周其如权变无及戎虏驰突迅如风飇驿书上闻旬月方报守土者以兵寡不敢抗敌分镇者以无诏不敢出师逗遛之间冦已奔逼托于救援未至各且闭垒自全牧马屯牛鞠为椎剽啬夫樵妇罄作俘囚虽诏诸镇发兵惟以虚声应援互相瞻顾莫敢遮邀贼既纵掠退归此乃陈功告捷其丧败则减百而为一其捃获则张百而成干将帅既幸于总制在朝不忧其罪累陛下又以为大权由己不究事情用师若斯可谓机失于遥制矣
  臣按贽之此奏备述用师遥制之失古今一律也其中所谓虽有所惩亦有所失将帅既幸于总制在朝不忧其罪累陛下又以大权由己不究事情切中古今事情至若所谓惟以虚声应援互相瞻顾莫敢遮邀贼既纵掠退归此乃陈功告捷其丧败则减百而为一其捃获则张百以成千此又边防陈功告捷之通弊也
  宪宗元和四年以左神策中尉吐突承璀为招讨处置等使翰林学士白居易上奏以为国家征伐当责成将帅近岁始以中使为监军自古及今未有征天下之兵专令中使统领者也臣恐四方闻之必轻朝廷四夷闻之必笑中国陛下忍令后代相传云以中官为制将都綂自陛下始乎
  臣按晋文公欲得人守原而谋于寺人勃鞮以畀赵衰说者谓守原所以承天子树霸功致命诸侯不宜谋及媟近以忝王命失政之端由是滋矣齐桓任管仲以兴进竖貂以败其后景监得以相卫鞅弘石得以杀望之误之者晋文公也呜呼晋文公谋守原之人于勃鞮知治体者犹以为羞当时陷后代况亲用其人以统军旅任阃寄乎有志于帝王之治者宜触类以自省
  元和十一年高霞寓大败于鐡城仅以身免时诸将讨淮西者胜则虚张杀获败则匿之至是大败不可掩始上闻中外骇愕宰相入见将劝上罢兵上曰胜负兵家之常今但当论用兵方略察将帅之不胜任者易之兵食不足者助之耳岂得以一将失利遽议罢兵邪于是独用裴度之言他人言罢兵者稍息矣
  臣按韩愈曰凡此蔡功惟㫁乃成断之一言诚人君制事之本也茍其事合于天理之正恊于人谋之公而又刚断以主之于中则天下无难为之事人主无不成之功矣史言讨淮西者胜则虚张杀获败则匿之此衰世将帅蒙蔽之常态非独唐之征淮西也有国家者不可不知
  穆宗时招义监军刘承偕恃恩陵轹节度使刘悟阴与磁州刺史张汶谋䌸悟送阙下以汶代之悟知之讽军士作乱杀汶围承偕欲杀之幕僚贾直言入责悟免承偕囚之府舍穆宗召悟送承偕诣京师悟不时奉诏穆宗问裴度宜如何处置度对曰承偕在昭义骄纵不法臣尽知之陛下必欲收天下心止应下半纸诏书具陈承偕骄纵之罪令悟集将士斩之则藩镇之臣孰不思为陛下效死穆宗俛首良久曰朕不惜承偕然太后以为飬子卿更思其次度请流之
  臣按刘承偕以骄纵激变刘悟为彼所囚裴度请罪之是也而乃令刘悟集众斩之欲以此收藩镇心如此固可以得藩镇之心无乃失朝廷之威乎臣窃以谓承偕果有罪朝廷当下诏数其罪恶俾刘悟遣人送诣京师明正其罪如此则得之矣虽然承偕太后之养子也诛之则伤母后意奈何曰帝举承偕罪恶反复为太后言之曰不诛之恐激成祸乱为宗社忧言之至再至三必从之而后已
  武宗会昌四年初李德裕以韩全义以来将帅出征屡败其弊有三一者诏令下军前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预闻二者监军各以意见指挥军事将帅不得专进退三者毎军各有宦者为监使悉选军中骁勇数百为牙队其在陈战斗者皆怯弱之士每战监使自有信旗乘高立马以牙队自卫视军势小却辄引旗先走陈从而溃德裕乃与枢密使杨钦义刘行深议约策监军不得预军政毎兵千人听监使取十人自卫有功随例霑赏二枢密皆以为然白武宗行之自御回鹘至泽潞罢兵皆守此制自非中书进诏意更无他诏自中出者号令既简将帅得以施其谋略故所向有功
  臣按德裕谓将帅出征屡败其弊有三岂但当时之弊哉德裕此举善矣然非二枢密与之同心不能去此蔽而成此功二枢密使亦宦臣也乃能徇理而不徇乎私为国而不为其党吁贤矣哉
  大中九年浙东军乱逐观察使李讷贬讷为朗州刺史监军王宗景杖四十配恭陵仍诏自今戎臣失律并坐监军
  唐末时诸节度既有监军其领偏师者亦置中使监陈主将不得专号令战小胜则飞驿奏捷自以为功不胜则迫胁诸将以罪归之悉择军中骁勇以自卫遣羸弱者就战故毎战多败
  臣按既用为将帅而又以中使监之者疑之也中使将帅同为臣子何用分疑信于其间哉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监军以中使适使之挠将权坏军政而懈士卒之心未必有益也
  宋太祖欲伐江南曹彬与诸将入辞上谓彬曰南方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务广威信使自归顺不须急击也且以匣劔授彬曰副将而下不用命者斩之臣按王者之师代天以行道也所以代王者以行天之道者谁欤将帅也将帅不能肃其下则有仁而不能施有义而不能振号令不行而事功不立矣宋祖命曹彬之辞及其授剑之意可见其仁义之兼尽矣
  太祖埀意将帅分命李汉超等控御西北其家族在京师者抚之甚厚所部州县筦榷之利悉与之恣其回图贸易免所过征税许令召募骁勇以为爪牙凡军中事悉听便宜处置毎来朝必召对命坐赐以饮食赐赉殊异遣还由是边臣皆富于财得以养士用间洞见蕃夷情状时有冦钞亦能先知预备设伏掩击多致克捷故终太祖之世无西北之忧诸叛以次削平武功盖世斯乃得壮士以守四方推赤心置人腹中之所致也臣按昔人谓太祖之置将也隆之以恩厚之以诚富之以财小其名而崇其势略其细而求其大久其官而责其成夫宠之以非常之恩则其感深待之以赤心则其志固富之以非常之惠则其养士足以得死力用间足以得敌情以至小其名而不挠权则位卑者有赴功之心而勇智者得以骋略其过则才能奋久其任则事体熟自古用将之方不易于是而宋祖能用之此其所以飬士少而蓄材多操术简而收功博也欤
  太宗太平兴国中以杨业为云州观察使知代州事丛自雁门之役契丹畏之毎望见业旗即引去主将屯边者多疾之或潜上谤书斥言其短上皆不问封其书付业
  富弼曰昔魏将乐羊征中山平之及还见其君所收谤书三箧方知将帅立功不难但人君信任为难尔将帅专阃外权擅行威福人岂无嫉之者嫉之则谤自生既有谤言闻之于君君惑之则疑其将将被疑未有能立功者此乐羊所以感叹其事自后帝王非聪明睿智之主少有不惑谤言者其明不及魏国之君也杨业本河东降将太宗得之信任不疑毎纳谤书一一付业使边将安心以立事其过魏国之君矣臣按太宗之于杨业可谓合古人用将之道矣虽然将得其人如此可矣茍非其人岂不益长恶哉是以君子贵明理而先觉
  太宗与寇凖言及将帅上曰将帅材略固不求其备但量其能而用之上自节麾下至二千石第其功效而授之微劳尽甄下情必达下情必达则无猜贰之嫌微劳尽甄则无觖望之衅所以各务忠孝而固禄位悖乱不得而萌也
  臣按太宗谓微劳尽甄下情必达此二言者用将之要道也然二者之中又以下情必达为主下情不能上达虽大功钜庸亦或为人所蔽况微劳乎
  孙何言于真宗曰谨按史记汉高祖将定三秦择良日斋戒设坛场拜韩信为大将军部管诸将魏故事遣将出征符节郎授节钺跪推毂北齐命将出征则太卜诣庙灼龟授鼓旗于庙皇帝陈法驾服衮冕拜于太庙遍告讫降就中阶引上将操钺授柄将军既执斧钺对曰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制臣即授令有旗鼓斧钺之命而无一言之命于臣皇帝曰茍利社稷将军以之将军就载斧钺而出皇帝推毂度门曰从此以外将军制之也臣伏见近边将授任赴镇之际但授尺一之诏前所谓筑坛告庙之礼皆阙而未建良可惜也
  臣按后世命将之礼久废我文皇帝遣成国公朱能征安南黎季犛圣驾幸龙江祃祭而亲谕能等其仪注之祥具载于有司可考也可为圣子神孙万世之法
  仁宗时狄青自请击侬智高韩绛言武人不可独任上以问厐籍籍曰青起行伍若用文臣副之必为所制号令不专不如不遣乃诏广南将佐皆禀青节制若孙沔余靖分路邀击亦各听沔等指挥
  臣按古者命将付以阃外之寄固无俟乎文臣以为之副贰然后世人心不古为将者多用不知书之人义多而仁少勇有馀而智或不足用武人而参之以文行义而本之以仁用智略以资其武艺似不为过
  张方平言于仁宗曰将帅之任仍宜久于其职祖宗任李汉超郭进贺惟宗等远或二十年近犹八九年假之事权略其细故不为间言轻有移易又不与高官常令志有所未满不怠于为善也今则不然武臣指边郡谓之边任借之为发身之地历边任者曾无寸劳薄效不数年径至横行而又移换改易地形山川未及知军员士伍未及识吏民士俗末及谙已复去矣愿陛下鉴祖宗故事重爵赏以待功劳责久任以观能效
  臣按方平言太祖久任将帅最可为后世法夫汉唐以来人主称善用将者首称宋太祖虽汉高祖有所不及盖汉祖能御将而宋太祖则善任将也
  田况言于仁宗曰古之良将以宴犒士卒为先所以然者锋刃之下死生俄顷固宜推尽恩义以慰其心李牧备匈奴市租皆入幕府为士卒费赵充国御羌戎亦日飨军士太祖用姚全斌董遵诲抗西戎何继筠李汉超当北敌人各得环庆齐棣一州征租农赋市牛酒犒军中不问其出入故得戎寇屏息不敢窥也又闻曹彬征江南日和州逐次起饷猪羊肉数千斤以给战士臣按将士御敌将以其性命为国家卫民守土茍当出战之时而为将帅者徒以法令驱之而无犒劳之礼何以感激其心而使之竭力尽命乎昔之人固有以一炙啖之而致其报而亦有以一蹯不及而致其怨者饮食之物虽微而人之感激甚速非徒区区𫗦啜之故也田况之言岂无征之空言哉
  刘敞言于仁宗曰王者之遣使命将也必为之设介贰参佐非独司纪纲广谋策而已亦所以谨大事备不然也今拥数万人之众连四路之广节制万里吉凶所系而单车临之孤拱独立猝有疾病不意之虞无所仗托莫相维持非计之全也朝廷以狄青宣抚荆湖经制盗贼而议不制副臣以为不便
  臣按人君之任将固不可以不专而亦不可以独专也盖人资性不同才智有限一人之见不如二人之周此命将所以必为之设参佐也然此非独以辅其所不及亦所以遏其所不敢焉人之所以敢于为非者无人以制之也有同心之人则潜消其非心有异议之人则遏绝其恶念
  神宗元丰中内臣李宪奏置保障以为驻兵讨贼之地朝廷用李舜举言罢深入攻取之策舜举退诣执政执政王珪迎劳之曰朝廷以边事属押班及李留后无西顾之忧矣舜举曰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相公当国而以边事属二内臣可乎二臣止宜供禁庭洒扫之职耳岂可当将帅之任耶
  臣按李舜举之言盖有所激而云未必其本心也但所谓内臣止宜供禁庭洒扫之职岂可当将帅之任则天下之名言也内臣而能为此言岂但贤于其类而已哉
  王岩叟言於哲宗曰朝廷进退大帅固当重谨不可轻用一人之言而行之或其言出于爱憎喜怒之私意而欺罔公议岂不损主上之明误国家之事果若可疑自当令本路监司公共体量信如其言行之未晚今言者往往蔽其所长而不以告摘其所不足而暴之则其爱憎之情自已可见夫有显效则不录而阴言则亟行四方闻之乂谁为陛下尽心者既以人之一言易元帅元帅将人人畏惮此曹有不自保之忧此曹将人人侵侮其帅有骄横之势此风寖长非朝廷美事
  臣按汉文帝时季布为河东守尝召至京师留邸一月而罢布曰臣待罪河东陛下无故召臣此人必有以臣欺陛下者今臣至无所受事罢去此人必有毁臣者矣陛下以一人誉召臣以一人毁罢臣臣恐天下闻之有以窥陛下浅深也夫文帝之于季布君臣之情通有言犹可以达后世上下悬绝殿陛之间如在万里况边将真在万里者哉人君进退将臣当以岩叟此言为鉴
  胡寅言于高宗曰将帅之才智必能谋勇必能战仁必能守忠必不欺得是人而任之然后待以恩御以威结以诚信有功必赏有罪必刑者乃任将之实也庸驽不材本无智勇见敌辄溃与之亲厚等威不立赐予过度官职逾涯将以收其心适足致其慢听其妄诞张大之语望其朴实用命之功者此任将之虚文也
  臣按寅进此疏凡七策其三曰务实效去虚文其目亦有七此其七目之一也夫事有实有虚务其实则有其功骛乎虚则无其效非但用将一事然也以上言委任
  以上论将帅之任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一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出师之律
  易师之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程颐曰能使众人皆正可以王天下矣得众心服从而归正正道止于是也二以刚处中刚而得中道也六五之君为正应信任之专也虽行险道而以顺动所谓义兵王者之师也夫师旅之兴无不伤财害人毒害天下然而民心从之者以其义动也
  朱熹曰此以卦体释师贞之义以谓能左右之也一阳在下之中而五阴皆为所以也能以众正则王者之师矣刚中谓九二应谓六五应之行险谓行危道顺谓顺人心此非有老成之德者不能也毒害也师旅之兴不无害于天下然以其有是才德是以民悦而从之也
  臣按王者之兵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故惟能以众正而后可以王也盖兵凶战危所谓险道也非正不兴师非顺不用众是谓王者之师然而不免有杀戮之惨供需之费兵戎所至毒害随之故兴师动众如用毒药以攻病非真有沈痼之疾症瘕之癖决不可轻用也毒之一言易之垂戒深矣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程颐曰在邦国兴师而言合义理则是以律法也谓以禁乱诛暴而动茍动不以义则虽善亦凶道也善谓克胜凶谓殃民害义也在行师而言律谓号令节制行师之道以号令节制为本所以统制于众不以律则虽善亦凶使虽胜捷犹凶道也制师无法幸而不败且胜者时有之矣圣人之所戒也盖师出当以律失律则凶虽幸而胜亦凶道也朱熹曰律法也否臧谓不善也在卦之初为师之始出师之道当谨其始以律则吉不臧则凶当谨始而守法也
  李过曰甘誓攻左攻右御非其马之正牧誓正步六步七步五伐六伐七伐皆不可乱周官司马法坐作进退皆有常节鲁侯抚师牛马臣妾戒以勿逐以其乱部分后不可以为师也
  臣按律有二义有出师之律有行师之律出师之律当以正以义行师之律当有号令有节制
  六四师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程颐曰师之进以强勇也知不能进而退故左次左次退舍也量宜进退以所当也故无咎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师之常也惟取其退之得宜不论其才之能否也度不能胜而班师以退愈于覆败远矣可进而退乃为咎也行师之道因时施宜故左次未必为失易之发此义以示后世其仁深矣
  臣按圣人作易恐人以退为怯故明当退而退退而无所失虽无功亦无咎也后世一切以文法从事而有行师逗遛之罚坐于庙堂之中逆料境外之事惟欲其功之成而不计其势之可否臣窃以为帝王之师当出万全有行师左次者当计其得失成败而不论其进退迟速可也
  虞书帝曰咨禹惟时有苖弗率汝徂往也征禹乃会征会也群后誓戒也于师曰济济和整众盛之貌有众咸听朕命蠢动也无知之貌兹有苖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
  朱熹曰舜咨嗟言今天下惟是有苖之君不循教命汝往征之征正也往正其罪也禹会诸侯之师而戒誓以征讨之意言苖民昏迷不敬侮慢于人妄自尊大反戾正道败坏常德用舍颠倒民怨天怒故我以尔众士奉帝之辞罚苖之罪尔众士庶几同心同力乃能有功此上禹誓众之辞也
  臣按此人君征蛮夷誓众之始先儒谓舜时薄海内外皆迪有功弗率惟有苖耳三苖之君舜尝窜之三苖之民又尝分之至此而尤弗率故征之盖征之为言正也必其人有不正之罪然后人君奉天道以正之茍在我者有不正则亦无辞以正彼矣观禹誓师所谓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德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则三苖之君其所为不正甚矣帝舜奉天命以为华夷主坐视其不正而不有以正之则非天意失君道矣故命禹以往征之焉大扺人君一身率天下以正道使天下之人若内若外无间华夷惟吾正道之是循是遵茍有一人之弗循王道则必命其臣以正之使之咸归于正道之中人君于是奉君之辞而声其不正之罪以致伐焉然人非一人人各一心而趋向之不同膂力之不齐故又必誓之戒之欲其同心同力庶几其功勲之有成也盖心不一则敌忾之志不专力不一则击刺之勇不决又安能以成功哉
  甘誓誓师于甘故以甘誓名大战于甘地名乃召六卿六乡之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暴殄之也轻忽之也五行怠弃不用正朔三正子丑寅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罚左车左不攻治也于左汝不恭命右车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杀也于社予则孥戮汝
  蔡沈曰誓与禹征苖之誓同义言其讨叛伐罪之意严其坐作进退之节所以一众志而起其怠也有扈夏同姓之国史记曰启立有扈不服遂灭之有扈氏暴殄天物轻忽不敬废弃正朔虐下背上获罪于天天用剿绝其命今我伐之惟敬行天之罚而已左车左右车右也古者车战之法甲士三人一居左以主射一居右以主击刺御者居中以主马之驰驱也御非其马之正犹王良所谓诡遇也盖左右不治其事与御非其马之正皆足以致败故各指其人以责其事而欲其各尽其职而不敢忽也礼天子亲征必载其迁庙之主与其社主以行以示赏戮之不敢专也祖左阳也故赏于祖社右阴也故戮于社孥戮言不用命不但戮及汝身将并汝妻子而戮之战危事也不重其法则无以整肃其众而使赴功也
  臣按先儒谓甘誓一篇仅八十字而其间六军之制车乘之法邦国赏刑之典誓师之辞靡不明备盖古人之学精粗本末不废启虽承禹传道之后而干戈行陈之事亦曾从家学素讲明来臣窃以此篇合禹征苖之辞而观之启所以数有扈之罪者无以异于禹之于苖也然誓之中皆必以天为言禹之于苖谓天降之咎今启于有扈亦谓天用剿绝其命可见古之帝王所以兴师问罪皆因其得罪于天而奉天讨以正之也苖惟昏迷不恭所以来徂征之师有扈之侮慢怠弃即苖之不恭也禹奉辞于帝以征苖启恭行天罚以征有扈夫征者正也人之不恭故正之茍在己有不恭与夫左右从事之人不恭命焉则己不正矣又何以正人哉故一篇之中拳拳以恭为言用命而赏赏其恭也不用命而戮戮其不恭也赏与戮不敢自专必行之于祖与社皆所以致其恭者也恭者敬之别名乃帝王相传之心法启之恭即禹之祗承禹之祗承即舜之恭已尧之钦明也事有常变而恭敬之心则无往而不存焉大哉恭乎其行师之本乎
  𦙍征惟仲康肇位四海𦙍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𦙍后承王命徂征告于众曰嗟予有众惟时羲和颠覆厥德沈乱于酒畔官离次俶始也乱也天纪遐远也弃厥司所司之事今予以尔有众奉将行也天罚尔众士同力王室尚弼予钦承天子威命火炎崐山名山瘠也玉石俱焚天吏逸过也德烈于猛火歼厥渠大也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呜呼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其尔众士懋戒哉
  蔡沈曰仲康始即位即命𦙍侯以掌六师畔官则乱其所治之职离次则舍其所居之位天纪即洪范所谓岁月日星辰历数是也又言火炎崐冈不辨玉石之美恶而焚之茍为天吏而有过逸之德不择人之善恶而戮之其害有甚于猛火不辨玉石也今我但诛首恶之魁而已胁从之党则罔治之旧染污习之人亦皆赦而新之威者严明之谓爱者姑息之谓记曰军旅主威盖军法不可以不严严明胜则信其事之必济姑息胜则信其功之无成誓师之末而复嗟叹以是深警之欲其勉力戒惧而用命也
  臣按蔡氏谓天子讨而不伐诸侯罚而不讨仲康之命𦙍侯得天子讨罪之权𦙍侯之征羲和得诸侯敌忾之义其辞直其义明非若五霸楼诸侯以伐诸侯其辞曲其义迂也臣窃以谓篇中所谓火炎崐冈玉石俱焚可以为万世滥杀不分者之戒殱厥渠魁胁从罔治可以为万世诛恶宥善者之法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可以为万世行师姑息者之戒
  汤誓王曰王曰者史臣追述之称至也尔众庶悉听朕言又曰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赐与也汝尔无不信朕不食言言已出而反吞之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臣按誓者临众发命述其所以兴师之辞用之以作士气一人心自禹征苖有誓之后启征有扈则有誓𦙍侯征羲和则有誓至是汤之伐桀亦有誓焉先儒谓禹之征苖也曰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至启则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至汤又益以朕不食言罔有攸赦可以观世变矣
  泰誓王曰追称之嗟我友邦亲之也冢君尊之也及也我御事治事者庶士众士也明听誓予小子夙夜祗惧受命文考类于上帝宜祭社名于冢土大社以尔有众底致也天之罚蔡沈曰告以伐商之意且欲其听之审也言予小子告于天神地祗以尔有众致天之罚于商也王制曰天子将出类乎上帝宜乎社造乎祢受命文考即造乎祢也王制以神尊卑为序此先言受命文考以伐纣之举天本命之文王武王特禀文王之命以卒其伐功而已
  臣按泰誓所谓友邦冢君御事庶士明听誓以征伐之意告诸人也受命文考类上帝宜冢土以征伐之意告于神也人君举事必上承天意下顺人心誓于臣民而无疑质之神明而无愧然后兴师动众是为王者之师不然徒以土地之故意气之间恃强以陵弱倚众以暴寡言于人则强为之辞告于神则曲为之祷是以人命而摅其贪残忿怒之心人必不直之而神亦不之祐矣
  王曰呜呼我西土君子天有顕道厥类惟彰树德务滋除恶务本肆予小子诞以尔众士殄歼乃仇尔众士其尚迪蹈也果毅以登成也乃辟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蔡沈曰天有至显之理其义类甚明至显之理即典常之理也植德则务其滋长去恶则务绝根本两句古语喻众恶之本在所当去故我小子大以尔众士而殄绝歼灭汝之世仇也杀敌为果致果为毅尔众士其庶几蹈行果毅以成汝君若功多则有厚赏非特一爵一级而已不迪果毅则有显戮谓之显戮则必肆诸市朝以示众庶
  臣按人君出师以作士气一众心者不过赏罚二者而已启誓师于甘曰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而武王伐商其所以申命有众亦曰功多有厚赏不迪有显戮是即甘誓之意也然甘誓以用命不用命为言泰誓则以迪不迪为言盖惟用命则能迪果毅以有功赏不用命则不能迪果毅以致显戮其言互相发也
  牧誓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今日之事不愆过也于六步进趋七步乃止齐齐整焉夫子朂勉也哉不愆于四伐击刺五伐六伐七伐乃止齐焉朂哉夫子
  蔡沈曰今日之战不过六步七步乃止而齐此告之以坐作进退之法所以戒其轻进也少不下四五多不过六七乃止而齐此告之以攻杀击刺之法所以戒其贪杀也上言夫子朂哉此言朂哉夫子者反复成文以致其丁宁劝勉之意
  吕祖谦曰大司马之法伍两卒旅各有其长使止齐之者使其部伍之长各自止其止各自齐其齐故当战时井然有序不失纪律三军如一人
  臣按后世战法之见于经者始于此先儒谓六步七步足法也六伐七伐手法也列陈进战之时所以坐作进退者足也足以行止于六七步焉所以戒其轻进也所以攻杀击刺者手也手之伐止于六七伐焉所以戒其贪杀也盖王者之师声罪致讨理直而气壮不虑其不勇惟虑其过于勇耳武王之誓师不劝其进而戒之止而其所以止者皆必要其整肃齐一焉此王者之师所以不急于成功而亦不至于败北其与后世之师进之惟恐不速杀之惟恐不多一败即至于溃散也异矣
  尚桓桓威武貌如虎如貔执夷也如熊如罴于商郊弗迓迎也克奔以役西土朂哉夫子尔所弗朂其于尔躬有戮蔡沈曰欲将士如四兽之猛而奋击于商郊也能奔来降者勿迎击之以劳役我西土之人此勉其武勇而戒其杀降也弗朂谓不勉于前三者此篇严肃而温厚与汤诰誓相表里真圣人之言也
  臣按先儒谓用兵以制节为尚以武勇为主武王虑其或拘故喻以虎貔之勇又虑其过于勇而妄杀故以杀降为戒其篇终所谓弗朂者即申前所言之三朂哉也一朂其勿轻进再朂其勿贪杀三朂其尚武勇而勿杀降出师临战而能勉于此三者是则所谓节制之兵也是惟不战战则必胜虽不胜亦不败矣武王于此丁宁反复呼其人而致其勉然犹恐其听信之不专也故其终也又示以有戮之戒盖军士主严不严则号令不立也呜呼此其所以为王者之师欤
  武成丁未祀于周庙邦甸侯卫骏速也奔走执豆木豆竹豆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
  蔡沈曰周庙周祖庙也武王以克商之事祭告祖庙近而邦甸远而候卫皆骏奔走执事以助祭祀既告祖庙燔柴祭天望祀山川以告武功之成由近而远由亲而尊也
  臣按此武功成告祖及天之礼先祖后郊者郑氏谓其自近始蔡氏以为由亲而尊臣窃以谓武王伐商受命于文考及其成功也先告焉因告文考遂及七世之庙故又三日然后以所以成文考之志者告天焉盖武王成文考之志而文考又所以成天之志也岂以远近为先后哉
  至也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过名山大川曰惟有道曾孙周王发将有大正于商惟尔有神尚克相予以济兆民无作神羞
  蔡沈曰后土社也周礼大祝云王过大山川则用事焉孔氏曰名山为华大川谓河曰者举武王告神之语有道指其父祖而言
  臣按王者之师代天致罚非其人得罪于天天理所不容人情所不堪必不轻易以动众也其始也必以其人所积之恶所犯之罪以告于皇天后土军旅所至之地所经过之山川皆必致吾所以兴师及彼不可不讨之意以告于神明茍揆之理反诸身而有一毫利己之私一念忿人之意不合于天不顺于人决不敢轻举焉孟子曰征者正也己必正而后可以正人未有己不正而能正人者也不正之事言之人且不可况神乎神所不可闻者人决不可为也一己为之且不可况役使千万人而为之乎
  诗序常武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其首章曰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宣王自我兵器也既敬既戒惠此南国朱熹曰宣王自将以伐淮北之夷诗人作此以美之
  其四章曰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鼔而进之厥虎臣阚奋怒貌如虓虎之自怒虎铺布也厚也淮𣸣仍就也执丑虏截不可犯之貌彼淮浦王师之所
  辅广曰言王师在淮浦之上有截然不可犯之勇也臣按先儒谓此言王师至徐布陈而制胜也
  其五章曰王旅啴啴众盛貌如飞如翰羽也如江如汉如山之苞本也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大也征徐国朱熹曰如飞如翰疾也如江如汉众也如山不可动也如川不可御也绵绵不可绝也翼翼不可乱也不测不可知也不克不可胜也
  臣按先儒此极言王师之无敌如此
  其卒章曰王犹道也信也实也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朝也徐方不回违也王曰还归班师而归
  臣按诗篇之名多以章首二字惟此篇则以常武为名一篇之诗凡六章章八句并无所谓常武二字也以此名篇盖特立名义序所谓因常德以立武事是以始言敬戒终言允塞是则所谓立常德也其间所谓整六师奋厥武进虎臣执丑虏疾而栗众而盛其静也则不可动其强也则不可御绵绵然而相续翼翼然而整肃有不可测度之神有不可胜当之勇乃一举而致徐方之来同同者上下内外咸服而无二心也由一方而致四方之来庭庭者四夷八蛮朝会而无间也若是者虽曰奋武立功人君之常德然至于四方来庭则亦非常之武矣
  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晋侯文公献楚俘于王周襄王驷介马被甲者百乘徒兵千郑伯傅相也王用平礼也己酉王享醴命晋侯宥助以玉帛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父策命晋侯为侯伯九命作伯赐之大辂之服戎辂之服彤赤色弓一彤矢百玈黒色弓矢千秬黒黍香草一卣中尊虎贲三百人曰王谓叔父敬服王命以绥四国纠逖远也王慝晋侯三辞从命曰重耳敢再拜稽首奉扬天子之丕显休命受策以出出入三觐
  臣按此古人献俘策命之礼见于春秋者
  晋侯城濮之战振旅振整行列乐歌也以入于晋献俘献所俘获数也所截耳饮至饮酒告至于庙大赏大行赏征会召诸侯为会讨贰讨有贰心者杀舟之侨济河先归者以徇于国民于是大服君子谓文公其能刑矣三罪而民服三罪谓上文杀颠颉𤑔负羁祁暪奸命及舟之侨也诗云恵此中国以绥四方不失赏刑之谓也二十八年臣按此虽春秋时事而亦可见三代振旅凯还之遗制
  定公四年卫祝佗子鱼曰君以军行祓社衅鼓祝奉以从
  杜预曰师出先事祓祷于社谓之宜社于是乎杀牲以血涂鼔鼙为衅鼓
  臣按古礼天子亲征祝必奉庙主社主从军而行有功则赏于庙主前不用命则戮于社主前示不专也
  论语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朱熹曰万二千五百人为军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美颜渊自负其勇意夫子若行三军必与己同暴虎徒抟冯河徒渉惧谓敬其事成谓成其谋言此皆以抑其勇而教之然行师之要实不外此又曰三军要勇行三军者要谋既好谋然须要成事人固有好谋而事有不成者却亦不济事好谋而成既谋了须是果决去做教成若徒谋而不成何益于事所谓作舍道旁三年不成者也临事而惧是临那事时又须审一审盖闲时已是思量都是了都晓得了到临事时又更审一审
  黄干曰临事而敬惧则有持重谨畏之心好谋而图成则有用悉万全之计敬其事而无忽心无惰气临事必能戒惧非懦怯而恐惧也成其谋则不妄动不亟取于事必有一定之谋既成而不愆于素自无侥幸速成之弊也无非抑其血气之勇而教之以义理之勇焉
  臣按孔子所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之二言者万世行军制胜之要法也后世兵书所谓四部七书千言万语其方法筹策虽非一途之可尽一端之能毕然其大要皆不外乎吾夫子此二言焉
  汉武帝时李广与程不识俱以将兵有名当时广行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舎止人人自便不击刁斗自卫幕府省约文书然亦远斥候未尝遇害不识正部曲行伍营陈击刁斗士吏治军簿至明军不得休息然亦未尝遇害不识曰李广虽极简易然虏卒犯之无以禁也我军虽烦扰然虏亦不得犯我
  司马光曰易曰师出以律否臧凶言治众而不用法无不凶也李广之将使人人自便以广之才如此焉可也然不可以为法何则其继者难也况与之并时而为将乎夫小人之情乐于安肆而昩于近祸彼既以程不识为烦扰而乐于从广且将仇其上而不服然则简易之害非徒广军无以禁虏之仓卒而已也故曰兵事以严终为将者亦严而己矣然则效程不识虽无功犹不败效李广鲜不覆亡哉
  臣按程李二将出师之是非司马光断之当矣后世行师者要当以程不识为法而以李广为戒
  宋欧阳修言于仁宗曰攻人以谋不以力用兵斗志不斗多前代用兵之人多者常败少者常胜王寻以百万之兵遇光武九千人而败是多者败而少者胜也苻坚以百万之兵遇东晋二三万人而败是多者败而少者胜也曹操以三十万青州兵大败于吕布退而归许复以二万人破袁绍十二万人是用兵多则败少则胜之明验也况于夷狄尤难以力争只可以计取李靖破突厥于定襄用三千人其后破颉利于阴山亦不过一万盖兵不在多能以计取尔故善用兵者以少为多不善者虽多而愈少也为今计者添兵则耗国减兵则破贼今沿边之兵不下七八十万可谓多矣然训练不精又有老弱虚数则十人不当一人是七八十万之兵不当七八万人之用加又军无綂制分散支离分多为寡兵法所忌此所谓不善用兵者虽多而愈少故常战而常败也臣愿陛下赫然奋威敇厉诸将精加训练去其老弱七八十万中可得五十万数古人用兵以一当百今既未能但得以一当十则五十万精兵可当五百万兵之用所谓善用兵者以少为多古人少而常胜者以此也
  臣按先儒谓世之为将者咸欲多兵而不知兵至三十万难用矣前代以六十万胜楚以四十万胜秦惟王翦项籍二人而多多益办者惟韩信能之自馀兵至三十万未有得志者若赵括王寻苻坚之类其众愈多其败愈毒然犹有可诿者曰将不善也曹操可谓善将矣乃以水军六十万败于乌林是时战舰相接故为敌人所烧大众屯聚故疫死者几半岂非兵多为之累乎夫以汉祖之才不过能将十万众则军六十万当得如高祖者六人乃能将之高祖岂易得哉由是观之则兵多适足为累尔况国家之粟帛有限生民之膏血有涯修武备者惟在慎选将帅严立阶级因其见有之人补其不足之数无事则简阅之训练之沙汰之使人人皆可用而无一人之不中用有事则约束之戒敇之申令之使事事皆合法而无一事之不如法纵不能如古人之兵以一而当十然一人有一人之用用一人是一人用千百人如一人既不虚吾之粮赏以致耗费又不阂吾之号令以致废格所御乃所识所战皆所教情意易以流通恩威易以周遍少而愈精多而益办无敌于天下矣
  以上论出师之律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三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战陈之法
  吕刑王曰若古有训蚩尤惟始作乱延及于平民罔不寇贼鸱义奸宄夺攘矫䖍以䲭为义其波煽始大
  司马迁曰神农世衰诸侯侵伐蚩尤最强暴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杀之
  蔡沈曰言鸿荒之世浑厚敦厖蚩尤始开暴乱之端驱扇熏炙延及平民无不为寇为贼鸱义者以鸱张䟦扈为义矫䖍者矫诈䖍刘也
  臣按此后世战争之始
  书序武王戎车三百两虎贲三百人与受战于牧野作牧誓
  蔡沈曰戎车驰车也古者驰车一乘则革车一乘驰车战车革车辎车载器械财货衣装者也二车谓之两三百两三万人也
  陈栎曰一虎贲必长百人一乘车总用百人以车数合虎贲数盖三万人也
  臣按戎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礼记孟子皆有此言古者战陈士卒必与车乘相丽所谓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自百夫长以上皆乘车非车外又有虎贲之士也
  诗序六月宣王北伐也元戎十乘以先启开也道也戎车既安如轾如轩
  韩婴曰车有大戎十乘谓车缦轮马被甲衡轭之上尽有劔㦸名曰陷军之车
  朱熹曰戎戎车也军之前锋也轾车之覆而前也轩车之却而后也
  秦风小戎曰小戎兵车浅也轸也五束也历录然文章之貌梁辀上曲钩衡者游环靷环也胁驱亦以皮为之揜轨也以皮二条为之鋈续消白金以沃灌靷环作环以相接续文茵车中所坐虎皮褥长也毂驾我骐骐文马左足白
  朱熹曰凡车之制广皆六尺六寸其平地任载者为大车则轸深八尺兵车则轸深四尺四寸故曰小戎臣按六月之元戎天子之车秦风之小戎诸侯之车二车皆所谓兵车用以战者也
  周礼巾车车官之长革路挽之以革而漆之龙勒以龙文饰马勒读为条缨五就其樊缨以条丝饰之而为五匝建大白殷之旗名以即戎
  臣按巾车之职王之五辂曰革路兵车也
  车仆掌戎路之萃犹副也广车之萃阙车之萃苹犹屏也车之萃轻车之萃
  郑玄曰此五者皆兵车所谓五戎也戎路王在军所乘也广车横乘之车也阙车所谓布阙之车也苹犹屏也所用对敌自蔽隐之车也轻车所用驰敌致师之车也
  臣按巾车所掌者五戎之正此所掌者五戎之副也古者车战之法毎车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二十四人居前左右各二十四人居前者战左右者挟辕常相更番后又二十五人为一队去车二十五步所谓炊家子守衣装厮养樵汲者也行则以车为卫居则以车为营一车一间又有倅车以备不测焉盖车战之法为不可败之计有倅车以为之副贰万一或败不至仓皇无备也
  考工记车有六等之数车轸舆后横木四尺谓之一等戈柲柄也六尺有六寸既建而迆著戈于车斜倚也高也于轸四尺谓之二等人长八尺崇于戈四尺谓之三等殳长寻八尺曰寻有四尺崇于人四尺谓之四等㦸常倍寻曰常崇于殳四尺谓之五等酋近也矛常有四尺崇于㦸四尺谓之六等车谓之六等之数
  郑玄曰此所谓兵车也殳长丈二戈殳㦸矛皆插车輢之旁也
  臣按五兵之用远则弓矢射之近则矛句之句之矣然后殳击之戈㦸刺之司马法曰弓矢围殳矛守戈㦸助凡用兵者皆长以卫短短以救长今此戈殳矛㦸皆置之车旁不言弓矢者乘车之人佩之也
  左传隐公九年北戎侵郑郑伯御之患戎师曰彼徒步兵我车惧其侵轶突也我也公子突曰使勇而无刚者尝试也冦而速去之君为三覆伏兵也以待之戎轻而不整贪而无亲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先者见获必务进进而遇覆必速奔后者不救则无继矣乃可以逞从之戎人之前遇覆者奔祝聃郑大夫逐之衷戎师前后击之尽殪死也戎师大奔
  孔颕达曰前后及中三处受敌者前谓第一伏逆其前也后谓祝聃与后伏逐其后也中谓第二伏击其中也衷戎帅者谓戎师在三伏之中
  宣公十二年邲之战栾武子晋大夫曰楚军之戎分为二广音旷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舍也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十二年
  杜预曰十五乘为一广司马法百人为卒二十五人为两车十五乘为大偏今广十五乘亦用旧偏法复以二十五人为承副
  孔颕达曰右广鸡鸣初驾数及日中则左广受而代之以至于昏此昼日事也其内官亲近上者为次序以当其夜若今宿直递持更也
  臣按李靖谓楚子乘广三十乘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军行右辕以辕为法故挟辕而战皆周制也百人曰卒五十人曰两此是毎车一乘用士百五十人比周制差多尔周一乘步卒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以二十五人为一甲凡三甲共七十五人楚山泽之国车少而人多分为三队则与周制同矣
  成公七年楚巫臣使于吴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寘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
  陈祥道曰古者之用兵也险野人为主易野车为主则险野非不用车而主于人易野非不用人而主于车车之于战动则足以冲突止则足以营卫将卒有所芘兵械衣裘有所赍诗曰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则车之为利大昔周伐郑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桓邲之战楚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楚巫臣使于吴以两之一卒适吴舍偏两之一焉考之周礼五伍为两四两为卒司马法二十五人为两百人为卒卒两则人也偏则车也杜预十五乘为大偏九乘为小偏其尤大者又有二十五乘之偏则周鱼丽之偏二十五乘之偏也楚二广之偏十五乘之偏也巫臣所舍之偏九乘之偏也先偏后伍伍从其偏也卒偏之两两从其偏也先其车足以当敌后其人足以待变则古者战车之法略可知也
  昭公元年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山戎及群狄于大原崇聚也卒也将战魏舒曰彼徒我车所遇有厄险也以什更以十人共车必克困诸厄又克请皆卒自我始乃毁车以为行步陈五乘为三伍荀吴之嬖人不肯即卒斩以徇为五陈即两伍专参偏也以相离两于前伍于后专为右角参为左角偏为前拒以诱之翟人笑之未陈而薄之大败之
  李靖曰荀吴用车法尔虽舍车而法在其中一为左角一为右角一为前拒分为三队此一乘法也千万乘皆然按曹公新书云攻车七十五人前拒一队左右角二队守车一队炊子十人守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大率荀吴之旧法也又观汉魏之间军制五车为队仆射一人十车为师率长一人凡车十乘将吏二人多多仿此以今法参用之则跳荡骑兵也战锋队步骑相半也骑队兼车乘而出也臣西讨突厥越险数千里此制盖未敢易盖古法节制信可重也
  马端临曰兵虽曰凶器然古之以车战其坐作进退整暇有法未尝掩人之不备而以奇取胜也故韩厥遇齐侯则奉觞加璧却至遇楚子则免胄趋风可以死则为子犨之请矢可以无死则为庾公之叩轮所谓杀人之中又有礼焉虽春秋伯国之君臣其志在于争城争地然于勍敌之人初不迫于险固如此至戎狄之侵中国则云合鸟散轻进易退于是乎车之雍容不足以当其徒之慓疾遂至舍车而用徒然彼长于徒我长于车舍吾之长技而与之搏是以兵予敌也故必设覆以诱之未陈而薄之然后可以取胜而车战之法废矣秦汉以后之用兵其战胜攻取者大槩皆如郑之御戎晋之败狄耳何尝有堂堂正正之举乎
  臣按车战之法中国与中国人战之法也何也彼此皆用车战而相遇于平原旷野之地故可用堂堂之陈正正之旗若夫中国与夷狄战其地则险阻也其人则步与骑也吾之车之布也不成列其动也不能行是坐以待困也幸而不败可矣而欲用之以克捷取胜不亦难哉自车法不行之后后世之用车者如卫青李陵之类皆不过用以赍载而已也不然则用以御虏之冲突未有能用之明明以取胜也且三代之世分为列国故常有疆场之事以中国与中国战则车固在所用也若夫罢侯置守之后四海一家不幸而盗贼窃发制之于早易与耳所以养兵卒以备征伐者大抵为四夷当用我所长以格之御之不使入吾境斯可矣所谓车战之法实无所用之政不必慕复古之名而为此不急之务也或曰用之出境以越险隘攻夷狄车法似不可用若夫用之以守中国之地何不可之有臣谓车战之法我用而彼亦用之地有不平物有所柅非独我不可行而彼亦不能行矣如此而用车何不可之有惟我用之而彼不用彼以万人之众穿地以为长沟沟之上积以所起之土不日而成则吾之轮有所柅马有所制而不得行矣
  汉夏侯婴破李由军于雍丘以兵车趣战疾破之武帝时卫青军出塞击匈奴以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千骑往当匈奴
  李陵击匈奴与单于相值围陵军陵居两山间以大车为营引士出营外为陈连战
  马端临曰车战之制汉尚用之然详考其辞则是以车载糗粮器械止则环以为营耳所谓甲士三人左持弓右持矛中执绥之法已不复存矣
  晋马隆击鲜卑树机能以众数万据险拒之隆以山狭隘乃作偏箱车地广则为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转战而前行千馀里杀伤甚众遂平凉州李靖曰偏箱鹿角兵之大要一则治力一则拒前一则束部伍三者迭相为用斯马隆得古法深矣臣按古者车制用四马驾之毎车用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五人其制太大利于守而不利于战可以行近而不可以行远行易地则易而险路则难体制重而转动为艰一车之费动至千百成造非一二日可具且人皆不用而我用之非独用之战陈为难则虽行之大陆通逵亦有所杌𣕕者矣惟晋马隆所谓偏箱车地广则用鹿角车营路狭则为木屋施于车上且战且前所谓鹿角车营者以车为营而人居其中架枪刀于车上如鹿角然也今其制虽不可考然自古车皆有两箱而此车独以偏箱名则其偏为一箱可以意推矣盖大箱者大车也一箱者小车也惟其车之小故可行于狭隘之地而且战且前焉臣观今世有独轮车民间用以般运者一夫推之而或用一二人以前挽似亦可以为战具然其制亦为两箱偏载则倾欹推行颇迟滞臣家岭南尝经行海北地其所造小车独轮无箱若因其制而改以为战车一可以战二可以前拒三可以为营四可以冲突五可以载军装六可以舁病卒且其费不多千钱以下可具一车中途有损不用匠而可修逢险阻则舁以行遇急难则弃而去大率一车用卒五人一人推而二人挽二人执兵仗以辅之凡五人者之食具衣装皆载其中中途有一人病者则以人舁物而以车载人夜则环列以为营可免士卒夜夜立栅挑堑之扰其车之式具于分注乞下有司计议如有可采行下工曹依式制造就令队伍中二十五人为五车其于成法无有变更其于行军不为无助其车之式用两木围九寸长九尺者为辕辕之首斜弯而起中以受轴为独轮其轮径二尺有五寸以板为之而不设辐中为死毂又于施轮处前后五六寸许两辕上各加一横木前二后三又于后横木近轮处斲为二孔用二小弯木条寘其孔中引而屈之如弓状䋲䌸其端于前横木上有所载则以绳系于其上又于轮之后两辕下用木为足与轴等其后横木上施软蓐以为坐席席之下两足间施竹箄以盛食器军中刁斗用毕亦载其中其辕首交合处其高准马胸   取铸鐡为利器如耕犂様冒于交辕之首临战用以当敌之马胸也去辕首尺许又横施一鐡条长尺三四寸许上列齿以架刀枪两辕之旁其前后各为鐡镮四  前系鐡锁后系鐡钩聨车为营之际前镮相去稍远则用锁系之于镮后辕紧相挨傍则以鐡钩搭其镮彼此相维以为固又于后镮之次左右各加以一大镮驻车时用刀或枪贯镮中而立焉彼两军交锋之际则列于前以拒马以代鹿角敌来冲突一夫推之而前四卒各执刀枪以夹持之趋前以当其马胸又用木或革为折疉牌立于车上以蔽推车者大抵其车不用雕饰其不可施斧斲处只用麻䋲缚紫毎车上各具刀斧斲各一及板木绳钉之类以备急用
  唐大历中马燧为河中节度使造战车冒以狻猊象列㦸于后行以载兵止则为陈或塞险厄以遏奔冲器械无不犀利
  臣按史马燧此车即哥舒翰所用以收黄河九曲者也范仲淹亦尝以此车请造于朝
  宋真宗咸平中吴淑上疏请复古车战之法谓夫人平居犹必谨籓篱固关键以备不虞何况当敌人之战陈御突骑之轻慓而无蔽䕶哉夫人之被甲铠所以蔽䕶其身也而战之用车亦一乘之甲铠也夫鳞介之虫肌肉在内鳞介在外所以自蔽岂可使肌肉居外而鳞介反在内乎夫用车以战亦一乘之鳞介也故可以行止为营陈贼至则敛兵附车以拒之贼退则乘胜出兵以击之用奇掩袭见可以进故出借此为所归之地入则以此为所居之宅故人心有所依据不惧敌骑之陵突也
  臣按淑之车制取常用车接其衡𨋗驾以牛布为方陈此但可用之平地而施于险阻恐未易行也其后至和中有郭固车战法嘉祐中有章询陈脚兵车治平中有黄怀信万全车后李纲又上车制图王大智造霆电击车然而卒不见于用用者亦未闻有战胜之效有则史书之矣宋失西北二边之险而以平原旷野为边尚未闻以车战取胜况今日之边皆临崇山峻岭浮沙积石也哉其车之大者决不可用也无轻信人言耗民财费工力以为无益之事
  李纲言步不足以胜骑而骑不足以胜车请以车制颁于京东西路使制造而教习之因绘图进呈其法用綂制官张行中所创两竿双轮上载弓弩又设皮篱以捍矢石下设鐡裙以卫人足长兵御人短兵御马傍施鐡索行则步以为陈止则聨以为营毎车用卒二十有五人四人推竿以运车一人登车以发矢馀执军器夹车之两傍毎军二千五百人以五之一为辎重及卫兵馀当车八十乘即布方陈则四面各二十乘而辎重处其中诸将皆以为可用
  臣按李纲建此议盖在金人侵汴之时也所谓京东西路在今山东河南湖北之境盖此等兵车止可用于平原旷野而边塞之间险阻之地恐未必皆宜
  魏胜创为如意战车上为兽面木牌大枪数十垂毡幕软牌毎车用二人推毂可蔽五十人行则载辎重器甲止则为营挂搭如城垒人马不能近遇敌又可以御箭镞列陈则如意车在外以旗蔽障弩车当陈门其上置床子弩矢大如斲一矢能射数人发三矢可数百步炮车在陈中施火石炮亦二百步两陈相近则陈间发弓弩箭炮近陈门则刀斧枪手突出交陈则出骑兵两向掩击㧞陈追袭少却入陈问稍憩进退俱利伺便出击虑有拒遏预为解脱计
  臣按兵车乃古者常战之具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彼此同一其制焉后世则人自为之制随其时势用其智巧而创为之不拘拘于古法然善用之者则亦可以取胜魏胜所制之车其制今不可考然大率有三曰如意战车曰弩车曰炮车今不必尽如其制诚能推求其故而以意消息之合三者以为一制为人推之车数人之力可将者树牌垂毡列枪驾炮毎两必须蔽数十人略如胜所制者毎边城制三五百两岁遇农作之时运置田所障蔽官军俾得耕获战以为陈居以为营收获以为载不为无益以上车法
  通典黄帝制陈法
  李靖曰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其形井字开方九焉五为陈法四为间地此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此所谓终于八也及乎变化制敌纷纷纭纭斗乱而法不乱浑浑沌沌形圆而势不散所谓散而成八复而为一也
  独孤及曰黄帝受命之始顺杀气以作兵法文昌以命将握机制胜作为陈图夫八宫之位正则数不𠎝神不忒故八其陈所以定位也衡抗于外轴布于内风云附其四维所以备物也虎张翼以进蛇向敌而蟠飞龙翔鸟上下其势以致用也至若疑兵以固其馀地游车以按其后列弛张则一广失举掎角则四奇皆出
  臣按陈法说者谓其为黄帝所作亦犹世人谓医书出于轩岐虽未必然而历代名医用之以己疾而取效也多矣八陈之作未必是黄帝所作然后世之善用兵者如诸葛亮李靖之徒皆本之以立战陈或建之为图或笔之于书可考也大凡天下事必有定法法不定而能成事者未之有也朱熹曰陈者定也八陈图中有奇正前面虽未整猝然遇敌次列便已成正军矣蔡元定曰譬如一十分雄壮之人与一四五分力人厮打雄壮人只有力而四五分人却识相打法对副雄壮之人更不费力只指点将去可见八陈之法有以寡敌众之理观朱蔡二子之言则陈法与争战不为无益矣故载之
  夏官中春教振旅司马以旗致民立旗期民于其下平列陈如战之陈中夏教茇舍如振旅之陈中秋教治兵如振旅之陈
  臣按司马中春教振旅如战之陈盖必国之所用以战者其布列方位弥缝偏伍分合坐作进退疾徐皆有一定之号令方法故于仲春之日教民以振旅其所演习者一皆如临战对敌之时也故曰如战之陈至于夏之茇舍秋之治兵又一皆如春之振旅焉是故今日之所以教也者即前日之所已用也者教之于闲暇者此法也用之于临敌者亦此法也
  曲礼前有水则载音戴青旌前有尘埃则载鸣鸢䲭属前有车骑则载飞鸿前有士师则载虎皮前有挚兽则载貔貅
  郑玄曰戴谓举于旌首以警众也礼君行师从前驱举此则士众知所有所举各以其类象
  孔颕达曰王行宜警备善恶必先知之又军陈卒伍行则并衔枚无諠声若有非常不能传道且人众广远难可周遍故前有变异则举类示之左传曰前茅虑无是也青旌谓画为青雀于旌上举示之军士望见则知前值水也鸢鸣则风生风生则尘埃起故前有尘埃则画鸱于旌首而戴之不言旌从可知也雁行列与军骑相似故前有车骑则画鸿于旌首而戴之虎威猛兵众之象若前有兵众则举虎皮于竿首挚兽猛而能挚谓虎狼之属貔貅是一兽亦有威猛若前有猛兽则举此貔貅皆欲使众见以为防也臣按史宋曹翰遣五骏骑为斥候授以五色旗人执其一前有林木则举青旗烟火举赤旗虏冦举白旗陂泽举黑旗丘陵举黄旗虽不拘拘于古而得古人前茅虑无之意且简以易知行军者不可不知也
  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在上急缮其怒
  郑玄曰以四兽为军队象天也招摇星在北斗杓端主指者急犹坚也缮读曰劲又画招摇星于旌旗上以坚劲军中之威怒
  孔颕达曰此明军行象天而作陈法也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方宿名也招摇北斗第七星也北斗居四方宿之中以斗末从十二月建而指之则四方之宿不差军行法之既张四兽于四方而摽招摇于中上以指正四方故军旅士卒起居举动坚劲奋怒象天之行也
  臣按先儒谓军之耳目在旗鼓故以朱玄青白以别其方色所以用众也先王之征伐非私怒也致天讨而已故随四方之色绘四方之宿而各寓以其所象而摽北斗于其中以见奉天致讨之义
  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各司其局
  郑玄曰度谓伐与步数局步分也
  孔颕达曰左右有局者军中在左在右各有部分不相滥也各司其局者军行须监领各有所司部分也臣按进退有度左右有局各司其局凡行军之法皆不外乎此无度无局则不成军矣
  左传桓公五年王周恒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曼伯为右扼祭仲足为左拒原繁高渠弥以中军奉公为鱼丽之陈先偏后伍伍承弥缝
  杜预曰司马法车战二十五乘为偏以车居前以伍次之承偏之隙而弥缝其阙漏也五人为伍此盖鱼丽陈法
  李靖曰按春秋鱼丽陈先偏后伍此则车徒无骑谓之左右拒言拒御而已非取出奇胜也晋荀吴伐狄舍车为行此则骑多为便唯务奇胜非拒御而已臣按杜氏所谓车战二十五乘为偏司马穰苴兵法之文也五人为伍周礼司马之文也战陈之法见于经传者始此
  桓公八年楚子伐随随侯御之望楚师季梁曰楚人上左君必左无与王遇且攻其右右无良焉必败偏败众乃携矣少师曰不当王非敌也弗从战于速杞随师败绩
  苏洵曰管仲谓攻坚则瑕者坚攻瑕则坚者瑕呜呼不从其瑕而攻之天下皆强敌也范蠡曰凡陈之道益左以为牡设右以为牝春秋时楚伐随季梁教随侯攻其右无攻其左以左乃楚王之所在彊兵在焉盖一陈之间必有牝牡左右要当以吾彊攻其弱尔唐太宗曰吾自兴兵习观行陈形势毎战视敌强其左吾亦强吾左弱其右吾亦弱吾右使弱常遇强强常遇弱敌犯吾弱追奔不过数十百步吾击敌弱常突出自背反攻之以是必胜后之庸将既不能处其强弱以败而又曰吾兵有老弱杂其间非举军精锐以故不能胜不知老弱之兵兵家固亦不可无无之是无以耗敌之强兵而全吾之锐锋败可俟矣故智者轻弃吾弱而使敌轻用其强忘其小丧而志于大得夫固要其终而已
  臣按强弱兵家之常势胜败兵家之常事惟在要其终而已矣
  宣公十有二年为敖为宰择楚国之令典军行右辕在军之右者挟辕为战备左追蓐在左者追求草蓐为宿备前茅虑无茅明也在前者明为思虑其所无之事中权中军制权后劲后以劲兵为殿百官象物而动象其物类无妄动也军政不戒而备
  杜预曰在军之右者挟辕为战备在左者追求草蓐为宿备盖楚陈以辕为主也虑无如今军人前有斥候蹹伏皆持以绛及白为幡备虑有无也
  孔颕达曰茅明也在前者明其为思虑所无之事恐卒有非常当预告军中兵众使知而为之备也
  庄公四年楚武王荆尸授师子焉以伐随
  杜预曰尸陈也荆亦楚也更为楚陈兵之法子㦸也楚始于此参用㦸为陈
  臣按随武子所谓荆尸而举则是荆尸之法创于庄公至宣公时又举行之也夫楚子以诸侯之国处荆蛮之地其行师有纪律如此士会所以谓之能用兵而不可敌也况有天下之大奉天讨以行天诛孰能御之哉
  昭公二十一年公子城以晋师至救宋与华氏战于赭丘宋地郑翩愿为鹳其御愿为鹅
  杜预曰郑翩华氏党鹳鹅皆陈名
  臣按楚之陈名鱼丽郑之陈名鹳鹅即物以为名其布置之形状殆或类之与
  以上论战陈之法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三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战陈之法
  通典司马穰苴曰五人为伍十伍为队一军凡二百五十队馀奇为握奇故一军以三千七百五十人为奇兵队七十有五以为中垒守地六千尺积尺得四里以中垒四面乘之一面得地三百步垒内有地三顷馀百八十步正门为握奇大将军居之六纛五麾金鼓府藏辎积皆中垒外馀八千七百五十人队百七十五分为八陈六陈各有千九十四人六陈各减一人以为陈之部署举一军则千军可知
  苏轼曰司马法曰五人为伍五伍为两万二千五百人为军二百五十取三焉而为奇其馀七以为正四奇四正而八陈生焉夫以万二千五百人而均之八陈之中宜其有奇而不齐者是以多为之曲折以尽其数以极其变钩聨蟠屈各有条理
  臣按凡兵者有四正四奇皆合而为一或离而为八是曰八陈故以正合为奇胜也大抵穰苴之法即古司马之法其队伍营垒坐作进退之度皆有所本世谓之穰苴陈法陈法者所以训齐士卒使其上下如一前后左右进退周旋如身之运臂臂之使指无不如意也
  孙子曰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彍弩节如发机纷纷纭纭斗乱而不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散也李靖曰臣修其术凡立队相去各十步驻队去师队二十步毎隔一队立一战队前进以五十步为节角一声诸队皆散立不过十步之内至第四角声笼枪跪坐于是鼔之三呼三击三十步至五十步以制敌之变马军从背出亦五十步临时节止前正后奇观敌如何再鼓之则前奇后正复邀敌来伺隙𢭏虚
  吴起教战之令短者持矛㦸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鼔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士乡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鼔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趣食四鼓严办五鼓就行闻鼔声合然后举旗
  臣按说者孙吴兵法主于权谲非王者之师然其计谋虽有诡诈而其行军布陈之法则多有可取
  蜀诸葛亮推演八陈图咸得其要
  杜牧曰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今䕫州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八行为方陈奇正之出皆生于此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环无穷也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用六数今盩厔司竹园乃有旧垒司马懿以四十万步骑不敢决战皆知其能也
  朱熹曰陈图自古有之周官所谓如战之陈盖是此法握机文虽未必风后所作然由来须远武侯立石于江边乃是水之回洑处所以水不能漂荡其择地之善立基之坚如此此其所以为善用兵也
  臣按亮至南中生致孟获使观于营陈之间纵使更战七纵七擒获曰公天威也司马懿按行营垒叹曰天下奇材由是观之武侯所置之陈诚非偶然也至今鱼复平沙上垒石八为行相去二丈凡六十四蕝晋桓玄见之谓为常山蛇势说者谓玄妄言耳呜呼神兵非学到自古不留诀至人心已悟后世徒妄说苏氏之言有自哉
  唐太宗问李靖曰卿所制六花陈法出何术乎靖对曰臣所本诸葛亮八陈法也大陈包小陈大营包小营隅落钩连曲折相对古制如此臣为图因之故外画之方内环之圜是成六花俗所号耳太宗曰内圜外方何谓也靖曰方生于正圜生于奇方所以矩其步圜所以缀其旋是以步数定于地行缀应于天步定缀齐则变化不乱八陈为六武侯之旧法焉
  太宗曰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斯八陈何义也靖曰传之者误也古人秘藏此法故诡设八名尔八陈本一也分为八焉若天地者本乎旗号风云者本乎旛名龙虎鸟蛇者本乎队伍之别后世误传诡设物象何止八而已乎
  太宗曰五行陈如何靖曰本因五方色立此名方圆曲直锐实因地形使然凡军不素习此五者安可临敌乎朱熹曰八陈之法毎军皆有用处天冲地轴龙飞虎翼蛇鸟风云之数各为一陈有专于战斗者有专于冲突者又有纒绕之者
  又曰古来许多陈法遇征战亦未必用得所以张巡用兵未尝仿古兵法不过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盖未论临机应变方略不同只如地圆则须布圆陈地方则须布方陈亦岂容槩论也
  臣按史称靖舅韩擒虎毎与论兵辄叹曰可与语孙吴非斯人而谁其后仕唐为大将平萧铣于江陵获辅公袥于丹阳禽颉利平吐谷浑太宗谓古韩白卫霍无以加则是靖自用其法有实效矣说者谓靖与太宗问对之书乃宋阮逸假托而作考宋仁宗命王震校正武经已有其书岂其然哉
  宋仁宗曰黄帝始置八阵法败蚩尤于涿鹿诸葛亮造八陈图于鱼复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此即九军陈法也后至韩擒虎深明其法以授其甥李靖靖以时遭久乱将帅通达其法者颇多故造六花陈以变九军之法使世人不能晓之大抵八陈即九军九军者方陈也六花陈即七军七军者圆阵也盖陈以圆为体方陈者内圆而外方圆陈则内外俱圆矣故以圆物验之则方以八包一圆以六包一此九军六花之陈大体也六军者左右虞候军各一军为二虞候军左右军各二军为四厢军与中军共为七军八陈者加前后二军共为九军朕采古之法酌今之宜曰营曰陈本出乎一法而已止则曰营行则曰陈奇正言之则营为正陈为奇也臣按自古出师必有营有陈止而无营则无以自守行而无陈则无以制敌周礼大司马四时之教中春振旅执鼓铎镯铙以教坐作进退徐疾疏数之节中秋治兵所载旗物若太常旗旜旐旟之属中冬大阅所以立表陈车徙坐作驰行三时之教皆所以习为陈法也若夫中夏之茇舍谓之茇舍者茇如召伯所茇之茇茇之为言草止也其所以撰车徒读书契辨号名而凡门名县鄙各以其名百官各象其事以辨军之施事盖三时之教教以行陈之法也夏时之教教以止营之法也周之制不可详惟今世兵家所传陈法虽未必如武侯卫公之旧然亦未尝无所本者也夫时势不同面势不一地之险易既有所限卒之多寡复有不齐而又敌有强弱智愚勇怯之不同有不可一槩而论者所谓陈法未必皆一一可用如古人所云者也然用之虽在乎应机然习之则在乎有素譬之学奕然局面虽不可豫料而行动机变则不可不预知也知之固未必尽皆可行然非熟之于目得之于手则亦岂能应之以心哉臣请命知兵事大臣将古人陈法详加审定櫽括以为图条陈以为说使人人易晓然后诏武臣俾其按图布陈使六军之士皆习熟于耳目见闻之间晓了于心口意虑之际一旦有事大将有所谋为处置上得所依循下知所指示而行之不难矣
  宋吴璘立垒陈法毎战以长枪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强弓次强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约贼相搏至百步内则神臂先发七十步强弓并发次陈如之凡陈以拒马为限鐡钩相连俟其伤则更代之遇更代则以鼔为节骑两翼以蔽于前陈成而骑退谓之疉陈
  朱熹曰大要临陈在番休递上分一军为数替将战则食第一替人既饱遣之入陈便食第二替人第一替人力将困即调发第二替人往代第三替亦如之只管如此更番则士常饱健而不至于困之张柔直守南剑退范汝为用此法方汝为之来寇也柔直起乡兵与之战令城中杀羊牛豕作肉串仍作饭分乡兵为数替以入陈之先后更迭食之士卒力皆有馀遂胜汝为又刘信叔顺昌之胜大槩亦是如此时极暑探报人至云敌骑至矣信叔令一卒擐甲立之烈日中少顷问甲热乎曰热矣可著手乎曰热甚不可著手矣时城中军亦不多信叔尝有宿戒遇战则分为数替于是下令军中依次饮食士卒更番而上又多合暑药往者归者皆饮之故能大败敌人盖方我甲士甲热不堪著手则敌骑被甲来者其热可知又未免有困馁之患于此击之是以胜也
  臣按朱子所论张觷刘锜所以破敌者皆是更休之法璘之疉陈法亦是更代但璘是俟其伤而更代之夫二人者皆是立为定法预分其人为班次而更休之也然璘以鼔为节则敌知我更代之期或生他计宜于未战之先某队以某人为初班替某人其次班三班亦如之别为暗号使其潜自更替之为无患也吴璘谓其疉陈法乃古束伍令束伍令见兵法尉缭子今考之不合不知何据而云然以上陈法
  史记武王即位九年东伐以观诸侯集否师行师尚父左杖黄钺右把白旄以誓曰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遂至盟津
  马融曰苍兕主舟楫官
  臣按此古人用舟师之始考齐世家太公会舟楫于盟津则舟师自武王时已有之盖以济河也其后春秋时孟明济而焚舟亦皆在乎河然亦暂以济尔非若吴楚之人用之则专以战焉昔人谓吴人以舟檝为舆马以江海为平道是其所长吴人以舟师伐楚又越军吴军舟战于江伍子胥对阖闾以船军之教比陆军之法大翼者当陆军之车小翼者当轻车突冒者当冲车楼船者当行楼车走舸者当轻走骠骑公输般自鲁之楚为舟楫之具谓之钩拒退而钩之进则拒之又以历代史考之舟师可以进战之处东南之师趋三齐者自淮入泗而止刘裕伐南燕舟至下邳是也趋河北者自汴入河而止桓温伐燕至枋头是也舍舟登陆尚得半利趋关中者自河而入径至长安王镇恶以蒙冲小舰至渭桥是也水陆并进可得全利此皆以舟师进者也若夫舟师可以守之处塞建平之口使自三峡者不得下此王濬伐吴杨素伐陈之路也据武昌之要使自汉水者不得进此何尚之所谓津要根本之地也守采石之险使自合肥者不得渡盖韩擒虎尝因以灭陈也防瓜步之津使自盱胎者不得至盖魏大武欲道此以寇宋也扼其要害使不得进此皆以舟师守者也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楚子为舟师以伐吴
  昭公十七年吴伐楚战于长岸大败吴师而获其乘舟馀皇或作艎舟名
  臣按此南国用舟师见于史者始此
  哀公十年吴徐承吴大夫帅舟师将自海入齐
  臣按此战用海舟之始吴之海道通齐盖自春秋时已然矣
  汉武帝时朱买臣言东越王居保泉山更徙居大泽中今发兵浮海直指泉山陈舟列兵席卷南行可破灭也乃拜买臣为会稽太守诏买臣到郡治楼船备粮食水战具岁馀买臣受诏与韩说俱击破东越
  臣按西汉会稽郡治在今苏州则吴之海舟可通闽久矣臣尝因是而通考天下之海道观秦运负海粟以给北边及吴徐承帅舟师将自海道入齐汉武伐东越亦自会稽以舟师入闽则燕可至齐齐可至吴吴可至闽盖自秦以前则已通行矣然吴既可至闽闽之至广尤易易然臣于制国用条尝请复元人海运今日诚能用军三四万人舟三五千艘由海道漕运因而教以水战则东可以制朝鲜南可以制交阯噫当元盛时而知为此备则张士诚方国珍岂敢称乱哉惜乎当时惟以运粮而不习水战
  武帝时有楼船有戈船有下濑有横海江淮青齐皆有楼船军击南粤救东瓯则用江淮会稽楼船灭朝鲜则用齐楼船又开昆明池以习水战
  臣按汉人之造舟以为战具于凡边江海之处皆为楼船臣窃以为船谓之楼其质必大所费盖不赀也有事而造之则缓不及事无事而造之则贮之无用之地岁久而自弊弊而又造则劳民费财多矣臣请凡为运舟者必备战具无事则用以漕有事则用以战岂不一举而两得哉今沿海卫所造为备倭船只岁岁督造而无一日之用劳费无已况操海舟与河舟不同军不素练一旦驱之登舟以战彼方眩晕呕吐之不暇又岂能御敌哉况其舟中器具朽腐仓卒岂能猝办贼舟多而我舟少其不能敌之决矣臣请革罢此舟备倭官军惟拒之使不登岸不必追之可也
  魏曹操遗孙权书欲治水军与之会猎于吴张昭等曰操得荆州水军蒙冲斗舰浮以沿江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周瑜曰操舍鞍马仗舟楫远渉江湖不习水土禽操宜在今日瑜与先主进与曹操遇于赤壁瑜部将黄盖取蒙冲斗舰十艘载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预备走舸系于其尾时东南风急盖以十舰最著前中江举帆馀船以次俱进去北军二里馀同时发火火烈风猛船往如箭烧尽北船延及岸上营落烟焰涨天瑜等率轻锐继其后靁鼓大进曹操军败退
  臣按此古人焚敌舟之法
  晋武帝谋伐吴诏王濬修舟舰乃作大船连舫百二十步受二千馀人以木为城起楼橹开四出门上得驰马往来又画鹢首怪兽于船首以惧江神舟楫之盛自古无有吴为鐡锁横截江险又作鐡椎暗置江中濬知状乃作大筏数十亦方百馀步缚草为人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鐡椎辄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馀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断于是顺风鼓棹迳造三山
  臣按王濬造巨舟沿长江而下其大至方百二十步受二千馀人今长江故在舟行往来者虽百斛之舟尚有胶于浅者今晋舟如许之大转动为难要非良法也
  晋有指南舟
  臣按今番舶于舵楼之下亦置盘针盖凡舟皆用盘针于舟中以定方向非专设为一舟也
  宋太祖开宝七年命曹彬伐南唐彬等发江陵水陆并进克池州败唐兵于铜陵遂次采石矶初唐池州人樊若水累举进士不第遂谋归宋乃渔钓采石江上月夜乘小舟载丝绳维南岸疾棹抵北岸以度江之广狭㝷诣汴上书言江南可取状请造浮梁以济师宋主然之遣内侍往荆湖造黄黒龙船数千艘以大舰载大竹絚自荆渚而下命丁匠营之三日桥成议者以为自古未有作浮梁渡江者宋主不听师南下以若水为向导既克池州即用为知州者水请试舟于石牌口移置采石梁成不差尺寸宋师因之济江若履平地
  臣按自樊若水献量江为梁之策而江面遂不可守大抵据江为国者必得上流敌者不得我之上流若水此策亦无所施矣然是策也非但可施于江除大海外凡据水以为险者我若得其上流皆可潜遣人量其广狭以为浮筏蔑不济矣
  高宗建炎四年金乌珠入冦韩世忠与相持于黄天荡世忠以海舰进泊金山下将战世忠预命工锻鐡相连为长绠贯一大钩以授士之骁捷者平旦敌以舟噪而前世忠分海舟为两道出其背毎缒绠则曳一舟而入敌竟不得济乌珠既为世忠所厄欲自建康谋北归不得去或教以芦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地凿大渠二十馀里上接江口在世忠之上遂傍冶城西南隅凿渠一夜渠成次早出舟金人悉趋建康世忠尾击败之敌终不得济乃掲榜募人献所以破海舟之策有教其于舟中载土以平板铺之大船板以櫂桨俟风息则出江有风则勿出海舟无风不可动也以火箭射其蒻蓬则不攻自破矣一夜造火箭成是日引舟出江其疾如飞天霁无风海舟皆不能动以火箭射海舟蒻蓬世忠军乱焚溺而死者不可胜数世忠与馀军至瓜步弃舟而陆奔还镇江
  臣按或人之教乌珠御宋人大舟之法今仿而用之亦可制倭人之巨舟
  绍兴五年岳飞破杨太一名幺于洞庭太时与刘豫通负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轮激水其行如飞旁置橦竿官舟迎之辄碎飞伐君山木为巨筏塞诸港汊又以腐木乱草浮上流而下择水浅处遣善骂者挑之且行且骂贼怒来追则草木壅塞车轮碍不得行急击之贼奔港中为筏所拒官军乘筏张牛革以蔽矢石举巨木撞其舟尽坏太计穷赴水死
  臣按舟之大者非风不行而行风必以帆帆之制非蒻叶与竹𥰒则布为之以火箭射之无不焚者然则如之何而可曰杨幺之舟以轮激水虽无风亦可行也巧思者能师其意仿而制之则虽无风不用帆亦可行矣以上舟师
  以上论战陈之法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四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五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察军之情
  诗邶风击鼓之首章曰击鼓其镗击鼓声踊跃坐作击刺之状用兵戈㦸之属土功国中城漕卫邑名我独南行
  朱熹曰春秋隐公四年宋卫陈蔡伐郑正州吁自立之时卫人从军者自言其所为因言卫国之民或役土功于国或筑城于漕而我独南行有锋兵端矢锋死亡之忧危苦尤甚也
  臣按本朝学士朱善曰役土功于国者此民也筑城于漕者亦此民也南行而平陈与宋者又此民也先王之于民也不得已而用之则必先其所急后其所缓未闻众役并兴罢民之力以逞己之志若斯之甚者也是亦可谓忍矣其卒至于败亡也宜哉吁国风之诗皆出于闾巷之言先王命官采民诗以观民风民之言见于诗为治者诚能因民之言而察民之心所欲与聚所恶勿施王天下之大本在此矣况征伐大事又乌可咈民之情而必从己之志哉
  王风君子于役首章曰君子妇人目其夫之辞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凿墙而栖曰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朱熹曰大夫久役于外其室家思而赋之曰君子行役不知其反还之期且今亦何所至哉鸡则栖于埘矣日则夕矣牛羊则下来矣是则畜产出入尚有旦暮之节而行役君子乃无休息之时使我如何而不思也哉
  臣按谢枋得曰雨雪霏霏遣戍役而预言归期也卉木萋萋劳还率而详言归期也四牡之使宁几何时劳之曰我心伤悲吉甫在镐不过千里劳之曰我行永久吾观先王之心惟恐一人之劳苦惟恐一人之怨咨何也不如是非所以体群臣也本于推已及物之恕发而为序情闵劳之仁岂有无期度者哉今君子于役至于不知其期仁恕之意泯然矣由是推之暂时之役近地之行犹不可以无期矧以中土之人而为边鄙之戍沙漠沍寒之塞炎蒸瘴厉之乡一籍边关永无可归之期则人之愁怨无聊也可知矣居人上者恒念及此其去也有常时其归也有定限知其苦而闵其情加以恩而厚其赏则彼虽艰苦万状亦所甘心矣唐末之祸起于厐勋桂林之戍不更后世人主尚鉴之哉
  小雅采薇首章曰采薇菜名采薇薇亦作生出地也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晩也止靡无也室靡家𤞤狁北狄之故不遑暇也跪也居𤞤狁之故其卒章曰昔我往矣杨柳蒲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雪甚貎行道迟迟长远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详见真氏前书
  朱熹曰此遣戍役之诗以其出戍之时采薇以食而念归期之远也故为其自言而以采薇起兴曰采薇采薇则薇亦作止矣曰归曰归则岁亦莫止矣然凡此所以使我舍其室家而不暇启居者非上之人故为是以苦我也直以𤞤狁侵陵之故有所不得已而然耳盖叙其勤苦悲伤之情而又风以义也程子曰毒民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矣
  又曰卒章又设为役人预自道其归时之事以见其勤劳之甚也程子曰此皆极道其劳苦忧伤之情也上能察其情则虽劳而不怨虽忧而能励矣范氏曰予于采薇见先王以人道使人后世则牛羊而已臣按采薇之诗真氏已载其全篇于格物致知之要下察民情条其言谓此戍者之情郁结于中不能以自愬者文王乃先其未发歌咏以劳之如其身之疾疚焉者而臣于此不复详载惟摘取其首末二章而备详程朱之言程氏所谓毒民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上察民情则虽劳而不怨虽忧而能励斯二言也真得斯民之情在上者诚知军旅为毒民之具凡有兴举皆为乎民非不得已而不为及其役之也又能深察其情知其劳苦之状恤其饥寒之苦怜其室家之离旷念其生业之废坠有所用心则为上所知有所效力则不为人所掩如此则彼虽劳也而忘其为劳虽忧也而忘其为忧而一于敌君王之忾而功无不成矣
  诗序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已逢之故作是诗也其首章曰苕陵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其伤矣
  朱熹曰诗人自以身逢周室之衰如苕附物而生虽荣不久故以为比而自言其心之忧伤也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兵革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其首章曰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二章曰何草不玄何人不矜无妻曰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朱熹曰周室将亡征役不息行者苦之故作此诗言何草而不黄何日而不行何人而不将亦行也以经营于四方也哉
  李樗曰文王之民无不得其所矣而犹视之如伤此周之所以兴也幽王之民愁苦甚矣而幽王曽不之恤视民如禽兽此周之所以亡也兴亡之鉴岂远乎哉
  谢枋得曰东山采薇出车杕杜诸诗序情闵劳皆以室家之望者为说同为天民血气嗜欲岂有异哉先王以民待民幽王之待民如犬马耳故曰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臣按先儒谓苕之华言国家之衰微时物之凋耗人民不聊其生天运穷矣何草不黄言士民役使之烦数征行之劳苦上之人视之与禽兽无异人事极矣周室至是无可为矣此黍离所以降为国风也噫人君当四方无虞之时九重清燕之时试以二诗与先儒所论者而讽味焉其尚日思所以爱惜民力而培养元气凡有兴师动众揆之于天道人情物理事势茍可以已者无不已之非甚至于不得已无不已焉者以民待民而不至以犬马待其民必毋使天运至此而穷人事至此而极如二诗所云者天下岂有乱亡之祸哉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其二章曰四牡骙骙旟旐有翩乱生不夷平也靡国不泯灭也民靡有黎黒也俱也祸以烬灰烬於乎有哀国步运也斯频急蹙也
  朱熹曰厉王之乱天下征役不息故其民见其车马旌旗而厌苦之自此至第四章皆征役者之怨辞也辅广曰王者岂能无所征役但出于不得已则民将悦而从之以忘其劳今也使人见其车马旌旗而厌苦若是则民不可得而用矣乱生不夷乱日生而无平定之期也无国不灭无民不烬则甚言之耳君子之哀则哀其国家运祚之急蹙也
  其三章曰国步蔑灭也咨也天不我将养也靡所止疑定也云徂何往君子实维秉心无竞争也谁生厉怨也阶至今为梗病也
  朱熹曰言国将危亡天不我养居无所定徂无所往然非君子之有争心也谁实为此祸阶使至今为病乎盖曰祸有根原其所从来也远矣
  辅广曰居无所定则无以自安也徂无所往则无以避患也凡为君子则其心无所争耳然不知谁为此厉阶而使至今为病乎
  其四章曰忧心慇慇念我土乡也居也我生不辰时也逢天𫢸厚也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见也病也孔棘急也我圉边也
  辅广曰土宇谓乡里与室家也周在西故曰自西徂东前三章虽皆是征役者怨辞然二章则言乱生不已而要其祸乱之终三章则言行止无定而原其祸乱之始四章则言多矣我之见病也急矣我之在边也情益切而辞益哀矣
  臣按桑柔之诗凡十六章此四章皆士卒遭乱离而厌苦自伤之辞人君当承平无事之时而讽之于口察之于心必先有以调息而消弭之使其厉阶不生国步不频民之居者皆有定所民之出也皆有定向不至于多矣其见病也急矣其在边也则夫横目而黎首者见其车马之盛旌旗之美则欣欣然有喜色而不疾首蹙頞以相哀相怨矣
  汉高祖四年下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送其家
  六年令吏卒从军至平城及守城邑者皆复终身勿事八年又令士卒从军死者为槥归其县县给衣衾棺葬具祠以少牢长吏视葬
  臣按复谓除其赋役也
  光武建武元年从蓟还范阳命收葬吏士
  臣按高光皆起自兵间目见军士之劳苦故其于死者眷眷如此也死者感恩于地下则未死者安得不大有所感乎古人于犬马之死犹必葬之以帷盖况兵士有功于我乎
  唐陆贽言于徳宗曰旷岁持久师老费财加筭不止于舟车徴卒殆穷于闽濮笞肉捶骨呻吟里闾送父别夫号呼道路杼轴已甚兴发已殚而将帅犹曰财不足兵不多又曰兴师四方无远不暨父子诀别夫妇分离一人征行十室资奉居者有馈送之苦行者有锋刃之忧去留骚然而闾里不宁矣
  䞇又言曰古之善选置者必量其性习辨其土宜察其技能知其欲恶用其力而不违其性齐其俗而不易其宜引其善而不责其所不能禁其非而不处其所不欲而又类其部伍安其室家然后使之乐其居定其志奋其气势结其恩情抚之以惠则感而不骄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靡督课而人自为用弛禁防而众自不𢹂故出则足兵居则足食守则固战则强其术无他便于人情而已矣今则散徴士卒分戍边陲更代往来以为守备是则不量性习不辨土宜邀其所不能强其所不欲求广其数而不考其用将致其力而不察其情斯可以为羽卫之仪而无益备御之实也何者穷边之地千里萧条寒风裂肤惊沙𢡖目与豺狼为邻伍以战斗为嬉游昼则荷戈而耕夜则倚烽而觇日有剽害之虑永无休暇之娱地恶人勤于斯为甚自非生于其域习于其风㓜而睹焉长而安焉不见乐土而不迁焉则罕能宁其居而狎其敌也
  又曰今者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夷之馀终年勤苦之剧角其所能则练习度其所处则孤危考其服役则劳察其临敌则勇然衣粮所给惟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色而关东戍卒岁月践更不安危城不习戎备怯于应敌懈于服劳然衣粮所颁厚逾数等丰约相形隔绝斯甚
  臣按陆䞇之言灼见人情事弊而于征行之劳扰边塞之苦楚人情之哀怨军伍之事宜忽忽如昨日事如身亲履其地而目亲见其人辛苦劳顿悲啼怨恨阽于死亡欲求须㬰之生而不可得也其所以为之处置者则又如亲见其人亲理其事必如此而后可不如此则决然有不可者非泛泛然而虚为之言也后世圣君贤辅凡䞇所言皆当恒写一通置之座隅使边塞寒苦之状士卒哀怨之情恒接乎目每动于心
  宋太祖建隆元年给攻城役夫死者人绢三匹复三年三年又诏瘗征蜀战死士卒被伤者给缯帛
  臣按创业之君一戎衣而有天下虽曰天命然非人力亦不能以成也同时将士与我百战以争天下致我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大而又传于子孙世世享其富贵而无穷其一时攀鳞附翼之人幸而生者固与我共享之矣而其子孙亦与有焉若夫不幸而死者则是徒以一命而膏草野何为也哉此古之帝王所以既用人之力必恤人之身非徒恤其生而必恤其死也继世之君坐享富贵者尚体祖考之心而毋忘其富贵之所自哉
  张方平言于仁宗曰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至于远方之民肝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薫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刳脔鱼鳖以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见其号呼于梃刃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间虽八珍之美必将投箸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乎
  臣按此苏轼代方平所草之奏也人君有欲用兵以广地而雪愤者观此亦可以惕然于心矣
  或言古人之兵当如子弟之卫父兄而孙吴之徒必曰与士卒同甘苦而后可是子弟必待父兄施恩而后报也朱熹曰巡三军拊抚也而勉慰也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纩绵也言悦以忘寒此语出左传此意也少不得
  臣按孔子曰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解者曰体者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也此言最善形容夫人君之于士卒虽曰势分悬绝然其好恶则初无以异人君诚能设以其九重之身而处夫四塞之地而察其好恶之情切切然形之于言孜孜然念之于心恒使万里之外如在咫尺之间边塞之境恒在殿陛之下有情而无不达有功而无不知有屈而无不伸则凡为吾御边而敌忾者岂有不尽其心也哉或者之言所谓古人之兵当如子弟之卫父兄此就下人而言大义固当如是也若夫居人上者不能体情以尽下而惟责下之尽义非所谓以人望人也朱子所谓巡而拊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此意也少不得非但为将者少不得也而为君者亦岂可少哉
  以上论察军之情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六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遏盗之机
  周礼士师之职掌乡合州党族闾比之聨与其民人之什伍使之相安相受以比追追寇抟盗贼之事以施刑罚庆赏
  郑玄曰乡合者乡所合也
  贾公彦曰合其人民之什伍者此即因内政寄军令之类五家为比比即一伍也二伍为什以此什伍比追胥焉
  臣按先儒谓聨比其居什伍其人乡官之事也而士师掌之比追逐偦伺盗贼之事可见成周盛时虽称极治而圣人为民防患之心无所不及故乡各有所司而士师又合而治之以比合比以闾合闾以聨其居以伍合伍以什合什以聨其人所以然者使之相安有不安者必其人非聨比闾者矣使其相受有不受者必其人非比什伍者矣于是即其相安相受之同什伍者比而合之以抟盗贼昼则追逐之夜则偦伺之废事者则士师施之以刑罚有功者则士师施之以庆赏后世于里巷设为火铺更夫使之互相觉察以防盗贼其原盖兆于此
  士师掌士之八成一曰邦汋二曰邦贼三曰邦谍四曰犯邦令五曰挢邦令六曰为邦盗七曰为邦朋八曰为邦诬
  郑玄曰邦汋者斟酌盗取国家密事邦贼为逆乱邦谍为异国反间者犯邦令干冒王教令者挢邦令称诈以有为者为邦盗窃取国之宝藏者
  王昭禹曰为邦朋为私党以乱民也为邦诬造讹言以惑众也
  臣按八者而谓之成成者国法之成事品式也朝廷为此八者之成事品式以禁制夫臣民其事皆谓之邦者以见此乃国家之大事所以系安危治乱者非但乡党州闾之事也八者之中邦汋邦谍是交通外国之事犯令挢令是干犯王法之事邦盗不过窃取国货而已其间最是为邦朋者聚党以乱民为邦诬者讹言以惑众为邦贼者构逆以称乱三者乃国家之大恶生灵之祸本有天下国家者所当预惩宿戒者也先王立八成之法使士师掌之而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所以杜其几微遏其萌蘖者岂不豫哉
  司厉掌盗贼之任器货贿辨其物皆有数量贾而揭之入于司兵
  郑玄曰任器货贿谓盗贼所用伤人兵器及所盗财物也入于司兵若今时杀伤人所用兵器盗贼赃加责没入也
  吴澂曰贾而揭之定其所直之价而识之也
  臣按司厉一官専主追徴贼赃
  野庐氏掌达国道路至于四畿比犹校也国郊及野之道路宿息庐之属井树若有宾客则令守涂地之人聚𣝔与柝同之有相翔者诛之
  郑玄曰庐客行道所舍达谓巡行通之使不陷绝也宿息庐之属宾客所宿及昼止者也井共饮食树为蕃蔽相翔犹昌翔观伺者也聚𣝔之聚击𣝔以宿卫之也有奸人相翔于宾客之侧则诛之不得令冦盗宾客
  臣按周礼遗人凡国野之道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路室有委五十里有候馆候馆有积所以待宾客师役使命之往来既已掌于地官矣而秋官之野庐氏又职往来按比而肃其守卫焉由是观之可见古昔盛时所以防盗者无所不至非但以安行旅之往来实所以示国威之严肃也昔周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假道于陈以聘楚道茀不可行而知陈之不能守其国矧惟堂堂乎大朝威名远詟于万里之外九夷八蛮无不归仰顾于畿甸之间国门之外盗贼时时窃发公行以劫掠行旅斯声也岂可闻于遐外乎当道者以此为小事故不以闻盖不知周官设野庐氏之意单襄公讥陈人之语也臣请严敕捕盗之官都城之外五百里内有盗贼劫掠者其应捕及统督者不获盗皆革其冠服俾以必获为期三月之外除其名然京师地大而人众俗杂五方难于辨识与其督责于其后孰若豫备于其先请于都城之外分为数路每路约量远近立一望楼毎楼于常操军拨马军十名步军十五名五日一番轮守楼上置鼓一白旗一烽火一遇有盗贼楼上军即擂鼔举烟以白旗指其所往之方楼下军具器械逐之必抵其所至如此不必严刑督责而盗自无矣若夫冬月河冰之后于都城外设东西二营委军官一员督领马军各一二百名有大车运载者许其豫投辞告知会集众军必五车然后偕行每车差马军三名䕶送其军人刍料之具就俾僦车者给之仍先行合经由军卫如自良乡至涿州涿州至河间河间至徳州临清济宁以至于徐州此数处该班官军十月以后暂免赴操俾委官督领马军以次𨔛送至交换处遇有回车仍令顺䕶以回如此则道途无壅塞之患商宦无畏途之忧四方之人经历艰险至于近郊举首仰望九重宫殿于红云紫雾之中即有登仙之乐矣
  司寤氏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
  郑玄曰夜士主行夜徼候者
  王安石曰御晨行者御使须明而行禁宵行者禁之使止也
  臣按此所谓夜禁也今制一更三点禁人行五更三点放人行即此意
  修闾氏掌比国中城内宿谓宿卫互𣝔者与其国粥养也谓羡卒而比其追逐冦读为偦者而赏罚之禁径逾者与以兵革趋行者与驰骋于国中者邦有故则令守其闾互唯执节者不几察也
  郑玄曰禁径逾者兵革趋行者驰骋于国中者皆为其惑众也
  贾公彦曰邦有故谓有冦戎大丧札皆恐有奸非则令各守闾巷门有执节公使者不几察也
  刘彝曰掌比国中宿互𣝔者谓检国中夜士之守宿也互谓行马以断夜行者也𣝔谓击柝以守门闾而传更者也国之羡卒使之什伍以追偦擒捕冦贼获多者赏之否则罚之
  臣按成周之世所以防奸盗者畿内则有野庐氏城内则有修闾氏是以都城内外奸无所容闾里之问斩然以齐门巷之列肃然以宁虽有不逞之奸无由而起猝遇非常之变有以制服之而不至于猖肆也修闾氏掌比国中宿互𣝔者国中王城之中也比合什伍宿卫于王城之中以为追逐偦伺之备各于闾巷之间设为互以断行即今鹿角之类设为𣝔以传更即今木柝之属夜行有禁则入息者不趋于晦冥之时更漏分明则向晦者皆知夫早晩之候盖冦盗之兴皆于夜静人息之时而官府特于闾巷之间存此数辈俾其不寐以为奸盗之防此古昔盛时非独海宇之内无有大奸大冦而于闾里门巷之中虽胠箧穴墉之小盗亦无有也呜呼天下之事何者而不起于微小哉惟其绝之于微小所以不使其延蔓滋长而至于大且著也国初于南京设为四十八卫每卫各有营营两际各为门本卫官军就居其中遇有警急起集为易又于五城各设兵马司设立弓手専以巡徼京城内外即周官修闾氏之职也又于各坊里巷立为火铺支更守夜其与修闾氏所谓互𣝔追偦者无以异焉盖卫有所定居则呼召之军易集巡徼有攸司则追偦之责有归祖宗思患豫防之意深矣惟今京师盖袭胜国之旧街坊里巷参错不齐而卫所散处而士卒之名隶尺籍者聚散无常甚者野处在数十里之外幸而承平无事一旦不幸而有意外之变出于仓猝之间急欲有所召集岂不难哉臣愚欲于无事之先而豫为有事之备请复祖宗南京旧制虽然时异势殊当守成之后而为创始之谋诚未易也无已请用祖宗之意以为今日之备可乎夫南京之卫四十八今京卫七十有馀其卫署随处散置中亦有未置署者且其军士虽系籍卫中食粮至其操练以待调发则分在各营必欲使每卫各为一处聨比其居决有不能者今名籍在卫所队伍在将领而其所居之地方则各属兵马司也今京城地大人众聚四海之人杂五方之俗承平日久人烟众盛奸宄实繁一城之大仅设五司官僚十数员兵卒百十辈而京城内外不下百十万人家力有所不周势有所不及臣请毎城量地广狭远近添设行兵马司数处每处添设副指挥一员居守其司署相去以鼔相闻为限司前用四木建鼔楼一所添兵置鼔以支更每更击鼔而火铺则击析以相应由近及远不许杂乱又于该辖地方除官民及匠外凡系见操官军在地方住者不分赁寄及上班者皆俾报名附册就于本坊见居军官中推举其管操者一员官最高者或侯伯或都督都指挥无则把总指挥为众信服者奏闻以为地方总领每季一造册册成各为三一留本司一送兵部一送总领官每季行兵马司率领本坊见居官军起赴总领官私居参见每年四见此外不许擅自起倩旧例每兵马司岁委御史一员督察今既多立分司宜随地方广狭添差分管遇有儆急兵部下兵马司行御史督该司起集该方官军赴总领处听用如此则仓卒事起有备无患虽非祖宗设立军营初制然于其间处置得宜运用有方则亦其遗意之仿佛也又京城内外自来街坊因袭前代旧名俚俗不雅混乱无别宜令各该御史督同兵马司官分界画图别立新名每处立一大铺分统小铺每小铺设更夫六名每夜自二更一点起守至四更三点止其初更及五更不禁人行每更二人一守一巡其大铺更夫倍之大铺之立必在本巷内出大街口边对立木橦二四尺以下悬铁索三以截断行路二更一点以后即横絙以绝往来至四更三点方开其他小巷口可通大街处俱为栅门一更三点即锁断五更一点方开各行司为印烙牌数十面遇有公事及人家水火昏丧𦂳急等事许先赴行司告领牌面遇夜照放无牌而阑出及擅开者坐以罪每大铺置大铜锣一面小铺各置其小者一面遇有盗窃即声锣相应其城中大街及城下皆不必立铺其大街中及城下居者俱分守各巷口大铺大约京城直南北大街不过数处假如崇文门自门至四楼为一节又自此抵城下为一节每节夜拨马军十五名每夜止巡二更三更四更更轮五骑往来巡逻其馀仿此其九门城垣之下以城为限每城拨军之数亦如之其巡逻之军五军大营每日于见操官军内轮差如此则人家有盗贼之警而更铺得以阑拒而贼不得以出入国家有仓猝之变而军士易于召集而贼不得以纵横此虽琐末之事而所关系实大为国远虑者可不加之意乎臣因是而又有一见焉昔者周幽王举火以戏诸侯则是三代之时不独边境置立烽火而宫禁之中亦有之也今国家运气隆盛徳泽深厚所谓亿万年盘石之宗泰山而四维之者也万无意外之事然杞人忧天天岂有坠理而杞人忧之忧之诚愚也然不失为爱天之深臣愚请于皇城中豫蓄二高竿猝有不测之事即于琼岛上立之悬红灯为号其事缓急以灯多少为符预以遍告诸总戎大臣俾知其故又于九门上各立高竿以悬红灯定多少之数以示缓急之别遍告诸军以为进止分散之令如此则不烦三令五申而六军万姓可不言而谕不召而至矣此亦愚者之一虑
  论语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茍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朱熹曰言子不贪欲则虽赏民使之为盗民亦知耻而不窃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徳风小人之徳草
  朱熹曰为政者民所视效何以杀为欲善则民善矣尹焞曰杀之为言岂为人上之语哉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而况于杀乎
  臣按宋范祖禹上疏于其君首引鲁论此二章孔子答季康子之问之语而继之曰臣始读此二章书盖尝疑之以为圣人之言主于教化而已行之未必有近效也及观唐太宗初即位与群臣论止盗或请重法以禁之太宗哂之曰民之所以为盗者由赋役繁去奢省费轻徭薄赋选用廉吏使民衣食有馀则自不为盗安用重法邪自是数年之后海内升平路不拾遗外户不闭商旅野宿焉观太宗之政如此乃始知圣人之言不欺后世行之必有效也夫以区区之鲁国季康子为相孔子犹劝之以不欲所以止盗况天子之为天下乎伏见熙宁臣僚有奏请别立盗贼重法者自行法以来二十馀年不闻盗贼衰止但闻其愈多耳古者开衣食之源立教化之官先之以节俭示之以纯朴有邪僻之民然后齐之以刑岂有不治其本専禁其末哉祖禹所谓本者开衣食之源立教化之官先之以节俭示之以纯朴是已然先以节俭示以纯朴非无欲而欲善者不能也人君本节俭纯朴以为治则民之衣食足矣而又得人以教化之则民皆化于善而仰事俯育之皆足放僻邪侈自不为矣
  子曰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苏辙曰古之圣人止乱以义止盗以义使天下之人皆知父子君臣之义而谁与为乱哉昔者唐室之衰燕赵之人八十年之间百战以奉贼臣竭力致死不顾败亡以抗天子之兵而以为忠臣义士之所当然当此之时燕赵士唯无义也故举其忠诚専一之心而用之天下之至逆以拒天下之至顺而不知其非也孟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放僻邪侈无不为己故夫燕赵之地常苦夫士大夫之寡也
  臣按苏辙谓止乱以义止盗以义使天下之人皆知父子君臣之义谁与为乱哉臣窃以为乱与盗皆起于血气之勇心志之欲也夫盗之起始于里闾积而至于为大盗则乱天下矣是以古之圣王必制民恒产使其仰事俯育之有馀教以礼义使其知尊君亲上之当务则其心志有所养而不敢肆其欲血气有所制而不敢逆乎理则里社之间偷窃之盗且不作矣虽欲为乱何所资而起乎
  秦二世时发闾左戍渔阳者九百人屯大泽乡阳城人陈胜阳夏人吴广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法皆斩胜广因天下愁怨乃杀将尉令徒属曰公等皆失期当斩假令母斩而戍死者固什六七且壮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众皆从之乃为坛而盟称大楚攻大泽乡㧞之比至陈卒数万人入据之遂自立为王郡县苦秦法争杀长吏以应之使从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怒下之吏后至者曰群盗鼠窃狗偷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也乃悦
  臣按盗贼之起盖有所因也秦自始皇以来所以劳民力苦民心费民财戕民命者非一日矣民无以为生举手动足何者非杀身之地使有一隙生路民亦不寻死矣不得已而死中求生此广胜之徒所以造乱也二世承始皇酷虐之后天下愁怨之时虽施之以仁恩惠政犹恐不能补救况又自蔽其耳目哉盗已众矣而犹称无盗臣下有言盗者反怒之不当怒而怒当忧而不忧天下安得不乱哉
  汉武帝天汉中东方盗贼滋起攻城邑取库兵释死罪杀二千石掠卤乡里道路不通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督之弗能禁乃使光禄大夫范琨等衣绣衣持节虎符发兵以兴击所至得擅斩二千石以下诛杀甚众一郡多至万馀人数岁乃颇得其渠率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无可奈何于是作沈命法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
  臣按立法以除盗贼不可以不严亦不可以过于严不严则有司不肯用心除贼遂至养成大祸过于严则有司恐罪及己上下相蒙蔽以避文法因而驯致大乱二者皆非中道也盗贼之起必推求其致盗之由既得其由必研穷所以至于此者何故也既得其故必反其所为以民待民而不以盗待民如是而民为盗犹自若也然后以盗待之大抵民之所以为盗之故不在朝廷则在官吏又不然则是奸民之乘间生事也国家不幸而有盗贼之起则必反而思其所以致之者其祸起于朝廷则反已自责去其弊政起于官吏则根究所自而诛逐其人若但出于奸民则必急剿绝之痛惩以警众使毋至于滋蔓也如此处之庶㡬得中道乎
  宣帝时渤海岁饥盗贼并起上选能治者丞相御史举龚遂拜渤海太守召见问何以治盗贼对曰海濒遐远不霑圣化其民困于饥寒而吏不恤故使陛下赤子盗弄陛下之兵于潢池中耳今欲使臣胜之邪将安之也上曰选用贤良固欲安之也遂曰臣闻治乱民犹治乱绳不可急也惟缓之然后可治臣愿丞相御史且无拘臣以文法得一切便宜从事上许焉加赐黄金赠遣乘传至渤海界郡发兵以迎遂皆遣还移书敕属县罢逐捕吏诸持田器者皆为良民吏毋得问持兵者乃为贼遂单车至府盗贼闻遂教令即时解散弃其兵弩而持钩镰也鉏于是悉平民安土乐业遂乃开仓廪假贫民选用良吏慰安牧养焉齐俗奢侈好末技不田作遂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各以口率种树蓄养民有带持刀剑者使卖剑买牛卖刀买犊曰何为带牛佩犊劳来循行郡中皆有畜积狱讼止息至是入为水衡都尉臣按宣帝以渤海盗起选能治者丞相以龚遂应诏可谓得人矣以今观之虽曰遂之才能然非相臣之举则帝无由得以用之宣帝召至殿庭亲行诘问假之以文法宠之以厚赐此遂所以尽心效力使郡之盗贼悉平而皆为良民也于此一事可见宣帝留心民瘼虽以一遐远之郡二千石之吏犹拳拳如此盖欲无负乎上天之付托祖宗之传序而亦不虚受臣民之供奉爱戴也
  甘露元年免京兆尹张敞官数月京师吏民懈弛枹鼓数起而冀州部中有大贼天子使使者即家召敞拜冀州刺史到部盗贼屏息
  臣按朝廷不可无名望之臣名望之臣一足以当才能之臣十夫才能有无固在乎其人而其名望则系人君优假以养成之也朝廷有此名望之臣天下之人闻之有素一旦有繁剧难处之事委以任之则事半而功倍矣盗贼虽曰小人然非有智术者亦不能以聚众也所以敢于犯天诛而为灭族之举者非不知王法之严也自恃其能而谓人皆不已若也而一闻有智术出其右者其气自馁而从之者亦泮然解散矣宣帝起张敞而用之盖此意也
  以上论遏盗之机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七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遏盗之机
  灵帝时钜鹿张角事黄老以妖术教授号太平道自称大贤良师咒符水以疗病令病者跪拜首过遣弟子游四方转相诳诱十馀年间徒众数十万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莫不毕应填塞道路郡县反言角以善道教化为民所归杨赐上言宜敕州县简别流民䕶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事留中司徒掾刘陶复上疏申赐前议帝殊不为意角遂置三十六方方犹将军也大方万馀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讹言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以白土书京城寺官署门及州郡官府皆作甲子字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扬数万人以中常侍内官也封谞徐奉等为内应约以三月五日内外俱起至是角弟子唐周告之于是先收元义车裂诏三公司隶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事角道者诛杀千馀人角等知事已露驰敕四方一时俱起皆著黄巾为帜所在燔劫长吏逃亡旬月之间天下响应
  臣按黄巾之起始于张角以符水治病遂至转相诳诱远至十馀年多至数十万天下九州从之者八州内而宫省之宦官近而京城之直卫莫不事其道而同其谋其原皆起于符水咒病而已今天下往往有以此治病以求衣食者而京师尤多不徒不禁绝之而又为之建祠宇用其人以清要之职则又不独下之人为所惑而已也呜呼先王之世左道惑众者必诛政恐其惑世而驯致于大乱也有志于防乱者可不戒之于微哉
  灵帝以黄巾日盛召群臣会议北地太守皇甫嵩以为宜解党禁益出中藏钱西园厩马以班军士中常侍吕彊曰党锢久积人情怨愤若不赦宥与角合谋为变滋大请先诛左右贪浊大赦党人料简牧守能否则盗无不平矣帝惧而从之时宦官赵忠张让等贵宠第宅拟宫室及封谞徐奉等事发上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角通
  臣按张角之乱积十馀年而人从之者㡬遍天下则虽内官在天子左右亦与之通谋无一人敢言者何也盖一时贤人君子中常侍皆以谋为不轨而禁锢之是以举世之人莫不缄口结舌也吕彊谓不赦党人将与角合谋此盖以危言激帝尔党人岂为乱者哉是知为治之急务莫急于通人言人言不通虽以天下之大皆从一贼而无一人之敢言黄巾之乱若非其党之自言则灵帝终不知也呜呼后世人主宜以为鉴
  黄巾馀党贼帅韩忠复据宛拒朱儁儁鸣鼓攻其西南贼悉众赴之儁自将精卒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退保小城乞降诸将欲听之儁曰兵固有形同而埶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而更开逆意使贼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冦非良计也
  臣按处事者当知天下之大义朱儁谓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故不纳其降以纵敌长冦以为形同而势异呜呼此岂但形势哉大义亦不过如此也
  交阯多珍货前后刺史多无清行故吏民怨叛执刺史选贾琮为交阯刺史琮到部讯其反状咸言赋敛过重百姓莫不空单京师遥远告冤无所民不聊生故聚为盗贼琮即移书告示各使安其资业招抚荒散蠲复徭役诛斩渠帅为大害者简选良吏试守诸县岁间荡定百姓以安巷路为之歌曰贾父来晩使我先反今见清平吏不敢饭
  苏洵曰天下之势远近如一以吾言之近之可忧未若远之可忧之深也今广南川峡例以为远而朝廷稍有所优异者不复官之于此矧其地控制南夷氐蛮最为要害土之所产又极富伙明珠大贝纨锦布帛皆极精好水载出境而其利百倍故吏不能皆廉方今赋取日重科敛日烦罢弊之民不任官吏复有规求于其间淳化中李顺窃发于蜀州郡数十望风奔溃近者侬智高乱广南乘胜取九城如反掌国家设城池养士卒蓄器械储米粟以为战守备而凶䜿一起若渉无人之境者吏不肖也
  臣按天下之地势虽有内外远近而圣人一视以同仁初无内外远近之异焉观贾琮之治状苏洵之议论晓然知远方之民所以易动者非民之性习然也治之者不得其人也盖远方州县得一良令如得胜兵三千人得一良守如得胜兵三万人得一良部使者如得胜兵三十万人方其相安无事之时一方数千里之地若藩若郡若县得二三十辈之贤守长则足以安之矣不幸而民穷起而为盗为乱非得数十万人马钱粮未易以平之也呜呼当道之大臣掌铨选者何苦不为国计不为地方计而専为仕者之计不权其轻重缓急而拘拘于远近内外之较哉非独不智盖不忠也
  元魏孝文以李崇为兖州刺史兖土旧多劫盗崇命村置一楼楼皆悬鼓盗发之处乱击之旁村始闻者以一击为节次二次三俄顷之间声布百里皆发人守险要由是盗发无不禽获其后诸州皆效之自崇始也臣按李崇建楼置鼓防盗之法今亦可行然可于盗发之时行之平时不用亦可
  孝明时盗贼日滋征讨不息国用耗竭豫徴六年租调犹不足乃罢百官所给酒肉又税入市者人一钱及邸店皆有税百姓嗟怨郎中辛雄上疏以为夷夏之民相聚为乱岂有馀憾哉正以守令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宜及此时早加慰抚宜分郡县为三等清官吏选补之法不拘以停年三载黜陟有称职者补在京名官如不历守令不得为内职则人思自勉枉屈可伸彊暴自息矣
  臣按北魏之时以盗贼滋发之故征讨不息遂至国用耗竭而行一切聚敛之法议者归其罪于守令不得其人诚是也今宜为之法曰州县境中有盗群聚至五十人以上者半年不获亲民官革去冠带捕贼一年不获者除名府官及分巡官递减其罪获盗之数十获其三即与准免
  隋炀帝谋讨高丽诏山东置府令养马以供军役又发民夫运米塞下车牛往者皆不返士卒死亡过半耕稼失时榖价踊贵东北边尤甚斗米值数百钱所运米或粗恶令民籴以偿之又发鹿车夫六十二万二人共推米三石道途险远不足充糇粮至镇无可输皆惧罪亡命重以官吏侵渔百姓穷困于是始相聚为群盗邹平民王薄拥众据长白山剽掠齐济之郊自称知世郎言事可知矣又作无向辽东浪死歌以相感劝避征役者多往归之于是平原刘霸道漳南窦建徳鄃人张金称蓨人高士达皆聚众为乱自是所在群盗蜂起不可胜数徒众多者至万馀人攻陷城邑
  臣按周书有之抚我则后虐我则仇所谓虐之之甚者有三焉征戍之无已劳役之无已科敛之无已有一于此皆足以致乱为人上者盍亦反思乎吾之祖若宗皆起自匹夫吾幸承祖宗之祚䕃而有今日贵贱不同而好生恶死则同好逸恶劳则同好取恶予则同设使吾身处民之地上之人如此虐我必欲尽取吾之财使吾父母冻馁必欲竭尽吾之力使我亲属离亡吾堪此否乎一旦叛我起而为乱而吾之位得安乎身得乐乎不安不乐则吾不能以不操心纵假势力以平之则所损亦多矣况未必能平乎古语有言水所以载舟亦以覆舟得乎民心则为天子失乎民心则为独夫得民心之道无他惜民财爱民力而已民之财恒自足民之力恒有馀则得其心矣此保天下夀国脉之第一事也
  唐懿宗咸通九年初南诏陷安南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别戍桂州初约三年一代至是戍桂者已六年屡求代还徐泗观察使崔彦曽性严刻押牙尹戡等用事以军帑空虚不能发兵请令更留戍一年戍卒闻之怒都虞候许佶等作乱推粮料判官厐勋为主劫库兵北还所过剽掠州县莫能御诏遣中使赦其罪部送归徐各以私财造甲兵旗帜招集亡命众至千人陷宿州城悉聚城中货财募兵得数千人自称兵马留后寻陷徐州城城中愿从者万馀人勋又募人为兵人利于剽掠皆断鉏首而锐之执以应募由是贼众日滋官军数不利遂破鱼台等县又陷都梁城据淮口漕驿路绝勋又分遣其将南冦舒庐北侵沂海破沭阳下蔡乌江巢县攻陷滁州大掠泗州勋自谓无敌于天下作露布散示诸寨乘胜围夀州掠诸道贡献商货既而诸道兵大集于宋州勋始惧应募者益少勋乃驱人为兵敛富室及商旅财十取七八杀崔彦曽自称天册将军勋自九年七月作乱至明年八月始为官军所平
  胡寅曰何以聚人曰财故省费节用恐穷竭而召祸也民无信不立故明约慎令恐欺诈而人携也徐卒所以叛者为崔彦曽失信而已彦曽所以失信者为军帑空虚而已自宣宗末年诸镇相继逐帅而叛言事者以谓藩镇减削衣粮以充贡献之所致况懿宗穷奢极侈所费不赀则敛财之方必又多岐州府调度仅足自给一有变故无以应之如徐州是也然则俭与信岂非为国之急务乎
  臣按唐末之乱始此宋祁曰易云丧牛于易有国者知戒西北之虏而不知患生于无备唐亡于黄巢而祸基于桂林易之意深矣后世人主宜鉴前代之所以亡而兢兢于今日省费节用以足国之用明约慎令以孚人之心而毋驯致于唐人桂林之乱也哉
  僖宗时政在臣下南衙宰相北司宦官互相矛盾自懿宗以来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赋敛愈急关东连年水旱州县不以实闻上下相蒙百姓流殍无所控诉相聚为盗所在蜂起州县兵少加以承平日久人不习战每与盗遇官军多败乾符元年濮州人王仙芝始聚众数千起于长垣明年宛朐人黄巢亦聚众数千应仙芝巢少与仙芝俱以贩私盐为事巢善骑射喜任侠粗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遂为盗与仙芝攻剽州县横行山东民之困于重敛者争归之数月之间众至数万
  范祖禹曰自古贼盗之起国家之败未有不由暴赋重敛而民之失职者众也唐之季世政出阉尹不惟赋敛割剥复贩鬻百物尽夺民利故有私盐之盗使民无衣食之资欲不亡其可得乎
  臣按天地生人其蚩而蠢者为民其秀而黠者为士所业不同而各求以资所生者则同也是以国家盛时仕路通而聚敛之政不行士有士之业民有民之产有以自生故视死为重不敢轻其生恐或致于死地也故盗贼不兴祸乱不作当唐之世使黄巢一举而第进士或于进士科外别有进身之途则巢不贩私盐矣使盐而无禁则巢必终身业之盐虽有禁而无大罪巢必不改业而为盗矣使当时民生有恒业官司无厚敛而民皆有仰事俯育之资巢虽为盗不过为推埋劫掠之雄尔岂能旬月之间众至数万而横行于天下逐天子而犯宫阙乎是故明圣之主必多方以取士不尽利以遗民
  广明元年黄巢陷东都留守刘允章帅百官迎谒巢入城劳问闾里晏然张承范等将神䇿弩手发京师神䇿军士皆长安富家子赂宦官窜名军籍厚得廪赐但华衣怒鞭之以发其怒而疾驰也马凭势使气未尝更战陈闻当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贫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承范等至潼关搜菁中得村民百许使运石汲水为守御之备与齐克让军皆绝粮士莫有斗志巢至举声大呼声振河华士卒饥甚遂烧营而溃贼自潼关入长安称齐帝改元金统
  臣按黄巢入潼关时唐之兵粮皆无有也呜呼尚何以为国哉夫巢以一介小民攘臂一呼众至数十万而堂堂朝廷乃至冦临国门曽无数百可以御敌之兵曽无数月可以给军之饷不知平日举朝之间官僚所以坐曹分局者所干何事舟车所以日辇月运者其物安在虽曰承平日久储备废弛然自仙芝乱起至是亦七期矣帝虽不之悟而文武群臣乃无一人言及之一时南衙大臣皆出北司之门纵不为国计独不为身家计乎盍思曰贼若入关我用何人御之今日禁卒皆街市小人安能御冦纵使有人又于何处得军饷乎贼至潼关无备必长驱入京师天子必出走我一人随行而家属将置于何所乎呜呼后世人主观史至此必反思于心而思所以谨身节用信任君子而疏斥嬖近毋使国家一旦驯致于此无可奈何之地则永无祸患而常享安乐矣
  中和三年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多遣人历县镇诇事所至多所求取有二人过资阳镇独无所求镇将谢宏让邀之不至自疑有罪亡入群盗中捕盗使杨迁诱宏让出首而执以送使云讨击禽获以求功敬瑄不之问杀之备极惨酷见者冤之又有卭州牙官阡能因公事违期避杖亡命杨迁复诱之能方出闻宏让之冤遂大骂杨迁去而发愤为盗驱良民不从者举家杀之逾月众至万人立部伍署职役横行卭雅二州间攻陷城邑所过涂地先是蜀中少盗贼自是纷纷竞起
  臣按盗冦之生发固有民穷而为之者亦有官吏将激发而致之者焉此又不可不知
  周世宗时窦俨上疏请令盗贼自相纠告以其所告资产之半赏之或亲戚为之首则论其徒侣而赦其所首者如此则盗不能聚矣又新郑乡村团为义营各立将佐一户为盗累其一村一户被盗累其一将每有盗发则鸣鼓举火丁壮云集盗少民多无能脱者由是邻县充斥而一境独清请令他县皆效之亦止盗之一术也臣按窦俨所言新郑义营之法可与北魏时李崇村置鼔楼合而为一诚然则乡村之盗无所容矣及其所谓盗贼自相纠告给赏之法诚行则贼党互相疑贰不能久聚昔崔安潜出库钱千五百缗分置三市榜其上曰有能告捕一盗赏钱五百缗盗不能独为必有侣同侣者告捕释其罪赏同平人未几有捕盗而至者盗不服曰汝与我同为盗十七年赃皆平分汝安能捕我我与汝同死耳安潜曰汝既知吾有榜何不捕彼以来则彼应死汝受赏矣汝既为所先复何所辞立命给捕者钱使盗视之然后呙盗于市并灭其家于是诸盗与其侣互相疑无地容足散逃出境此其法虽善然用官钱可以暂而不可以久不若俨就以所告资产之半给之为可常也今后若有盗为同侣所执而不服者亦可以安潜此语折之
  以上论遏盗之机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七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八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遏盗之机
  宋太祖淳化四年青城民王小波作乱初蜀亡其府库之积悉输汴京自后任事者于常赋外更置博买务禁商贾不得私市布帛蜀地土狭民稠耕稼不足以给由是兼并者益籴贱贩贵以规利青城民王小波因聚众为乱且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者争附遂攻青城掠彭山杀县令旁邑响应王小波中流矢死其党推小波妻弟李顺为帅冦掠州县众至数十万僭称大蜀王诏以张咏知益州得便宜从事时宦官王继恩及上官正等总兵讨贼渐有成功顿师不进専务饮博剽掠馀冦匿山谷恃险结集势复张大州县多陷咏至以言激正等勉其亲行仍盛为供具饯之酒酣举爵属军校曰尔曹𫎇国厚恩无以塞责此行当直抵冦垒平荡丑类若老师旷日即此地还为尔死所矣由是决行深入大致克捷时冦掠之际民多胁从咏移文谕以恩信使各归田里且曰前日李顺胁民为贼今日吾化贼为民不亦可乎真宗咸平元年广武叛卒刘旴啸聚数千辈逐都巡检使略汉蜀邛州
  咸平三年益州戍卒作乱奉王均为帅均僭号大蜀改元化顺陷汉州
  吕中曰李顺之党方息而刘旴兴刘旴之徒方平而王均起何蜀人之好乱邪盖蜀民勇悍又狃于僭伪之久故易诱以乱耳然安李顺之党者张咏也平刘旴之乱者亦张咏也代以牛冕则王均反牧守其可非其人乎张咏使蜀者再真宗曰得卿治蜀无西顾忧此为蜀择咏非为咏择蜀也
  臣按苏洵尝拟为张方平之言谓民无常性惟上所待人皆曰蜀人多变于是待之以待盗贼之意而绳之以绳盗贼之法重足屏息之民而以砧斧令于是民始忍以其父母所仰赖之身而弃于盗贼故每每大乱夫约之以礼驱之以法惟蜀人为易至于急之而生变虽齐鲁亦然吾以齐鲁待蜀人而蜀人亦自以齐鲁之人待其身洵之言虽若假设然亦实有此理也盖秉彝好徳之性好善恶恶之心人人有之谁肯甘于为非为恶哉由乎上之人不以人理待之彼习知其然故亦自弃其身于非人理之地而不自惜耳呜呼为人上者寄斯民于守牧乌可専委柱后惠文冠峩峩武弁者哉
  仁宗庆历中贝州宣毅卒王则据城反则涿州人初以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为小校贝冀俗尚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等经及诸图谶书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出世则之与母诀也尝刺福字于背以为记妖人因妄传则字隐起争信事之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与连徳齐诸州约以正旦㫁澶州浮梁作乱会其党潘方净以书谒北京留守贾昌朝事觉被执故不待期冬至日知州张得一方与官属谒天庆观则率其徒劫库兵执得一囚之杀通判董元亨等则僭称东平郡王建国曰安阳事闻以文彦博为河北宣慰使平之
  臣按盗贼之窃发往往以妖术惑众伏读律文有曰凡师巫假降邪神书符咒水扶鸾祷圣自号端公太保师婆及妄称弥勒佛白莲社明尊教白云宗等会一应左道乱正之术或隐藏图像烧香集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扇惑民人为首者绞为从者流其法可谓严矣圣祖制法之初其为虑一何远也然欲禁绝其源当自京师首善地始宜敕巡城御史及兵马司官凡京城内外有假鬼神降神书符以救病报事为民者即令街方火甲具名报官究治驱遣之其当禁治而不禁治与容而为之者治以重罪及通行天下凡人家有収蓄异书者皆许赴官受直三月之后不首者他人首发重罪之是亦治朝遏乱之一术也
  欧阳修言近日盗贼纵横若不早图恐贻后悔臣计方今御盗者不过四事一曰州郡置兵为备二曰选捕盗之官三曰明赏罚之法四曰去冗官用良吏以抚疲民使不起为盗
  臣按除盗之法最不可缓缓则贼势日大徒侣日多往往贻他日之悔修之四事其去冗官用良吏以抚疲民其首务也得一良吏如龚遂之治渤海虞诩之治朝歌盗不难除矣
  富弼言于仁宗曰访得多有凶险之徒始初读书即欲应举及其长立所学不成虽稍能文不近举业仕进无路心常怏怏颇读史传粗知兴亡以至讨寻兵书习学武艺因此张大胸胆遂生权谋每遇灾祥便有窃议自负所图甚大蔑视州县既不应举又不别营进身往往晦名诡姓潜迹遁形乃与其徒密相结扇此辈散在民间实多纵无成谋亦能始祸要在得而縻之使所谋不成乞命臣寮可委者多方采访如有此等之人作草泽遗逸荐于朝廷随其所能量加恩命
  苏轼言于仁宗曰夫惟忠孝礼义之士虽不得志不失为君子若徳不足而才有馀者困于无门则无所不至矣臣愿特为京东西河北河东陜西五路别开仕进之门古者不専以文词取人故得士为多王者之用人如江河江河所趣百川赴焉蛟龙生之及其去而之他则鱼鳖无所还其体而鲵鳅为之制愿采唐之旧使五路监司郡守共选士人其人才心力有足过人而不能从事于科举者荐其材使得出仕比任子而不以流外限其所至朝廷察其尤异者擢用数人则豪杰英伟之士渐出于此涂而奸猾之党可得而笼取也
  轼又代淮南转运使李琮言于神宗曰扬雄有言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而班固亦论剧孟郭解之流皆有绝异之姿而惜其不入于道徳茍放纵于末流是知人言善恶本无常性若御得其道则向之奸猾尽是忠良故许子将谓曹操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使韩彭不遇汉高与盗贼何异臣窃尝为朝廷计以为穷其党而去之不如因其材而用之何者其党不可胜去而其材自有可用昔汉武帝尝遣绣衣直指督捕盗贼所至以军兴从事斩二千石以下可谓急矣而盗贼不为少衰者其党固不可尽也朝廷因其材而用之则盗贼自消而豪杰之士可得而使请以唐事明之自天宝以后河北诸镇相继为乱虽宪宗英武亦不能平观其主帅皆卒伍庸才而能于六七十年间与朝廷相抗者徒以好乱乐祸之人背公死党之士相与出而辅之也臣愿陛下精选青郓两帅京东西职司及徐沂兖单潍密淄齐鲁濮知州谕以此意使阴求部内豪猾之士或家富而多权谋或通知术数而晓兵或家富而好施如此之类皆召而劝奖使以告捕自效籍其姓名以闻于朝所获盗贼量轻重酬赏若获真盗大奸随即录用若只是寻常劫贼即累其人数酬以一官使此辈歆艶其利以为进身之资但能㧞擢数人则一路自然竞劝贡举之外别设此科则向之遗才皆为我用纵有奸雄啸聚亦是无徒
  秦观曰自古盗之所以兴皆出于仍岁水旱赋敛横出徭役数发故愚民为盗弄兵于山海险阻之间以为假息之计所可深虑者其间有豪俊而已何则人之豪俊犹马之有骥犬之有卢虽上观下获一日千里而纵蹄𪘏之变亦可畏也昔周亚夫得剧孟喜曰吴楚举大事而不求剧孟吾知其无能为也天下骚动大将得之隐如一敌国云唐纵朱克融北还卢龙未几军乱遂复失河朔夫孟克融皆匹夫耳而得失去就之间系吴楚之成败为河朔之存亡以此言之盗贼之间而有豪俊岂不为可深虑也哉臣以为销亡大盗之术莫大乎笼取天下之豪俊天下豪俊为我笼取则彼卒材鼠辈虽有千百为群不足以置齿牙之间矣国家取人之制其选高者惟制䇿进士夫豪俊之士固有文武纵横之间无不可者椎鲁少文独可以任之大事者使天下豪杰皆文武纵横之才二科足以取之若有椎鲁少文之人则不可得而取之矣是制䇿进士所得之外不能无遗材也
  臣按富苏二臣所见略同盖盗贼窃发古今代有彼其纷纷攘攘之徒为人所劫制者心无定志为利而动既可以诱胁而来亦可以哄吓而去无足虑者所虑者粗知文义识古今者尔其言足以动众智足以设谋其纵横诡秘机略变幻尤易以惑世而欺人此等之人茍非有以平时收拾之使其有所顾藉而不肯为非即不幸一旦有事则彼在中国则为盗贼主谋彼出外境则为夷狄效力其为祸害有非旦夕可已者仰惟祖宗用人于科目岁贡之外别有贤良方正才识兼茂经明行修诸科下至富户老人亦在所用之列盖以天下之大人材有能有不能故以此待之使其咸尽所用而无遗也近日用事者乃尽去之而颛颛用科贡二途甚非祖宗意也臣愚愿复旧制诸科以收拾天下遗才又敕有司凡士子有不习举业者有他才能艺术可称皆许荐闻随所能而试之量授一职其大江以北人才朴鲁固有心解而口不能言口言而手不能书者其中有知边情诸武事及膂力技能过人者亦许以名闻量用以为都司卫所幕官或补任或添注或于武职中试职其中才能出众者果有显效则不次用之以为将帅以为方面异日为国立功名攘夷狄亦未必不赖其用也夫然则天下之有才者皆有用而无出位之思国家之所用者无遗才而无意外之虑黄巢必不贩私盐张荣必不为阡能草书檄樊若水必不量江面张元吴昊必不为夏人之用黄师宓必不主侬氏之谋徐伯祥必不引交人以入冦也
  富弼言于神宗曰今来累有群贼白日入城开军资甲仗等库劫取衣甲物帛散与贼党州中兵士不满三十人州官散走贼徒恣行劫杀殊无畏惮官司势不能制御夫小冦聚集尚如此凌侮此后更有大盗杀官吏据州城尽取官私财物召募徒众必且将至千万人以与朝廷相抗贼徒大劫财物散施无涯则贫民乐随矣恣行劫杀使人震恐则大小胁从矣朝廷赏必有限罚必有条不得如贼之使人乐随而胁从也若诸处观望奸雄相应而起贼满天下则大事去矣秦末隋末唐末皆由此而乱臣夙夜思虑实为寒心
  赵瞻言于英宗曰伏见群盗杀害辅郡之官吏系囚叛起京畿之狱此皆前古祸乱之萌朝廷腹心之虑为最急务而政府惟不过发关移为督责之状州郡亦不过备游徼为期会之迹而已文书一报但用习常茍求按问未有为国家穷渊薮积奸之原塞万一不测之计也又曰昔用一郡守则盗贼屏息今聨官数十员而不能禁者何哉盖昔之责人以实效而今之官司取空文也今盗一发符牒四走则曰吾有文书下一路矣帅府则曰吾有文书下郡矣按具则吾无责也郡则曰吾有文书下巡逻令尉矣关白即吾无责也令尉则曰吾有文书下坊里保伍矣期会即吾无责也此其由来得非自朝廷之守空文邪
  臣按大盗之起必劫刑狱必掠公库必杀官吏自古祸乱之起皆始于此驯而至于其极四海涂炭宗社丘墟皆起于一州一县之积也有国家者思患而豫防之岂容缓哉昔群盗剽劫淮南将过高邮知军鼂仲约度不能御令富民出金帛具牛酒使人迎劳且厚遣之盗悦径去不为盗事闻富弼欲诛仲约范仲淹欲宥之臣窃以为弼之欲诛法也仲淹之欲宥情也请酌之情法之中使高邮有城池士卒而仲约不御之而使之越过其境固有罪矣若无城郭可为屏蔽无士卒可以拒敌而又无邻境可以救援与其徒手以受害不若以计而援之不犹愈于坐致一郡之生灵之失其所乎此其失在于朝廷不在于州郡州郡之罪在未事之先而不在临事之际夫受人牛羊为之牧而不为之闲校使为盗所窃则牧者不能无罪也责其不能为闲校之罪则可今盗来而彼能以计却之使牛羊不失而坐以失牛羊之罪则过矣臣谓州郡之罪在未事之先而不在临事之际者此也虽然城池之不设兵卒之无额岂但州郡之罪哉而朝廷之上庙堂之尊亦当分其责焉臣请自今以后凡天下府州县无城池当要害处即议与筑城置军其不可置军处则令巡抚方面及守令计议或用民力或用官钱赁工以次第为之就用附郭市民免其杂差编为丁壮夫甲量为额数守之其馀州县地狭而民少不可为城守者亦量与丁夫为守凡其所有仓库钱粮甲仗俱寄郡库犯罪重囚俱监郡狱有城池处如此则凡有官司皆有城守民有依附之所军有御备之具异时为冦所攻劫罪有所归而彼亦无辞矣是虽一州一县之事积而累之天下之大宗社之安未必不由此也为国家远虑者所宜深致意焉
  苏轼言于神宗曰臣前任密州建言自古河北与中原离合常系社稷存亡而东京之地所以漕输河北缾竭则罍耻唇亡则齿寒而其民喜为盗贼为患最甚因为陛下画所以待贼之䇿及移守徐州览山川之形势察其风俗之所上而考之于载籍然后又知徐州为南北之襟要而京东诸郡安危所系也臣观其地三面被山独其西平川数百里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而延敌材官驺发突骑云从真若屋上建瓴水也地宜粟麦一熟而饱数岁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炮石战守之具以为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其民皆长大胆力绝人喜为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䟦扈之心非止为盗而已汉高祖沛人也项羽宿迁人也刘裕彭城人也朱全忠砀山人也皆在今徐州百里间其人以此自负凶桀之气积以成俗魏太武以三十万人攻彭城不能下而王智兴以卒伍庸才恣雎于徐朝廷亦不能讨岂非以其地形便利人卒勇悍故邪
  臣按彭城乃天下南北之要冲其形势风俗物产苏轼言尽之矣虽然汉唐都关中此地在当时为远郡宋都汴梁此地在当时为陪辅其在今日则在南北两京之间运道所必经之地凡今天下十三藩其九藩皆由兹以北上南出数百里则为帝乡兴王之地祖宗陵寝所在关系非但汉唐宋时比也臣于京辅屯兵条下请于此处立为大镇命大将一员统领江淮上班官军于此守镇一以守䕶漕运一以屏蔽皇陵而于一方之盗贼亦藉是以镇遏之则两京有通融之势万里无隔绝之患而宗社之安如磐石之固矣
  徽宗宣和二年建徳军青溪民方腊世居县堨村托左道以惑众县境帮源诸峒山谷幽险腊有漆园造作局屡酷取之腊怨而未敢发时朱勔领应奉局于苏花石之扰比屋致怨腊因民不忍阴聚贫乏游手之徒以诛勔为名起作乱自号圣公建年号置官吏将帅凡破六州五十二县戕平民二百万凡得官吏必㫁脔肢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怨心警奏至京师方聚兵以图北伐王黼匿不以闻于是凶焰日炽附者益众东南大震帝得疏始大惊乃罢北伐之议而以童贯为宣抚使谭正为两浙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晋蕃汉兵十五万讨之贯至吴见民困花石之扰众言贼不亟平坐此耳贯即承诏罢之吴民大悦
  臣按盗贼之起非假众力不能以独为也然人各一心心各一见而一旦欲使之同捐生以赴死夫岂易哉盖必有以激其怒而遂其欲不如此则怒不可解不如此则欲不得遂此其所以捐生以赴死而求其生于死之中将以泄其不平之气而成其大欲之志也方腊之反见官吏即杀之备极惨毒盖平日受其害欲报复之无由今故甘心焉夫官吏恣己私以害民而受其惨毒固其所也然亦有承上意循众例心实有所不忍不得已而逭一时之责以为之者其罪亦当有所分哉柳宗元有言势不同而理同呜呼可不省哉可不念哉
  元顺帝至正六年两淮盐运使宋文瓒言江阴通泰为江之门户而镇江真州次之国初设万户府以镇其地今戍将非人致贼舰往来无常集庆花山贼凡三十六人官军万数不能进讨反为所败后竟假手盐徒虽能成功岂不贻笑远近宜亟选智勇以图后功
  臣按自古盗贼为民害者莫如盐徒盖厚利所在人之所趋不顾死生者也惟其利重所以能致人死命彼尽命以致死而我用有生路之人以御之此所以我众虽多而不能制其少也此事关系甚大夫国家之于盐课盖众利之中一利耳其利之有无皆不系于国之重轻其害之有无而国之治乱安危实系焉是故远而有唐一代之祸莫大于黄巢近而前元一代之祸莫大于张士诚巢与士诚皆盐徒也为国家远虑者尚预思有以消弭之毋蹈昔人之覆辙而使之至于无可奈何
  八年台州民方国珍为乱聚众海上冦温州十一年命江浙左丞博啰特穆尔讨之十二年复叛杀台布哈寻命纳琳讨之十三年从特哷特穆尔请授国珍以徽州路治中不受命十六年国珍复降以为海道漕运万户未几以为江浙行省参政
  臣按先正有言元之失天下招安之说误之也何则人君所以立国者以其有纪纲也所以振纪纲者以其有赏罚也赏必加于善刑必施诸恶使天下之人知所劝惩焉则治本立矣方国珍者当天下无事之时一旦敢为乱首以为天下先为元人计宜痛诛剿之以惩夫民之不逞者可也乃听人言行招安之䇿不徒不加之以罪而又授之以官是以赏善之具以劝恶也由是群不逞之徒纷然相仿效相诱胁事幸成或得以为王为伯不成亦不失州县之官用是盗贼蜂起而元因是亡矣虽然岂但元哉宋人有诗云仕途捷径无过贼将相奇谋只是招则其来远矣然则国家不得已而当此时有此冦何以处之乎弭祸乱者必折其萌国家无事之时齐民无故首兴祸乱要必合天下之力以攻之遏绝其萌使毋致于蔓衍决不可用招安之䇿也万一不得已而用焉必播告之曰除首恶某一名不赦外自首名外其同党有能自首及缚其人来者皆宥其罪量加以赏焉使一世之人皆知朝廷严首乱之诛的然不轻恕则祸乱之原塞矣
  元末盗贼蜂起有司不能制及发丁夫开河民心益愁怨思乱栾城人韩山童倡言天下大乱弥勒佛下生河南及江淮愚民翕然信之其党刘福通等同起兵以红巾为号既而山童就擒福通遂破颍州据朱皋攻罗山等县陷汝宁光息等府州众至十万
  臣按承平之时国家有所征行戍守恒患士卒消耗军伍空缺稍欲编民为兵恐其嗟怨或生他变不独本兵者不敢主此议而建议者亦不敢启此言夫何盗贼一起旬月之间即成千万是何公为之甚难而私为之乃易易如此哉必有其故矣明明在上穆穆布列者请试思之
  以上论遏盗之机臣按自古论盗贼者多矣惟宋秦观之言最为切中机要谨备录之以为后世之鉴观之言曰治平之世内无大臣擅权之患外无诸侯不服之忧其所事乎兵者敌国盗贼而已敌国之害士大夫讲之详论之熟矣至于盗贼之变则未尝有言之者夫岂智之不及哉其意以为不足恤也天下之祸常生于不足恤昔秦既称帝以为六国已亡海内无复足虑为秦患者独匈奴耳于是使蒙恬北筑长城却匈奴七百馀里而陈胜吴广之乱乃起于行伍阡陌之间由此言之盗贼未尝无也夫平盗贼与驭敌国之术异何则敌国之兵甲马如云矢石如雨牛羊槖駞转输不绝其人便习而整其器犀利而精故方其犯边也利速战以折其气盗贼则不然险阻是凭钞夺是资亡命是聚胜则乌合非有法制相縻败则兽遁非有恩信相结然揭竿持梃郡县之卒或不能制者人人有必死之心而已故方其群起而速战以折其气勿迫以携其心盖非速战以折其气则缓而势纵非勿迫以携其心则急而变生今夫虎之为物啸则风生怒则百兽震恐其气暴悍可杀而不可辱故捕虎之术必先设机阱旁置网罟撞以利㦸射以强弓鸣金鼔而乘之不旋踵而无虎矣至蛇与鼠则不然虽其毒足以害人而非有风生之勇其贪足以蠧物而非有震恐百兽之威然不可以骤而取者以其急则入于窟穴而已故捕蛇鼠之术必环其窟穴而伺之薫以艾注以水彼将无所得食而出焉则尺棰可以致其命夷狄者虎也盗贼者蛇鼠也虎不可以艾薫而水注蛇鼠不可以弓射而㦸撞故曰平盗贼与驭敌国之术异也虽然盗贼者平之非难绝之为难平而不绝其弊有二不可不知也盖招降与穷治是已夫患莫大于招降莫深于穷治凡盗贼之起必有枭桀而难制者追讨之官素无奇略不知计之所弭则往往招其渠帅而降之彼奸恶之民见其负罪者未必死也则曰与其俛首下气以甘饥寒之辱孰若剽攘攻劫而不失爵位之荣由是言之是乃诱民以为乱也故曰患莫大于招降凡盗贼之首既已伏其辜矣而刀笔之吏不能长虑却顾简节而疏目则往往穷支党而治之迫胁之民见彼污者必不免也则将曰与其婴锢金木束手而就毙孰若逃遁山海脱身而求生由是言之是驱民以为乱也故曰祸莫深于穷治且王者所以感服天下者惠与威也仁及有罪则伤惠戮及不辜则损威威惠两失而欲天下心畏而力服尧舜所不能也夏书曰歼厥渠魁胁从罔治旧染污俗咸与维新盖渠魁尽杀而罔赦则足以夺奸雄之气胁从污染不治而许其自新则足以安反侧之心夫如是天下之人孰肯舍生之涂而投必死之地哉呜呼自古建平盗已乱之䇿莫有过于秦观之论者其论三篇后篇即苏轼代李琮所草之疏也国家为治诚能轻徭薄赋省刑戢吏遇有水旱即与赈济自无盗贼之生发矣不幸而有焉方其初起未成之时即速与剪除不容少缓若其气势既成必须委曲计虑不可有轻之之心臣自出仕以来尝三见反冦矣其初也皆以官军轻之反为所败资以器械甲兵其势遂张大殆其后也复调官军惩前日之败往往持重坚守彼遂堕吾计中一举而灭之此已然之明效也何则盖盗贼之初起也所以扇惑乎平民鼓动其恶党者皆曰朝廷之政令不行卫所之官军素怯城池之守备不固辄与之克期曰某日攻某城又某日攻某城不旬月而吾之事成矣既而至期皆不应焉则众见彼言之无验谋之无效而知其事之决无成自然解体而散矣由是观之秦观所谓平盗贼与驭敌国之术异验于臣之所见尤信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八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九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赏功之格
  易师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程颐曰上师之终也功之成也大君以爵命赏有功也开国封之为诸侯也承家以为卿大夫也小人者虽有功不可用也故戒使勿用师旅之兴成功非一道不必皆君子也故戒以小人有功不可用也赏之以金帛禄位可也不可使有国家而为政也小人平时易致骄盈况挟其功乎汉之英英布彭越所以亡也圣人之深虑远戒也夫大君持恩赏之柄以正军旅之功师之终也虽赏其功小人则不可以有功而任用之用之必乱邦小人恃功而乱邦者古有之矣朱熹曰师之终顺之极论功行赏之时也坤为土故有开国承家之象然小人则虽有功亦不可使之得有爵土但优以金帛可也象所谓必乱邦圣人之戒深矣
  又曰开国承家一句是公共所得底未分别君子小人小人勿用则是勿更用他与之谋议经画耳汉光武能用此义自定天下之后一例论功行封其所以用之在左右者则邓禹耿弇贾复数人他不与焉丘富国曰初言师之出上言师之还至此则功成凯奏之时也大君必有赏功之命开国功之大者也承家功之小者也象曰以正功者言爵赏之命乃所以正诸将武功之等差也然兵行诡道而贩缯屠狗之人孰不愿出奇以立功而立功不必皆君子也此又曰小人勿用何邪盖以小人有功固当例以赏之若使之参预国家之谋议则挟功以逞必生僭窃乱邦之祸故于小人戒以勿用而象曰必乱邦也其意严矣
  臣按人臣有功于国家功之大者则分土以封之次者则列爵以授之与之以土田锡之以爵位因其功而予之赏固不可分别之也然于其中有徳学才识者则付之以官守职任使得以展其才而尽其用若夫资禀庸下局量褊浅与夫心术偏邪者则使之奉朝请居闲散有土地以世食其禄有职名以世延其赏非但不使之得以害吾之政亦所以保全之使不失其禄也程传谓赏之以金帛禄位而本义则谓不使之得有爵土而但优以金帛臣窃以为小人难养而不令人知所以自反彼见同功一体之人皆有爵土而已独无焉安能使其无怏怏之心哉当如程氏言与之禄位如朱氏言优以金帛但俾食邑而不临民给禄而不莅职如此则得正功之典而亦无乱邦之祸矣
  离上九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无咎
  程颐曰九以阳居上在离之终刚明之极者也明则能照刚则能断王者宜用如是刚明以辨天下之邪恶而行其征伐则有嘉美之功也又曰去天下之恶若尽究其渐染诖误则何可胜诛所伤残亦甚矣故但当折取其魁首所执获者非其丑类则无残暴之咎也
  臣按程传以有嘉属上句朱子以有嘉折首为句考汉书刘向上疏引此爻辞以明成汤之功曰有嘉折首获匪其丑亦以有嘉折首为句盖嘉善也美也人臣奉君命以出征有歼厥渠魁之功故有以嘉美之也盖战功莫大于获其渠魁其于首恶之渠魁既折而馘之非徒取其胁从之丑类以备数塞责而已其为功大矣岂不可嘉尚之乎盖所折者所当折者也何咎之有彼不能折其首而徒取其类则有非所歼而歼者矣岂得无过咎哉王用将以出征而将能用王命以折冦之首以正邦既有可嘉之功必有嘉功之实此王者于出征有功者所以有爵赏之报也欤
  诗序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其首章曰彤弓朱弓弛貎兮受言藏之我有嘉宾中心贶与也之钟鼓既设一朝飨大饮宾曰飨
  朱熹曰此天子燕有功诸侯而锡以弓矢之乐歌也吕祖谦曰受言藏之言其重也弓人所献藏之王府以待有功不敢轻与人也中心贶之言其诚也中心实欲贶之非繇外也一朝飨之言其速也以王府宝藏之弓一朝举以畀人未尝有迟留顾惜意也后之视府藏为己私分至有以武库兵赐弄臣者汉哀帝发武库兵送董贤则与受言藏之者异矣赏赐非出于利诱则迫于事势至有朝赐鐡劵而暮屠戮者则与中心贶之者异矣屯膏吝赏功臣解体至有印刓而不忍予者则与一朝飨之者异矣
  臣按古者诸侯有四夷之功王赐之弓矢又为歌彤弓之诗以明报功宴乐先儒谓始而藏器以待有功之人则不敢轻及其推诚以锡有功之人则不敢惜王者于赏功之物始而不知重其物则必有轻视之心而人亦亵之矣终而不出于诚心又吝而不果则人虽得之亦不以为恩矣故未有功之时则藏之也不敢轻既有功之时则诚心与之而无所惜王者赏功之大权当如是矣噫一弓之微古人犹重之如此况先王之爵禄天所以命有徳者哉其不可轻予无功之人也可知矣
  周礼司勲掌功赏之官掌六卿赏地之法以等差也其功王功曰勲辅成王业国功曰功保全国家民功曰庸常也事功曰劳勤劳治功曰力强有力者战功曰多多筭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日月为常祭于太烝冬祭曰烝司勲诏之大功司勲藏其贰副本掌赏地之政令凡赏无常功之大小不可预知轻重眂视同功大者重其赏功小者轻其赏凡颁授也赏地参之一食三分计税王食其一功臣食其二唯加田无国正既赏以田又加赐之免其征税
  王昭禹曰先王于有功之臣铭书于王之太常使与日月同其光识之于不忘也祭于太烝使与先王同其荣报之而致厚也
  臣按司勲所掌之六功不止于战也乃以属于司马何也盖军赏不逾时与之速则人心劝报之缓则人心疑属之他官则司存散隔文告回复徒有壅蔽之害增减之弊不足以激昻人心也然其战功所行者其事有难有易所遇者其敌有坚有脆故其行赏也又必审察考验以视其勤劳功力与夫谋筭之大小多少难易以为之轻重高下焉
  春秋左传桓公二年凡公行告于宗庙反行饮至舍爵策勲焉礼也
  杜预曰爵饮酒器也既饮置爵则书勲劳于策言速纪有功也
  臣按军赏不逾月欲民速睹为善之利故饮至之礼方置其爵即书其勲劳于策书之上所以激劝有功臣子兴起趋事赴功之心也
  僖公二十三年楚成得臣帅师伐陈遂取焦夷城顿而还子文以为之功使为令尹叔伯曰子若国何对曰吾以靖国也夫有大功而无贵仕其人能靖者与有几臣按易谓开国承家小人勿用恐其徇私而不靖也然既用之以效其力而成夫功矣而又弃绝之焉自非明理守道之君子不能不觖望也是以君子作事用人必谨其始茍失之于初则必善为之处置委曲以成全之以厌其素望遏其非心如此则功臣保全而国家安靖矣
  晋文公与荆人战于城濮公问于咎犯咎犯对曰服义之君不足于信服战之君不足于诈诈之而已矣又问雍季雍季对曰焚林而田得兽虽多而明年无复也干泽而渔得鱼虽多而明年无复也诈犹可以偷利而后无报遂与荆军战大败之及赏先雍季而后咎犯侍者曰城濮之战咎犯之谋也君曰雍季之言百世之谋也咎犯之言百世之权也寡人既行之矣
  臣按晋文公为五伯之盛伯者虽曰尚功利然文公之施赏不徒赏其功利之人而必先赏其道义之士盖去古未远圣人之泽犹存至秦以后则不复有此论矣
  战国韩昭侯有敝袴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矣不赐左右而藏之昭侯曰吾闻明主爱一嚬一笑嚬有为而嚬笑有为而笑今袴岂特嚬笑哉
  臣按人君之爵赏所以为臣下所重者以人君能自重之也得之以重而人亦以重视之得之以轻而人亦以轻视之昭侯一国之君以一敝袴之微犹不轻以予人况爵禄乎有天下之大者乌可轻以先王之爵禄而滥予乎人哉
  司马法曰凡战定爵位著功罪
  臣按司马法虽作于战国然多成周之遗制也盖于定功行赏之时具其功状有功者以罪减功有罪者以功折罪
  又曰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
  臣按赏贵乎速速则人心悦慕而兴起况乎军功之赏尤不可迟迟则事已而人心怠矣盖赏之为赏非徒以报其人已然之功实用之以起后人奋发之志后世遇有当赏文移核实动经岁月甚至有其人已死而后得赏者呜呼其弊也久矣夫赏有两端曰官曰财而已功之小者赏之以财功之大者赏之以官赏以财随事而给可也赏以官官非人臣所得専者然古有承制封拜之比遇有出师命将许以便宜行事者宜给以官劵如古告身之类中空其名遇有功者随其大小填注以授之俾执以照盖许之以名而未予之以实也必待奏闻命下而后实授焉如此则立功之人既有所怀感而未立功者亦知所兴发矣
  三略曰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又曰香饵之下必有死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故礼者士之所归赏者士之所死
  臣按将领士卒皆国家之臣子平日食君之食衣君之衣凡仰事俯育者皆君之赐也一旦有事少效微劳而又欲希其赏赐可乎虽然此就臣子之义而言尔若夫人君之用人则不可无赏赉之仁
  秦卫鞅说孝公变法斩一首赐爵一级
  臣按后世计首级以定军功始于此呜呼生天地间而灵于物者人也人与人同类相生以相爱相死以相卫人之理也天之道也世降而伪滋人与人乃相戕相害均是人也而又杀人以为功是岂人道当然哉夫自五帝三王之时已有战争之事然其人化服即止不至杀戮之甚如后世也至秦用商鞅始上首级后世袭用之以为当然而不可易百世如一日也后世忍心贪功之人乃至诬平民截死尸以为功次皆秦作俑之遗祸也臣尝谓天下之事惟武功一事最难得其尽善而无馀弊何也盖兴师动众人至多也临陈对敌机无穷也不杀则不足以退敌而功不成是武之成必在于杀人也是故论功者恒以杀敌之多少以为功庸之差等古昔盛时固已献馘于学宫载之诗礼者可考也非但秦也盖至秦乃益盛焉耳今若不用秦之法而于武功告成之日一例陞赏然而勇者怯者同赏孰肯效死而争先若依旧以首级为功方其战酣乘胜之际其势有进而无退既斩敌首何暇转而持之非独为人所有而敌亦或得以制其命矣二者皆非万全无弊之法然则果何如而可臣窃以为自古国家所以赏功者爵与财而已矣爵以名而致贵财以利而致富是名与利富与贵乃人之所甚欲而甚慕者也以人所甚欲者以为功赏之具盖以性命者人之所甚惜身体者人之所甚爱人能舍其所甚爱甚惜之性命身体以为我操兵戈以御敌卫生灵以安社稷厥功莫大焉于是乎即其所甚欲甚慕之货财官爵以报之焉报其已往之功所以作其将来之志非但为其人盖为乎国也然其所立之功有大有小有多有寡有缓有急有易有难不可以一例观也不可以一例观亦不可以一例报然而战陈之时急迫之际纷乱之中安能一一得其轻重多寡之实而权度之不差哉将使人临陈而监之欤则目力所及有限而不能周将使人随众而纪之欤则人心所存不同而不能以皆公不然则将待其功成而通第之欤则是非真赝又将何所据而分辨臣窃以为古人有言惟公生明公则己不为私明则人不能欺在己者既不为私自然有以畏服人之心志而人不敢欺己矣国家当有事命将之时必于廷臣中择平日理明而心公智周而性执者以为纪功之官使其随时制宜权其缓急难易以定其功次使上下通知彼此保证一有疑似难明纷争不一者即与移文考核结正必须详实归一然后明白开具榜于通衢如科试揭晓然者有不公者许其指名开告其作私及蒙蔽之人有赃者计赃论无赃者削去其功次如此虽未尽善亦庶几乎大凡天下万事莫外于一实惟实则人心无不悦服更乞朝廷下文武大臣将出军赏功资次立为定式俾其遵守原在军伍长行及出榜召募者则一例造册其有内外臣僚子弟临时方行自投报效者则具名开奏取旨盖此等之徒皆非真有智勇欲为国出力盖藉父兄势力乘机欲得进用耳所以懈怠人心激怒士卒者皆此等者为之不可不知也又有将帅遇有征差辄将子弟亲识奏请从行及左右使令吏胥之辈其实不曽临陈往往叙作军功不次陞赏夫以出师取胜非一人智力所能独成其临陈奋勇者固为有功然左右将领为之参谋运智以助其所不及协力干济以辅其所不能彼此皆不可相无者乌可全谓其无功哉但不可以斩馘论耳为今之计宜多立名件如斩将搴旗奋勇当先之类各于本类下次其名姓并著其所效之实绩若是随从之人明书曰某人随从某官参谋运智或协力干济有功合凖作首级几功不许混报斩首功次如此则事得其实而士卒效力者不起争愤之心矣又有陈亡士卒以其既死无人开报遂至泯灭今后但有临陈战亡者必须同伍开报不报者有罪死者一功当生者二功其有不曽临陈而亡者虽无御敌之功亦为王事而死亦须同伍开报量加优赉其子孙
  汉高帝六年始剖符封诸功臣为彻侯萧何封鄼侯所食邑独多功臣皆曰臣等身被坚执锐多者百馀战少者数十合今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顾反居臣等上何也高祖曰诸君知猎乎夫猎追杀兽兔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得走兽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群臣皆莫敢言列侯毕已受封诏定元功十八人位次皆曰平阳侯曹参身被七十创攻城略地功最多宜第一谒者关内侯鄂千秋进曰群臣议皆误夫曹参虽有野战略地之功此特一时之事耳上与楚相距五岁失军亡众跳身遁者数矣然萧何常从关中遣军补其处又军无见粮萧何转漕关中给食不乏陛下虽数亡山东萧何常全关中以待陛下此万世之功也今虽无曹参等数百何缺于汉汉得之不必待以全奈何欲以一旦之功而加万世之功哉萧何第一曹参次之上曰善于是乃赐萧何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上曰吾闻进贤受上赏萧何功虽多得鄂君乃益明于是因千秋所食邑封为安平侯臣按以高祖初得天下论功行赏以定功臣位次而以萧何为首群臣不服故帝以猎为譬斯言也非但可以定创业之功臣凡后世有出师取胜而还其功次亦当以是为法
  昭帝始元元年金日䃅二子赏建俱侍中与上略同年共卧起赏为奉车建驸马都尉及赏嗣侯佩两绶上谓霍将军曰金氏兄弟两人不可使俱两绶邪对曰赏自嗣父为侯耳上笑曰侯不在我与将军乎对曰先帝之约有功乃得封侯遂止
  臣按朝廷设为武爵専以报功非有军功不可得也如此则天下之人有欲得之者皆争先奋勇以求之矣茍可以他途而得则人皆起其速化之心以趋易进之路孰肯捐躯舍命以求其所难者哉
  元帝时西域副校尉陈汤矫制发兵与都䕶甘廷夀袭撃匈奴郅支单于于康居斩之传首至京悬于稿街既至论功石显匡衡以为汤擅兴师矫制幸得不诛如复加爵土则后奉使者争欲乘危侥幸生事于蛮夷为国招难帝内嘉延夀汤功而重违衡显之议久之不决刘向上疏辨其功于是诏公卿议封焉议者以为宜如军法捕斩单于令衡显以为郅支本亡逃失国窃号绝域非真单于帝取郑吉故事封千户衡显复争封延夀为义成侯赐汤爵关内侯于是杜钦上疏追讼冯奉世前破莎车功帝以先帝时事不复录
  荀悦曰诚其功义足封追录前事可也春秋之义毁泉台则恶之舍中军则善之各繇其宜也夫矫制之事先王之所慎也不得已而行之若矫大而功小者罪之可也矫小而功大者赏之可也功过相敌如斯而已可也权其轻重而为之制宜焉
  胡寅曰甘延夀陈汤奉世矫制以成功一也萧望之匡衡以为不可封者春秋讥遂事之法也刘向以为可封是未免以功利言耳如荀悦之论功则有大小矣矫有大小乎哉如甘陈之材气别加任使而厚报之未晩也
  张耒曰夫所恶夫赏矫制而开后患者谓其功可以相踵而比肩者也阴山之北凡几单于自汉撃匈奴独一陈汤得单于耳若裂地封汤而著之令曰有能矫制斩单于如汤者无罪而封汤侯吾意汉虽欲再赏一人焉虽数十年未有继也何遽有邀功生事之忧哉
  陈瓘曰莎车之事望之据所见而言若衡于郅支则不能无阿石显之嫌
  臣按春秋书遂事公羊以为生事之词而胡氏以为继事之辞又曰専事之辞盖人臣行事无不禀命于君出境而遇事之系国家安危者専之可也夷狄处化外古之帝王固以术羁縻之而不与之较茍乘其败亡而取之虽奉天子命亦非是也盖王者体天以行事彼未尝犯吾境状吾民而吾以私怨小愤因其败乱而乘之非天立君之意矣君之行事必承天意臣之行事必奉君命君命不出于天臣固不可行也况臣不奉君命而所行不合于天也哉陈汤郅支之事说者不一揆之天理协之时事彼诚于吾之国体有损于吾之生民有害反之于心吾理无一之不是而彼皆非质之于事吾辞无一之不直而彼皆曲汤等杀之虽有矫制之罪亦有安边之功则如胡氏所云别加任使而厚报如此不启后来之边衅而亦得以收其才智之用于他日焉张耒之议岂可闻于外夷独不虑彼亦将悖而入乎陈瓘谓衡阿石显固中其病然国家处事人臣建议顾理之是非何如耳固不因匪人而易其正议乌用避嫌为哉但朝廷之上议功封爵而使房闼之人与焉其时可知也其士夫可耻也
  成帝时诏有司访求汉初功臣之后久未省录杜邺说上曰唐虞三代皆封建诸侯以成太平之美是以燕齐之祀与周并传子继弟及历载不堕岂无刑辟繇祖之竭力故支庶赖马近汉功臣亦皆剖符世爵受山河之誓而百馀年间而袭封者尽非所以示后劝化也虽难尽继宜从尤功上纳其言封萧何六世孙喜为酂侯臣按我圣祖开国之初功臣封公者六人封侯者十有五人其后列侯又有进封为公者今其子孙存者盖寡其在前朝以罪废者固难复其爵位惟今从享太庙及列祀功臣庙者宜如成帝访求汉初功臣之后举其尤功录用后人俾不绝其祀亦所以示后劝功也
  光武建武十三年吴汉平蜀还于是大飨将士功臣増邑更封者凡三百六十五人定封邓禹为密侯食四县李通为固始侯贾复为胶东侯食六县馀各有差已没者益封其子孙或更封支庶帝在兵间久厌武事且知天下疲耗思乐息肩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皇太子问攻战之事帝曰昔卫灵公问陈孔子不对此非尔所及邓禹贾复知帝偃干戈修文徳不欲功臣拥众京师乃去甲兵敦儒学帝思念欲全功臣爵土不令以吏职为过遂罢左右将军官耿弇等亦上大将军印绶皆以列侯就第加特进奉朝请帝虽制御功臣而每能回容宥其小失远方贡珍甘必先遍赐诸侯而大官无馀故皆保其福禄无诛谴者
  李靖对太宗曰光武虽藉前构易于成功然莽势不下于项羽冦邓未越于萧张独能推赤心用柔治保功臣贤于高祖远矣以此论将将之道臣谓光武得之
  张栻曰光武天资虽不逮高祖而自其少时从诸生讲儒学谨行义故天下既定则知兵之不可不戢闭玊关以谢西域安定南北以为单于久远之计处置功臣全其始终此皆思虑缜密要自儒学中来臣按自秦汉以来得待功臣之体者莫如光武
  建安十七年曹操之西征也河间民田银苏伯反扇动幽冀五官将曹丕遣将军贾信讨之应时克灭故事破贼文书以一为十国渊上首级皆如其实数操问其故渊曰夫征讨外冦多其斩获之数者欲以大武功耸民听也河间在封域之内银等叛逆虽克捷有功渊窃耻之操大悦
  臣按天下所最难清者报军功之数也史谓故事破贼文书以一为十盖自汉以来则然矣岂但今日之弊哉然今日之弊则下所为而上不知也魏人之弊则假其虚数以威敌耳盖是时天下分裂各相为敌故也今则天下一家矣非列国相矜伐之比尤宜痛革其弊
  以上赏功之格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三十九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赏功之格
  晋武帝㤗始七年豫州刺史石鉴坐撃吴军虚张首级诏曰鉴备大臣吾所取信而乃下同为诈义得尔乎遣归乡里终身不得复用
  臣按虚张首级此古今之通弊也然后世人主能如晋武帝以义责其纪功之臣有犯者痛加罪斥终身除名虽有功能亦不复用则下人皆知所警矣
  武帝平吴王濬入建业受吴主降明日王浑乃济江以濬不待己意甚愧忿将攻濬濬送吴主与浑繇是事得解浑表濬违诏不受节度浑子济尚公主宗党彊盛有司请槛车徴濬帝弗许但以诏书责之濬上书曰臣前被诏书直造秣陵以十五日至三山浑在北岸遣书邀臣水军风发无縁回船及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浑所下当受节度之符欲令明日还围石头又索诸军人名定见臣以为皓已来降无縁空围石头又兵人定见亦非当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忽弃明制也事君之道茍利社稷死生以之若顾嫌避咎则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濬至京师有司奏濬违诏大不敬请付廷尉不许浑濬争功不已命廷尉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濬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乃诏増浑邑八千户进爵为公以濬为辅国大将军封县侯时人咸以濬功重报轻为之愤悒博士秦秀等上表讼之帝乃迁镇国大将军
  臣按浑濬争功朝廷当俱下廷尉一以诏书月日为断其受节度之诏何日达浑所浑下节度之符何日达濬所若诏到浑军已旬日而不遣人达于濬濬得符已旬日而不于浑军受节制则浑濬二人各有当坐之罪若濬军犹未抵石头吴主犹未出降而濬得浑符而不少待则惟罪濬可也然亦当以功而折罪若夫浑符实未到及到之时而吴主已降则浑有迟滞之罪非濬不受诏旨设浑受诏而即发其符符未到而濬受吴主降矣则彼此皆无罪也校其月日以定其功罪则两人者皆无辞矣惜乎无人以此而告诸武帝也武帝知罪刘颂之折法失理而于所请徴濬以槛车付廷尉顾乃置之不问何也无亦以浑子尚主宗党彊盛而庇之邪不然胡不著其功罪之状而明白布诸朝廷使天下晓然知曲直是非之所在顾不韪欤
  北魏孝文时定州刺史陆叡等谋反有司奏新兴公丕应从坐孝文以丕尝受诏许以不死听免死为民初丕及叡与仆射李冲领军于烈俱受不死之诏叡既诛孝文赐冲烈诏曰叡之反逆既异馀犯虽欲矜恕如何可得然犹听自死免其孥戮丕连坐应死特恕为民朕本期始终而彼自弃绝故此别示想无致怪谋反之外皎如白日
  司马光曰夫爵禄废置杀生予夺人君所以驭臣之大柄也先王之制虽有亲故贤能功贵勤宾茍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可赦则赦可宥则宥可刑则刑可杀则杀轻重视情宽猛随时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悖及魏不然勲贵之臣往往豫许之以不死使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以不信之令诱之使陷于死地刑政之失无此为大焉
  臣按命徳讨罪皆天也人君当奉天意不可违天理而擅予夺诸人亦不可假天威而私用舍诸己有罪无罪惟其人后世往往许臣下以不死非天意也宜著之令曰所不死者律文所载杂犯者尔事关宗社得罪于天于祖宗者则否
  孝明帝时征西将军张彛之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削选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于是喧谤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羽林虎贲作乱杀张彛父子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贲凶彊者八人斩之其馀不复穷治大赦以安之识者知魏之将乱矣高欢至洛阳叹曰宿卫相帅焚大臣之第朝廷惧其乱而不问为政如此事可知矣
  臣按文武无二道彼此不可相无而建议者乃欲折抑武人固非大公至正之道然所言之非则受抑者明言之以斥其非以听朝命可也而元魏宿卫之士乃至焚言者居而杀其人朝廷之上乃不痛加惩治何以为国哉用是建议之臣事有渉武人者一切为之避讳不敢明白建置盖惧祸之及也盖此叔季之世衰乱之时若夫明盛之代所宜明立典宪敢有蹈魏人覆辙者坐其典领之官及主使之人不徒如魏之女主有所隐忍以启奸雄轻蔑之心则祸乱无从而兴矣
  唐太宗面定勲臣长孙无忌等爵邑命陈叔达于殿下唱名示之且曰朕叙卿等勲赏或未当宜各自言于是诸将争功纷纭不已淮安王神通曰臣举兵关西首应义旗今房玄龄杜如晦等专弄刀笔功居臣上臣窃不服上曰义旗初起叔父虽首唱举兵盖亦自营脱祸及窦建徳吞噬山东叔父全军覆没刘黒闼再合馀烬叔父望风奔北玄龄等运筹帷幄坐安社稷论功行赏固宜居叔父之先叔父国之至亲朕诚无所爱但不可以私恩滥与功臣同赏耳诸将乃相谓曰陛下至公虽淮安王尚无所私吾侪何敢不安其分遂皆悦服
  臣按唐太宗之论房杜亦如汉高之论萧何然汉之功臣以何为首而唐功臣之首则长孙无忌也无忌之功不见于史岂非以除建成事为大功欤夫开国承家论功行封当先社稷而后己私顾以夺嫡之功而加诸建业之首岂大公之道乎李神通惟论房杜而不较无忌意者有所回䕶而不敢言欤
  太宗时房玄龄尝言秦府旧人未迁官者皆嗟怨曰吾属奉事左右几何年矣今除官返出前宫齐府人之后上曰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朕与卿軰日夜衣食皆取诸民者也故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当择贤才而用之岂以新旧为先后哉必也新而贤旧而不肖安可舍新而取旧乎今不论其贤不肖而直言嗟怨岂为政之体乎
  臣按太宗此言非但以论功行赏大凡用人皆当然
  肃宗至德元载帝谓李泌曰今郭子仪李光弼以为宰相若克两京平四海则无官以赏之奈何对曰古者官以任能唐初未得关东故封爵皆设虚名其食实封者给缯布而已繇是赏功者多以官夫以官赏功有二害非才则废事权重则难制是以功臣居大官者皆不为子孙之远图向使禄山有百里之国则亦惜之以传子孙不反矣为今之计莫若疏爵土以赏功臣则虽大国不过一二百里可比今之小郡岂难制哉上曰善臣按人君之颁爵禄于臣下固为国家用人之计亦不可不为其人之虑其人年方少壮而功已高位已崇一旦再有功庸吾将何官以报之不报之则其人怨望而无以振起乎人心报之则官位已极无容再加使其人贤欤固无虑也茍非其人或有以起其非分之望不然无可赏之功而或挟之以震主繇此其兆不可不知也
  玄宗开元四年宋璟为紫薇侍郎突厥默啜自则天世为中国患朝廷旰食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灵荃得其首自谓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竞生心徼幸痛抑其赏逾年始受郎将
  臣按宋璟之不赏郝灵荃与萧望之匡衡意同
  徳宗幸梁州有百姓进瓜果者上欲与散试官陆䞇上言曰爵位者天下之公器而国之大柄也惟功勲才德所宜处之非此二途不在赏典恒宜谨惜理不可轻起端虽微流弊必大所献瓜果量以钱帛为赐馈献酬官恐非令典又曰今或捧瓜一器挈果一盛亦授试官以酬所献则彼突铦锋而竭筋力者必相谓曰吾以忘躯命而获官彼以进瓜果而获官是乃国家以吾之躯命同于瓜果矣瓜果草木也视人如草木谁复为用哉臣按徳宗欲以散试官赏献瓜果之人固为非宜然犹肯以下问于侍从之臣故陆贽得以进谏其视夫任情直行不复询访于人者徳宗犹为贤乎已夫散试之官无俸禄之资无摄管之柄无见敬之贵无免役之优惟假空名以笼浮俗犹不可以与人况有俸禄之给名位之荣不徒身享之而子孙又世袭之者不以军功而可轻以予人哉
  贽又言于徳宗曰赏以懋庸名以彰行赏乖其庸则忠实之效废名浮于行则渎冒之弊兴一足以挠国权一足以乱风俗授受之际岂容易哉顷以驻跸奉天迫于患难竟攘凶逆实赖武人遂旌定难之勲特赐功臣之目名颇符实事亦会时所霑虽多谁曰非允至如宫闱近侍班列具臣虽奔走恪居各循厥职而驱除剪伐谅匪所任臣忝缙绅之列又当受赐之科窃自校量犹知不可而况于介胄之士乎人之多言靡所不至必谓陛下溺爱近习故徇其茍得之情汎讯群司以分其私昵之谤怨不在大衅皆自微必将阻战士激厉之心结勲臣愤恨之气所悦者寡所愠者多所与者虚名所失者实事且名者众之所评也是曰公器亦为争端当功而奨尚恐未孚奨又非功固宜见诮傥有节效尤著理当褒崇实典甚多何必在此
  臣按人君行赏皆不可以不公而于军功尤当公而不可一毫之私何者盖战伐之功以将士之性命易敌人之性命而得之也将士捐躯舍死以立功而嬖幸富豪之徒乃以货贿私昵而得之则彼立功者曰我以性命而得之彼以货贿私昵而得之上之视我性命轻矣况又真有功而不得者乎彼将曰我之性命反不如货贿私昵也上之所为如此后将何以用人乎
  贽又言曰赏以存劝罚以示惩劝以懋有庸惩以威不恪故赏罚之于驭众也犹绳墨之于曲直权衡之揣重轻𫐐𫐄之所以行车衔勒之所以服马也驭众而不用赏罚则善恶相混而能否莫殊用之而不当功过则奸妄宠荣而忠实摈抑夫如是聪明可衒律度无章则用与不用其弊一也自顷权移于下务相遵养茍度岁时欲赏一有功翻虑无功者反侧欲罚一有罪复虑有恶者忧虞罪以隐忍而不彰功以嫌疑而不赏使忘身效节者获诮于等夷率众先登者取怨于士卒偾军蹙国者不怀于愧畏缓救失期者自以为智能褒贬既阙而不行称毁复纷然相乱人虽欲善谁为言之况又公忠者直已而不求于人反罹困厄败挠者行私而茍媚于众例获优崇此义士所以痛心勇夫所以体体也臣按赏罚国家之大柄所谓纪纲是也为国不可无赏罚至于出军命将所以寘人于死地及其成功而其赏罚尤不可不明焉盖明今日之赏虽所以正前日之功罪而实所以为来日用人举事之地也
  贽又曰谨按命秩之载于甲令者有职事官焉有散官焉有勲官焉有爵号焉虽以类而分其流有四然其掌务而授俸者唯系于职事之一官以序才能以位贤徳此所谓施实利而寓之虚名者也其勲散爵号三者所系大抵止于服色资荫而已以叙崇贵以甄功劳此所谓假虚名以佐其实利者也虚实交相养故人不渎赏轻重互相制故国不废权今之员外试官颇同勲散爵号虽则授无费禄受不占员然而突铦锋排患难者以是赏之竭筋力展勤效者以是酬之其为用也可谓重矣
  臣按陆贽此疏可见有唐一代赏功之格所谓爵号者如今公侯伯之类所谓职事者如今都督都指挥千百户镇抚之类所谓勲者如今柱国骑都尉之类所谓散官者如今光禄大夫骠骑将军之类在唐则分为四类而今日则惟三类焉盖在今之勲阶散官随职事而有非若唐别以授人也我朝异姓无生而封王者列爵惟公侯伯而无子男岁锡以禄而无唐宋食邑之虚名盖自汉以后以古爵封功臣所仅见也其职事之官皆以阶级相承无不掌务而授俸者但就其中又次为等第焉有世官有流官世官则以军功得官而子孙承袭者也世世不绝自指挥使以下至于镇抚是也流官者因其材能擢以任事则终其本身而不得世袭在内则五军都督锦衣卫指挥在外则都指挥及试官是也贽谓轻重互相制而国不失权我祖宗盖得此意矣其报臣之功则赏延于世因人之能则用尽其才有唐人之实而无其虚焉呜呼三代以来所未有也伏愿圣子神孙念祖宗天下得之不易惜祖宗之官爵保祖宗之功臣追崇其所已然以报其功振作其所未然以激其志非军功不授以武职非异才不试以流官使天下之人得之为难则我国家一旦有事人人欲得我之官爵以为子孙计则得之者尽职以保其家未得者竭力以求吾禄如此则维持之者既固奋起者又继之则凡吾心之所向无不如意事之所举无不成功宗社之安如㤗山而四维立矣伏惟圣神留意毋轻以赏功之典以为施恩之具而轻以授之嬖幸技艺之流则天下国家不胜大幸
  唐自天宝末安禄山反是时府库无蓄积朝廷专以官爵赏功诸将出身但给空名告身临时注名其后又听以信牒授人官爵有至异姓王者诸军但以职事相统摄不复计官爵高下复以官爵收散率繇是官轻而货重大将军告身一通仅易一醉凡应募入军者一切衣金紫至有朝士僮仆衣金紫称大官而执贱役者臣按陆贽谓天宝季年嬖幸倾国爵以情授赏以宠加天下荡然纪纲始紊安史乘衅遂乱中原遣戍岁増䇿勲日广财赋不足以供赐而职官之赏兴焉职员不足以容功而散试之号行焉银青杂沓于胥徒金紫普施于舆皂薰莸无辨泾渭不分当今所病方在爵轻设法贵之犹恐不重若又自弃将何劝人繇是观之则有唐一代赏功之格其得失可见矣大抵朝廷方创业之初慎惜官爵不轻以予人故官爵重而人得以为荣及其末世不知祖宗立法之深意往往轻以与人是以人人可得其所得未必皆有奇功异能故人视之蔑如也自古用官爵以赏功其轻贱之弊未有如唐之甚者也史臣书之于册足以为万世戒有国者尚其鉴之慎之毋蹈其故辙
  穆宗长庆二年初上在东宫闻天下厌苦宪宗用兵故即位务优假将卒以求安息诏神䇿六军及南牙常参武官具繇历功绩牒送中书量加奨擢其诸道大将人次及有功者悉奏闻与除官应天下诸军各委本道据守旧额不得辄有减省于是商贾胥吏争赂藩镇牒补列将而荐之即升朝籍奏章委积士大夫皆扼腕叹息臣按自古创业之君立为法制以遗子孙未有不尽善尽美者但事久而弊生弊积之久而弊中又有弊焉古今同一律也唐穆宗承唐积弊之后务优假将卒以求安息乃诏神䇿六军及诸武官并诸道大将俾其内外各具事功无故而加以奨擢补官升朝盖欲饵之使不生事也呜呼爵赏所以待有功令无功而加以爵赏一旦有功何以酬之乎穆宗所为如此宜乎唐之不复振也
  五代唐庄宗许伶人欲以为刺史郭崇韬谏曰陛下所与共取天下者皆英豪忠勇之士今大功始就封赏未及一人而先以伶人为刺史恐失天下心逾年伶人屡以为言荘宗谓崇韬曰吾已许之矣使吾惭见之公言虽正然当为我屈意行之遂以为刺史时亲军有从百战未得刺史者莫不愤叹
  臣按陆贽有言爵位惟功勲功徳所宜处之茍非四者虽公卿之世华夏之胄犹不可轻䙝况优伶乎庄宗之不以令终国祚不永有以夫
  宋贞宗时厐籍言纲纪者其要在赏罚恩赏贵乎审当法令贵乎齐一伏见近年恩及侥幸而典宪稍纵夫赏所以劝功也无功之人坐获殊宠后有临敌效命立勲行陈者将何赏以塞其望乎顾陛下爱惜爵禄无及侥幸以待立功之臣申严宪法无使纵弛以威不恪之臣此最切务也
  臣按厐籍欲真宗爱惜爵禄无及侥幸以待立功之臣申严宪法无使纵弛以威不恪之臣以为此最切务臣于今日亦云然
  欧阳修言于仁宗曰用人之术不过赏罚然赏及无功则恩不足劝罚失有罪则威无所惧虽有人不可用矣太祖时王令斌破蜀而归功不细矣犯法一贬十年不问是时方讨江南故黜全斌与诸将立法太祖神武英断所以平定天下者其赏罚之法皆如此也昨关西用兵四年矣大将以无功罢者依旧居官军中见无功者不妨得好官则诸将谁肯立功矣裨将畏懦逗遛者皆当斩罪或罚贬而寻迁或不贬而依旧军中皆有罪者不诛则诸将谁肯用命所谓赏不足劝威无所惧赏罚如此而欲用人其可得乎
  臣按修所言军中见有罪者不诛则诸将谁肯用命是知国家于将领有功者固所当赏而有罪者亦不可以不罚赏必足劝罚必足惧然后可以用人
  高宗时邓肃言金人不足畏但其信赏必罚不假文字故人各用命朝廷则不然有同时立功而又相等者或已转数官或尚为布衣轻重上下只在吏手赏既不明谁肯自劝欲专立功赏一司使凡立功者得以自陈若功状已明而赏不行或功同而赏有轻重先后并寘之法
  臣按自古最难得明实者军功也原其所以不明之故繇于主帅之不得其人一委之吏胥之手出入轻重任其所为此将士所以不服而愤怨也邓肃乞立功赏一司专主其事然功赏之司但能考其功状耳未必得其虚的也臣愚以为凡出师必择朝臣公明有风力者一人付以属吏俾其专掌功赏随军纪功遇有功次即于军中核实详定焉
  高宗时给事中金安节驳皇城司滥赏曰凡外之将帅效命边庭亦必有功而后加爵岂可以侥幸一时微劳而反过于亲临行阵出入万死一生者乎今刘允升干办皇城任满比之立军功者劳逸异矣遽以一官转承宣使其以皇城任满遂将转节度使乎窃恐行之则将士解体望爱惜名器以待勲劳从之
  臣按朝廷立武爵以待有功之臣必亲临行陈者然后为军功彼其出入禁旅左右承奉者虽有年劳当别甄叙我朝立锦衣卫以掌宿卫官职之设虽与列卫同而其官则用其能而不用其世盖所以待武臣之超出群类者也然亦惟武臣之胄而他涂不得与焉其选可谓重而严矣今世乃有不出自武胄而以嬖幸技艺进者失祖宗之初意矣夫技艺之流旧制当属工部今因其能而用以杂流俾专司其业岂不名称其实哉顾乃以赏功之官以为恩赐之具彼得之而人讥之固不足以为荣彼何足惜遂使国家失赏功之常典而凡亲临行阵出万死得一生者皆因之以解体其失岂小小也哉授之以是官固非矣而又使之世袭可乎彼技艺之流有异能者朝廷以特恩授之可也而其子岂亦有异能而使之世其官乎有异能且不可况实无异能在其身且不可况又延及其子孙乎
  高宗论诸军使臣猥多岁増俸廪因曰大将奏功率以所爱偏禆多转官资而出战士卒往往不及不惟无以劝有功兼亦蠧国朕尝谓行赏当先自下行罚当先自上赵鼎曰圣虑高远岂诸将所及
  臣按宋高宗谓大将奏功率以所爱偏禆多转官资而出战士卒往往不及此弊匪但宋人有之唐人之诗亦云死是军人死功是将军功其弊之来也久矣居人上者而能思虑及此遇有纪录功次者必加详审毋俾将领专有其功而致士卒之嗟怨异时复兴师旅凡在戎行者皆奋其勇而不患上之人不已知矣
  以上赏功之格臣按祖宗立为武职专以赏有功之臣以延及其子孙世其职而不迁不计满限不用磨勘父死而子继兄亡而弟及官职简而阶级明非若宋人遥授迁转无定职且无定员也今制十军立一小旗五十军一总旗两总旗一百户十百户一千户千户有正有副千户以上有指挥指挥有司有同知有佥事此皆世袭之官也至于都指挥都督各三等亦如指挥之制此则擢其有才能者为之用其才而不世其官者也祖宗之制可谓尽善尽美后世虽有作者不可及已奈何积日久而人日多前之积者未销后之来者日至遂至军少而官多所任者一人之事而所食者大官之禄欲国计不屈难矣伏惟我太祖高皇帝于洪武二十九年大赉天下致仕武臣论之曰同立艰难致有今日顾朕子孙保无穷之天下则尔子孙亦享无穷之爵禄一何仁之至也太宗文皇帝于永乐二年因法司言征讨官有系狱者请论功定罪谕曰朝廷大公至正之道有功则赏有过则刑刑赏者治天下之大法不以功掩过不以私废公一何义之尽也仁之至所以报其功使其世世享爵禄之奉以衍其家庆义之尽所以励其节使其世世奉法度之公以保其世禄大哉皇言万世所当服膺者也然祖宗不惟形之言者仁义兼至如此而又著之于法律以维持警饬之使吾仁义之泽百世如一日焉伏读律文有曰凡内外大小军民衙门官吏犯公罪杖罪以上明立文案每年一考纪录罪名九年一次通考所犯次数重轻以凭黜陟又曰若军官有犯私罪该笞者附过收赎杖罪解见任降等叙用该罢职不叙者降充总旗该徒流者照依地里远近发各卫充军呜呼太祖定律之意即太宗垂戒之言也诚能本太祖立律之文用太宗垂戒之意则武臣益知所惧无有不尽忠守法者矣然人之材质不能相同其间固不能无不忠不谨者焉因其人之所犯而用国法以逓降之消之以渐日减月削去者去而来者来今之来者即所以补乎昔之去者焉则人与官互相称矣尚何军少官多之患哉臣于此又有见焉孟子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注云父子相继为一世四世而缌服之穷也六世则亲属竭矣夫以大贤君子功业见乎一世徳泽被乎天下其没世之后四世而后子孙尚废其祀况彼一介武夫乘时崛起因人而成事随众以建功未必真有出奇制胜之智搴旗斩将之勇定难拓土之功锡之以官爵食之以俸禄终其身已为多矣况及其子若孙乎况无子及孙者又及其旁支别𣲖乎且开国大臣封国公者六封侯者十有五其馀封伯及继封者又不下数十人今存者无几大功多废小功多存何大功之泽不宄而小功之泽反延哉今文武官犯入私罪律条久废骤而用之可骇物听臣请敕兵部查内府贴黄将洪武永乐宣徳年间以来官职从军陞授縁繇及行内外卫所并各官原籍与旧任去处通行造册开具在任见在亲属若干原籍户口若干旧任遗下家属若干要见其人是始初从军者的𣲖子孙与否明白详实备具以闻彼此对照无差然后将前项军官分为三等一曰奉天启运二曰奉天征讨其他立功边庭及随大将平冦者居其次三焉启运征讨之功已经五世之后若不系从军人的𣲖者革去职任其子孙附籍所在世世优免杂差五世之后仍系从军的𣲖子孙者遇有公私过犯依律递降不在赦原之数无犯者照旧其不系启运征讨及各处立功者三世之后子孙不系的𣲖者革职的𣲖子孙三世之后有犯者递降三世之后又有加功者不革否则革之其五世三世之后例该革任者若其间有一世以王事及再加功者又从此人起计其世数以上皆优免其子孙如此则礼与律皆恊人知所劝勉而官不至于冗滥矣臣愚见如此非敢犯众怒而辄兴异议以取张仲瑀之祸念此乃国家大事不于无事之时而预有以为之调停一旦驯致于无可奈何之地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伏望明主闵其愚而察其心毋使若高观者得以起异议而生邪心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卷一百四十一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经武之要
  易师出以律否臧凶师卦
  书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大禹谟
  殱厥渠魁胁从罔治𦙍征
  臣按以上三条解见前
  威克厥爱允济爱克厥威允罔功𦙍征
  李靖曰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加于前爱救于后则无益于事矣尚书所以慎戒其终非谋于始也
  臣按靖言虽非经意然亦有理
  佑贤辅徳显忠遂良兼弱攻昧取乱侮伤也亡推亡固存邦乃其昌仲虺之诰
  蔡沈曰诸侯之贤徳者佑之辅之忠良者显之遂之所以善善也诸侯之弱者兼之昧者攻之乱者取之亡者伤之所以恶恶也推亡者兼攻取侮也固存者佑辅显遂也推彼之所以亡固我之所以存邦国乃其昌矣
  林之奇曰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天道之自然也佑辅显遂为善者必为人所助也兼攻取侮为不善者必为人所侵也圣人因其常理以应世有亡之道则推而亡之有存之道则辅而固之
  臣按昧者乱者攻之取之可也若有不幸而衰弱而或驯致于䘮亡乃兼之侮之岂天道哉岂圣人之心哉意所谓弱者亡者乃不为不善所致而非为善而不幸也故下文曰殖有礼覆昏暴盖所以至于弱而亡者昏而暴者也故因而覆亡之是则上天之道也故曰钦崇天道永保天命
  同力度徳同徳度义㤗誓
  蔡沈曰度量度也徳得也行道有得于身也义宜也制事达时之宜也同力度徳同徳度义意古者兵志之词武王举以明伐商之克
  林之奇曰凡胜负之理力同则有徳者胜徳同则废义者胜度徳校善恶也度义校胜负也
  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同上
  孔安国曰言天除恶树善与民同
  臣按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呜呼为人上者慎母咈民之所欲哉吾咈民之欲则民不欲吾为之主矣民不欲吾为之主则必将以欲吾者欲他人矣民心既有所欲天意惟民之从为人上者奈何弗畏且敬哉
  古人有言曰抚我则后虐我则雠牧誓
  蔡沈曰武王因古人之言谓抚我则我之君也虐我则我之雠也
  臣按人君常诵此二言出入起居恒存诸心口诵而心惟之则必兢兢焉在民之上恒如朽索之驭六马矣
  树徳务滋除恶务本同上
  蔡沈曰务专力也植徳则务其滋长去恶则务绝根本两句意亦古语也
  礼记军旅思险隐情以虞少仪
  程頥曰军行舍止行繇之处必思为险阻之防又当隐密已情以虞度人之情计也
  辅广曰行军之道以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为上思险谓临事而惧虑败不虑胜也隐情以虞谓好谋而成且兵事露则不神也
  武车不式介者不拜
  郑玄曰兵车不以容礼下人也军中之拜肃拜
  子曰以之田猎有礼故戎事闲也仲尼闲居
  胡安国曰三纲军政之本古者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而所主者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习威仪则皆纳民于轨物而非驰射击刺之末矣
  春秋公羊传出竟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庄十九年
  臣按此言虽主于聘然亦可推之以用于出师
  弱者吾威之彊者吾辟之是以使寡人无以立乎天下宣二十年
  臣按此语左传亦引之
  糓梁传知者虑义者行仁者守隐三年及桓十八年
  臣按此三言糓梁传凡两见虽为会而言然亦可以用之于师旅
  伐不逾时战不逐奔诛不填音田隐五年
  陆徳明曰不填服者来服者不复填厌之
  倍则攻敌则战少则守僖二十二年
  古者虽有文事必有武备襄二十五年
  怀恶而讨虽死不服昭四年
  君不为匹夫兴师定四年
  左传众仲曰以徳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
  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济矣
  夫兵犹火也弗戢将自焚也并隐四年
  君子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隐五年
  戎轻而不整贪而无亲胜不相让败不相救先者见获必务进进而遇覆必速奔后者不救则无继矣乃可以逞隐九年
  以王命讨不庭不贪其土以劳王爵正之体也隐十年无刑而伐之服而舍之度徳而处之量力而行之相时而动无累后人
  不度徳不量力不亲亲不徴辞明徴其辞以审曲直不察有罪犯五不韪是也而以伐人其丧师也不亦宜乎并隐十一年凡公行告于宗庙反回也行饮至到也置也酒器策勲书勲劳于策礼也桓二年
  师克在和不在众桓十一年
  疆场之事慎守其一而备其不虞桓十七年
  凡师一宿为舍再宿为信过信为次庄三年
  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并庄十年
  得一夫而失一国与恶而弃好非谋也庄十二年
  夫礼乐慈爱战所畜也夫民让事乐和爱亲哀丧而后可用也荘二十七年
  辅车辅颊牙车相依唇亡齿寒僖公五年
  臣按公羊糓梁二子皆载唇亡齿寒之语而左传加辅车相依一句
  谚有之曰心则不竞何惮于病既不能彊又不能弱所以病也
  招携以礼怀远以徳徳礼不易无人不怀并僖七年
  弊重而言甘诱我也僖十年
  古者大事必乘其产谓马生其水土而知其人心安其教训而服习其道唯所纳之无不如志
  重怒难任背天不祥
  史佚有言曰无始祸无怙乱无重怒重怒难任陵人不祥并僖十五年
  盍姑内省徳乎无阙而后动僖十九年
  量力而动其过鲜矣善败由已而由人乎哉僖二十年国无小不可易也无备虽众不可恃也
  无谓邾小蜂虿有毒并僖二十二年
  君命无贰古之制也除君之恶惟力是视僖二十四年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
  信国之宝也民之所庇也得原失信何以庇之所亡滋多并僖二十五年
  军志曰允当则归又曰知难而退又曰有徳不可敌臣按凡左传所引军志之说必古有是书今亡矣夫幸其言犹有一二之存用兵者可以为法
  师直为庄曲为老并僖二十八年又宣十二年
  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僖三十年
  勤而无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僖三十二年轻则寡谋无礼则脱易也入险而脱又不能谋能无败乎敌不可纵纵敌患生又曰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并僖三十三年
  诸侯敌王所忾恨怒而献其功文四年
  敌惠敌怨不在后嗣文六年
  先人有夺人之心军之善谋也
  兵作于内而乱于外为冦冦犹及人乱自及也并文七年使者目动而言肆惧我也将遁矣
  死伤未收而弃之不惠也不待期而薄人于险无勇也并文十二年
  礼以顺天天之道也已则反天而又以讨人难以免矣又曰君子之不虐㓜贱畏乎天也文十五年
  我能往冦亦能往文十六年
  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以乱平乱何治之有无治何以行礼宣四年
  杜预曰责公不先以礼治之而行伐
  牵牛以蹊人之田而夺之牛牵牛以蹊者信有罪矣而夺人之牛罚已重矣宣十一年
  观衅而动徳刑政事典礼不易不可敌也不为是征叛则伐之服而舍之徳刑成矣伐叛刑也柔服徳也见可而进知难而退军之善政也兼弱攻昧武之善经也成师以出闻敌彊而退非夫非文夫
  宁我薄人无人薄我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
  臣按此武之七徳
  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绵也并宣十二年
  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宣十五年
  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成四年
  圣人与众同欲是以济事又曰善钧从众成六年
  唯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盍释楚以为外惧乎
  怨之所聚乱之本也多怨而阶乱何以在位并成十六年信不叛君知不害民勇不作乱
  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徳御轨以刑并成十七年师众以顺为武军事有死无犯为敬襄三年
  谋之多族家也民之多违事滋无成襄八年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襄十一年
  譬如捕鹿晋人角之诸戎掎之掎其足也与晋踣僵也襄十四年
  臣按掎角之言出诸此
  兵不戢必取其族襄二十四年
  杜预曰族类也取其族还自害也
  久将垫隘虑雨水隘乃禽也不如速战襄二十五年
  兵民之残也财用之蠧小国之大灾也
  天生五材金木水火土也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徳也圣人以兴乱人以废并襄二十七年
  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守字昭四年
  五大谓五官不在边五细谓五官之属不在庭
  杜预曰言五官之长专盛过节则不居边细弱不胜任亦不可居朝廷
  末大必折尾大必掉并昭十一年
  军志有之先人有夺人之心后人有待其衰昭二十一年威克其爱虽小必济昭二十三年
  乘乱不祥昭二十七年
  彼出则归彼归则出亟肄劳也以罢与疲同之多方以误之昭二十年
  唐太宗曰朕观千章万句不出乎多方以误之一句而已
  不让则不和不和则不可以远征定五年
  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俘不干盟兵不偪好定十年
  树徳莫如滋去疾莫如尽哀元年
  背大国不信伐小国不仁民保于城城保于徳哀七年臣按左传中论战伐之语颇多其间多是引其所闻及古志往往切于用兵之实前代名将若关羽岳飞辈皆喜观左传有繇然也臣故掇其要语载之以为经武之要使后世知三代以前兵法犹有存者如此非但后世颛颛然用权谋变诈也
  国语兵戢聚也而时动动则威观则玩黩也玩则无震惧也伐木不自其本必复生塞水不自其源必复流灭祸不自其塞必复乱
  夫国非忠不立非信不固既不忠信而留外寇外寇知其衅而归图焉已自抜其本矣
  择福莫若重择祸莫若轻
  委质为臣无有二心委质而策死古之法也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论语子曰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臣按万世经武之要不出乎圣人此二语
  子曰不以教民战是谓弃之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尉缭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谨人事而已矣
  荀子曰知莫大乎弃疑行莫大乎无过事莫大乎无悔至无悔而止矣不可必也不必其成功
  圣人有诛而无战城守不攻兵革不击不屠城不濳军不留众师不越时
  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争夺也
  仁义之兵行于天下近者亲其善远方慕其徳兵不血刃远迩来服
  战如所行如战有功如幸
  老子曰国之利噐不可以示人
  祸莫大于轻敌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
  乐杀人者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矣
  管子曰攻坚者瑕攻瑕则瑕者坚
  庄子曰圣人以必不必故多功众以不必必故无功扬子曰御得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使御失其道则天下狙诈咸作敌
  淮南子曰良将之用卒也同其心一其力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止如丘山动如一体五指之更弹不若拳手之一恎万人之更进不如一人之独至
  臣按经传诸子言及武事者仅此以后采兵书
  司马法曰古者逐奔不过百步纵缓不过三舍此以明礼不穷不能而哀怜伤病此以明仁成列而鼓此以明信争义不争利此以明义又能舍服此以明勇知终知始此以明智
  臣按此所谓礼仁信义勇智之六徳也盖五常之中而加以勇五常者教也而合之以勇故曰六徳以时合教以为民纪之道也自古之政也
  古者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
  从命为上上赏犯命为上上戮
  介者不拜兵车不式城上不趋危事不齿
  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也罚不迁列欲民速睹为不善之害也
  用其所欲行其所能废其不欲不能于敌反是
  凡陈行惟疏战惟密兵惟杂
  物既章目乃明虑既定心乃强
  凡战之道既作其气因发其政假之以色道之以辞凡战之道位欲严政欲栗力欲窕气欲闲心欲一凡车以密固徒以坐固甲以重固兵以轻胜
  凡战以轻行轻则危以重行重则无功以轻行重则败以重行轻则战故战相为轻重
  舍谨兵甲行谨行列战谨进止
  凡战非陈之难使人可陈难非使可陈难使人可用难非知之难行之难
  凡民以仁救以义战以智决以勇斗以信专以利劝以功胜以上司马法
  臣按此皆司马法中之要语也宋人集兵书为七以教习武者此其一也七书之中惟此得古盛时之遗意何者以其不专尚权谋也此书乃齐威王时使其大夫追论古者司马兵法而附穰苴之说于其中然今传记所载司马法之文今书皆无意者今世所传上中下三卷仁本天子之义定爵严位用众五篇者乃穰苴所说而所谓古者司马之法则亡焉矣今其存者特其附说耳太史公谓其闳阔深远虽三代征伐不能竟其义意其谓全书也今其全书不可复见而三篇之中其要语者仅仅若此故摘而出之著于篇
  三略曰与众同好靡不成与众同恶靡不倾
  治国安家得人也亡国破家失人也
  柔能制强柔有所设刚有所施弱有所用强有所加廉此四者而制其宜
  变动无常因敌转化不为事先动而辄随
  臣按汉光武引此语曰柔能制刚弱能制疆而此止作一句曰柔能制疆盖有阙文也况此下文继之以柔彊弱四者与汉诏同其间阙刚弱能制四字无疑也宜如汉诏补之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彊斯二语也非但以之自况亦当用此以备敌也
  莫不贪彊鲜能守微若能守微乃保其生
  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彊其国弥彰纯柔纯弱纯刚纯彊其国必亡
  得而勿有居而勿守拔而勿久立而勿取
  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禄重则义士轻死
  臣按尊礼重禄则士之报礼重盖用人而重之以禄非欲以是致其死也食人之禄者死人之事事君之义当然也
  用人之道尊以爵赡以财则士自来接以礼劝以义则士死之
  夫将帅者必与士卒同滋味而共安危
  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是谓将礼将之所以为威者号令也战之所以全胜者军政也士之所以轻战者用命也
  将无还令赏罚必信如天如地乃可使人士卒用命乃可越境
  乱将不可使保军乖众不可使伐人
  将无威则士卒轻刑士卒轻刑则军失伍
  良将之统军也恕己而治人推惠施恩士力日新战如风发攻如河决故其众可望而不可当可下而不可胜赏罚明则将威行官人得则士卒服所任贤则敌国畏将能清能静能平能整能受諌能听讼能纳人能采言能知国俗能图山川能表险难能制军权
  将拒谏则英雄散策不从则谋士叛善恶同则功臣倦专已则下归咎自伐则下少功信谗则众离心贪财则奸不禁内顾则士卒淫
  将谋欲密士众欲一攻敌欲疾将谋密则奸心闲士众一则军心结攻敌疾则备不及设
  将谋泄则军无势外窥内则祸不制财入营则众奸会将无虑则谋士去将无勇则吏士恐将妄动则军不重将迁怒则一军惧
  军无财士不来军无赏士不往
  香饵之下必有死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兴师之国务先隆恩攻取之国务先养民
  良将之养士不易于身故能使三军如一心
  用兵之要必先察敌情
  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㸑师不宿饱
  群吏朋党各进所亲招举奸枉抑挫仁贤背公立私同仙相讪是谓乱源以上上略
  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邀趋其利愚者不顾其死
  无使士谈说敌美为其惑众无使仁者主财为其多施而附于下以上中略
  臣按此所谓仁者盖慈顺而无执守之谓非孔孟之所谓仁也
  夫能扶天下之危者则据天下之安能除天下之忧者则享天下之乐能救天下之祸者则获天下之福有徳之君以乐乐人无徳之君以乐乐身乐人者久而长乐身者不久而亡释近谋远者劳而无功释远谋近者佚而有终佚政多忠臣劳政多怨民
  务广地者荒务广徳者彊能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
  臣按此等言语皆非战国以后人所能道汉光武尝引此语为诏以报臧宫继之曰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彊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冦岂非至愿茍非其时不如息人若光武者可谓善读书矣读书而能用之斯为善读不然徒资口耳而无实用所谓虽多亦奚以为者也
  废一善则一善衰赏一恶则众恶归善者得其祐恶者受其诛则国安而众善至
  一令逆则百令失一恶施则百恶结故善施于顺民恶加于凶民
  圣人之用兵非乐之也将以诛暴讨乱也
  恬淡而不进者重伤人物也
  夫兵者不祥之器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以上下略
  臣按三略后汉书注谓此即张良于下邳圯所见老人出一编书者也今虽不可知其然否然光武时已引其言以为诏即以黄石公记为言其非魏晋以后人假托可知也其言皆本道义而不用阴谋秘计上略所引古语皆曰军□中略皆曰军势下略无所引盖上中二略惟演古人之语意而下略则已自为言也欤且其言曰三略为衰世作意谓盛世用徳不用兵兵者衰世之所用也时世衰而战争起诚能择其言之粹美者而用之非独可以用之于兵推而广之则兵亦可以繇是而不用而归于徳化之世矣







  大学衍义卷一百四十一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二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严武备
  经武之要
  六韬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日中必彗操刀必割执斧必伐凡用赏者贵信用罚者贵必赏信罚必于耳目之所闻见则所不闻见者莫不阴化矣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
  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
  见利不失遇时不疑失利后时反受其殃
  智者从之而不释巧者一决而不犹豫是以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
  将不宿戒则三军失其备
  臣按将不宿戒则三军失其备此一语凡为将者尤所当知者也
  得贤将者兵强国昌不得贤将者兵弱国亡
  臣按六韬者设为武王与太公问荅其辞多鄙俚中引避正殿乃战国后事决非太公语也晁说之谓其为兵家权谋之书陈埴谓为后世依托得之矣惟叶适谓自龙韬以后四十三篇条画变故豫设方御皆为兵者所当讲习孙子之论至深而不可测此四十三篇繁悉备举似为孙子义疏也然其中所言九徴庄子亦有之其作此书者取庄言而附益之耳适谓岂庄子不知其非伪岂其然哉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探也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谓顺天时而制征讨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部曲队伍曲折金鼓旌旗莭制偏一校列官司所必经由道路主管之人合用之事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
  岳飞曰用兵之术仁智信勇严阙一不可
  戴溪曰孙子之书十三篇其说备矣其操术有馀于权谋而不足于仁义能克敌制胜为进取之图而不能利国便民为长久之计可以为春秋诸侯之将而不可以为三代王者之佐然后世之人茍达孙子权谋之用而以仁义存心庶其贤乎
  臣按后世专以权谋用兵始于孙子凡其所以舍正而凿奇背义而依诈者固无足取也篇首此数言者虽不尽纯然用兵之法亦有国家及本兵柄司人命者所当知者也择其法制之善者而用之其言与意之不善者则略焉是亦为将之一助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臣按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算然后遣之谓之庙算
  千里馈粮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臣按孙武生战国时所著书主于列国相争故欲速战恐诸侯之乘其弊而起若夫天下一家四海一国中国与外夷战朝廷与盗贼战当主赵充国之言为当
  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
  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知胜一五知可以与战不可以与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者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守则不足攻则有馀
  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
  用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又曰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熟能穷之苏辙曰古之善战必以两击之既为之正又为之奇故我之受敌者一而敌之受我者二我一而敌二则我佚而敌劳以佚击劳故曰三军之众可以使之必受敌而无败自唐季以来古之战法遗散而不讲今世用兵之将置陈而不知奇正夫置陈而不知奇正犹作乐而不用五声饪食而不用五味宫竭而商不继甘穷而酸不辅一变而尽矣不可复用也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
  䇿之而知得失之计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馀不足之处
  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知山川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者不能得地利
  言不相闻故为之金鼓视不相见故为之旌旗夫金鼔旌旗者所以一人耳目也
  人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
  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徉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冦勿迫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圯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臣按此二语者非但用兵御敌所当然则虽承平无事之时所以防微备患于事几未形之先皆所当然也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爱而不能令厚而不能使乱而不能治譬如骄子不可用也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
  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君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
  臣按武经之书以孙子为首盖以行兵之法惟孙子为最精诸家皆莫及也考西汉艺文志乃谓孙武子兵法八十一篇杜牧亦谓武书数十万言魏武削其繁剰笔其精粹以成此书然考之史记司马氏两称孙子十三篇且其文辞完全而贯穿非笔削者也其为孙武全书无疑杜牧注其书大略谓其用仁义使机权呜呼机权与仁义岂相为用哉夫自先王法制废坏之后世之趋时好者争著为书如司马法三略六韬之类犹知笃礼信尚训齐虽不纯于理道然犹不尽悖之也武书一切以变诈奇诡为说世争趋之说者乃有盘之走丸丸不出盘之喻若然则用兵者必主于变诈奇诡而所为桓文之节制汤武之仁义皆非耶虽然君子不以人废言择其善者而从之阳货至不仁而孟子取其为富不仁之语此学孔孟者择善之法也臣故就其中择其可以为师律之助者缀之于篇
  吴子曰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陈不和于陈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
  战胜易守胜难
  用兵必须审敌虚实而趋其危敌人远来新至行列未定可击既食未设备可击奔走可击勤劳可击未得地利可击失时不从可击渉长道后行未息可击渉水半渡可击险道狭路可击旌旗乱动可击陈数移动可击将离士卒可击心怖可击
  臣按吴起所谓可击者虽主于击敌然凡御敌者亦须因之以自反恐我亦有可击之形敌人因此而击我而豫为之备也
  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进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
  臣按此即所谓父子之兵桓文莭制不过如此信乎投之所在而天下莫当矣
  行军之道无犯进止之节无失饮食之适无绝人马之力
  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善将者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
  将之所慎者五一曰理二曰备三曰果四曰戒五曰约理者治众如治寡备者出门如见敌果者临敌不怀生戒者虽克如始战约者法令省不烦
  将之所麾莫不从移将之所指无不前死
  发号施令而人乐闻兴师动众而人乐战交兵接刀而人乐死此三者人主之所恃也
  一人投命足惧千夫
  臣按世之论兵法者曰孙吴高氏谓二子共说盖截然不相侔也起之书几乎正武之书一于奇起之书尚礼义明教训或有得于司马法者武则一切战国驰骋战争夺谋逞诈之术耳虽然据其书言虽若有可取者及以史考其行事则猜忌暴刻寡恩鲜徳之人何人与言相戾如此哉二子譬则二妓然所歌之辞虽有雅郑其为妓则一也听者取其音可也其为人姑勿论
  尉缭子曰兵胜于朝廷不暴甲而胜者主胜也陈而胜者将胜也
  臣按人臣奉君命以出师将胜即主胜也而为此言者惩君之好胜者欲其息兵耳
  兵起非可以忿也见胜则兴不见胜则止
  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宽不可击而怒清不可事以财
  臣按所谓不制者甚言将在军当有执守不可受制耳
  夫将之所以战者民也民之所以战者气也气实则斗气夺则走
  令者一众心也众不审则数变数变则令虽出众不信矣
  上无疑令则众不二听动无疑事则众不二志未有不信其心而能得其力者也未有不得其力而能致其死战者也
  国必有礼信亲爱之义则可以饥易饱国必有孝慈廉耻之俗则可以死易生
  战者必本乎率身以励众士如心之使四肢也志不励则士不死节士不死节则众不劝励
  使什伍如亲戚卒伯如朋友止如堵墙动如风雨车不结辙士不旋踵此本战之道也
  地所以养民也城所以守地也战所以守城也故务耕者民不饥务守者地不危务战者城不围
  勤劳之师将必先已暑不张盖寒不重衣险必下步军井成而后饮军食熟而后饭军垒成而后舍劳佚必以身同之如此师虽久而不老不弊
  将帅者心也群下者支节也其心动以诚则支节必力其心动以疑则支节必背
  夫民无两畏也畏我侮敌畏敌侮我见侮者败立威者胜
  凡将能其道者吏畏其将也吏畏其将者民畏其吏也民畏其吏者敌畏其民也是故知胜败之道者必先知畏侮之权
  爱在下顺威在上立爱故不二威故不犯故善将者爱与威而已
  战不必胜不可以言战攻不必㧞不可以言攻不然虽刑赏不足信也
  凡挟义而战者贵从我起争私结怨应不得已怨结虽起待之贵后故争必当待之息必当备之
  臣按汉志尉缭子二十九篇今逸五篇首章称梁惠王问及第二篇引吴起言盖战国时魏人云其卒章有曰古之善用兵者能杀卒之半则威加四海其言如此其术可知今择其言之善者录出于此
  李卫公问对李靖曰谢玄之破苻坚非谢玄之善也盖苻坚之不善也
  凡将正而无奇则守将也奇而无正则斗将也奇正皆得则国之辅也
  敌实则我必以正敌虚则我必为奇茍行不知奇正则虽知敌虚实安能致之
  千章万句不出乎致人而不致于人而已
  以诱待来以静待躁以重待轻以严待懈以治待乱以守待攻反是则力有弗逮
  兵散则以合为奇合则以散为奇
  分不分为縻军聚不聚为孤旅
  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䇿同归乎胜而已
  兵有不战有必战夫不战者在我必战者在敌
  臣按唐太宗李卫公问对说者多谓其为宋人阮逸假托虽苏轼朱熹皆以为然马氏通考则据宋国史谓宋神宗熙宁中明诏枢密院与王震等校正分类解释令可行以为非逸之作然神宗诏止云李靖兵法杂见通典不言其为问对或又别有一书欤臣尝考宋元丰中以孙子吴子司马法李卫公问对尉缭子三略六韬颁之武学令习之号七书至今袭而用焉武臣之胄世守之如儒家之于六经然臣抑尝因是而通论之汉艺文志兵家者流盖出古司马之职王官之武备也洪范八政八曰师孔子曰为国者足食足兵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明兵之重也汤武受命以师克乱而济百姓动之以仁义行之以礼让司马法是其遗事也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汉兴张良韩信序次兵法凡百八十二家删取要用定著三十五家诸吕用事而盗取之武帝时军政杨仆攟摭遗逸纪奏兵录犹未能备至于孝成命任䆖论次兵书为四种曰权谋曰形势曰阴阳曰技巧是则兵之为书在古者亦云多矣后世皆不复存今所传者仅七书焉耳说者谓其类多假托之书真赝相半然以今观之非但真赝相半而其得失亦相半也去其非而存其是有之终胜于无能取其长皆可用也呜呼孔子谓以不教民战是谓弃其民而臣亦谓将不学而与敌战是谓弃其身将弃其身一人耳君不知兵而使将统兵岂独弃其臣与民盖弃其国也然则保国之要在文与武有天下国家者其于文经武艺乌可偏废乎哉
  孙膑曰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搏撠批亢𢭏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
  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
  赵屠曰道远险狭譬之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娄敬曰夫与人斗不扼其吭拊其背不能全胜
  李左车曰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
  鼂错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帝王之道出于万全
  韩安国曰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
  田禄伯曰步兵利险车骑利平地
  王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
  赵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遥同
  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
  穷冦不可迫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
  兵所以明徳除害也故举得于外福生于内不可不谨帝王之师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兵以计为本故多算胜少算不胜
  战不必胜不茍接刄攻不必取不茍劳众
  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
  光武曰常胜之家难以虑敌
  光武诏徴邓禹还曰毋与穷冦争锋
  班超曰不入虎穴安得虎子
  虞诩曰志不求易事不避难臣之节也不遇盘根错节何以别利器乎
  皇甫嵩曰兵有奇变不在众寡
  诸葛亮曰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胜也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胜也
  马谡曰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邓艾曰国之所急惟农与战国冨则兵彊兵彊则战胜农者胜之本也
  陆抗曰徳均则众者胜寡力侔则安者制危
  蒋济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己谯周曰射幸数跌差也不如审发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
  廖化曰智不出敌力小于冦用之无厌将何以存羊祜曰兵势好合恶离疆场之间一彼一此慎守而已彼专为徳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
  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
  裴诜曰蝮蛇螫手壮士断腕蛇已螫头头可断乎韦叡曰将军死绥有前无却
  韦孝宽曰不因际会难以成功
  邢峦曰先为万全之计然后图功得之则大利不得则自全
  李靖曰王者之兵吊人而取有罪彼其驱胁以来藉以拒敌本非所情不容以叛逆比之
  张巡曰使兵识将意将识士情投之而往如手之使指兵将相识人自为战不亦可乎陈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在乎一心
  臣按自古名将不用古兵法者三人汉霍去病唐张巡宋岳飞而已皆能立功当时垂名后世然则兵法果不可用耶曰兵法譬则奕者之谱也谱设为之法尔用之以应变制胜则在乎人兵法亦犹是焉呜呼世之艺术岂但兵哉儒者之于六艺亦莫不然孟子曰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法度可以言传妙法必由心悟
  杜甫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臣按此杜甫出塞诗语也射人先射马一言虽诗人吟咏之语然制胜之要法也御边者不可不知
  陆䞇曰兵贵拙速不尚巧迟速则乘机迟则生变急者宜备之以严缓者冝图之以计
  当离者合之则召乱当合者离之则寡功当疾而徐则失机当徐而疾则漏䇿
  有功见知人必悦劝
  将贵专谋兵以奇胜
  病同者虽胡越而相愍忧同者不邀结而自亲
  知其事而不度其时则败附其事而不失其称则成立大而敌脆则先其所难力寡而敌坚则先其所易非万全不谋非百克不斗
  冦小至则张声势以遏其入冦大至则谋其大以邀其归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
  武欲胜其敌必先练其兵
  事有便宜而不拘常制谋有奇诡而不徇众情进退死生惟将所命
  抚之以惠则感而不骄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
  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人心不分则号令不贰
  军法无贵贱之差实无多少之异所以同其志志而尽其力
  将欲定边先冝积榖
  陈贯曰争地之利先居则佚后起则劳
  范仲淹曰将不择人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
  又曰将不知古今匹夫勇耳
  宋祁曰马少则骑精步多则斗健
  苏轼曰善兵者先服其心次屈其力
  邹浩曰兵家之事未战则以决胜为难既胜则以持胜为难
  岳飞曰勇不足恃用兵在先定谋栾枝曵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皆谋定也
  胡寅曰善覆者靡不胜遇覆者靡不败
  吴璘曰弱者出战强者继之
  余端礼曰敌弱者先声后实以袭其气敌强者先实后声以俟其机
  程頥曰兵法远交近攻须是审行此道
  行兵须不失家计游兵夹持
  兵陈须先立定家计然后以游骑旋旋量力分外靣与敌人合此便是合内外之道
  韩信多多益办只是分数明
  两军相向必择地可攻处攻之右实则攻左左实则攻右
  朱熹曰厮杀别无法只是能使人舍死向前而已臣按谚云一夫舍死万夫莫当若为将者以节制行兵而在行列者人人皆舍死向前天下无坚敌矣
  又曰厮杀无巧妙两军相拄一边立得脚住不退者便赢立不住退者便输须是死中求生方胜也
  兵之胜负全在勇怯
  用兵之要敌势急则自家当委曲以纒绕之敌势缓则自家当劲直以冲突之
  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拳音絭攘臂绳今之罥袖手圏也言解斗者当善觧之不可牵引絭绳也批亢𢭏虚亢音刚喉咙也言与人斗者不扼其喉拊其背未见其能胜也
  臣按程朱道学大儒其于兵事亦皆通晓而常言之可见儒道无所不该而文武无二道也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三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内外之限
  舜典帝曰皋陶蛮夷猾乱也夏冦劫人杀人在外在内汝作士理官
  朱熹曰夏明而大也又曰蛮夷猾夏不专指有苖但官为此而设
  董鼎曰虞时兵刑之官合为一此蛮夷猾夏亦以命皋陶
  臣按有虞之世皋陶为士士理官也所掌者刑狱之事而首以蛮夷猾夏为言且蛮夷处边鄙之外负险阻以为固不可以理喻不可以言驯非用甲兵不可也岂区区刑法所能制哉而舜命皋陶以为士而首以是责焉而后及于冦贼奸宄何也盖人君为治必先去其梗吾治者然后其治可成所以梗吾治者其大在蛮夷其小在冦贼必使蛮夷冦贼不敢害吾良善之民则内外安靖而吾政化之所施者无所梗矣虽然内者外之本也内无其衅然后外患不生掌刑之官得其人则禁诘有常刑制伏有良法界限有定所潜消于未然之先遏绝于方萌之始不待其猖肆而后施之以甲兵也此圣人之微意欤
  禹贡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度也文教二百里奋武卫蔡沈曰谓之绥者渐远王畿而取抚安之义侯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绥服内取王城千里外取荒服千里介于内外之间故以内三百里揆文教外二百里奋武卫文以治内武以治外圣人所以严华夏之辨者如此此分绥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臣按禹贡五服之制曰甸服曰侯服曰绥服曰要服曰荒服内而甸侯二服外而要荒二服而绥服居乎其中则介乎华夷之间也就此一服而言其地凡五百里内三百里以揆文教由此而至于王城千里之内声明文物之所萃故于此揆其文之教必灿然明备度之而皆同也由此而极于荒服千里之外障塞险阻之所限故于此奋其武之卫必居然振作修之而不弛也
  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
  蔡沈曰要服去王畿已远其文法略于中国谓之要者取要约之义特羁縻之而已绥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蔡放也流放罪人于此也此分要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
  蔡沈曰荒服去王畿益远而经略之者视要服为尤略也以其荒野故谓之荒服要服外四面又各五百里也流放罪人之地蔡与流皆所以处罪人而罪有轻重故地有远近之别也此分荒服五百里而为二等也
  臣按先儒谓禹贡五服甸侯绥为中国要荒已为外国圣人之治详内略外观五服名义可见治中国则法度宜详治以必治也治外国则法度宜略治以不治也观至于五千见徳化之远及观要荒二服见法度之不泛及圣人不务广地而勤远略也如此后世为治者往往昧于轻重缓急之辨固有详于内而忽于外者亦有专事外而不恤其内者又有内与外皆不加之意者胥失之矣虽然此非特世主处事之偏亦由其祖宗立法之失也载观虞夏之世立为五服之制内二服以治乎内外二服以治乎外中一服则兼治乎内与外焉既有以为内治之具又有以为外侮之防文教之外以兵卫兵卫之外以蔡流其法一定而不可易其规一定而可长守所以为子孙生民计也远矣
  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
  蔡沈曰地有远近故言有浅深也上言五服之制此言声教所及盖法制有限而教化无穷也
  臣按中国之地南北东东西为远故禹贡言圣人声教之所及于东曰渐于西曰被皆指其地言而于南北则止曰暨而不言其地可见圣人向明之治自北而南日拓而远不可为之限量也东渐于海海之外地尽矣西被于流沙流沙之外犹有地焉渐如水之渐渍底于海者也被则如天之无不覆被天所覆被处圣人之化皆可至也振举于此而远者闻焉是之谓声轨范于此而远者效焉是之谓教其风声教化虽曰无远不及然亦惟止于海而已虽然其所以渐被暨及风闻之声神化之教使之闻而慕之振而动之而己未尝体国经野设官分职而以内治治之也
  周礼职方氏乃辨九服之邦国方外千里曰王畿其方五百里曰侯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甸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卫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蛮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夷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镇服又其外方五百里曰藩服
  郑樵曰禹贡有五服职方有九服五服九服之制不同详考制度无不相合禹之五服各五百里自其一面而数之职方九服各五百里自其两面而数之也又曰周之王畿有乡遂稍县都即禹之甸服纳总秸铚粟米之地周之侯服即禹采男之地周之男服即禹贡揆文教之地周之采服即禹贡奋武卫之地周之卫服即禹贡三百里夷之地周之要服即禹贡二百里蔡之地周之夷服即禹贡三百里蛮之地周之镇服即禹贡二百里流之地周之藩服即禹贡九州之外地也
  臣按禹服周畿要荒蛮夷邈然处于侯甸采卫之外其为当世制也严矣其为后世虑也远矣又考贾公彦谓蕃之义以其最在外为藩篱故以蕃为称后世通谓外国为蕃盖本诸此
  春秋隐公二年公会戎于濳
  臣按汉以南单于款五原塞赐姓为藩臣其后刘渊刘聪大为晋室患唐至中叶以安禄山守范阳其后尽以蕃将易汉将河朔之祸直至唐亡呜呼春秋以列国之诸侯一与会于坛坫之间犹谨其微如此况延之入吾疆域之中杂于编民之内甚者又付之以兵戈之柄居将领之职列宿卫而专边阃何不思之甚哉虽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一视以同仁然仁之中不可以无义信之中不可以无智不可茍徇于目前必须远虑于身后处之必欲尽其道安之必各止其所非独以全吾安彼之心亦使彼得以全其所以报吾之义焉盖彼以穷困而归我我不受之义者不为也既受之矣因其俗而制之顺其势而安之使其卫吾边境可也予之以爵位而不极其所欲赐之以金帛而不徇其所求任之以偏禆而不付以独柄如此则彼得以自安而吾无后患矣然此所以处新附者耳若夫久附易世者必须以渐而为之因事而处之不使之群而居也不使之专其位也不使之联其职也不使之统其类也不使之临乎边也不使之治其国也所聚之处一郡不许过百所居之市一县不许过十所任之官一署不许过二如此消之以其渐为之因其机处之服其心使彼不知不觉则久久自然潜消而日化矣
  庚辰公及戎盟于唐
  臣按费誓篇首言徂兹淮夷徐戎并兴而孔颕达谓此戎盖帝王所羁縻居九州之内所谓淮夷徐戎非若后世化外之戎夷盖亦徐淮之间近边之地自昔有一种不闲礼义之人耳
  庄公三十年齐人伐山戎
  杜预曰山戎北狄
  胡安国曰齐人者齐侯也其称人讥伐戎也夫北戎病燕职贡不至桓公内无因国外无从诸侯越千里之险为燕辟地可谓能修方伯连帅之职何以讥之乎桓不务徳勤兵远伐不正王法以讥其罪则将开后世之君劳中国而事外夷舍近政而贵远略困吾民之力争不毛之地其患有不可胜言者故特贬而称人以为好武功而不修文徳者之戒
  庄公三十有一年齐侯来献戎捷
  左丘明曰凡诸侯有四夷之功则献于王王以警于夷中国则否诸侯不相遗俘
  胡安国曰军获曰捷献者下奉上之辞齐伐山戎以其所得躬来夸示书来献者抑之也后世宰臣有不赏边功以沮外徼生事之人得春秋抑戎捷之意臣按以中国诸侯而能成武功除戎狄之患而以其捷来献岂非美事哉然而不奉天子命而越境出疆以启边衅除戎之功小擅师之罪大渐不可长不可以功而掩罪也春秋谨微之意深矣
  僖公三十二年卫人及狄盟
  宣公三年楚子伐陆浑之戎
  成公元年秋王师败绩于茅戎
  程頥曰王师于诸侯不言败诸侯不可敌王也于茅戎不言战茅戎不能抗王也
  陆淳曰王者之于天下也盖之如天容之如地其有不庭之臣则告谕之训诲之如又不至则增修其徳而问其罪故曰王者之师有征无战今王师与茅戎为敌此取败之道非戎所能败也故以自败为文所以深讥王也
  臣按程氏谓王师于茅戎不言战茅戎不能抗王也然不谓之不可而谓之不能可见王者所以尊严而为天下之所畏服者其不专在于师旅也必有所以制伏胜人之本而人自有不能敌者焉然则有天下者其可不知所以自反而自彊乎
  九年秦人白狄伐晋
  胡安国曰晋常与白狄伐秦秦亦与白狄伐晋其称人贬辞也武王伐商誓师牧野庸蜀羌髳微卢彭濮皆与焉除天下之残贼出民于水火之中虽蛮夷戎狄以义驱之可也若其同恶相济贻患于后焉不亦甚乎
  哀公十有三年公会晋侯及吴子于黄池
  胡安国曰吴人主会其先晋纪赏也吴僣王矣其称子正召也定公以来晋失霸业不主夏盟夫差暴横势倾上国自称周室于已为长而黄池之会书法如此者盖存亡者天也得失者人也不可逆者理也以人胜天则事有在我者矣故春秋拨乱反正之书不可以废焉者也
  于越入吴
  胡安国曰吴自柏举以来凭陵中国黄池之会遂及夏盟可谓疆矣而春秋继书于越入吴所谓因事属辞垂戒后世而见深切著明之义也曽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老氏曰佳兵不祥之器其事好还夫以力胜人者人亦以力胜之矣吴尝破越遂有轻楚之心及其破楚又有骄齐之志既胜齐师复与晋人争长自谓莫之敌也而越已入其国都矣吴争远国而越灭之越又不监而楚灭之楚又不监而秦灭之秦又不监而汉灭之老氏曾子其言岂欺也哉
  礼记其在东夷北狄西戎南蛮虽大曰子
  陈澔曰九州之外不过子男之国朝见之时摈辞惟曰子虽或有功益地至侯伯之数其爵亦不过子故云虽大曰子也如楚在春秋虽大国而其爵则称子也
  臣按吴之爵本伯爵也春秋书吴不书曰伯而书曰子盖不以本爵与之也礼所谓四夷虽大皆曰子考于春秋尤信
  自恒山至于南河千里而近自南河至于江千里而近自江至于衡山千里而遥自东河至于东海千里而遥自东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自西河至于流沙千里而遥西不尽流沙南不尽衡山东不尽东海北不尽恒山应镛曰此独言东海者东海在中国封疆之内而西南北则夷徼之外也南以江与衡山为限百越未尽开也河举东西南北者河流萦带周绕虽流沙分际亦与河接也自秦而上西北袤而东南蹙秦而下东南展而西北缩先王盛时四方各有不尽之地不劳中国以事外也
  方悫曰不足谓之近有馀谓之遥
  臣按二帝三王之盛其所治之地四方相距亦不甚远考成周之故疆而质以后世之职方可见也洛阳为王城而陆浑戎密迩乎其境其东之莱牟介莒皆夷地淮南为群舒秦为西戎河北真定中山之境乃鲜虞肥鼓国河东之域而有赤狄甲氏此外荆楚吴越闽蜀又皆在荒服之外是时中国所有者宋晋齐鲁卫郑通不过今数十郡地耳周之盛时犹然则夏商以前可知已说者谓自秦以上西北袤而东南蹙秦以下东南展而西北缩臣窃以为今日地势东南已极于海至矣尽矣更无不尽之处惟西与北及西南之地尚未底于海耳然皆限以重山叠嶂大荒绝漠地气既恶人性复犷非复所居之处有与无不足为中国轻重焉惟明主瓦砾视之可也
  春秋左氏传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
  孔颕达曰中国而谓之华夏者夏大也有礼仪之大有文章之华
  僖公二十三年初平王之东迁也辛有适伊川见被发而祭于野者曰不及百年此其戎乎其礼先亡矣秋秦晋迁陆浑之戎于伊川
  吕祖谦曰物之相召者捷于风雨地夷而人华者公刘之治豳也以华召华不旋踵而有文武之兴王地华而人夷者晋帝之纳款也以夷召夷不旋踵而有耶律之俘虏物物相召未尝不以其类也中天下而画壤者是为伊洛伊洛之民虽居声明文物之地意之所向已在于大荒绝漠之外矣故以心感心以气动气安得不为陆浑之迁哉呜呼辛有可谓知几矣臣按天下之事莫不起于几微几微之际先王之所谨也故识微之君子因微而知著由迩而察远
  昭公二十二年沈尹戌曰古者天子守在四夷
  臣按天子以天下为家内而中国其堂奥也外而封疆其垣藩也垣藩之外则外国矣是故天子布徳行政以内和其人民而外固其封守此所以中国奠安而外侮不侵也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三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四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内外之限
  论语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无也管仲吾其被发左衽衣衿
  朱熹曰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臣按孔子于他章尝小管仲之器而于此则大其功盖以其事功言也朱子谓汉高祖唐太宗未可谓之仁人然战国至暴秦其祸极矣高祖出而平定天下隋末残虐尤甚太宗出而扫除以致贞观之治此二君者岂非仁者之功邪管仲之功亦犹是也
  孟子曰周公兼并之也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
  又曰诗鲁颂閟宫之篇曰戎狄是膺击也楚本号近楚国是惩则莫我敢承当也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
  朱熹曰按今此诗为僖公之颂而孟子以周公言之亦断章取义也
  臣按閟宫之诗乃鲁僖公时颂而孟子两引之皆以周公为言前曰周公方且膺之后又曰是周公所膺也朱子胡其断章取义是固然矣然断章而取其义泛言之可也而孟子乃明白两指周公而言意者鲁乃周公之后故颂僖公者因其尝率车千乘徒三万从齐伐楚故述其始封之祖兼夷狄之功以美之其下文继以俾尔昌炽夀富之祝所谓尔者对祖之言托为周公之言也及味其两是字及莫敢承之语盖已然必有之辞非祝颂期望之意孟子去圣人时未远其或他有所据欤
  汉高祖四年北貉燕人来致枭骑助汉
  颜师古曰貉在东北方三韩之属
  臣按此中国借兵外国之始
  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天下之势方倒县平声凡天子者天下之首也上也今匈奴侮慢侵掠至不敬也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匈奴征令主上共贡足反居上首顾居下倒县如此莫之能觧犹为国有人乎
  胡寅曰易曰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贾谊所谓天子天下首者其有见于此乎抑其言之偶似也若夫首不出乎庶物则与物等夷则无以相长而争夺离析之祸起尚何咸宁之可冀又况首顾居下足反居上乱常逆理势若倒悬偷安目前而不虞后患者哉臣按谊以汉事匈奴为天下之势方倒悬莫之能解为国无人当文帝之世开国功臣名将固有存者而谊谓无人然谊所言如此则谊必有解县之术谊又谓窃料匈奴之众不过汉一大县以天下之大困于一县之众陛下何不试以臣为属国之官以主匈奴行臣之计请必系单于之颈而制其命伏中行说而笞其背举匈奴之众惟上之令今不猎猛兽而猎田彘不搏反冦而搏畜莵玩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徳可远施威可远加而直数百里外而威令不信音伸可为流涕斯言也其所以解天下之倒县者在此乎虽然谊少年而未经事前所流涕者得易春秋之旨其理万世而不易后所流涕者谓行其计则可以系单于之颈举其众以惟上之命不知帝若用谊其计之行者果何如也末云徳可远施威可远加直数百里外而威令不信毋乃亦欲施徳而加威乎徳与威所以施而加之者其事必有本末其行必有次第惜乎谊言之不详也使文帝览其言而有问焉谊必将有所陈说择而用之安知其无少补乎
  班固曰春秋内诸夏而外夷狄夷狄之人逐水随畜射猎为生隔以山谷壅以沙漠天地所以绝外内也是故圣王不与约誓不就攻伐约之则费赂而见欺攻之则劳师而招冦其地不可耕而食也其民不可臣而畜也是以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故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与縻同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外国之常道也
  臣按班固谓圣王之于外国不与约誓则后世之之通和者非矣不就攻伐则后世穷兵出塞者非矣然则如之何则可固曰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斯二言者所谓治戎之上䇿也若夫使曲在彼之一言则又真得圣人正义明道之心躬自厚而薄责人之道也
  固又曰西域诸国与汉隔绝道里又远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徳在我无取于彼故自建武以来西域思汉威徳咸乐内属圣人远览古今因时之宜羁縻不绝辞而未许虽大禹之叙西戎周公之让白雉太宗之却走马亦何以尚兹
  臣按自古帝王皆以能致外夷以为盛徳殊不知徳在华夏文明之地而与彼之荒落不毛之区无预焉固所谓得之不为益弃之不为损盛徳在我无取于彼真知言哉
  范晔曰先王疆理九土判别畿荒若二汉御戎之方失其本矣何则先零侵境赵充国迁之内地当煎作冦马文渊徙之三辅贪其暂安之势信其驯服之情计日用之权冝忘经世之远略夫岂识微者之为乎
  晋武帝时郭钦上疏曰北部彊犷历古为患魏初人寡西北诸部皆为戎居今虽服从若百年之后有风尘之警彼自平阳上党不三日而至孟津矣宜及平吴之威谋臣猛将之略出北地西河安定复上郡实冯翊于平阳以北诸县募取死罪徒三河三魏见士四万家以充之渐徙平阳弘农魏郡京兆上党杂胡峻内外出入之防明先生荒服之制万世之长䇿也武帝不纳
  惠帝元康九年太子洗马江统作徙戎论以警朝廷曰汉建武中马援领陇西太守讨叛羌徙其馀种于关中居冯翊河东空地数岁之后族类蕃息永初叛乱夷夏俱敝自此之后馀烬不尽小有际会辄复侵叛魏武帝徙武都氐于秦川以御蜀盖权宜之计今已受其敝矣今宜及兵威方盛因其死亡流散与关中之人户为仇雠之际徙诸羌著先零罕幵析交支之地徙诸氐出还陇右著阴平武都之界廪其道路之粮令足自致谷附本种反其旧土使属国抚夷就安集之并州之胡本匈奴桀恶之冦也建安中使右贤王去卑诱质呼厨泉听其部落散居六郡今为五部户至数万骁勇便利倍于氐羌若有不虞则并州之域可为寒心正始中毌丘俭讨句骊徙其馀种于荥阳户落今以千计数世之后必至殷炽夫为邦者忧不在寡而在不安以四海之广士民之富岂须此等在内然后取足哉此等皆可申谕遣还其本域慰彼土思惠此中国于计为长也朝廷不能用
  臣按郭钦之疏江统之论晋人心腹之病也而不能用之其后刘石迭起率如所料自长淮之北无复晋土而为战争之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者几二百年呜呼后之人主为国家远虑者其尚为子孙计豫有以杜绝而消弭之哉
  惠帝时成都王颕表匈奴左贤王刘渊行宁朔将军监五部军事使将兵以其子聪为积弩将军其右贤王刘宣谓其族人曰自汉亡以来我单于徙有虚号自馀王侯降门编户今吾众虽衰犹不减二万奈何敛手受役奄过百年左贤王英武迈世天茍不欲生匈奴必不虚生此人也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呼韩邪之业此其时矣乃相与推渊为大单于使其党诣邺告之渊白颖请归会葬颖弗许及王浚及东嬴公腾起渊说颖曰今二镇跋扈众十馀万恐非士卒及近郡士众所能御也请还说五部以赴难颖悦拜渊为北单于参丞相军事渊至右国城刘宣等上大单于之号二旬之间有众五万寻称汉王又四年称皇帝
  唐大宗时突厥既亡其降唐者尚十万口诏群臣议区处之宜朝士多言北狄幸而破亡宜悉徙之河南兖豫之间分其种落散居州县教之耕织永空塞北之地中书侍郎颜师古请皆寘之河北分立酋长领其部落则永无患矣礼部侍郎李百药以为突厥虽云一国然其种类区分各有酋帅今宜因其离散各即本部署为君长不相臣属国分则弱而易制势敌则难相吞灭各自保全必不能抗衡中国仍请于定襄置都督府为其节度此安边之长䇿也夏州都督窦静以为置之中国有损无益莫若因其破亡之馀假之王侯之号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权弱势分易为羁制可使常为藩臣永保边塞温彦博请凖汉建武故事置匈奴于塞下全其部落顺其土俗以实空虚之地使为中国捍蔽䇿之善者也魏徵以为突厥世为冦盗百姓之雠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尽杀宜纵之使还故土彦博曰王者之于万物天覆地载靡有所遗今突厥穷来归我奈何弃之而不受乎孔子曰有教无类若救其死亡授以生业教之礼义数年之后悉为吾民选其酋长使入宿卫畏威怀徳何后患之有太宗卒用彦博䇿处突厥降众东自幽州西至灵州分突厥故所统之地置四川都督府以统其众其馀酋长至者皆拜将军中郎将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馀人殆与朝士相半因而入居长安者近万家
  臣按唐太宗朝群臣承诏议处突厥降者部落朝士多言欲处之河南兖豫之间颜师古欲寘之河北温彦博欲凖汉建武故事李百药欲各即本部署为君长与窦静之议略同惟魏徵之议思患豫防之道太宗散处其民于诸州用其酋长以为宿卫数年果有结社率之反言事者多言突厥留河南不便乃诏突厥在诸州者并令渡河反其旧部太宗有朕不用魏徵言几致狼狈之叹由是以观为人臣者不可不明春秋之义而议事者当援古以证今昭昭然明矣
  武后时四夷质子多在京师如论钦陵阿思徳元珍孙万荣皆因入侍见中国法度废弛及还并为边害薛登谏曰戎夏不杂古所戒也故斥居塞外有时朝谒已事则归三王之法也汉魏以来革袭衣冦筑室京师不令归国较其利害三王是而汉魏非拒边长而质子短伏见突厥吐蕃契丹因往入侍并被奖遇官戎狄步黉门窥图史成败熟山川险易国家虽有冠带之名而狼子孤恩患必在后昔申公奔晋使子狐庸为吴行人教吴战陈使之叛楚汉迁五部匈奴于汾晋卒以刘石作难窃计秦并天下及刘项用兵人士凋散以冒顿之盛乘中国之虚而高祖困厄平城匈奴卒不入中国者以其生长碛卤谓穹庐贤于城郭毡罽美于章绂既安所习是以无窥中国心不乐汉故也刘渊五部散亡而能自振者少居内地明习汉法鄙单于之陋窃帝王之称使其未尝内徙不过劫边人缯彩麹糵归阴山而已臣谓愿充侍子可一切禁绝则夷人保疆边邑无争矣臣按昔之忠臣为国远虑者无所不至薛登斯言是亦思患而豫防之者也
  唐自贞观以来任蕃将者如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皆以忠力奋然犹不为上将皆大臣总制之故上有馀权以制于下
  臣按自古创业之君经事多而虑患远其所创制立法皆有深意后世子孙所当遵守者也唐玄宗不守太宗之法专用蕃将遂成变乱呜呼可不戒哉
  天宝六载李林甫为相欲杜边帅入相之路乃奏言文臣为将怯当矢石不若用寒族胡人胡人则勇决习战寒族则孤立无党上悦其言始用安禄山至是诸道节度使尽用胡人精兵咸戍北边天下之势偏重卒使禄山倾覆天下皆出于林甫专宠固位之谋也
  范祖禹曰明皇蔽于吞灭四夷欲求一切之功是以林甫得以行其计人君茍不能以义制欲迷而不复何所不至哉
  臣按李林甫欲为专宠固位之谋杜边将入相之路奏言文臣为将怯当矢石而欲用胡人夫文臣固怯矢石矣而岂无武臣乎当世如王忠嗣等流軰固非文臣也盍用之乎使玄宗而虑及此则林甫之奸计不行矣当贞观时魏徵为太宗处置突厥乃为国家远虑于数百年之后而林甫区区乃为一身之谋于年岁之间君子小人用心不同如此而国家安危治乱之所由分也为人君者可不谨于择相哉
  天宝十四载安禄山使副将何千年入奏请以蕃将二十二人代汉将韦见素谓杨国忠曰禄山久有异志今又有此请其反明矣明日入见上迎谓曰卿等疑禄山邪见素因极言禄山反已有迹所请不可许上不悦竟从禄山之请他日国忠见素言于上曰臣有䇿可坐消禄山之谋若除禄山平章事召诣阙以贾循吕知诲杨光翙分领范阳平卢河东节度则势自分矣上从之已草制而不发更遣中使辅璆琳以珍果赐禄山潜察其变璆琳受禄山厚赂还盛言禄山无二心上谓国忠等曰朕推心待之必无异志朕自保之卿等无忧也臣按自昔帝王用人不系世类蕃将之中如汉之金日䃅唐之阿史那忠等不可谓无人然而为治之道当循其常从其多不可以其一二而废其千百以其偶然而遂不信其常然耳何者天地生人同此天而各异其地地有不同则其生智习性自然殊别及其混处之久则不知不觉而合为一矣方当无事之秋聚居而托处聨络而亲比日染月化遂认并州为故乡者多矣彼其感恩思报之心忠君亲上之念固未尝无非惟无异梦指天誓日真如金石之固死生不渝矣一旦而有风尘之警疆场之变我之势方彊气方壮根本方固彼固不敢有异志不幸而我弱彼强我负彼胜则彼将持两端观成败以为去留此等之事不能无也其甚者若汉之中行说宋之郭药师岂非后世之永鉴哉然唐之蕃将如执失思力出自突厥契苾何力生于铁勒他如史大奈李谨行泉男生李多祚之伦皆能知义而鸷挺不迁为唐史所称其尤著勲名者则有如浑减阿跌光颜者焉岂可以非华而不用哉仰惟我祖宗朝凡诸归正而建功者往往锡之以封爵膺之以显任惟于五府诸卫之长诸边总戎之任则有所限制而不得以专盖有合于唐人不用蕃将为上将之意夫于任用之中而寓制驭之意非独使上之人无所疑于后而亦俾下之人得以保其全于终也岂非万世之良法乎圣子神孙所当遵而行之万世而不可轻变者也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四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五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慎徳怀远之道
  舜典咨十有二牧养民之官曰食哉惟时柔宽而抚之远能扰而习之迩惇厚也徳允信也仁厚之人而难拒绝也任人包藏凶恶之人蛮夷率服
  朱熹曰凡此五者处之各得其宜则不特中国顺治虽蛮夷之国亦相率而服从矣
  孙觉曰夫以尧舜之时圣贤相会宜有长䇿成筭以厌伏四夷然其言专以难任人为本盖任人处内则主听眩主听眩则任使不明忠邪杂进虽有知勇安所施任人放远则智者竭其智勇者献其力夫如是则何蛮夷之足虑哉
  大禹谟益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
  朱熹曰九州之外世一见曰王帝于是以上文八者朝夕戒惧无怠于心无荒于事则治道益隆四夷之远莫不归往矣
  臣按上文所谓儆戒无虞罔失法度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任贤不贰去邪勿疑疑谋勿成百志惟熙罔违道以干百姓之誉罔咈百姓以从己之欲是即无怠无荒之实也夫人君儆戒于宫闱之中朝廷之上京邑国都之内何预于四夷哉然而一念不谨万事为之废弛一言有失四方为之传播是故自古镇服外国之道不在于边鄙而在于朝廷虽以舜大圣人而伯益犹以怠荒为戒良以一人无怠荒之失则四夷有归往之诚外无边患则内有善治而吾君享安富尊荣之乐矣吁伯益所事者舜也而犹切切儆戒如此后世人主无帝舜万分一乃欲生事四夷而为其臣者不敢辄出一言谏正或者又从而从臾之其臣可谓不忠矣而其君亦岂智者哉
  三旬苖民逆命益赞佐也于禹曰惟徳动天无远弗届至也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至𫍯感神矧兹有苗禹拜昌言盛徳之言曰俞班还也师振整也旅帝乃诞大也敷文德文命徳教舞干盾也羽于两阶宾主之阶七旬有苖格至也
  朱熹曰三旬三十日也以师临之阅月苗民犹不听服也是时益盖从禹出征以苖负固恃强未可威服故赞佐于禹以为惟徳可以动天其感通之妙无远不致盖欲禹还兵而增修其徳也满损谦益即易所谓天道亏盈而益谦也诚感物曰𫍯益又推极至诚之道以为神明亦且感格而况于苗民乎言班师七旬而有苖来格也史臣以禹班师而归弛其威武专尚徳教干羽之舞雍容不迫有苖之至⿺辶商当其时故作史者因即其实以形容有虞之徳
  陈栎曰益之赞禹谓天道之远而徳可动神明之幽而诚可感苗亦人耳岂有徳之盛诚之至而不可动者当不烦兵而自服也
  臣按益之赞禹所谓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者若就战伐言之小国若能制节谨度不敢纵逸则必得大国宾礼之益不然负其强固侮慢自贤则大国必有所不堪者而谋动干戈所损大矣大国若能包含遍覆嘉善而矜不能必得小国宾贡之益不然恃其众大非礼侵陵则小国必有所不堪者而肆其蜂虿之毒岂得无损哉若是者即易所谓亏盈而益谦者乃天之道也上之人体天道以字小下之人奉天道以事大则上下各得其所而兵戈不兴矣
  旅獒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西旅西方蛮夷国名底贡厥獒犬高四尺大保召公奭也乃作旅⿱敖大 -- 獒用训于王曰呜呼明王慎徳四夷咸宾服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方土所生之物
  蔡沈曰九夷八蛮多之称也武王克商之后威徳广被九州之外蛮夷戎狄莫不梯山航海而至曰通道云者盖蛮夷来王则道路自通非武王有意于开四夷斥大境土
  臣按徳而谓之慎者盖必兢兢业业不敢有须臾放肆者也慎徳而必归之明王者盖人心虚灵不昧乃能知所谨彼昏迷蔽塞者乌知所慎哉徳昏而不谨则虽宫禁之中左右使令之人或有以致其怨京辇之下百官庶姓之众或有以激其怒况四海之外九夷八蛮之远而能得其来宾哉是故人君之徳不可以不明既明矣而尤不可以不慎也故明明徳于天下者当何如而用功大学曰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鲁颂曰翩彼飞鸮恶声之鸟集于泮林食我桑黮桑实怀我好音憬觉悟也彼淮夷来献其琛宝也大也尺二寸象齿大赂遗也南金
  曹居贞曰传曰桑黮甘甜鸱鸮革响是知鸮食桑黮则其音变而美也泮林有黮鸮来食之归我好音则淮夷被泮宫之化其有不革靣而柔服者哉
  臣按泮水之诗说者以为鲁侯与群臣燕饮泮宫而作所谓淮夷之服盖无此事诗人颂祷愿望耳虽然学校者修崇教化之地也教化修则义理明义理明则人心固人心固则士气作士气作则彼蠢然冥顽者亦将惕然感动幡然归顺矣
  交阯之南有越裳国周公居摄三年制礼作乐天下和平越裳以三象重译而献白雉曰道路悠远山川岨深音使不通故重译而朝成王以归周公公曰徳不加焉则君子不飨其质政不施焉则君子不臣其人吾何以获此赐也其使请曰吾受命吾国之黄耉曰久矣天之无烈风雷雨意者中国有圣人乎有则盍往朝之周公乃归之王
  臣按越裳重译来朝可见周之徳及乎人而其所以朝者则曰久矣天之无烈风雷雨可见周之徳格乎天矣
  国语穆王将征犬戎祭公谋父谏曰先王之训也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谴责不贡告以文辞告晓之不王于是乎有刑罚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増修于徳无勤民于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今自大毕伯士戎之二君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观示也之兵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危也败也乎吾闻夫犬戎树惇言其立性淳朴能帅旧徳而守终纯固纯専固守而身不移其有以御我矣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臣按穆王征犬戎无故兴万里之师所费不知几何而所得者仅四狼四鹿而已呜呼损亿兆之财弃千万人之命所得不偿所失而又使荒服之君由此而轻我中国不复朝贡则并其先世以来保世之具而失之其所损又不但财而已
  论语子曰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朱熹曰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内治修然后远人服有不服则修文徳以来之亦不当勤兵于远臣按所谓文徳者徳即虞书惟徳动天之徳文即禹贡揆文教之文也文徳与武功对所谓文徳之修即内治之有条理者是也
  汉光武建武二十七年北匈奴求和亲不许臧宫马武上疏曰虏今人畜度死旱蝗赤地疲困乏力不当中国一郡万里死命县平声在陛下岂宜固守文徳而隳其事乎今命将临塞厚县平声购赏谕告高句骊乌桓鲜卑攻其左发河西四郡天水陇西羌胡击其右如此匈奴之灭不过数年诏报曰黄石公记曰柔能制刚弱能制强柔者徳也刚者贼也弱者仁之助也强者怨之归也故曰有徳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徳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逸政多忠臣劳政多乱人故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徳者彊有其有者安贪人有者残残灭之政虽成必败今国无善政灾变不息百姓惊惶人不自保而复欲远事边外乎孔子曰吾恐季氏之忧不在颛臾且北狄尚强而屯田警备传闻之事恒多失实诚能举天下之半以灭大寇岂非至愿茍非其时不如息人自是诸将莫敢言兵事者
  戴溪曰光武启中兴之运悼斯民之涂炭亲拯救而抚摩之初遣冯异入关戒以征伐非必屠城要在还定安集之耳复遣岑彭撃蜀告以每一发兵发动皓白常欲置隗嚣公孙述于度外自陇蜀平后非警急未尝复言军旅务休息群黎而巩固汉业其肯遵高祖颠沛之畏涂蹈武帝虚耗之覆辙而舍近谋远争胜负于夷狄乎故二将抗章比伐诏引黄石公刚强柔弱之说而报之帝王之道然也
  臣按光武此诏所谓有徳之君以所乐乐人无徳之君以所乐乐身乐人者其乐长乐身者不久而亡舍近谋远者劳而无功舍远谋近者逸而有终又曰务广地者荒务广徳者强有其有者安贪人之有者残与夫人不自保而欲远事边外传闻之事恒多失实凡此皆药石之格言无间古今皆所同然也后世人主有欲勤兵于远者尚其鉴诸
  以上慎徳怀远之道
  译言宾待之礼
  周礼怀方氏掌来远方之民致方贡致远物而送逆之逹之以节治其委积馆舍饮食
  郑玄曰怀来也远方之民四夷之民也谕徳延誉以来之
  王昭禹曰致方贡则远方所贡之物若西旅底贡厥獒是也致远物则致远方所献之物所谓无有远迩毕献方物是也远方之有贡犹六服之贡则世一见各以其所贡之宝为挚是也远方有所献之物犹六服诸侯之献国珍是也送逆之送往而逆来以为之礼也逹之以节逹民以旌节逹贡物以玺节也治其委积所以备其用也治其馆舍所以安其居也治其饮食所以顺其嗜好也
  臣按成周设官以待外夷之来朝贡者逹之以节则其往来关津道路之间无有留难淹滞之阻即今给驿劵也治其委积馆舍饮食则其日用居止饩廪刍秣而无饥寒困乏之忧即今之馆驿廪给及有司馈送是也凡若此者皆所以怀远人也名官而谓之怀方氏岂无意也
  象胥掌蛮夷闽貉戎狄之国使谓蕃国之使掌传王之言而谕说焉以和亲之若以时入宾则协其礼与其辞言传之凡其出入送逆之礼节币帛辞令而宾相之
  郑玄曰通外国之言者曰象胥凡其出入送逆之礼节币帛辞令而摈相之从来至去皆为相而诏侑其礼仪也
  朱申曰八蛮四夷七闽九貉五戎六狄之国遣使来朝贡不晓中国言语故象胥传王言而开谕解说之如此则远人之心和而不乖亲而不疏也若蕃国之君世一见之其礼不同于中国象胥则教之使恊于礼其言不通于中国则传其言辞出则送之入则逆之礼节以相接币帛以致享辞令以相与接宾曰摈赞礼曰相
  臣按外国之人其拜揖进退拜伏之礼不同于中国象胥掌教之以中国之仪用恊于礼也夫上有所言则象胥为之传导而开谕晓说之然后从而译其言以达之于上焉今制鸿胪寺设通事官即周之象胥也
  大行人九州之外谓之蕃国世一见各以其所贵宝为挚
  郑玄曰九州之外蕃服也无朝贡之岁父死子立及嗣王即位乃一来耳各以其所贵宝为挚则蕃国之君无执玉瑞矣所贵者若犬戎献白狼白鹿是也
  礼记中国夷戎五方之民皆有性也不可推移五方之民言语不通嗜欲不同逹其志通其欲东方曰寄南方曰象西方曰狄鞮北方曰译
  郑玄曰五方之民性不可推移地气使之然也方悫曰以言语之不通也则必达其志以嗜欲之不同也则必通其欲必欲达其志通其欲非寄象鞮译则不可故先王设官以掌之寄言能寓风俗之异于此象言能仿象风俗之异于彼鞮则欲别其服饰之异译则欲辨其言语之异周官通谓之象胥而世俗通谓之译也
  臣按译言之官自古有之然惟译其言语而已也彼时外夷犹未有字书自佛教入中国始有天竺字其后回回女直蒙古缅甸其国人之黠慧者各因其国俗而自为一种字书其来朝贡及其陈说辨诉求索各用其国书必加翻译然后知其意向之所在唐宋以来虽有润文译经使之衔然惟以译佛书而已我文皇帝始设为八馆曰西天曰鞑鞑曰回回曰女直曰高昌曰西蕃曰缅甸曰百夷初以举人为之其就礼部试则以蕃书译其所作经义稍通者得联名于进士榜授以文学之职而译书如故其后又择俊民俾专其业艺成会六部大臣试之通者冠带又三年授以官盖重其选也盖此一事似缓而实急似轻而实重一旦外夷有事上书来言其情使人人皆不知其所谓或知之而未尽则我所以应之者岂不至相矛盾哉非惟失远情而或至启边衅者亦有之矣我文皇帝专设官以司之其虑远哉
  明堂位九夷之国东门之外西靣北上八蛮之国南门之外北靣东上六戎之国西门之外东靣南上五狄之国北门之外南靣东上九采之国应门之外北靣东上四塞世告至
  孔颕达曰按职方云四夷八蛮七闽九貉五戎六狄尔雅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蛮谓之四海数不同者文异尔九州之外夷狄为四方蕃塞每世一至或新王即位及其君嗣立皆来朝也
  陆佃曰九采之国所谓要服荒服欤四塞即九夷八蛮六戎五狄也
  陈澔曰夷蛮戎狄各从其方之门而以右为尊独南靣东上者不然方氏以为南靣疑于君故与北靣者同其上也四塞九州之外夷狄也
  臣按此古者蕃国君长来朝入门立班之制
  中庸孔子曰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其八曰柔远人也又曰柔远人则四方归之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
  朱熹曰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委积以迎之又曰远人来至去时有节以授之过所在为照如汉之出入关者用𦈡唐谓之给过所者是也
  臣按周礼秋官环人所掌送逆邦国之通宾客以路节达诸四方送逆及疆是则为之授节以送之也地官遗人所掌邦之委积以待宾客野鄙之委积以待羇旅十里有庐庐有饮食三十里有宿宿有委五十里有市市有候馆候馆有积是则丰其委积以迎之也旧注以柔远人为蕃国朱注始以为无忘宾旅盖以九经之次列于怀诸侯之上以远先近非其序也窃意成周盛时环人遗人之所掌在于道路之间非特为中国设也则虽夷狄之经行者亦为之送迎焉况九经之名其八者各有所指而此通谓之人意者凡远去其家乡而出于道途以朝京阙者皆给之欤
  汉志典客秦官掌归义蛮夷景帝更名大行令武帝更名大鸿胪属官有行人译官
  臣按此秦汉以来设官主掌蛮夷之始所谓大行令即周礼行人之职译官即王制所谓寄译之类也考史昭帝用苏武为典属国亦掌夷狄之官而百官表不载臣以为汉大鸿胪即今鸿胪寺卿译官即今通事之职典属国其今御前通事之武臣欤
  宣帝时匈奴呼韩邪单于款五原塞愿朝三年正月诏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曰单于朝贺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萧望之以为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外夷稽首称藩中国让而不臣此则羇縻之谊谦亨之福也书曰戎狄荒服言其来服荒忽无常如使匈奴后嗣卒有鸟窜鼠伏阙于朝享不为畔臣万世之长䇿也天子采之诏曰匈奴单于称北藩朝正朔其以客礼待之令单于位在诸侯王上谒赞称臣而不名
  荀悦曰春秋之义王者无外欲一于天下也戎狄道里辽远人迹介绝故正朔不及礼教不加非尊之也诗曰自彼氐羌莫敢不来王故要荒之君必奉王贡若不供职则有辞让号令加焉非敌国之谓也望之之议僣度失序以乱天常非礼也
  臣按胡安国谓荀氏为此说其知内外之旨明于驭戎之道
  唐志主客郎中掌诸蕃朝见之事殊俗入贡者始至之州给牒覆其人数谓之边牒蕃州都督刺史视品给以衣冠袴褶初至及辞设会参曰设食
  臣按外夷而来朝给以衣冠宴食自古皆然然唐志但谓之会而不以宴名盖不备燕享之礼也然惟主之以礼部之属而未尝专命大臣后世乃或有用武将待之者臣窃以为非宜盖礼仪非武臣所宜预将乃吾国之爪牙止可使敌闻其名不可使敌识其靣设或有貎不掦如裴度者中虽有智彼恶知之哉或因此而藐我将相关系亦不小也吁武将且不可况内侍乎昔童贯初使辽也辽人以为宋无人因此以占宋人失政而启其轻蔑之心此前代之明鉴也
  鸿胪寺领典客司仪二署凡四夷君长以蕃望高下为簿朝见辨其等位诸蕃封命则执册而往凡献物皆各执以见驼马则陈于朝堂不足进者州县留之其属有典客署令掌四夷归化朝贡酋渠首领朝见者给廪食病则遣医给汤药䘮则给以所须还蕃赐物则佐其受领教拜谢之节
  臣按唐人之待蕃夷之朝贡者既有宴赐资给其不幸而病及䘮者亦有给赐焉
  宋设鸿胪寺掌四夷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凡四夷君长使价朝见辨其等位以宾礼待之授以馆舍而颁其见辞赐予宴设之式戒有司先期办具有贡物则具其数报四方馆引见以进诸蕃封册即行其礼命
  臣按唐宋俱有诸蕃封册之礼
  四夷君长来朝先遣使迎劳于候馆次日奉见于乾元殿设黄麾仗及宫悬大乐典仪设君长位于悬南道西北阿又设其诸官位于后所司引其国君服其国服至明徳门外通事舍人引就位皇帝服通天冠绛纱袍即御位典仪赞拜国君拜稽首侍中承制降劳皆再拜稽首复位次引其国诸官以次入就位拜如仪其赐宴与受诸国使表及币皆有仪具载开宝通礼元丰八年夏使来诏夏国使见辞仪制依嘉祐八年见于皇仪殿门外辞诣垂拱殿
  凡蕃使见辞同日者先夏国次高丽次交阯次海外蕃客次蛮夷
  臣按采人外夷朝见皆于别殿不在常朝之所其同日辞见者亦有次第盖朝廷之于外夷不能无厚薄同时待之而各异其礼固非一视同仁之道亦恐因此而启其忿忿不平之心也
  唐太宗贞观四年高昌王麹文泰入朝西域诸国皆因文泰请朝上令文泰使人迎之魏徴諌曰昔光武不听西域送侍子置都䕶以为不以蛮夷劳中国前者文泰之来縁道供亿甚苦若诸国皆来将不胜其弊姑听其商贾往来与边民交市则可矣傥以宾客遇之非中国之利也时所使人已行上遽止之
  臣按人君行事当务实不可徇虚名蛮夷慕义而朝固是美事然其中亦有贪中国货物而假以朝贡为名者不可不知也所以待之者要在得其轻重之宜既不为所欺绐而又不失其礼可也
  宋哲宗元祐中学士院言诸蕃初入贡者请令安抚钤辖转运等司体问其国所在远近大小与见今入贡何国为比保明闻奏庶待遇之礼不致失当
  臣按诸蕃初入贡者前此未有体例因其所言而制为礼节欺无失矣
  汉武帝元狩二年匈奴浑邪休屠王帅众来降汉发车二万乘迎之县官无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敝中国之人乎上默然及浑邪王至贾人与市者坐当死五百馀人黯请间曰夫匈奴攻当路塞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巨万百数臣愚以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军死事者家今反虚府库赏赐发良民侍飬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绳以为阑出财物于边关乎陛下纵不得匈奴之资以谢天下又以微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者臣窃为陛下不取也
  臣按此以外夷来降罢敝中国虽与朝贡者不同然后世外夷入贡经过郡县为生民扰害亦往往有类此者汲黯论匈奴来降谓庇其叶而伤其枝臣窃以为外夷朝贡而不为之节制则是慕虚名而受实害也况后世人心不古非独中国为然而外夷尤甚彼其所以梯山航海而来者慕华向义之心固不能无然亦多有贪中国之货物而欲以转货他国以取厚利者此亦不可不知也今宜为之制随其地远近立定年限亦如宋朝立回赐于阗国信分物法所遣使虽多止一加赐又命于阗国使以表章至则间岁听一入贡馀令于熙秦州贸易及元丰著令西南五姓蕃毎年许一贡期限不及者不许如此则朝廷既得怀柔外夷之道而我之百姓亦不至罢敝于道路矣
  宋哲宗元祐中礼部尚书苏轼言高丽人毎次入贡朝廷及淮浙两路赐予馈送燕劳之费约十馀万贯而修饰亭馆骚动行市调发人船之费不在焉除官吏得少馈遗外了无丝毫之利所得贡献皆是玩好无用之物而所费皆是帑廪之实民之膏血也今来直牒国子监収买诸般文字内有䇿府元龟历代史及敕式国子监知其不便申禀都省下礼部㸔详谨按汉书东平王来朝上疏求诸子及太史公书当时大臣以为诸子书或反经术非圣人或明鬼神信物怪太史公书有战国纵横权谲之谋汉兴之初谋臣奇䇿天官灾异地形厄塞皆不宜在诸侯王不可与诏从之臣窃以为东平王骨肉至亲特以备位藩臣犹不得赐而况海外之裔夷乎臣闻河北榷场禁出文书其法甚严徒以契丹故也今高丽与契丹何异
  臣按今四夷之好书籍者惟安南与朝鲜朝鲜恭顺朝廷岁时觐聘礼节无失所经过郡县无多而货买止于京师安南入贡虽疏然经行道路几至万里沿途随处得以市买且宋朝书籍版本俱在国子监今书籍处处有之请自今外夷有来朝贡者非有旨不得与交易而于书籍一事尤宜严禁彼欲得之许具数以闻下翰林院㸔详可否然后与之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五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六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征讨绥和之义
  周易既济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小人勿用程頥曰高宗商之高宗也天下之事既济而远伐暴乱也威武可及而以救民为心乃王者之事也唯圣贤之君则可若骋威武忿不服贪土地则残民肆欲也三年克之见其劳惫之甚
  朱熹曰三年克之言其久而后克戒不可轻动之意郑汝谐曰以高宗之盛而伐鬼方犹三年而后克之其可用小人而启多事之源乎无事之世舍内治而幸边功者皆小人启之也
  臣按先儒谓威武可及而以救民为心乃王者之事也唯圣贤之君则可高宗商中兴之君虽不至于圣亦不可不谓之贤君也其所伐之鬼方意其人必有可伐之罪不得已而兴师以吊民然而不急近功不用非人是以兵虽久用而处之者有道不至于罢敝中国师虽远出而任之者得人不至于别生他变后世以帝王之师为吊伐之举者必须事出乎万全非万全不可举也是故于未济之初审几而缓进于既济之后择人而任用
  虞书帝曰咨禹惟时有苖弗率汝徂征禹乃会群后誓于师曰济济有众咸听朕命蠢兹有苖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徳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弃不保天降之咎肆予以尔众士奉辞伐罪尔尚一乃心力其克有勲臣按此万世中国帝王征讨蛮夷之始盖夷有四而居南方者谓之苖苖民弗循正理故帝舜遣禹征之由此一事而观可见唐虞之世非独政教与后世不同其征伐亦与后世不同也何也后世之征伐四夷皆以其侵轶我边境戕贼我生灵以故兴师讨之而帝舜之命禹大禹之誓众则惟数有苖之罪所谓昏迷不恭侮慢自贤反道败徳责其行己之不循正道也君子在野小人在位责其用人之不循正道也民弃不保责其不循正道以恤民而致其怨天降之咎责其不循正道以奉天而召其怒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未尝有一言而及国家疆埸之事呜呼此所以为帝王之师也欤
  诗序六月宣王北伐也其首章曰六月栖栖皇皇不安之貎戎车兵车既饬整也四牧骙骙强貌载是常服戎事之常服𤞤狁孔甚也盛也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朱熹曰六月建未之月也成康既没周室渐衰八世而𤞤狁见侵逼近京邑宣王即位命尹吉甫帅师伐之有功而归诗人作诗以序其事如此司马法冬夏不兴师今乃六月而出师者以𤞤狁甚炽其事危急故不得已而王命于是出征以正王国也
  谢枋得曰戎车曰既饬则车马器械士卒马牛无一物不整齐矣四牧曰骙骙则无一马不精强矣曰载是常服则无一衣一裳不经点检矣
  臣按本朝学士朱善曰先王之法天下有大变诸侯有能讨之者许之先发而后闻其急如此今𤞤狁内侵不得已而应之虽六月出师而人不以为暴者知其过之不在于君上盖以为所以劳我者乃所以安我也
  其第四章曰𤞤狁匪茹度也整居焦地名地名侵镐地名及方朔方至于泾阳言其深入为冦帜同文鸟章鸟𦤎之章白斾继旐央央鲜明貌元戎戎车十乘以先启开也道也启行犹言发程
  朱熹曰言𤞤狁不自量度深入为冦如此是以建此旌旗选锋锐进声其罪而致讨焉直而壮律而臧有所不战战必胜矣
  王安石曰元戎十乘所谓选锋也兵法兵无选锋曰北
  臣按易曰师出以律否臧凶左传师直为壮曲为老所以然者惟其辞直故其气壮惟其用之以律故每事而尽善今宣王兴六月之师因𤞤狁深入我地不得已而应之其辞直矣其辞既直是以声罪致讨而我三军莫不怀敌忾之心其气安得而不壮哉辞直而气壮而又选诸队伍之中简其锋锐之士使之开先启行其旗旐鲜明兵甲犀利无一事之不尽善此其所以为王者之师彼区区丑虏恶足以当我之锋哉
  其五章曰戎车既安如轾车之覆而前也如轩车之郤而后也四牡既佶壮徤貎既佶且闲薄伐𤞤狁至于太原地名
  朱熹曰至于太原言逐出之而已不穷追也
  臣按汉书严尤曰宣帝时𤞤狁内侵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戎狄之侵譬犹虻虫之螫驱之而已薄伐𤞤狁至于太原叛则伐之服则舍之不穷追远讨也由是观之可见先王之治以吾边境为限越境而入者则治之不及吾境者则不治焉
  诗序采芑宣王南征也其首章曰薄言采芑苦菜于彼新田二岁曰新田于此菑田一岁亩方叔莅临也止其车三千师众也捍也之试□习方叔率总率之止乘其四骐四骐翼翼顺序貌路车戎路有奭赤貎簟笰以竹簟为车蔽鱼服钩膺马娄领有钩而在膺有樊有缨也辔也辔首也
  朱熹曰方叔宣王卿士受命为将者也其车三千法当用三十万众然此亦极其盛而言未必实有此数也宣王之时蛮荆皆叛王命方叔南征军行采芑而食故赋其事以起兴曰薄言采芑则于彼新田于此菑亩矣方叔莅止则其车三千师干之试矣又遂言其车马之美以见军容之盛也
  其卒章曰蠢动而无知之貎尔蛮荆州之蛮荆大邦为雠方叔元大也老克壮其猷谋也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众也啴啴焞焞盛也如霆疾雷如雷显允方叔征伐𤞤狁蛮荆来威朱熹曰言方叔虽老而谋则壮也方叔盖尝与于北伐之功者是以蛮荆闻其名而皆来畏服也
  臣按南蛮北狄最为中国患在帝世已有有苖之师矣北狄之寇见于经者始于宣王之世是时北有𤞤狁之征六月之师是也南有蛮荆之伐采芑之诗是也说者谓二诗皆班师时作六月之辞迫采芑之辞缓六月以计而定采芑以威而服也虽然时世不同盛衰亦异南与北殊俗古与今殊时强与弱殊势所谓计与威不可以偏废又在用之何如耳茍北伐而有文武之吉甫南征而有壮猷之方叔上之人用得其人而又委任之专则成功不难矣
  诗序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平淮夷其首章曰江汉浮浮水盛貌武夫滔滔顺流貌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既出我车既设我旟匪安匪舒淮夷来铺陈也朱熹曰淮夷夷之在淮上者也铺陈师以伐之也宣王命召穆公平淮南之夷诗人美之此章总序其事言行者皆莫敢安徐而曰吾之来也惟淮夷是求是伐耳
  其二章曰江汉汤汤武夫洸洸武貌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幸也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辅广曰四方既平则王国庶可平定所谓柔远能迩也时靡有争王心载宁又见宣王以天下为心一有争阋则心之不安也读此章见宣王能以天下之心为心而召公又以宣王之心为心也
  臣按周室至厉王出居于彘国势中微矣宣王即位北伐𤞤狁则命吉甫南征蛮荆则命方叔至于讨淮南之夷则又得召虎焉召公既自疾其驱而一时从行之人亦莫敢安徐焉既而经营四方告成于王止曰王国庶定而已庶之云者昔人谓幸其仅然非以是为美也此无他用兵非人主之美事不得已而兴师以遏绝乱略焉耳非以快吾所大欲也
  汉宣帝时先零羌杨玉叛时赵充国年七十馀上老之使丙吉问谁可将者对曰亡逾于老臣者上问当度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遥也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羌戎小夷逆天背叛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
  臣按充国谓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度此真老将谙练之言彼不出国门而任己意以节制千里之外固有幸而中者矣要之不可为法也
  赵充国至金城须兵满万骑欲渡河恐为虏所遮即夜遣三校衔枚先渡渡辄营陈会明毕乃以次尽渡虏数十百骑来出入军旁充国曰吾士马新倦不可驰逐此皆骁骑又恐其为诱兵也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令军勿击遣骑候四望狭中无虏乃引兵进召诸校谓曰吾知羌虏不能为兵矣使虏发数千人守杜塞也四望惬中兵岂得入哉充国常以远斥堠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西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士皆欲为用虏数挑战充国坚守臣按充国谓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此有国者驭敌之法充国行兵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此可以为将兵者持重之法
  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并出击䍐口坚反音其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冬复击之虏必震坏天子下其书充国以为一马自佗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斛四斗麦八斛又有衣𧚌(“爿”换为“丬”)兵器难以追逐虏必商计度军进退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即据前险守后阸以绝粮道非至计也先零首为畔逆它种劫略故臣愚䇿欲捐䍐开暗昩之过先行先零之诛以震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赦其罪选择良吏知其俗者拊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䇿
  臣按天子之师所以诛有罪罪有大小则诛有先后先零首为畔逆而䍐幵特劫略耳劫略夷人之常它种皆然不但䍐幵也未尝加兵于畔逆之先零而先加兵于暗昩之䍐幵虽能制其命不足以服其心况未必能乎充国自谓其议为全师保胜安邦之䇿非但可用于一时真可以为万世帝王以全取胜之法也
  宣帝拜许延寿为彊弩将军辛武贤为破羌将军嘉纳其䇿以书敕让充国曰今转输并起百姓烦扰将军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至冬虏藏匿山中依险阻将军士寒手足皲折裂寒创宁有利哉今诏武贤等以七月击䍐开将军其引兵并进充国上书曰陛下前幸赐书欲不诛䍐以解其谋臣故遣开豪雕库宣天子至徳䍐开之属皆闻知明诏今先零为寇䍐羌未有所犯乃释有罪诛无辜起一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臣闻兵法攻不足者守有馀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䍐羌欲为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击劳取胜之道也今恐二郡兵少不足以守而发之行攻释致虏之术而从为虏所致之道臣愚以为不便先零欲畔故与䍐开解仇结约常欲先赴䍐开之急以坚其约今虏马肥食足击之恐不能伤害适使先零得施徳于䍐羌坚其约合其党迫胁诸小种虏兵渐多诛之用力数倍臣恐国家忧累繇十年数不二三岁而已先诛先零则䍐开之属不烦兵而服涉正月击之得计之理及其时也以今进兵诚不见其利
  臣按充国引兵法曰攻不足者守有馀又曰善战者致人不致于人今彼欲为寇宜饬兵马练战士以须其至坐得致敌之术以逸待劳取胜之道也此数言者真万世守边保圉之格言良法今日所当遵行也
  宣帝诏武贤与充国合击先零时羌降者万馀人矣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屯田以待其敝作奏未上会得进兵玺书其子卬使客谏之充国叹曰是何言之不忠也本用吾言羌虏得至是邪今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揺相因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羌独足忧邪吾固以死守之遂上屯田奏曰羌虏易以计破难用兵碎臣愚以为击之不便计度临羌东至浩亹羌虏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垦可二千顷以上臣愿罢骑兵留步兵分屯要害处至四月草生发郡骑及属国胡骑各千就草为田者游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积畜省大费谨上田处及器用簿上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熟计其便复奏充国上状曰臣闻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是以贵谋而贱战百战而百胜非善之善者也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蛮夷习俗虽殊于礼义之国然其欲避害就利爱亲戚畏死亡一也今虏亡其美地荐稠也草愁于寄托远遁骨肉离心人有畔志而明主班师罢兵万人留田顺天时因地利以待可胜之虏虽未即伏辜兵决可期月而望羌虏瓦解前后降者万七百馀人及受言去者凡七十辈此坐支解羌虏之计也
  臣按充国所谓帝王之师以全取胜此一言者万世中国保治安邦之格言国家当全胜之时猝有兵革之变一以是言为主毋侥幸于一战以中贼之计张贼之威必持重而不轻动必详虑而不茍进非在我者有必不可胜之资而在彼者有必可胜之算断然不轻发也
  赵充国奏毎上辄下公卿议臣初是充国计者什三中什伍最后什八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魏相曰臣愚不习兵事利害后将军数画军䇿其言常是臣任其计可必用也上于是报充国嘉纳之其后充国乞骸骨罢就第朝廷毎有四夷大议常与参兵谋问筹䇿焉张栻曰汉将臣当以赵充国为最凡将之病患于用而不详也充国盖更军事多矣及闻西羌之事则不敢以遽而曰兵难遥度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其不敢忽如此盖思虑之深经历之多孔子所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将之病在于急近切也充国则图其万全陈屯田十二利持久而为不可动之计其规模与孔明渭上之师何以异哉将之病在果于杀而不恤百姓也充国任阃外之寄而为国家根本之虑要使百姓安边疆固而西戎坐销焉此殆三代之将非战国以来摧锋折敌者所可班也反复究其规模味其风旨远大周密拔出伦辈其在宣帝时且不独为贤将殆可相也使其为相必能为国家图回制度为后世虑安养百姓为邦本计如魏相辈当在其下风耳
  戴溪曰世有所谓智将有所谓勇将有所谓常胜之兵有所谓幸胜之兵四者不可同日而语也图事揆䇿因时制胜以深谋远虑为先惟全国全军是务此智将也跃马抚剑穷讨殊斗贪前利而不恤后害急近功而不暇远略此勇将也以律而出见利而动十则围而五则攻避其锐而乘其弊此常胜之兵也勃兴于草野闾巷之中再鼓于奔北败衄之后垂亡而复存转祸以为福此幸胜之兵也勇将能效搏执之力智将能取指纵之功幸胜之兵可成事于一时常胜之兵可为法于万世充国以智将而用常胜之兵先计而后战常曰击虏以殄灭为期小利不足贪又曰兵所以明徳除害也举徳于外则福生于内不可不谨又曰帝王之兵以全取胜又曰兵以计为本故曰多算胜少算不胜又曰战不必胜不茍接刄攻不必取不茍劳众凡上书至于论列再四其言深切可为万世法与夫不度彼已不计成败残兵以逞侥幸功名者岂不相万万邪
  臣按自古论兵者多矣惟赵充国最得帝王全胜之要道焉万世持盈守成之君所当师法者也盖创业之君与守成之君不同故其用兵亦不同焉何也创业之君尺地一民皆非己有其所纠集者皆一时乌合之众兵虽众而人心不坚军资有限而馈饷或至于不继故乘势急战以求决胜若夫守成之君则不然上承祖宗之业内抚人民之众以众而临寡以大而制小以有馀而应不足其于寇盗除去其害尔非有所利之也况其所啸聚者皆吾之民克之虽可喜而亦可悲胜之未必得福而败或足以致祸在我所系者重故其发之也不可以轻故非万全决胜必不为也自世尚孙吴之法谓兵贵神速往往以逗遛为将之罪殊不知帝王之师与敌国战争不同彼言各有当耳惟充国以深远之谋用常胜之兵所谓帝王之兵以全取胜全之一言真得三代帝王用兵取胜之要道万世所当师法者也张栻谓汉将当以赵充国为最呜呼岂但汉之将哉臣窃以为古今论帝王之师者一充国而已何止最于将而已哉
  班固曰久矣匈奴之为患也故自汉兴忠言嘉谟之臣曷常不运筹䇿相与争于庙堂之上乎高祖时则刘敬吕后时樊哙季布孝文时贾谊鼂错孝武时王恢韩安国朱买臣公孙弘董仲舒人持所见各有同异然总其要归两科而已缙绅之儒则守和亲介胄之士则言征伐皆偏见一时之利害而未究匈奴之终始也自汉兴以至于今旷世历年多于春秋其与匈奴有修文而和亲之矣有用武而克代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诎伸异变强弱相反
  臣按班固谓汉之诸臣论驭匈奴者不过两科和亲与征伐而已然两科之中又各有两科焉修文而和亲之上也卑下而承事之则失之弱矣威服而臣畜之上也黩武而征伐之则失之暴矣然此皆视彼以为屈伸强弱非帝王慎徳威怀之道也是故凡为天下国家者必内无虞廷怠荒之失外有周官九伐之师合内外而一之斯其为帝王驭远之术欤以上言征讨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六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七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征讨绥和之义
  左传襄公四年晋悼公曰然则莫如和戎乎魏绛曰和戎有五利焉戎狄荐草也狄人逐水草而居贵货易轻也土土可贾焉一也边鄙不耸民狎习也其野穑人成功二也戎狄事晋四邻振动诸侯威怀三也以徳绥戎师徒不勤甲兵不顿坏也四也鉴于后羿而用徳度远至迩安五也君其图之公说使魏绛盟诸戎
  臣按此后世和戎之始
  襄公十一年郑人赂晋侯以歌钟二肆列也及其鏄磬女乐二八晋侯以乐之半赐魏绛曰子教寡人和诸戎狄以正诸华八年之中九合诸侯如乐之和无所不谐请与子乐之辞曰夫和戎狄国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诸侯诸侯无慝君之灵也二三子之劳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愿君安其乐而思其终也
  臣按魏绛所和之戎戎而入居中国者也而后世所和之戎则是化外之人处荒漠不毛之地者也
  汉高祖八年匈奴数苦北边帝患之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与疲同于兵未可以武服也冒顿弑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陛下诚以适长公主妻之彼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岁时问遗谕以礼节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可无战以渐臣也帝曰善欲遣长公主吕后不可乃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司马光曰刘敬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帝王之御外国服则怀之以徳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昏姻也
  臣按齐景公一列国之诸侯也畏吴之强不得已而以女女吴吴泰伯之后周之同姓固在九州之域中也景公犹且为之涕泣焉堂堂中朝奄有四海之大土宇之广甲兵之强人士之众乃至无䇿以御外侮而与之通昏姻呜呼景公不得已而为之高帝则可以已而不已焉夫以创业之君任百战之将驭戎岂无他䇿而必割所爱以遗所恶哉盖高帝因刘敬之言刘敬本魏绛之说后遂祖之以为驭戎上䇿夫以闺门窈窕之姿为殊族异乡之配田舍翁溺所爱者尚不忍也孰谓英雄之主如汉高祖唐太宗者乃忍为之哉盖其慕割爱为民之名而不明内外之分人伦之理故也
  文帝遣陆贾使南越赐其王佗书曰朕高皇帝侧室之子也弃外奉北藩于代道里遥远壅蔽朴愚未尝致书高皇帝弃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后自临事不幸有疾诸吕为变赖功臣之力诛之已毕朕以王侯吏不释之故不得不立乃者闻王遗将军隆虑侯书求亲昆弟请罢长沙两将军朕以王书罢将军博阳侯亲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问修治先人冢前日闻王发兵于边为寇不止当其时长沙苦之南郡尤甚虽王之国庸独利乎必多杀士卒伤良将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独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为也得王之地不足以为大得王之财不足以为富服领以南王自治之虽然王之号为帝两帝并立亡与无同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争也争而不让仁者不为也愿与王分弃前恶终今以来通使如故贾至南越佗恐顿首谢罪愿明诏长为藩臣奉贡职胡寅曰贤哉文帝之不欺也实言之于徳无损而听者心说而诚服矣或者夸大其辞侈耀其事假于符䜟托于怪神欲以詟厌肃众而不知虚诞之可愧也易曰谦尊而光卑不可逾文帝有焉
  臣按天下道理最大且真者诚而已是诚也可以感天地格鬼神洞金石孚禽鱼南越亦人也孰谓不可以诚感乎诚之谓言真实无妄之谓也真则无伪实则无虚无妄则诚矣观汉文帝赐尉佗书自言其为侧室子而又言高后自临事诸吕为变非但言其身之所自出而国家不幸之变故亦并及之千载之下读之犹使人心悦而诚服况同时之人素不知其故者一旦得而闻之宁能不感动其心乎后世帝王惟我圣祖开国之初所降诏书与文帝不约而同一则曰朕本淮右小民二则曰朕本淮右布衣其言不一而足中庸谓惟天下至诚可以参天地赞化育区区小丑固在其化育之中矣
  文帝时贾谊上疏曰匈奴侮嫚侵掠而汉岁致金絮采缯以奉之翫细娱而不图大患非所以为安也欲试属国施五饵三表以系单于
  颜师古曰爱人之壮好人之技仁道也信为大操常义也爱好有实已诺可期十死一生彼将必至此三表也赐之盛服车乘以坏其目赐之盛食珍味以坏其口赐之音乐妇人以坏其耳赐之高堂䆳宇仓库奴婢以坏其腹于来降者上召幸之相娱乐亲酌手食之以坏其心此五饵也
  臣按或问朱子曰五饵之说何如曰伊川言宋朝正用此术契丹分明是被金帛买住了彼分明是遭饵但恐金帛尽则复来观此说则昔人谓谊为迂谊岂迂者哉盖用兵则利在臣下不用兵而和则利归其主此所以乐从也宋富弼说契丹以岁币亦是此意虽然金帛出于民国家既竭民力以养兵而又使出财以为赂金帛有时而竭而彼之贪饕无已一旦无以应其求则兵端起矣宋人之于契丹女真可见也已此君子作事所以贵乎谋始而必思为可继也邪
  武帝建元六年匈奴来请和亲天子下其议王恢燕人习胡事曰匈奴和亲不过数岁即复倍约不如勿许兴兵击之韩安国曰匈奴迁徙鸟举难得而制今行数千里与之争利则人马疲乏虏以全制其敝此危道也不如和亲群臣议者多附安国于是许之
  臣按匈奴求和亲割所爱而与之固不可而又假以家人子与之则是待之不以诚也尤不可若夫彼不曽侵我也而兴兵击之则曲在我直在彼可不可乎方其彼之有求也则正辞以拒之曰中国女子不习外国水土而又多病况人生修短不常而女子性质不定或反因之以成衅隙不若各守疆界敦礼义之为久长也如此复之非独善为之辞理亦当如是也
  宣帝时议者多曰匈奴为害日久可因其坏乱举兵灭之诏问御史大夫萧望之对曰春秋晋士匄帅师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服孝子谊足以动诸侯前单于慕化乡善遣使请求和亲海内欣然夷狄莫不闻不幸为贼臣所杀今而伐之是乘乱而幸灾也彼必犇走远遁不以义动兵恐劳而无功宜遣使者吊问辅其微弱救其灾患四夷闻之咸贵中国之仁义如遂蒙恩得复其位必称臣服从此徳之盛也上从其议
  成帝河平二年匈奴遣右皋林王伊邪莫演奉献罢归自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杀终不敢还使者以闻下公卿议议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谷永杜钦以为汉兴匈奴数为边害故设金爵之赏以待降者今单于称臣朝贺无有二心接之宜异于往时今既享其聘贡之质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贪一夫之得而失一国之心拥有罪之臣而绝慕义之君也假令单于初立欲委身中国未知利害使之诈降以卜吉凶受之亏徳沮善令单于自疏不亲边吏或者设为反间欲因而生隙受之适合其䇿使得归曲而责直此诚边境安危之原师旅动静之首不可不详也不如不受以明日月之信抑诈谖之谋怀附亲之心便
  臣按谷永杜钦此议得帝王诚信之道后世边夷来贡而降有与此事相同者宜准此以为法
  光武建武二十八年北匈奴遣使贡马及裘更乞和亲并请音乐又求率西域诸国胡客俱献见帝下三府议酬答之宜司徒掾班彪曰臣闻孝宣帝敕边守尉曰匈奴大国多变诈交接得其情则却敌折冲应对失其数则反为轻欺今北匈奴见南单于来附惧谋其国故数乞和亲又远驱牛马与汉合市重遣名王多所贡献斯皆外示富彊以相欺诞也臣见其献益重知其国益虚归亲愈数为惧愈多然今既未能助南则亦未宜绝北羁縻之义礼无不答谓可颇加赏赐略与所献相当报答之辞令必有所适
  臣按孔子言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之为贤班彪之处北匈奴盖有得于先觉之道者矣其所立稿草委曲明尽可为后世代言者法
  班固曰和亲之论发于刘敬是时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难故从其言约结和亲赂遗单于以救安边境孝惠高后时遵而不违匈奴冦盗不为衰止而单于反以加骄倨逮至孝文与通关市妻以汉女増厚其赂岁以千金而匈奴数背约束边境屡被其害是以文帝中年赫然发愤遂躬戎服亲御鞍马从六郡良家材力之士驰射上林讲习战陈聚天下精兵军于广武顾问冯唐与论将帅喟然叹息思古名臣此则和亲无益已然之明效也仲舒亲见四世之事犹欲复守旧文颇增其约以为义动君子利动贪人如匈奴者非可以仁义说也独可以厚利结之于天耳故与之厚利以没其意与盟于天以坚其约质其爱子以累其心匈奴虽欲辗转奈失重利何奈欺上天何奈杀爱子何夫赋敛行赂不足以当三军之费城郭之固无以异于贞士之约而使边城守境之民父母缓带稚子咽哺胡马不窥于长城而羽檄不行于中国不亦便于天下乎察仲舒之论考诸行事廼知其未合于当时而有阙于后世也当孝武时虽征伐克复而士马物故亦略相当虽开河南之野建朔方之郡亦弃造阳之北九百馀里匈奴人民每来降汉单于亦辄拘留汉使以相报复其桀骜尚如斯安肯以爱子而为质哉此不合当时之言也若不置质空约和亲是袭孝文既往之悔而长匈奴无已之诈也夫边境不选守境武略之臣修障隧备御之具厉长㦸劲弩之械恃吾所以待边冦而务赋敛于民远行货赂割剥百姓以奉冦雠信甘言守空约而几胡马之不窥不已过乎夫规事建议不图万世之利而媮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也
  臣按班固引董仲舒之言和亲谓其不图万世之利而媮恃一时之事㫁之曰仲舒之言漏信乎其漏也仲舒此言盖与贾生五饵之说略同其言与之厚利和亲后世亦有用之以饵祸息争者矣然而无益焉唐人之遣公主宋人之纳岁币徒费民财损国威其后效果何如也后之人尚鉴之哉
  魏毌丘俭为安定太守将之官魏公操戒之曰羌胡欲与中国通自当遣人来慎勿遣人往善人难得必将教羌胡妄有所请求因欲以自利不从便为失异俗意从之则无益事兴至遣校尉范陵至羌中陵果教羌使自请为属国都尉公曰吾预知当尔盖经事多耳
  臣按曹操谓羌欲与中国通自当遣人来慎勿遣人往此诚练逹事体之语也盖中国之与外域疆域殊隔无事时正不必屑屑相与通往来也非甚不得已决不可以通使必不得已须择其人不得其人宁受其责而不轻启其途是何也善人之难得也彼不善之小人昧于大体惟顾目前理之可行与否事之可继与否皆不暇计往往顺适敌情以为身利假上旨以许予教敌人以请求启其所未知逄其所欲为允其所不可必得既而不副其意因而启衅端开边隙者皆此辈为之也然其中固有怵于利害茍逭一时者而亦有反假敌势以为身荣利如范陵者曹公为此言自谓其经事多岂不信哉万一国家不得已与外国通使须审择其人必知礼义有气节通古今识事体者然后遣之不可专用武弁而必兼之文士不可专任边吏而必主之廷臣
  唐文宗太和五年吐蕃维州副使悉怛谋请降尽帅其众奔成都李徳𥙿遣兵据其城具奏其状事下尚书省集百官议皆请如徳𥙿䇿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靣各万里失一维州未能损其势比来修好约罢戍兵中国御戎守信为上彼若来责曰何事失信养马蔚茹川上平凉坂万骑缀回中怒气直辞不三日至咸阳桥此时西南数千里外得百维州何所用之徒弃诚信有害无利此匹夫所不为况天子乎上以为然诏徳𥙿以其城及悉怛谋等悉归之吐蕃吐蕃诛之于境上极其惨酷至武宗朝徳𥙿为相言维州据高山绝顶三靣临江在戎人平川之冲是汉地入兵之路初河陇尽没惟此独存吐蕃以计䧟之号曰无忧城从此得以并力西边凭陵近甸韦皋欲经略河湟须此城为始急攻数年卒不可克臣到西蜀空壁来归南变震慑山西八国皆愿内属可减八处镇兵坐収千馀里旧地且维州未降前一年吐蕃犹围鲁州岂顾盟约当时不与臣者望风疾臣诏臣执送悉怛谋等令彼自戮臣累表陈论乞垂矜舍答诏严切竟令执还将吏对臣无不陨涕蕃帅即以此人戮于境上绝忠款之路快凶虐之情乞追奨忠魂各加褒赠悉怛谋右卫将军
  司马光曰论者多疑维州之取舍不能决牛李之是非臣以为唐新与吐蕃修好而纳其维州以利言之则维州小而信大以害言之则维州缓而关中急然则为唐计者宜何先乎悉怛谋在唐则为向化在吐蕃不免为叛臣其受诛也又何矜焉且徳𥙿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义也匹夫徇利而忘义人犹耻之况天子乎譬如邻人有牛逸而入于家或劝其兄归之或劝其弟攘之劝归者曰攘之不义也且致讼劝攘者曰彼尝攘吾羊矣何义之拘牛大畜也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观之牛李之是非可见矣
  胡寅曰司马公之言过矣使维州本非唐地既与之和弃而不取姑守信约可耳本唐之地为吐蕃所侵乃欲守区区之信举险要而弃之可乎僧孺所谓三日至咸阳特以大言怖文宗非事实也夫夺吾之地而约以盟此正蒲人所以要孔子者不可谓之信也取我故地乃义所当为司马公不以义断之而以利害为言又斥徳𥙿为利僧孺为义是皆无所据矣故以维州归吐蕃弃祖宗土宇缚送悉怛谋沮归附之心僧孺以小信妨大计也下维州遣兵据之洗数十年之耻追奨悉怛谋赠以官秩徳𥙿以大义谋国事也此二人是非之辨也
  臣按维州悉怛谋之事司马氏是僧孺胡氏是徳𥙿其所论者牛李二人已然之是非也臣请就其未然者而为之处置焉夫徳𥙿初得悉怛谋之通款即密以其事闻之朝廷且致书宰执俟报下而行焉报可则行不可则姑已之以待机会之来如此则不失归附之心而贻之祸患且亦不起边衅矣不然若其人既归其地已为吾所据业已如此不待其请即明言告谕之归其地而不予其人则彼感吾恩信而归附之人亦不遭惨毒矣由是观之二人者皆有失也徳𥙿之失在于急功名僧孺之失在于报私怨就二人之中而言则急功名者犹为彼善于此也呜呼假国家之事以行其私其于私计得矣如公义何
  范仲淹议和守攻备四䇿其和䇿曰元昊未尝挫衄而辄求通顺实图休息所获者大利所屈者虚称然干请多端奸谋未测国家以生灵为念不可不纳如唐高祖太宗应天顺人百战百胜犹屈于突厥当彼主始亡为之举哀废朝三日遣百僚诣馆吊其来使其屈礼之之甚也又太宗驱六骑于渭上见颉利与语复亲与之盟颉利既退左右劝击之太宗不从此盛王之谋也陛下如唐高祖太宗隆礼谨信以盟好为权宜选将厉兵以攻守为实事彼不背盟我则抚纳无倦彼将负徳我则攻守皆宜如此结好之䇿未有失也
  臣按仲淹所谓隆礼谨信以盟好为权宜选将厉兵以攻守为实事后世不得已而与和亲者当以此言为权度
  以上征讨绥和之义臣按昔人谓战守和皆应敌之具而非制敌之本制敌之本乃在夫可以战可以守可以和何者此实其腹心而运夫四肢之道也盖尽吾所以治中国者则战之中有守有和守之中有和有战和之中亦有战有守如环无端迭相为用其变不同则其所以应之者亦不一要令制敌在我而其力常有馀欲战则为唐太宗欲守则为汉光武欲和则为汉文帝如斯而已茍惟先外而后内执一而废二以鏖兵为战以画地为守以解弛为和则以战乃秦氏隋氏之战守乃朱梁之守而其和乃石晋之和矣由是观之则知战守和之三言者古今制驭外国之道不出乎此矣汉人所谓治戎三䇿者皆在焉然就其三者而言之上䇿莫如守守而彼侵轶要求不已然后量彼己审时势或与之战或与之和所以战者以固吾守非利其有而侵之所以和者以安吾守非畏其彊而屈之是故战而彼吾服吾亦不忘战而一于守和而彼吾孚吾亦不忘战而一于守战也守也和也皆应敌之具而所以用之以制敌者在因其势随其机应其变可以战可以无战可以和可以无和其运用在吾之一心然要其归止于守吾之封疆而已是则三者之中则又以守为本焉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七
<子部,儒家类,大学衍义补>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八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修攘制御之䇿
  诗序曰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
  臣按或处乎内或居乎外天造地设而以山川为之疆域所以别生分类而使之毋相混淆毋相侵越也是以自古圣帝明王必严内外之辨所以治内者必详必慎而无一事之不备所以治外者必严必密而无一隙之可乘此其所以忧勤于其始而逸乐于其终也欤
  又曰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
  孙觉曰小雅王道之序凡其所言皆纪纲人伦惠养万物君臣相遇以诚而知群下之乐苦遣使劳还恩意愈笃反复以自治为先故能周道中兴夷狄远迹夫以夷狄之患虽盛王所不能免惟知自治者为能胜之
  臣按孟子谓王者之迹熄而诗亡推而言之可见王道盛时治迹昌炽而诗之为诗所以宣畅歌咏于朝廷燕飨之际欢欣和恱以通群下之情恭敬斋庄以发先王之徳者无非和平正大之音内治既修而外治无不举自小雅之诗废则内治不修矣内治不修则纪纲废弛政教乖乱又何以治外哉
  又曰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竟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候于东都
  臣按成康既没周室渐微八世而厉王胡暴虐周人逐之出居于彘俨狁内侵逼近京邑宣王即位内修政事外攘夷狄遂使文武成康之盛复其旧焉夫以帝王为治先内而后外必内之政事既无不修然后外之夷狄攘斥焉是知内修者外攘之本也
  汉文帝时太子家令鼂错言臣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兵法曰丈五之沟渐车之水山林积石经川常流之水丘阜草木所在此步兵之地也车骑二不当一土山丘陵曼衍相属平原广野此车骑之地也步兵十不当一平陵相远川谷居间仰高临下此弓努之地也短兵百不当一两陈相近平地浅草可前可后此长㦸之地也剑楯三不当一萑音完苇竹萧蒿也草木蒙笼枝叶茂接此矛鋋铁把之地也长㦸二不当一曲道相伏险阸相薄此剑楯之地也弓弩三不当一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撃后解与金鼓之音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禓同努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
  臣按错此言地形各有所宜与夫兵卒相当之数而卒归其过于不习勒卒将不省兵夫将能省兵则器械无不利矣卒能习勒则兵无不可用矣
  错又言曰臣闻小大异形彊弱异势险易异备夫卑身以事彊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令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险道倾仄古侧字且驰且射风雨罢劳饥渇不困此匈奴之长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轻车突骑劲弩长㦸射疏及远坚甲利刃长短相杂游弩往来什伍俱前材官驺矢之善者发矢道同的同一中的下马地斗剑㦸相接去就相薄迫也此中国之长技也然兵㓙器战危事以大为小以疆为弱在俛仰之间耳夫以人之死争胜跌而不振则悔之无及也帝王之道出于万全令降胡义渠来归谊者饮食长技与匈奴同可赐之坚甲絮衣劲弓利矢益以边帅之良骑令明将能知其习俗和辑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约将之即有险阻以此当之平地通道则以轻车材官制之两军相为表里而各用其长技衡横也加之以众此万全之术也
  臣按错谓兵凶战危以大为小以彊为弱在俯仰之间臣愚以为用兵之变岂但大小彊弱之间可易置而已哉生死兴亡在呼吸顷耳其蹉跌也不但不振而已其为悔也何可及哉是以帝王之道必出于万全必先事而深思不临事而后悔也
  宣帝元康三年先零羌与诸羌解仇交质上以问充国对曰羌人所以易制者以其种自有豪数相攻撃势不一也
  哀帝建平中匈奴单于上书愿朝哀帝以问公卿亦以为虚费府帑可且勿许扬雄上书諌曰六经之治贵于未乱兵家之胜贵于未战二者不可不察也匈奴本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以秦始皇之彊蒙恬之威带甲四十馀万然不敢窥西河乃筑长城以界之会汉初兴以高祖之威灵三十万众困于平城士或七日不食时奇谲之士石大也又坚固也计策之臣甚众卒其所以脱者世莫得而言也高后时匈奴悖慢大臣权书遗之然后得解及孝文时匈奴侵暴北边候骑至雍甘泉京师大骇发三将军屯细柳棘门霸上以备之数月迺罢孝武即位设马邑之权欲诱匈奴徒费财劳师一虏不可得见况单于之面乎其后迺大兴师数十万使卫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馀年于是浮西河绝大幕破寘颜袭王庭穷极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瀚海匈奴震怖益求和亲然而未肯称臣也且夫前世岂乐倾无量之费役无罪之人快心于狼望匈奴地名之北哉以为不一劳者不久佚不暂费者不永宁是以忍百万之师以摧饿虎之喙运府库之财填卢山匈奴中山之壑而不悔也至太始之初匈奴有桀心欲掠乌孙侵公主迺发五将之师十五万骑以撃之时鲜有所获徒奋扬威武明汉兵若风雷耳虽空行空反尚诛两将军故北狄不服中国不得高枕安寝也至元康神爵之间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日逐呼韩邪携国归死扶伏匍匐称臣然尚羁縻之计不颛制自此之后欲朝者不拒不欲者不彊何者外国天性忿鸷形容魁健负力怙气难化以善易肄以恶其彊难诎其和难得故未服之时劳师远攻倾国殚货伏尸流血破坚拔敌如彼之难也既服之后慰荐抚循交接赂遗威仪俯仰如此之备也匈奴真中国之坚敌前世重之滋甚未易可轻也今单于归义怀款诚之心欲离其庭陈见于前此迺上世之遗䇿神灵之所想望国家虽费不得已者也奈何距以来厌之辞疏以无日之期消往昔之恩开将来之隙百年劳之一日失之费十而爱一臣窃为国不安也惟陛下少留意于未乱未战以遏边萌之祸
  臣按扬雄此书前汉所以处匈奴者备于此矣但其所谓单于归义陈见于前以为迺上世之遗䇿神灵之所想望则过矣夫荒服之外礼教所不及者圣王所不臣必欲使冠带以列位稽颡而来朝以此为遗后之䇿以此为足以慰神灵之想望是乃秦皇汉武夸大喜功之私心非帝王大中至正之道也
  王莽时匈奴入云中塞诸将在边未敢出撃严尤谏曰匈奴为害所从来久矣未闻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后世三家周秦汉征之然皆未有得上䇿者也周得中䇿汉得下䇿秦无䇿焉当周宣王时𤞤狁内侵至于泾阳命将征之尽境而还其视匈奴之侵譬犹蚊虻之螫驱之而已故天下称明是为中策汉武选将练兵约赍轻粮深入远戌虽有克获之功胡辄报之兵连祸结三十馀年中国罢耗匈奴亦创艾而天下称武是为下䇿秦始皇不忍小耻而轻民力筑长城之固延袤万里转输之行起扵负海彊境既完中国内竭以丧社稷是为无䇿刘贶曰严尤辨而未详班固详而未尽推其至当周得上䇿秦得其中汉无䇿何以言之荒服之外声教所不逮其叛不为之劳师其降不为之释备严守御险走集使其欲为寇而不能欲为臣而不得也恵此中夏以绥四方周之道也故曰周得上䇿易称王侯设险以守其国筑长城守障塞所以设险也赵简子起长城燕秦亦筑长城以限中外秦兼天下益理城堑城全国灭人归咎焉后魏筑长城议者以为人治一步方三千里役三十万人不旬朔而获久逸故曰秦得中䇿汉以宗女嫁匈奴而高祖亦审鲁元不能止赵王之逆谋谓能息匈奴之叛非也且冒顿手杀其亲而冀其不与外祖争彊岂不惑哉然则知和亲非久安计而为之者以天下初定纾岁月之祸耳武帝时中国乂安北寇益希疏而绝之此其时也方更縻耗华夏连兵积年故严尤以为下䇿
  臣按严尤谓后世征戎有三䇿谓周得中䇿汉得下䇿秦无䇿焉不知其所谓上䇿者果何代有之乎意者必如虞之无怠无荒而四夷来王周之明王慎徳而四夷咸宾然后为上䇿乎夫虞周之事化之也非征之也若夫命将征之之䇿臣窃以为俨狁来侵从而御之驱之出境不复穷追周得上䇿矣秦之筑长城急于成功轻用民力内竭中国以丧社稷固为无䇿然使其能因近边之人当农隙之时以渐而修筑边墙以御戎马之冲突刘贶谓之得中䇿亦非也汉武之穷兵黩武兵连祸结三十馀年谓之下策也宜哉虽然汉人出塞之兵犹因其犯边而征之也后世乃有彼本不犯边而出其不意以掩袭之者岂非无䇿之甚哉又出汉人之下矣
  顺帝永和五年南匈奴吾斯车纽等反冦西河诏度辽将军马续招降之大将军梁商移书续等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久良骑野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彊弩乘城坚营守固以待其衰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务先所长以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
  臣按中国与外国各有所长吾惟用吾之长而于彼之所长也恒思有以避之设法用计随时趋势使彼违所长而以吾所长乘而陵之鲜不胜矣
  唐太宗贞观二年北颉利政乱薛延陀回纥等叛之颉利不能制会大雪羊马多死民大饥郑元璹使还言于上曰戎狄兴衰皆以羊马为候今突厥民饥畜瘦将亡之兆也群臣多劝上乘间撃之上曰背盟不信利灾不仁乘危不武纵其种落尽叛六畜无馀朕终不撃必待有罪然后讨之
  臣按太宗此言得帝王之道大哉王言天地之心也
  贞观四年西突厥种落散在伊吾诏以李大亮为安抚大使贮粮碛口以赈之大亮言欲怀远者必先安近中国如本根四夷如枝叶疲中国以奉四夷犹拔本根以益枝叶也今招至西突厥但见劳费未见有益况西河州县萧条不堪供亿不如罢之其或自立君长求内属者羁縻受之使居塞外为中国藩蔽此乃施虚恵而收实利也上从之
  臣按大亮此言既知所轻重又知所内外朝廷用若人以安抚外夷岂徒外夷得其安哉而中国亦将赖之也
  贞观十八年突厥候利苾可汗北渡河薛延陀恶之数相攻候利苾有众十万不能抚御其众悉南渡河请处于胜夏之间上许之群臣皆曰陛下方远征辽左而置突厥于河南距京师不远岂得不为后虑愿留镇洛阳遣诸将东征上曰彼亦人耳其情与中夏不殊人主患徳泽不加不必猜忌异类盖徳泽洽则四夷可使如一家且彼不北走薛延陀而南归我其情可见矣候利苾既失众轻骑入朝上以为右武卫将军
  胡寅曰子贡问博施济众尧舜其犹病诸四海至广矣施必极其博济必周于众圣人心所欲也而势有所弗及尔是故先王畿次中夏外四夷虽一视同仁然必笃近而举远也于是画为五服要荒在外为之限禁自尧舜三代皆不敢废夫圣人之心与天地同试必不为猜忌也而太宗所见特异乎此是以二帝三王有所未尽耶夫厚遇降人则于中国将薄矣推诚异类则于可信者将疑矣是以有征辽造舟之扰绝昏仆碑之失盖必然之理也
  臣按胡氏所言非但为唐太宗也万世人君皆当留念焉
  贞观二十一年回纥诸部皆来朝请吏诏以为六府七州各以其酋长为都督刺史各赐金缯遣之诸酋长奏请以回纥以南突厥以北开一道谓之参天可汗道置六十八驿上许之于是北荒悉平
  范祖禹曰舜曰而难任人蛮夷率服又曰无怠无荒四夷来王盖柔远能迩治内安外而殊俗之民向风慕义不以利诱不以威胁而自至矣故不劳民不费财至于后世之君或雔疾而欲殄灭之或爱恱而欲招来之是二者皆非也何则彼亦人类也王者于天地间无所不养况人类而欲残之乎残之固不可况不能胜而自残其民乎仁人之所不为也为之者秦始皇是也山川之所限风气之所移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列为州县是崇虚名而受实弊也且得之既以为功则失之必以为耻不在于己则在子孙故有征伐之劳馈饷之烦民不堪命而继之以亡隋炀帝是也且国家地非不广也民非不众也曷若修徳行政以恵养之使男有馀粟女有馀布兵甲不试以致太平不亦帝王之盛美乎夫有求于外如彼其难也无求于外如此其易也然而人君常舍所易而行所难何哉忽近而喜远厌故而谋新虽或未至于亡而常与之同事其累徳岂细哉太宗好大无穷兼蓄夷夏非所以遗后嗣安中国之道此当以为戒而不可慕也
  臣按范氏此论人主宜留心玩味则知内外之所关系孰轻孰重孰缓孰急孰是孰非了然于心目之间而为之去取从违则内安而外靖本固而末顺矣
  徳宗时陆贽上言曰陛下忿蕃丑之暴掠惩边镇之空虚缮甲益兵庇人保境此诚雄武之英志覆育之仁心刷愤耻而扬威声海内咸望有必攻之期矣既而统师无律制事失权戍卒不隶于守臣守臣不总于元帅至有一城之将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监临皆承别诏委任分镇亘千里之地莫相率从沿边列十万之师不设谋主毎至敌人犯境方驰书奏取裁行李往来动输旬日比蒙徴发救援冦已获胜罢归小则蹂藉麦禾大则驱掠人畜是乃益甲兵而费财用竟何补侵轶之患哉夫将贵専谋军尚气势训齐由乎纪律制胜在于机𫞐是以兵法有分阃之辞有合拳之喻有进退如一之令有便宜从事之规故能动作恊变通制备垂永久出则同力居则同心患难相交急疾相赴兵之奉将若四支之卫头目将之守境若一家之保室庐然后可以捍寇仇䕶甿庶蕃畜牧辟田畴天子惟务择人而任之则高枕无虞矣吐蕃之比于中国众寡不敌工拙不侔然而彼攻有馀我守不足盖彼之号令在将而我之节制在朝彼之兵众合并而我之部分离析则纪律不一而气势不全节制在朝则谋议多端而机权多失臣故曰错置乖当此之谓乎
  臣按贽谓吐蕃之比于中国多寡不敌工拙不侔然而彼攻有馀我守不足盖彼之号令在将我之号令在朝彼之兵众合并而我之部分离析此非特当时蕃汉用兵之弊而今世沿边将领所以守边而御敌其实与之无异焉善为国者尚思其所以然而豫为之图岂非边鄙生灵之幸哉
  贽又言曰戎狄为患自古有之其于制御之方得失之论备存史籍可得而言大抵尊即叙者曰非徳无以化要荒曾莫知威莫立则徳不能驯也乐武威者曰非兵无以服凶犷曽莫知徳不修则兵不可恃也务和亲者曰要结可以睦邻好曽莫知我结之而彼复解之也美长城者曰设险可以固邦国而捍寇仇曽莫知力不足而人不堪则险之不能恃城之不能有也尚薄伐者曰驱遏可以禁侵暴而省征徭曽莫知兵不锐垒不完则遏之不能胜驱之不能去也议边之要略尽于斯虽互相讥评然各有偏驳夫时势有盛衰事机有利害措置有安危故无必定之规亦无长胜之法知其事而不度其时则败附其时而不失其称则成形变不同胡可専一夫以中国彊盛而彼屈膝称臣归心受制拒之则阻其向化灭之则类于杀降安得不存而抚之即而叙之也又如中国彊盛而彼弃信忤盟蔑恩肆毒谕之不变责之不惩安得不取乱推亡息人固境也其有遇中国丧乱之时图之则彼衅未萌御之则我立不足安得不卑辞降礼约好通和啖之以利以引其懽心结之以亲以纾其交祸纵不必信且无大侵盖时事亦有不得已而然也傥或彊弱适同抚之不宁威之不靖力足以自保势不足以出攻安得不设险以固军训师以待寇来则薄伐以遏其深入去则攘斥而戒于远追虽非安边之令图盖势力亦不得已而然也
  臣按古今制御之方不出贽所陈四者之䇿但其所谓设险以固军训师以待寇来则薄伐以遏其深入去则攘斥而戒于远追以为非安边之令图臣窃以为中国帝王所以攘外安内之上䇿无出于此而贽以为非令图然则图之令者岂有过于此哉
  贽又曰夫制敌行师必量事势势有难易事有先后力大而敌脆则先其所难是谓夺人之心暂劳而永逸者也力寡而敌坚则先其所易是谓固国之本观衅而后动者也顷属多故民劳未瘳而欲广发师徒深践冦境复其侵地攻其坚城前有胜负未必之虞后有馈运不继之患傥或挠败适所以启戒心而挫国威以此为安边之谋可谓不量事势而务于所难矣天之授者有分事无全功地之产者有物宜无兼利是以五方之俗长短各殊长者不可逾短者不可企勉所短而校其所长必殆用所长而乘其所短必安彊者乃以水草为邑居以射猎供饮茹多马而尤便驰突轻生而不耻败亡此彼之所长也而中国乃欲益兵蒐乘角力争驱交锋原野之间决命寻常之内以此为御冦之术可谓勉所短而较其所长矣务所难勉所短劳费百倍终于无成虽果成之不挫则废岂不以越天授而违地产亏时势以反物宜者哉将欲去危就安息费从省在其慎守所易精用所长而已若乃择将吏以抚宁众庶修纪律以训齐师徒耀徳以佐威能迩以柔远禁侵钞之暴以彰吾信抑攻取之议以安戎心彼求和则善待而勿与结盟彼为冦则严偹而不务报复此当今之所易也贱力而贵智恶杀而好生轻利而重人忍小以全大安其居而后动俟其时而后行是以修封彊守要害堑蹊隧垒军营谨禁防明斥堠务农以足食练卒以蓄威非万全不谋非百克不斗寇小至则张声势以遏其入冦大至则谋其大以邀其归据险以乘之多方以误之使其勇无所加众无所用掠则靡获攻则不能进有腹背受敌之虞退有首尾难救之患所谓乘其弊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中国之所长也以长制短则用力寡而见功多以易敌难则财不匮而事速就舍此不务而反为所乘斯谓倒持戈矛以𨱔授冦者也
  贽又曰守封未固冦戎未惩者其病在于谋无定用众无适从所任不必才才者不必任所闻不必实实者不必闻所信不必诚诚者不必信所行不必当当者不必行故令措置乖方课责亏度财匮于众爱力分于将多怨生于不均机失于遥制又曰理兵而措置乖方驭将而赏罚亏度制用而财匮建军而力分养士而怨生用师而机失此六者彊埸之蟊贼军旅之膏肓也蟊贼不除而但滋之以粪溉膏肓不疗而茍啖之以滑甘适足以养其害速其灾欲求稼穑丰登肤革充美固不可得也
  臣按贽此言虽为一时人君告然而自古及今守封所以未固冦戎所以未惩正坐此六者之失若夫所谓所任不必才才者不必任所闻不必实实者不必闻所信不必诚诚者不必信所行不必当当者不必行又不止于用兵御冦而已也后世人主所以应用不得其人而纪纲废弛处制不得其宜而政治乖张皆以此也然则人君为治必欲任得其才闻者必实信者必诚行事必当其道何繇曰君子大居敬而贵穷理
  贽又曰今四夷之最彊盛为中国甚患者莫大于吐蕃举国胜兵之徒才当中国十数大都而已其于内虞外备亦与中国不殊所能寇边数则盖寡且又器非犀利甲不坚完识迷韬铃艺乏趫敏动则中国惧其众而不敢抗静则中国惮其彊而不敢侵厥理何哉良以中国之节制多门蕃丑之统帅専一故也夫统帅専一则人心不分人心不分则号令不贰号令不贰则进退可齐进退可齐则疾徐如意疾徐如意则机会靡愆机会縻愆则气势自壮斯乃以少为众以弱为彊变化翕辟在于反掌之内是犹臂之使指心之制形若所任得人则何敌之有夫节制多门则人心不一人心不一则号令不行号令不行则进退难必进退难必则疾徐失宜疾徐失宜则机会不及机会不及则气势自衰斯乃勇废为尫众散为弱逗挠离析兆乎战陈之前是犹一国三公十羊九牧欲令齐肃其可得乎开元天宝之间控御西北两蕃惟朔方河西陇右三节度而已犹虑权分势散或使兼而领之自顷割裂诛锄所馀无㡬而又分朔方之地凡三使焉其馀镇军数且四十皆承特诏委寄各降中贵监临人得抗衡莫相禀属每候边书告急方令计会用兵既无军法下临惟以客礼相待是乃从容拯溺揖逊救焚冀无占危固亦难矣夫兵以气势为用者也气聚则盛散则消势合则威析则弱今之边备势弱气消建军若斯可谓力分于将多矣
  臣按三军以气势为用气势以人心为主人心不分则气势自壮气势既壮则事权归一可以折冲于内而制胜于外矣陆贽论将权之専分而以气势壮衰为言盖真有见也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八



  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九
  明 丘濬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驭外蕃
  修攘制御之䇿
  宋太宗时张齐贤奏曰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慎之劲敌不足吞矣自古疆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之难非尽由外国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用此术也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则边鄙宁矣夫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人民获休息矣获休息则田业时而蚕织广务农积谷以实边用且敌人之心亦择利避害安肯投死地而为冦哉又曰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事角强弱之势而已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是知二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推恩者何在乎安而利之民既安利则四海敛祍而至矣
  臣按齐贤之言乃反本之论自治之䇿
  田锡言于太宗曰应动而静则养冦以生奸应静而动则失时以败事动静中节乃得其宜今北鄙绎骚盖亦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捕斩小胜为功贾结怨仇召戎起衅职此之由伏愿申饬将帅谨固封守勿尚小功许通互市索获蕃口抚而还之如此不出五载河北之民得务三农之业亭障之地可积十年之储
  臣按田锡斯言得安静守边之道
  锡又言于太宗曰将帅行恩信恤士卒必丰财货方得士心昔赵奢为将所得王之赏赐尽与军吏又李牧为将军市之租皆用享士卒魏尚守云中其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享宾客军吏是以匈奴不近云中之塞今国家所命将帅虽古今异宜凡有给赐今则谁敢效古散家财赏士卒哉若以年年供亿挽运老师费财曷若厚给将帅使之赏用也
  臣按锡之此言得任用边将之道
  锡又言曰御戎在乎辨边上奏报之虚实察左右蒙蔽之有无奏失利则未必尽言报大捷则不足深信陛下未当信而先信陛下本欲知而未知如此何以料安危䇿成败安危成败之理乞详而察之
  臣按锡谓御戎在辨边报虚实察左右蒙蔽有无盖以有为无以无为有多为少少为多边上奏报卒用此计以欺罔朝廷将以希功而免罪也然非左右之臣僚为之蒙蔽则彼亦不敢肆其欺焉此人主于听任之际尤不可不择其人也任非其人则咫尺之间为所蔽矣况万里之边城乎
  王禹偁言于太宗曰汉之十三帝言乎圣明者文景也言乎衰乱者哀平也然而文景之时单于最为彊盛大有侵掠候骑至雍火照甘泉宫哀平之时呼韩邪单于毎岁来朝委职称臣边烽罢警此岂繋乎历数而不由于道徳邪臣以为不然矣且汉文当单于彊盛之时而外能任人内能修徳使不为深患者由乎徳也哀平当单于衰弱之际外无良将内无贤臣而使之来朝者繋乎时也
  臣按禹偁谓汉文帝内能修徳外能任人故单于不为深患呜呼人君能尽二言中国之治不出此而已矣
  范中淹上仁宗和守攻备四䇿其备䇿曰请朝廷力行七策以防大患一密为经略二再议兵屯三専于选将四急于教战五训练义勇六修京师外城七定讨伐之谋其一请选有材识近臣暂往经画使亲视边垒精究利害凡边计未备者皆条上而更置之不出半年归奏阙下更令中书枢密院子细询访熟议经久之计臣按范仲淹所上四策虽为当时契丹而设然万世之下备御之方实不外此谨凖当时之事以为今日之用其备䇿凡七其一请选材识近臣亲视边垒精究利害此䇿今日实可用之我朝罢前代枢密院而以兵事専属兵部臣请兵部于尚书外添设尚书一员轮掌部事毎岁遣一员行边锡以玺书俾起自辽东历宣府大同延绥宁夏甘肃抵平凉等边地凡山川之险易营垒之远近戍卒之多寡糗粮之有无敌人之向背将领之壮怯已然者当何如而修饬未有者当何如而増补某处当设为营堡某堡当加军守备某墩台可废某蹊隧可塞某处可屯种某处宜牧蓄凡边计未备者皆与巡抚都御史守备总兵参将等官计议经画条而上之如此则可销患于未萌如此则可以待敌之来攻如此则可以遏其冲突如此则可以遏其侵扰归奏阙下更令内阁大臣会合六卿以下详访熟议施行之岁岁以为常其四川湖北两广云贵则三年一巡行如此朝廷不忘边备边方无复废事居庙堂者无遥度之失守封疆者无不通之情
  其二曰再议兵屯者自来北边分为三路其所辖军马不甚整齐及有一州兵马却属两路之处又未晓本路将于何处控扼合行重兵若干又甚处只宜固守合屯兵若干及三路互相应援次第须差近臣往彼密为经略方可预定法制临时不至差失或事宜未动亦当相度兵马合那减于何处驻泊使就刍粮以省边费庶免先自匮乏
  臣按此䇿亦切于今日之用臣请毎岁所遣行边大臣即以其事付之
  其三曰専于选将者委枢密院于阁门祗候使臣以上选人三班院于使臣中选人殿前马步军司于军旅中选人或有智略或有材武堪边上试用者逐旋进呈据选到人数以籍记之候本路有阙则从而差授如此则二三年间得人多矣
  臣按范中淹欲凡掌兵诸司选将今不必尽如其言毎岁行边大臣所至边境即令总兵以下各举所知不问有官无官皆明著其名目某人有智略某人有膂力某人有胆气某人善骑射因而试之用为选锋试中即于本色粮赏外加以廪食量为任使
  其四曰急于教战者于四路抽取曽经押战队使臣十数人更授以新议八陈之法遣往河北阅习诸军使各知奇正循环之势应敌无穷
  臣按今朝廷训兵已有成法大约教之使知金鼓作止旌旗偃仰角礟𦂳缓以为进退疾徐分合之节而已然按行故事视为泛常请于时常教阅之外専以教射为事乞敕缘边将领通行各处抽选能射军士分军教习名为教师毎一人教十人或二十人其都御史往来提督试验行边大臣至日计所教有成效者多少以为教师陞赏及凡军中有差役争讼事有疑似难辨取与分轻重及有过失者皆以射决之射中者予之免之轻之如此则人皆习弓矢无不善射者矣
  其五曰训练义勇今河北所籍义勇虽约唐之府兵法制三时务农一时教战然未见府卫之官而法制不行号令不一湏别选知州知县可治兵者并増置将校使人人各知军中之法应制可用斯则彊兵制胜之本矣臣按边城有州县之处今已签民与军相兼守御可用仲淹此议俾其随军操练仍湏择守令责以训练之任旌其勤而惩其惰
  其六曰修京城外城者后唐无备契丹一举直䧟洛阳石晋无备契丹再举直䧟京师故契丹之心至今骄慢必谓边城坚而难攻京师坦而无备一朝称兵必谋深入若京城坚固则戒河朔重兵勿与之战彼欲战不能战谋深入则前有坚城后有重兵必将沮而自退退而不整则邀之可也是则修京城者非徒御冦诚以伐深入之谋也汉恵帝起六百里内男女城长安二年而毕唐明皇时城长安九十日毕考法于古择利于今京城之修盖无疑矣然湏二年成之则民不劳苦人不惊骇臣按宋都汴梁去幽燕之地千馀里而范仲淹议守边策犹以修京城为言当时若余靖辈皆力攻之以为非其后靖康之祸果有如仲淹所议者矧今国家都燕其去边地尤近尤不可不留意焉者已已之变也先直犯京师虽我金城汤池如天难升然而重城之外百万人家亦尝为之惊疑幸此无事之时请如汉𠅤帝唐明皇故事筑为外城包围城外民居万一有儆人心有所倚赖而不至于惊溃矣
  仲淹又言曰元昊作伪诏诱边人实关中其谋不细盖汉多叛人䧟于穷漠衣食嗜好皆不如意必以苻坚刘渊元魏故事日夜游说元昊使其侵取汉地而以汉人守之则富贵功名衣食嗜好得如其意非独元昊志在侵汉实汉之叛人日夜为贼之谋也
  臣按外国不用中国人其为害不深而其所以深为中国害者用中国之人也臣请立为条格凡近边之人有一才一艺者皆许自陈试之稍如所言不必深求全备茍有可用皆随其才而授以官如此则此辈心有所繋迹有所拘而不为彼用矣
  吴育言于仁宗曰圣人统驭之䇿羁縻弗绝而已或有一背叛来则备御去则勿追今西夏止是钞掠边隅当置而不问若已见叛状必须先行文告以诘其由若是用中国叛臣即加征讨太凡兵家之势征讨者贵在神速守御者利在持重况夷狄之性惟事剽急因而伪遁多误王师武夫气锐轻进贪功或䧟诱诈之机今但明烽堠坚壁清野以挫剽急之锋而徐观其势乃庙堂之远算也
  臣按大朝用兵与小国不同吴育以徐观其势之一言为庙堂之远算谅哉
  田况言于仁宗曰古之良将以燕犒士卒为先所以然者锋刃之下死生俄顷固宜推尽恩义以慰其心李牧备匈奴市租皆入幕府为士卒费赵充国御羌戎亦日飨军士太祖用姚全斌董遵诲抗西戎何继筠李汉超当北冦人各得环庆齐棣一州征租农赋市牛酒犒军中不问其出入故得戎寇屏息不敢窥边
  臣按田况言古之良将以燕犒士卒为先而引李牧赵充国姚全斌董遵诲事为议且曰锋刃之下死生俄顷宜推恩义以慰其心此语尤为警切臣惟今日边城粮赏之外为将者别无储蓄况边塞之地多无征租臣请自今以后别扵常储之外稍以嬴馀付边将为燕犒之费遇有警报敕遣近臣赍宫钱赴边市牛酒燕犒将卒是以感人心作士气之一事也
  苏轼代滕甫草奏上神宗曰近者因病求医偶悟一事推之有政似可施行惟陛下财幸臣近患积聚医云据病当下一日而愈若不下半月而愈然中年以后一下一衰积衰之患终身之忧也臣私计之终不以一日之快而易终身之忧遂用其言以善药磨治半月而愈初不伤气体力益全因悟近日臣僚献言欲用兵西方皆是医人欲下一日而愈者也其势亦未必不成然终非臣子深忧君父欲出万全之道也以陛下圣明将贤士勇何往不克而臣尚以为非万全者俗言彭祖观井自系大木之上以车轮覆井而后敢观此言鄙而切于事陛下爱民忧国非特如彭祖之爱身而兵者凶器动有危亡其䧟人可畏有甚于井故臣愿陛下用兵如彭祖之观井然后为得也
  臣按苏轼代滕甫草此奏而引医及彭祖观井为譬盖合古人所谓帝王之师以万全为胜之旨矣末章乂曰灭国大事也不可以速譬如小儿之毁齿以渐摇撼之则齿脱而儿不知若不以渐一㧞而得齿则毁齿可以杀儿此譬尤善凡除宿弊兴善政莫不皆然非但用兵灭国一事也
  靖康元年金人犯京师其帅斡哩雅布至京城西北屯牟驼冈天驷监即孳生马监之所刍豆山积异时郭药师来朝得旨打球于其间金人兵至径趣其所药师导之也
  臣按自古国都于其近郊必有牧马之所其间必积刍豆以为饲秣之具方无事时资以牧育固为近便然世道不能常泰而意外之变不可不先为之虑金人犯汴京奸人导之屯兵于其近郊之牟驼冈藉其刍豆饲其马以为久驻之计此往事之明鉴也矧今国都去边伊迩已己之变仓卒用言者计焚弃刍豆何啻千万当时见者莫不悔惜然事已即休无复有以为言者窃惟都城东北郑村坝二十四马房其仓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所储积者如京如坻请于无事之时即其地筑为一城以围䕶其积聚及移附近仓场咸聚其中就将腾骧等四卫官署军营设于其中特敕武臣一员于此守镇仍司群牧四卫官军不妨照旧轮班内直下直回城屯住是亦先事而备之一策也伏惟圣明决其可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四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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