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人物考/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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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岭南人物考
卷二
作者:丁若铨
卷三

安东二[编辑]

柳成龙 文忠公。[编辑]

柳成龙而见,号西厓丰山人。监司仲郢子。中宗壬寅生。明宗甲子司马两试,丙寅文科。历翰林、三司、湖堂、吏郞、舍人、直提学、吏曹参议、副提学、大司成、大司宪、监司、吏曹判书、大提学。宣祖庚寅,右议政,录光国勋,封丰原府院君,兼吏曹判书、兼大提学、兼兵曹判书。壬辰,升领议政,三为都体察使,录扈圣勋。廉谨吏。丁未卒。享安东屏山书院

公胜冠入冠岳山废庵中,净扫攻苦。一日有僧乘夜遽前曰:“独栖空山,不畏盗乎?”公徐曰:“人固不可测,安知汝之非盗耶?”读书自若,僧拜曰:“贫道闻公志确,故来相试耳,他日必为大人矣。”

退溪先生陶山,先生一见异之曰:“此子天所生也。”

宣祖己巳,以书状官赴京师,序班引僧道二流立之前列,公曰:“道释纵有官,不可立于冠带之前。”鸿胪官即却之后列。时太学生聚观者数百人,公问本朝名儒,相顾言王阳明陈白沙二人。公曰:“白沙见道不明,阳明主禅学,不如薛文清之正学。”有一人前曰:“士失趋向久矣,公能正之,吾道之幸矣。”及还,李先生以书贺之。

李相公浚庆临卒,上疏言:“朝廷朋党事,为他日难救之患。”应教李珥上疏以为:“媢嫉。”上方柄用,时议多趋之者,议追夺官爵,公不可曰:“大臣临死进言,不可则辨之而已,请罪则伤朝廷待大臣之体。”议遂止。

丁丑,仁圣大妃登遐。公以应教与同僚启曰:“明宗仁宗继统之,序有父子之道焉。上当从嫡孙父殁为祖母持重服之礼也。”力论之,卒从其议。

壬午,诏使至,特拜公都承旨。诏使见公在上前礼仪甚严,为之称叹,上赐锦袍。

甲申,升拜礼曹判书,公力辞,上赐手札曰:“古人于其臣,有臣之者,有友之者,有师之者,予以朋友待卿。”于是申孝悌礼让,颁乡约于八方。

上命择驸马无避姓,公引刘聪昭宗事,言其非礼,事遂寝。

徐益上疏言:“郑汝立李珥书曰:‘三人虽窜,巨奸尚在。’”巨奸盖指柳成龙也。上下御札曰:“观其人,与之语,不觉心服。何物胆大者,敢为此言也?”

初,汝立盗名搢绅间,士类多与之交游,公恶其浮诞,踵门而不见。己丑冬,汝立谋逆事发,狱事蔓延,公姓名入于白惟让汝立书中。公上疏自劾,批旨曰:“卿之心事,可质白日。”

辛卯,为左议政。时黄允吉等回自日本酋书有曰:“一超直入大明国。”公曰:“当即具奏大明。”领议政李山海欲匿之,公曰:“今不以闻,若实有犯顺之谋,而由他国闻之,疑我必深,且于义不可。”时福建人有被虏在中者,已报情,琉球亦遣使上闻,而我使未至,中国果疑我贰于,及我使至,帝大悦,赐赉甚厚。

时上命备局各荐将帅才,公荐权栗李舜臣,二人皆在下僚,不甚知名。舜臣井邑县监擢拜全罗左水使。

壬辰四月,大举入寇,公兼兵曹判书,以李镒为巡边使,成应吉赵儆为左右防御使,分三路以御,又以申砬为巡边使,为李镒继援,公为体察使,检督诸将。

败报至,大驾西幸,命公守京城。都承旨李恒福曰:“西幸尽塞,则大国之境。柳成龙明敏炼达,善于辞令,酬酢应变,非此人不可,请命从行。”上从之。上至临津,召诸大臣同舟,顾谓公曰:“幸而国家中兴,当赖卿耳。”

东坡驿,召见大臣,上拊心曰:“事已至此,予将何往?”李恒福曰:“且至义州,势穷力屈,可赴愬于帝。”公不可曰:“车驾离东土一步,朝鲜非我有也。”恒福犹力辨之,公励声曰:“东北兵马尚全,湖南义兵当起,何遽论此事?”恒福始悟默然。公退而语李诚中曰:“为我语李承旨。何言之易也?裂裳裹足,纵死道路,特妇寺之忠,人心一散,难可复合。”

开城李山海罢相,公为领议政,寻又罢。至平壤,论窜山海,以公罪均将并论之。李恒福洪麟祥曰:“此百代之望也。公苟不尽力于此者,吾自此绝矣。”麟祥曰:“亦吾意也。”遂大言之,其议乃止,叙复府院君。

时贼已薄平壤,群臣皆请出避。公曰:“前阻大江,人心不散,莫如坚守。”左相尹斗寿亦争之,城中已扰乱,奉庙社主先出,城中人皆发愤骂曰:“宰相窃厚禄,误国败事,又鱼肉我百姓。”争执挺刃纵击之,朝臣皆失色。公谕父老曰:“汝等死守不去,固忠矣。不可惊动宫门,不戢者,罪当无赦。”乱者即弃兵叩谢。李鳌城叹曰:“东坡奏事时,柳相国责我,我当时不觉,至此然后乃知先见。”

车驾将出,议者多言北行便。公固争曰:“西行本欲赖大国,以图恢复。今既请救,而深入北关,于义固不可。且北行之后,为贼所阻,势穷地尽,将北走胡乎?”上遂幸宁边

中国疑我与连谋,辽东移咨有诘责语。公上疏言:“我有七失,以招人疑,请令该司明白自陈。”

七月,副摠兵祖承训以五千兵来援,公力疾自请出治兵食,发三县粟数千,又南方漕粟至,不旬日,馆谷、供具悉辨。时公至所串驿,村落一空,搜得数人面谕之,出一册录其姓名曰:“后当以此论赏,不录者有诛。”俄而请录者相续,乃令各邑例置考功册,于是民劝趋之。

十二月,提督李如松以精兵四万至安州。公以平壤地图指示形势,提督大悦曰:“贼在吾目中矣。”正月,提督兵克平壤行长义智玄苏夜遁去。先是,我国被虏者,受贼厚贿,探报我事殆无遗,公得首谋者,按问其党数十辈,皆斩之,以故提督兵大至,而贼不知也。

时公令海西诸将邀贼归路,急蹑其后,贼众饥困不能行,诸将皆不出,惟李时言踵其后,亦兵少不敢逼,贼已过矣。

提督进兵至坡州,闻副摠兵查大受追贼,至碧蹄败还,提督即还开城,公争之不能得,独留东坡。寻闻提督将还平壤,且令我兵在临津南者皆渡江拒守。公遣从事见提督言不可退者五,提督默然,诸将士言食尽,请旋师。提督怒,召公及户曹判书李诚中、右监司李廷馨,跪之庭下而数之。公权谢而已,因慷慨泣下,提督有悔色,阳怒其诸将曰:“不灭贼不还。”

公令全罗道巡察使权栗、巡边使李薲坡州山城以遏贼,令防御使高彦伯李时言、助防将郑希玄朴名贤及诸义兵分左右守要害,出没击贼合势。

又移书游击王必迪曰:“贼方据险未易攻,大兵进至坡州,蹑其后,选南兵精勇,从江华南,乘贼不意,击破忠州以上诸屯,则尚州以下之贼,必望风逃遁,城中贼归路阻绝,必走龙津,因以大兵袭之,可一举而歼矣。”必迪大悦,提督北将,忌南兵有功,沮其谋,使不得动。

贼自知势弱请和,提督将许之,公言:“义不可许,不如击之。”提督佯应曰:“善。”实无斗心,遣游击陈弘谟入贼中,令公入参旗牌,公不听。提督闻之大怒曰:“旗牌天子之命也,何以不参?当行法撤兵。”公与元帅金命元往谢曰:“非不敬旗牌,其侧又有牌文,禁我杀,心痛恨之,不敢参拜。”提督有惭色曰“此宋侍郞为之,我实不知”云。数日遣游击戚金钱世祯来言许和便,公执不可。既去,移书曰:“贼诱我求和者三,小邦危急而终不许者,不过为天下大义,宁死不辱耳。今使忘仇释怨,与贼俱生,无宁击贼而死于军法。”

四月,贼潜师夜遁,公随提督入都城,请急发兵蹑之,提督曰:“汉江无船不可渡。”先是,公令李薲等悉收船,至是已舣八十船待之矣。提督不得已遣营将李如柏率兵万馀追之,至江上,若渡兵者,兵半渡,称疾还。

贼据蔚山东莱金海熊川巨济,连阵十六屯,皆依山筑城,为久留计。刘𬘩等环四面,相距未几,刘𬘩以大兵归。公屡启言:“王师不可恃也,请治兵教炼,以为自强之计。”且“贼之所恃,惟鸟铳耳。我国亦日夜训习,则贼之长技,我亦有之”云云。且选丁壮,遣浙江参将骆尚志所令传习火炮、狼筅、枪剑诸技,身至岭南治兵事。

九月,召至行在。十月,从上还京。京城残破,百司依于墙壁,加之以饥馑,盗贼多起,人心危惧。公白上置训炼都监,发万馀粟,募健儿数千,教鸟铳、刀枪之技,置把摠、哨官以领之,分番宿卫,行幸以此扈卫,人心乃定。

大明以我衰弱有分割议,给事中魏学曾上本言之,兵部尚书石星持不可。行人司宪奉敕宣谕,且令观我国事。其敕书曰:“朕待属国,恩义止此,王其自治之。朕不为王再谋也。”公时为首相,上召见曰:“久知有此,恨不早避也。明日见行人,当言传位事。卿之才以予之故,不得有为,良恨。”公对曰:“敕书令勉厉之耳。上何为遽出此言?臣冒居三公位,使国事至此,臣罪万死。明日事大不可,敢以死请。”明日上见行人,言病不任国事,欲传位世子。行人曰:“传位事,自有肃宗故事。王既有是心,当具本上请。一行人也,何敢主张?”又曰“柳成龙忠硬,仁义笃信,东征将吏,无不悦者,王得贤相”云。时戚游击在京,日夕在行人所甚亲密。是夜要见公,屏左右,书六七事问之,其一云国王传位当早。公愕然起立,书之曰:“公读天下书,知古今事博矣。小邦危急至此,而又于君臣父子之间,不能善其道者,促亡国之祸也。”游击曰:“是是!”即以其纸焚烛火。明朝,公率百官呈文行人,力陈上无失德事。夜游击又语公曰:“行人意大回矣。”及行人见上,礼貌益恭,及归,又移咨勉饬殊甚。又以箚付付公有曰“再造山河”云。初,经略宋应昌以箚付授接伴使尹根寿曰:“归与国相。”公拒之曰:“经略公言国事,当移咨于上。今无咨而有箚付,其所言非国相所宜处者也。”

十二月,湖西宋儒真传檄劫略而北,人情汹汹。上命公入宿禁中,公辞曰:“如此,令人心益惊。”上曰:“卿不念武元衡事乎?”一夕甚寒,上令内竖瞯,公深夜明灯阅书还报,上命煖酒以赐之。贼既见擒,公治狱平。累代以来,讯杖渐大,公白上,一从《大明律》尺寸,人无滥死者。

甲午,上箚言固本、节用、积储、炼兵累千言。且请计田量入,凡贡物、方物,皆计物定价,令有司贸供,以其馀补军食,或别有调度,贡物、方物,量宜裁减,取此补彼,皆以为便,而为浮议所沮,不果行。

中朝以为贼久不退,天下兵力不可穷,因贼请款许之令解兵,便宋应昌被劾去,顾养谦来代。至辽东,遣参将胡泽以箚付责谕我,以屈己自强,且令我为请封。廷议持不决,督报甚急。时公病肺痿,不视事逾月,乃上箚曰:“替请封,固不可从,亦当具陈贼状,以听大国处分。”求见奏草,必欲言请封事,公拒之不得草曰:“震之以威,以创其顽,縻之以计,以弭其祸,莫非帝王御夷之大权,惟圣朝所择耳。”以款字易计字而去。

冬,进军国机务十事,一斥堠,二长短,三束伍,四约束,五重壕,六设栅,七守滩,八守城,九迭射,十统论形势也。

乙未,儒生罗德润等上疏言己丑冤狱事,公请大释囚籍,如郑介清柳梦井李黄锺者,今宜伸雪,上从之。

丙申,帝遣李宗诚杨方亨,封秀吉为王,而沈惟敬素与往来弥缝,至是亦从之,令我遣重臣偕往,朝廷不知所处。公曰:“贼反复多变,游击自知其事不了,欲自免而归咎于我,未可知也。不可自我决定,先以书责之,得其报便。”上从之。惟敬督之不已,令其接伴使黄慎遣行。及李宗诚逃归,都下汹汹不定,数日间去者太半,朝臣亦有潜出家人者,公令张榜晓谕以镇之。

一日,上令群臣听政于东宫,盖有谗言也。公率百官争之,伏阁逾月,上乃许。

杨方亨沈惟敬回自秀吉受封不谢,行长清正复屯兵如前,惟敬已复命得罪,而中朝复大出兵讨。统制使李舜臣连破贼,贼患之,乃纵间诱我曰:“清正方渡海,以舟师邀之,可擒矣。”舜臣知其诈,不听。忠清兵使元均舜臣功,以为逗挠,舜臣不得已出兵,清正已下海矣。舜臣,公所拔擢,诮公者尤以舜臣为言,上怒置法而以元均代之。公力争以为必败,果大败,走死。

公自受任以来,上倾心用之,媢嫉者日夜毁短之,令上心不快于公也。上命公出师御畿湖之境,公受命即行,或曰“方贼急,都城骚动,而某出师,先以家属自随,人心大溃”云。上大怒,大司宪李宪国历举公及诸大官家属所在,然后上意乃解。时贼势甚急,召公以所领京畿黄海平安咸镜四道兵入卫,至者数万,上出江上,望见军容甚肃,大悦。

初,经理杨镐帅大军南下,公先出岭南,调兵食。经理既至,公上谒,经理已信谗不见,有不悦状。公念大事不济,具启经理所为不相能,请代,上不许,寻召还。后经理还京,公与李公恒福议事,有译来请为介,欲交懽诸将,公正色曰:“非公事,无私交。”李公退语人曰:“士临利害,当如此。”

戊戌,主事丁应泰劾奏经理二十罪,经理免归。上追思稷山之战,欲遣大臣卞诬,上意盖在公,而以内外多事持之,卒遣左议政李元翼。至则应泰又诬论我与通,要犯辽东,反受兵云。由是上愤愤不快,言避位事,不临朝数日,公率百官争之。持平李尔瞻首劾公当卞诬事,不请行,以感怒上心,而执柄者又阴令其客数辈上疏斥之,以为士论。仁弘素深怒于公,其客文弘道为正言,诋诬万状,专以主和为言。公连上箚引咎自劾,既罢相,寻又削夺官爵。右议政李恒福上箚曰:“前臣奉使南方,见贼势盛强,我财匮民散,无一可恃,守国御寇,战、守、和三者而已。今既不能战,又不能守,下此则听其求和而已。臣尝与相臣某言此事,以此罪成龙,则次第锄削,当及臣身。”仍谢病。左议政李元翼还自京师,上疏曰:“柳成龙守正不挠,忧国不私家,其心可悲。此人斥去,而谓之亲厚而斥之,谓之异议而斥之,士类斥去无遗,非国家之福也。”遂称疾。己亥六月,命还职牒,三司复论之。上曰:“以主和二字执言,至比柳成龙秦桧,是说足以服人心乎?盖其心闷宗社之将亡,天朝既令许和,故权就其事。其时孰不靡然?到今争自脱然,此皆右相之罪人也。且排众论夜半遣使之说,尤不足道。其时广收廷议以定,日记在政院可考也。

壬寅,领议政李恒福首录公廉谨吏曰:“此老不可以一善名,但欲洗郿坞之诬耳。”

丁未,病革,草遗疏,言君道八事。夜诵《洪范》,翌日,北向正坐而逝。士大夫相率为位而哭之,市民奔走聚哭,争致赙曰:“微公,吾属已无类矣。”及葬,会者四百馀人。

公身都将相,受命倾覆之际,尽忠竭力,终使王业再安,生民父子兄弟相保,至今安处乐业,其谁之力也?许穆撰遗事。

尝言:“圣贤之学,以思为本,非思则口耳耳。”又曰:“古人之所谓知者真知也,故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掇拾前人论性论理,自以为知,而略无干涉于身心者,皆‘德之弃’也。”

公于书无所不读,读亦不过数遍而终身不忘。学者质问,辄应口成诵。文章只取理达,信笔写出,而明白典雅。尤长于辞命,逮遭丧乱,焦心竭虑,勤恳于章箚之间,以图兴复者,比之兴元陆贽云。

所居山水绝胜,屋西有苍壁临江直立,自号曰西厓,平生以仕宦夺志为恨,名其堂曰远志

庚戌夏,大臣议以公配享宣祖庙庭,昏朝以契遇未终不许。

诗文失于兵火,今有文集二十卷、《慎终录》、《丧礼考证》、《永慕录》、《惩毖录》、《云岩杂记》藏于家。郑经世撰谥状。

癸巳正月,天兵攻拔平壤,将进迫京城,提督督造浮桥于临津。时日暖冰陷,水在冰上,江面甚阔。乃令绹葛为巨索,其长约过江面,得十五条,又于南北岸凿地,立两柱相对,偃一木置柱内,因以巨索平铺过江,而两端结柱内横木为经。江面既阔,索腰半沈,令千馀人各持短杠三四尺,以一头横穿索内,回转数周,彼此相撑起。于是沈于水者始起,而木杠相比如栉,跨江穹窿,俨然成一桥矣。然后杂铺细柳、杻木、芦苇于其上,加以土。诸军见之甚喜,先输火炮军器,悉从此济。后见《治平要览》,人拒兵时,横索于江,编苇为桥,正是此法。本集。

南致利[编辑]

南致利义仲,号贲趾宁海人。中宗癸卯生。宣祖庚辰卒。享安东鲁林书院

早孤,能办志励业,不待教督。甫逾冠,慨然登退溪李先生之门,得先生奖许,先生殁而犹感奋不懈。

所居无以庇风雨,妻子苦寒饿,闻者皆动色,而君断不以为意,惟闭门读诵而已。或愍慰之,辄曰:“人惟畏死,故百事不得做,吾辈固当以死自守耳。”柳成龙撰墓表。

琴胤先[编辑]

琴胤先而述奉化人。中宗甲辰生。宣祖戊辰入仕。癸巳录功,至训炼院正。仁祖丙寅卒。

公始仕,为医书习读官,不以官卑,职事修举。洪公长铨曹,授一邮丞,不报辞归。权公贻书数起之,不应。

壬辰乱,安集使金公辟为义将,公蒐军兵,收粮械,为攻守具,与义将任公金公往来规画。

癸巳,在都元帅权公幕下,用东莱宋男生计,约以径袭东莱,与别将权应铢、防御使金应瑞分军进薄,将近贼,应铢应瑞谓曰:“谚云:‘见獐者负网。’公可先登。”公曰:“已与人约死,不可负也。公国之重任,不可冒危,某请独往。”遂前进,一齐陷入,火箭俱发,烧贼四十馀幕,争相蹂践,无一脱者。贼大阵不远,首尾相接,公提孤军数百,出贼不意,攻陷一阵,贼大惊扰,不敢动,人以是战为夺贼之魄。事闻,录功二等。

乙未,除训炼院正。柳领相成龙郑右相、吏判李公恒福、兵判李公德馨争相邀致,与议方略。未几辞归,诸公惜其去,令本曹擢用,挽止甚勤,而公不顾。以大夫人年老,遂绝仕进意,色养二十馀年。

常修日记,年事丰歉、水旱、疾疫及朝家之大政令、平生之所阅历,无不纤悉备载,六十年事,了如目见。李光庭撰行状。

金诚一 文忠公。[编辑]

金诚一士纯,号鹤峯义城人。中宗戊戌生。明宗甲子司马,宣祖戊辰文科。历翰林、三司、吏郞、舍人、大司成、副提学。癸巳,以庆尚右监司卒于晋州。累赠至吏曹判书。肃宗己未赐谥。享安东临川书院

公从伯兄克一洪原任所,一日城中失火,人皆奔救官衙,公独背负书箱,手奉殿牌,避火别处。

公弱冠,与弟复一徒步谒退溪先生,问人心道心之分、璿玑玉衡之制,退与弟反复硏究,手自作图。先生乘夜步出瞯之,喜其诚笃。

公欲停举业,禀于先生,先生曰:“有父兄在,何敢辄循己意?但内外轻重之分,不可以不明。须记得‘个中自有超然处,肯学儿曹一例忙’之句,为处心第一义可耳。”

壬戌,文定王后用妖僧普雨之说,奉迁禧陵,移卜靖陵尹元衡当国主张,举朝靡然。公慨然具疏以为:“有大不可者五。神道尚静,无端迁动,一也。为慈殿他日同穴之计,而使久远配葬之元妃遂为孤魂,二也。新陵风土形势,正犯绝地,万不及前,三也。补塞空缺,大兴土役,民不堪苦,伤先王爱民之心,四也。嗣王幼冲,政由宫闱,以一妖髡之邪说,率尔误国家大事,五也。”辞气抗直,无所回避,竟以父兄力止而不果上。

壬申,公以奉教上疏请封植鲁陵,复六臣官爵,并及君德时弊累千言。

公为正言时,金戣为司谏,曾于筵中心鄙其为人,及是独启直斥。金公应南贻书谓曰:“直节壁立千仞,三十年来,所未有者。”

公以正言入侍经筵,上从容问曰:“予可方前代何主?”有对曰:“之君也。”公曰:“可以为,可以为。”上曰:“,若是其班乎?”公对曰:“殿下天资高明,为不难。但有自圣拒谏之病,拒谏非之所以亡乎?”上动色改坐,筵中震栗。柳成龙进曰:“二人之言皆是也。之对,引君之辞也;之喩,儆戒之言也。”上为之改容,赐酒而罢。

丁丑,公以书状官赴京时,宗系、恶名两诬,天朝虽许改纂,而《会典》尚袭旧谬。公与一行多方陈吁,礼部尚书马公使郞中沈玄华改撰。他日所颁《会典》,此时所正,而光国录勋,公独漏焉。

公风仪峻洁,直声振朝,诸译相戒曰:“宁空手而归,慎毋得罪于书状官。”

河原君以王室懿亲淫湎纵恣,公为掌令,捕系家奴,重刑严鞫,闻者股栗。

上问筵臣曰:“近来廉耻日丧,何为其然耶?”公对曰:“有为大臣而亦受人贿赠,廉耻之丧,固也。”时卢相守慎同对,避席伏曰:“诚一言是也。臣之族人为北方边将,寄以貂裘,臣受而遗母矣。”上曰:“台谏直言,大臣引过,两得之矣。”

公以巡抚使往咸镜道,道内贪倅闻公之来,或有解绶径去者。

罗州,见社稷位牌慢藏,乃筑坛建祠,吏民始知社稷之重。在官四年,火起烧烬,公具报而见罢。盖事出奸讼,人皆愤惋,而竟置不问。

己丑,朝廷议遣使日本,公充副使。庚寅春,与上使黄允吉、书状官许筬辞朝。既及大洋,飓风大作,舟中人号哭,篙工亦顿足,公独端坐吟诗。

一岐岛平义智乘轿历阶而陞,公恶其无礼,不欲与之为礼,上使不听,公即起出。义智怪问,译官陈世云以疾作告之。公对使,杖世云义智惭悔,斩舁轿者而来谢,屏驺从,步入门,形容偻偻。

七月,到引接寺,有致礼馈,而书中有“使臣来朝”之语。既觉而问之,则已分馈从者矣。公即令照数,市贸以还之,谢其迷罔,改书请留。

自入境,上使、书状喜乘轿,公必具冠带以行。及入都,士女倾城来观,皆跪膝叉手于公之马前。义智请陈伶乐,公以未及传命却之。

与书状论见关白之礼,书状欲拜于庭下,公曰:“关白伪皇之大臣也。不可庭见。”使玄苏告于关白,定为楹外之拜。

义智使人来曰:“明日关白诣天宫,使臣可来观也。”公以王命未传辞谢之。僧来言:“观光之请,实出关白,意在夸耀。若不顺从,归期未可知。”一行忧惧。书状促驾入都,因关白停行而退,三往而后得见,公移书责之。

时关白返国已久,尚不受命,讹言胥动。有来言曰:“何不交懽关白之左右以图之耶?今民部卿法印、山口殿玄亮,乃左右用事者也,适又为主客。若行礼于彼,使事可易完。”上使、书状深然之。公不可曰:“宾主之间,虽有礼币,行之有时,不可苟也。何可媚灶失身而辱命乎?”

秀吉受命四日,使人言曰:“书契行,将修送,使臣可往待界滨。”一行皆以脱身为幸,闻言即发。公争论方勤,而行迈已远,不得已随出。

界滨半月,而书契始至,辞甚悖慢。公移书玄苏以责之,玄苏许改“阁下方物领纳”六字,其馀悖辞不许改。公复移书略曰:“撰书者之意,虽未易窥,然其措辞断事,自成一段机轴,何可诬也?先则曰:‘一超直入大明国,易吾朝风俗于四百馀州,施帝都政化于亿万斯年。’是贵国欲取大明,而施日本政化之谓也。后则曰‘贵国先驱而入朝,有远虑无近虞’云云,是贵国以我朝今日之遣使,为有远虑之谓也。又曰:‘远方后进辈者,不可作许容也。’是贵国先朝者许容,后至者有戮之谓也。又曰:‘予入大明之日,将士卒望军营,则弥可修邻盟也。’是贵国欲令诸国悉索敝赋从征之谓也。上窥大国,旁胁邻邦,陵侮恐动之言,政如临阵数敌之檄文,岂曰玉帛相交之书乎?愿尊师善达于关白,改撰书契,以附使臣。”玄苏答书,以公言为是,而“入朝”、“犯大明”等语,终始固讳,诡辞以对。公再为书以答之,期于必改而后已,上使、书状恐激变生事,以为玄苏之答如是,不必强辨。公与上使往复辨难,殆数千言。又移书平行长,盛陈我国事大之义,而一行沮抑,使不得传致。

有僧宗陈示《大明一统志》,其所载本国沿革多无稽,公乃举国中礼俗,各注其下,为《朝鲜国风俗考异》一册以与之。

辛卯二月,还到釜山,行橐萧然,只有石菖蒲、棕榈木数盆而已。

公为副提学时,入对历陈崔处士永庆横被诬罔之状,明日命复授永庆职牒,舆情快之。

上眷益重,朝野想望,公知无不言,屡上箚子,极言生民怨苦、戚里懿亲之横恣,不避忌讳。同僚或退避,权贵深嫉之曰:“金某在朝,吾辈安归?”

壬辰,特除公为庆尚右兵使。公承命直行,到汉江题诗曰:“仗钺登南路,孤臣一死轻。”至丹月驿,闻贼艘蔽海,兼程疾行,至宜宁,闻贼阑捣江右。麾下壮士恐遇贼,欲迤路而进,诡言前津无船,又嘱公仲子,令其同辞。公亲验知其诬,命及军官并斩之,因诸将之交谏而止。

前兵使曺大坤退遁三十里,兵散将遁,见公交印,便欲辞去,公责以分义。其褊裨自兵营来曰:“兵营已陷。”公知其瞒语,即斩以徇。

翌晓,探报贼锋已至五里内,俄而遇贼将士失魄。公令诸军毋敢动,使所选数十人突击之,皆相顾不敢先,公命斩不即上马者。数十人一时突进,赶逐数里,贼伏四起,溷战一场。军校李崇仁射倒渠魁,诸贼遂奔,卒不满千,而遇贼挫锐,军心稍振。

时京城大震,上下教曰:“金诚一尝大言必不来,使边情解弛,致此贼变,予将鞫之,令禁府拿来。”金吾郞路塞中滞,公即发,从间道急趋,军皆鸟散。左议政柳成龙及台谏力陈公之本意,上不听。后问曰:“金诚一状启有‘一死报国’之语,诚一果能乎?”柳成龙崔滉对曰:“诚一所见,虽或有蔽,其平生方寸,只是爱君忧国,其一死报国,臣等亦知之矣。”王世子亦极谏,上乃霁怒,命宣传官往宥之,且授招谕使。公到稷山,闻命南还。

五月,到咸阳。前县令赵宗道、前直长李鲁不期而会,遂留幕下。立草招谕文,布告一道,见者无不泣下,一道风动,如旱得雨。又令通谕列邑,以道中名望之人,分为各邑召募使。时金沔起兵于居昌郑仁弘起兵于陜川,其他团结乡兵者亦多,而官军、义兵掣肘无纪。公定为义兵大将,使之统率,又于空县空镇,择人为假守、假将,于是官有守,军有主,远近相应,公私相济。

时监司金睟令捕郭再祐再祐将弃军入头流山。公见金睟,保其无他,且移书再祐,奖励推许。再祐以公书挂之旗竿,通示乡里,人始信再祐之义,监司、守令不敢沮挠,军势复振。

时诸官长要避贼祸,皆废衣冠,滚于贱流。公屡入贼薮,一无变服,麾下皆红衣羽笠,鼓吹而行,所过无不耸观。

公与郭再祐同至晋州,以前牧使吴沄为召募官,得兵数千以助再祐晋州判官金时敏亦自窜伏中,闻公至而出。聚军得数千,分队守城。公曰:“晋州湖南之保障,无则无,无则国无可恃。”飭令誓死不出。

公巡军至愁离院,闻开宁金山知礼之贼将逾牛岘金沔方留阵岭上,势不能独制。公曰:“不可以不赴。”遂至居昌,则山阴安阴咸阳兵一时皆会,公在后督战,军皆殊死,贼竟不得逾岭。

公遣李瀞咸安聚兵,旬月得千馀人。时郡守柳崇仁再弃城坐律,以白衣守晋州城门。公发令使崇仁还郡,听指挥,以拒居昌镇海漆原之贼。其后崇仁屡立奇功,升为兵使,死于晋州之战。

路中分,江左郡邑空虚,贼无所忌,各称监司、守宰,任行摽掠。公叹曰:“左界内地已矣,隔江三邑,其可弃乎?”乃于灵山昌宁,各定将领,使各战守。玄风则士族窜伏,吏民为贼服役,公痛之,草檄文以谕之。使前郡守严泓为别将,郭趱为召募官,飭令出没晓谕,又使遍谕被陷之邑,随邑异号,于是附贼者悔惧,争先应募。

公使各邑各置善恶籍,讨贼者录于善籍,附贼者录于恶籍,以示劝戒,附贼之民,争持贼级,愿赎前罪。

贼觇知晋州无备,大举来寇,弥漫于固城泗川之间。公驰至丹城,悉发咸阳山阴丹城兵以赴之,敕昆阳郡守李光岳崔堈李达,分为左右翼。郭再祐先已入城,贼至矗石楼前,只隔一水。公继至督战,贼潜师夜遁,死伤甚众,遂复泗川镇海固城

公令郭再祐进讨玄风昌宁灵山之贼。两将及草溪义兵将全致远李大期亦各出兵击逐各处屯聚之贼,茂溪以下至于鼎岩,贼不得阑入,江左右自是得通。

初,金睟移关列邑,分军命将,义兵溃裂,群情愈拂。郭再祐乘众怒,欲移檄数罪而往斩之,陈兵自卫,又以叛贼论启,事将叵测。公忧甚,复移帖再祐,戒以分义,谕以祸福。再祐感悟谢曰:“吾亦粗闻逆顺之理,何敢执一己之见,而违阁下之教乎?”即驰救晋州。公又力解于,使之释憾,又恐朝廷偏听金睟之启,不察再祐之心,加以悖逆之罪,备陈再祐忠义之迹、勋劳之实及与相失之故,驰状以闻。启才彻,朝廷方议处置,及见公启,群疑顿释,遂以无事。

永川进士郑世雅等六十馀人书陈:“左界义兵无所禀命,愿奉节制。”公温辞慰谕,令权应铢为义兵大将,旁近义将皆受指挥。应铢感激,益自奋励,与河阳义将申海等领四邑兵,掩击永川之贼,尽歼之。

行朝拜公为左道观察使,公既拜命,条陈右道目下机宜而启闻,将向江左。右道之人,如鱼失水,上书请留而不得,则陜川等六邑、居昌等四邑之士,裹足西奔,达于行在,各疏陈愿留之意,上即命换右方伯。

九月,公到左界,民皆欢欣,守令之逃窜者相谓曰:“吾等将不保首领。”或欲变形为僧。

及闻还授右伯,疾行渡江,驻军山阴,义兵之入山者,还守旧所,守令之未补者,随才塡充,布置用舍,大协众望。

公闻昌原之贼连釜山金海,众且数万,知必向晋州,移帖于牧使金时敏,勉以报国,分付义将及守令各守要害。贼攻围七昼夜,死伤相枕藉,狼狈遁逃。公得晋州牒书,奖时敏之功,即日驰启,升为兵使。

初,公令郭再祐领兵留阵于之境,再祐不听。公令拿绑入庭,将以军律罪之,因幕宾之谏而止。或谓再祐曰:“何不若昔日之倔强耶?”再祐笑曰:“非此人,何能制我之命?我亦安肯受制耶?”

李瀞见战骨成堆,请令收瘗。时夜将半,即令行关曰:“善言不可留宿。”

公自奉命以来,夙宵忧劳,心热极烦,乃于癸巳四月,内伤挟疠气,得病十日,卒于晋州公馆。救活流民,扶携颠仆,号哭不成声,分散四去曰:“天胡漠漠,夺我父母?”公亡两月而城陷,江右屠衄,保障为贼薮。识者言:“天若缓公一死,事岂至此?”

寇之入海州也,见芙蓉堂有公题诗,他额尽撤而独留之,焚灭之祸,独不及芙蓉堂郑逑撰行状。

公初到晋州,空城寥寥,绝无人影。赵公宗道李公握手谓曰:“事已至此,不如赴水死。”公笑曰:“徒死何为?如其不幸,从未晩。”遂作一诗曰:“矗石楼中三壮士,一杯笑指长江水。长江之水流滔滔,波不渴兮魂不死。”三士即公与二人也。《龙蛇日记》。

退溪尝推述道学渊源,作屏铭,手自净写以与之。

郑士诚[编辑]

郑士诚子明,号芝轩西原人。仁宗乙巳生。宣祖戊辰进士。丁亥荐遗逸除寝郞,官至县监。丁未卒。享安东鹤岩里社

年十七,谒李先生陶山,仍请业。先生曰:“敬是入道之门,必以诚,然后不至于间断。”仍命名与字,手书以赠之。

壬辰,岛夷陷东都朝夕且危。公时任集庆殿参奉,僚官洪汝栗欲埋寘御容。公毅然曰:“此臣子所不忍为,不如陪向京城。若有擅动之罪,吾请自当。”遂间关颠顿,过乡家不入。行到堤川,闻大驾西狩,道路不通,即驰报湖西伯,还向岭南,权奉于陶山书斋。本道监司韩孝纯来到奉审,启达于行朝,后与汝栗陞六品职。

丁酉,寇再动,忘忧郭公再祐火旺山城倡义讨贼,公往赴,有《应募》、《同苦录》。

退溪老先生尝手书箴铭以畀之曰:“儒家意味自别,工文艺非儒也,取科第非儒也。”公奉而周旋,罔敢失坠。与鹤峯西厓为同门友,倾心相与。

疾革,顾诸子曰:“吾于李先生,有生三之恩。吾虽死,先生忌日,不设荤,不与宴乐,以副余景慕之诚也。”仍口诵先生所与箴铭一过,盖佩服师训,以终其身。李象靖撰行状。

柳宗介[编辑]

柳宗介季裕丰山人。宣祖乙酉文科,官正字。壬辰战殁。赠参议。旌闾。享奉化文溪祠

公居忧,时值壬辰乱,与金正言中清倡义兵,誓众约法,䤋贼夺帜,追奔遇伏兵,血战死之。赠秩旌闾。乡人祭于社,葬于奉化地,无后嗣,封域崩夷,朴知县泰迪慨然慕其义,捐俸竖碣。权斗经撰志。

洪迪[编辑]

洪迪太古,号荷衣南阳人。赠领议政耻斋仁祐子。明宗己酉生。宣祖庚午司马,壬申文科,未分馆,准圈玉堂,赐暇湖堂。除弘文正字,历修撰、舍人。辛卯卒。

自幼少时,以礼法律身,言行举止,不循流俗。恬静自守,不喜交游,一室琴书,终日啸咏,都无一点尘土之气,人望之若神仙中人。

丁母夫人忧,与伯氏唐兴公庐于墓侧,朝夕馈奠,必亲自供具,不委诸奴仆。服既阕,强而做举业,临场作一绝,有曰:“三载坟庵悔昔愆,只将存省慕前贤。如今一念名场上,空对春山独怃然。”

庚午夏,往学于退溪稣斋两先生。两先生皆耻斋先生道义之交也。两先生极加称奖,以为:“应吉不亡!”应吉耻斋先生字也。

是时搢绅之间,论议携贰,鲜免同异之私,而公独介然不偏,公听并观,不失是非之正。

郑汝立窃名士林中,虚誉方盛,公尝恶其为人诡诞,不与之接。逮狱起,满朝搢绅,多被连累之祸,而于公则不及焉。盖可见独行不污,为世表著也。韩浚谦撰行状。

时礼俗不修,婿至妇家三日,乃行同牢宴。公尝再娶,议于女氏,奠雁乃行就食之礼。一时从之,遂为成俗。

公博于经术,尤善于论思,称学士全才。时三司论劾李珥朴淳朋党偏私,上怒,诸言事者,皆斥去,公出长渊县监。

平生好贤乐善,其学自事亲敬长,推至于忠君善俗,用力于彝伦日用之则,而不失圣人之精微,亦可见君子之实践。

为诗,气格奇丽,有《荷衣诗什》二百二十。笔法,慕,晩好怀素书,杨蓬莱称其才当世罕比云。许穆撰墓碣。

柳复起[编辑]

柳复起圣瑞,号岐峯全州人。集贤提学义孙五代孙。明宗乙卯生。官礼宾寺正。光海丁巳卒。享安东岐阳里社

早从舅氏金鹤峯先生学,郑寒冈先生每曰:“柳复起可与论心。”

壬辰寇难,与金公裵公龙吉共倡义旅。及金公殁于鸡林阵中,军情危惧,公益自奋励,与同事诸人盟于八公山,期以共死,一方恃而无恐。兵荒之馀,饿殍载路,公设釜路傍,日作糜粥,赈活甚多。后孙正源撰墓表。

金得硏[编辑]

金得硏汝精,号葛峯光州人。惟一斋彦玑子。明宗乙卯生。光海壬子司马两试。仁祖丁丑卒。

壬辰乱,公与士友倡义,公常管粮饷。时杨经理赠公诗,有曰:“之学,其从事。”张懋德赠公序曰:“葛峯实胜君子也,观其晋接,威仪大节,作止语默,巨细咸宜,非游圣之门者,不能也。”李光庭撰行状。

裵龙吉[编辑]

裵龙吉明瑞,号琴易堂兴海人。观察使三益子。明宗丙辰生。宣祖乙酉进士,拜洗马。壬寅文科。历翰林,至都事。光海己酉卒。

幼有逸才,一览《纲目》,全帙即成诵,善属文,声誉藉藉。

壬辰之乱,八路分溃,公慨然倡起义旅,与金公合兵,为副将,士气大振。

在翰苑,将讲《孝经跋文》,乃权阳村所撰。公进曰:“权近不知忠于君,安知《孝经》之义?”上为之停讲。郑仁弘跋《南冥集》,诋龟岩以及于退溪先生,公作辨说,攻之甚力。

尝考《朱子语类》,以为:“闻丧成服有先后,则其除服亦当有先后。”西厓柳先生答书曰:“近来士友中未见有此等文字。”

性至孝,六岁时,见母夫人着㔶头而泣曰:“恐母老故也。”监司公卒于海西营,本道赙赠甚多,公以为:“因丧致富,只益不孝。”辞不受。

寒冈郑先生晩年语及于公,深叹:“今世难得博雅如公者。”金应祖撰行状。

李亨男[编辑]

李亨男嘉仲,号松溪真宝人。明宗丙辰生。宣祖戊子司马两试。官参奉。仁祖丁卯卒。

壬辰之乱,八路抢攘,公慨然痛惋,告母夫人,以许身殉国。乃与一乡之诸名胜约会临河县,盟于众曰:“吾侪不死,岂可与犬羊共戴一天?”遂纠合队伍,远近响应,声势大振,奴闻风,不敢犯境。柳西厓箚中“只有安东稍安”云者,此也。

丁酉,杨经理薛都司虎臣分阃南征,驻兵安东。其从事张懋德陈天宠朱孔儒等见公举止都雅,深加敬爱,间与幷辔访公庐。临别有赠遗,公皆辞之,诸公尤奇之,至谓之“良朋契友”。

光海昏德,北人擅国,伦彝斁绝,政令乖乱,公遂杜门敛迹,不复婴情于世事。

金涌[编辑]

金涌道源,号云川义城人。察访守一子。明宗丁巳生。宣祖庚寅文科。历翰林、三司、吏郞,至牧使。光海庚申卒。享安东默溪书院

少读书修行,以才学著名。登第入翰苑。冬,在直发痘甚重,无生气,上令中官踵问之,且谕曰:“虽病,厚赋者不夭。”疾果瘳。

壬辰,归家未返,寇急,上西幸,贼连陷三京,道不通,公募乡兵拒守。至明年秋,始得达行在所,复为翰林,称良史。

戊戌,贼留屯海上,声言再举,而帝又发南北官兵十馀万征。左相李公元翼为诸道都体察使,使公为从事,每与计事,称强佐。方大兵至,而兵食甚急,公以校理又出为督运御史。

柳西厓成龙以上相受命危乱之际,以死自任,而上亦倚任之甚重。小人乘瑕隙,日夜沮毁百计,令憾怒上心,柳公去位,而在朝良善一一斥去,公亦被斥,不容于朝。

平生寡言笑,仪状秀雅,口不言人臧否、朝廷得失。乐观书,不以事物经心。戒子弟,常言:“说读圣贤无实践,无益。吾少年志学,中间枉了半生,年老虽欲悔过,亦莫追。吾平生服膺‘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八言,亦勉之。”许穆撰碣。

癸丑,以编修官与修《宣庙实录》。公谓提调奇自献曰:“夫纂修要当以实,不可奸焉。如西厓相公德望勋业,表著一世,而今见史评,诬以成过,欲使不得为完人,此岂史笔之取信于后世者也?”遗事。

郑士信[编辑]

郑士信叔孚,号梅窗清州人。县监士诚弟。明宗戊午生。宣祖壬午文科,戊申重试。历三司。庚寅,以正璿系告庙大祝,录光国原从。官至判决事。光海己未卒。赠礼曹参判。

公登第,时栗谷李公为主司,擢公赋曰:“此人词藻,求之当世,无与比伦。”

放榜还乡也,柏潭先生谓公曰:“时议欲荐君翰林,须暂留也。”公以迟徊干进为耻,不听而归,先生深叹之。

河源君乘夜抵端门,徒从过盛。公时在兵曹郞,令闭门不纳,君怒甚呵叱,良久不得入。异日面愬请罪直郞,上奇其守法,不之问。

每入侍经筵,上数以名物字义之隐僻者,下试之诸讲官,鲜能详悉。公从容剖析以对,皆有引据,进讲之际,纵横论说,敷衍推明,辞气朗畅,声音雅亮,上教左右曰:“年少乡儒,何其该博至此?”首相李公山海退自经席,叹曰:“真劝讲才也!”

为正言,举劾无所避。时令中外举学行之士,以布衣得除拜者八九人,皆知冒伪而莫敢言。公独启其冗滥,汰去过半,论者快之。

壬辰,寇猝发,大驾出城。公飘泊关东,自谓以台侍落扈,非常秩比,召募土兵,捕斩游贼。监司姜公启闻首级,请假守襄阳

擢重试。时西坰柳公以文衡主试,以公之作为第一,同席议不合,竟以李尔瞻为壮元。尔瞻道遇公曰:“令公何不为壮元?”公素轻其为人,笑曰:“我无灯烛,又无集句人,何敢望壮元?”尔瞻惭愤色变而去,自是诋毁公,不遗馀力。

庚戌,以贺至使赴京,以为我国陪臣行礼天庭,不以朝服,而独以玄袍,仪章斑驳,将陈疏请革沿袭之陋,独进礼部,呈文论辨,往复甚坚,礼部是其言,而以轻改为难,事虽未谐,时议韪之。郑佺撰行状。

柳复立[编辑]

柳复立君瑞全州人。副提学润德孙。明宗戊午生。官宗簿寺主簿。宣祖癸巳殉节。

壬辰,寇大至,朝野窜伏,公慨然有忧国之志,抚剑发叹曰:“身为世禄之臣,义当死难。”乃托其家属于本生兄复起,遂即从征于晋州金鹤峯右监司营,参谋画策,屡告大捷。

癸巳,鹤峯卒于军,公与金千镒高从厚同心戮力,誓以死守,枝梧数月矣。六月,城卒陷,凶锋莫争,公张空弮,冒白刃,赴敌而死。遗事。

金潗[编辑]

金潗活源,号爱景堂义城人。文忠公诚一子。明宗戊午生。官洗马。

公十三,谒退陶李先生,先生曰:“此儿器量沉重,必成君子。”手书“九容”、“思无邪”、“毋自欺”以赐之。

公少业程,文叹曰:“岂可劳心役志,以希难必之事?”遂辍焉。

文忠公卒于晋州,权厝于智异山,公庐守之。贼众突至,公蒲伏号泣于坟侧,贼恻然舍去。

丁酉,除洗马,趋谢旋还。汉阴白沙五峯诸公移书勉出,公谢不应。

光海朝,李尔瞻擅权自恣。长子是枢儒倡,将抗疏请讨白公,公曰:“吾先子事有可言者,未尝为祸福动,汝往哉!”

仁祖改玉,公叹曰:“今日之事,实异,王庶几改之,是臣民日夜之望,岂意复见之举欤?”或曰:“废主自绝,公何至此?”公曰:“子以为吾君不能乎?”废食愀然。

丁卯,兵至,大驾播迁,乡人谋举义。公老不能任金革,悲愤慷慨,出粟百斛以助,送子是枢赴阵。乡人推为义兵将。李玄逸撰碑。

郑寒冈莅本府,引诸生作而揖曰:“礼之不讲久矣。愿因公得见乡飮酒礼。”公设坛行之,斩斩中礼,寒冈叹其娴雅曰:“家学尽不诬矣。”郑逑所录。

尝造寒冈之门,请执弟子礼,寒冈让不居,待以宾礼,公出。寒冈显光曰:“金某,吾之畏友也。”张显光所录。

金允安[编辑]

金允安而静,号东篱顺天人。明宗庚申生。宣祖戊子司马两试,光海壬子文科。官府使。壬戌卒。

壬辰南寇之难,从义兵大将金公掌符移记檄诸文书,应机敏给,率中事宜。

宣祖甲辰,中外诸生累疏请五贤从祀文庙,上不时从,又疑文元公于乙巳无所匡正,批斥之。中士通共上疏,公为其首,手草疏,条举当时事,申卞之。上贤其为明儒先道德,下批谕之,又命庭试,公擢第一。上欲赐第,有持不可者不果。然声名闻一世,朝中学士寄诗称叹,西厓柳先生以公能感动天听亦与书贺。

大丘府使,政务宽大,不曲意于朝贵。有邑民倚仁弘势,渔食闾里,吏惮莫敢问,公按治之,不饶。

桐溪郑先生济州,人皆惧幷祸,无敢往候者。公赠诗问之,桐溪叹曰:“独能为人所不能为。”权愈撰碣。

权益昌[编辑]

权益昌茂卿,号湖阳安东人。明宗壬戌生。仁祖乙酉卒。

月川赵先生闻公讲说,谓人曰:“权某尽诵《易注》,旁通百家,真可畏也。”

公自知汎滥为无益,取《小学》、《近思录》、《心经》、《太极图说》、《庸学或问》、《朱书节要》,循环读之,读必成诵,盖如是者五六十年。尝自言曰:“吾少极昏钝,一字之解如,凿山通路,而铢累寸积,以至于此。”李时明撰行状。

李光后[编辑]

李光后丕显,号梅轩陇西人。兵曹判书自商曾孙。明宗甲子生。仁祖癸未卒。享慈仁尚德祠

壬辰,岛夷之变,闻忘忧郭公倡义讨贼,意欲挺身赴之,而以亲老为难,母夫人装而送之曰:“国事至此,何顾老母?”

丁丑,闻讲和报,北向痛哭。每当国忌,夙起斋戒焚香瞻拜,朝夕辍鱼肉。李元禄撰行状。

权杠[编辑]

权杠公举,号方潭安东人。明宗丁卯生。官洗马。仁祖丙寅卒。赠持平。旌闾。

公丧母,服阅赴科,及骑马出,回顾门闾,念母夫人尝倚门送行,掩涕以返,不复迹公车。

祖母宋夫人方病,思食西瓜,不时不得进,公之父训导公后不食,公亦终身不忍食。

以遗逸授洗马,地主躬自劝驾,知其不可强叹息而去。

公当宣庙陟遐,终三年食素居外。蔡济恭撰墓志。

权希仁[编辑]

权希仁□□安东人。武科,郡守。宣祖癸巳战死。

儿时以神勇称,跅弛嬉戏,闾里呼之以将军。既长,西厓柳文忠公知其贤,具弓矢,劝使就武登科,家贫无以仕,郁郁不得志。

壬辰,蛮酋犯顺,乘舆播越,八路蹂躏,将军西向痛哭,与妻子诀,仗剑赴晋州军。时金公为节度使,嘉其忠勇,闻于行朝,使檄守沃川郡,备八莒岘。将军以孤军与贼相持,多设方略,出奇击众,凡八阅月,首䤋上幕府者不可数。

癸巳七月,天久雨,将军侦知贼药丸皆湿不可用,夜率麾下将士数百人,驰赴秃山县贼营。天欲明,贼不意我军猝至,惊叫,未及阵,将军手持三棱铁鞭,重数十斤,挺身怒马,首先击贼,士卒贾勇,无不一当百,杀贼殆尽,䤋其酋平素吉,幷获银鞍、宝刀及辎重无数,人称中兴后战功,将军为最。

十月,贼炮忽起于郡南山林薮间,守堞士有中丸者,将军坚守,不与交锋。已而贼大至,围城数匝,蚁附上,丸石如雨,将军令老弱伏,选精兵闭门出战,用鞭如神,左右挥击,疾如风火,贼披靡,莫敢婴其锋。又潜遣奇兵出贼后,焚其营薮,贼遂溃走,追及文丹坪,斩获甚众,自相践蹂,死者满野。贼远遁,将军鸣鼓,解甲而还,忽有创伏草间,发丸中将军左肘,将军坠马复上者三,乃返衙,命裨将整旗鼓,下庭四拜,诵“出师未捷身先死”之句,泪下如雨,遂卒于军。西厓柳文忠公率百官呈天使陈情殉节臣十七人,将军与宋公象贤金公千镒赵重峰高霁峯敬命皆与焉。

翌年,返葬于故土峨嵋山下,冢草尽枯者四载,至丁酉贼退后,草复青。金叙九撰传。

权泰一[编辑]

权泰一守之,号藏谷安东人。宣祖己巳生。辛卯司马,己亥文科。历翰林、说书、注书、三司、吏郞、承旨、大司谏、观察使,至参判。仁祖辛未卒。

甫龀,自循矩度,俨若成人。就学具柏潭先生,问辨超悟。鹤峯金先生一见器公,遂以女女焉。

光海政乱,公徘徊田里,无仕宦意。奸臣谋行大事,忌士论异己者,计实同浴而掩其口,如郑公李公睟光曁公诸名胜退去者,白令所在劝驾,人情惴惴,皆以为祸将随至。公毋动,上疏以母病为辞,仍陈亲君子、远小人、审用舍、慎赏罚等八条,奸党恚且欲𬺈之,终不能有加也。

乞养为全州府尹,逢佳节奉板舆,庆寿营阃,牧守以下毕贺,衣冠之盛,数十年中罕睹。中席见有隐色,叩之曰:“吾之所以为吾亲者可矣。白屋之下必有不得其生,听管弦对酒食,自然兴感尔。”闻者改容。公图寿其传,即丹青而诗歌之,尽一时鸿笔,见者啧啧艶言。

丁卯,西虏薄,上幸江都,命起复听调。公以为得罪礼教,无益国家,不赴。

黄都督接伴使赴椵岛,才抵岸,虏骑奄至,人疑我为导,公见都督言之,顿释。自是意甚相得,每见必称宿德,遇本国讳辰,适都督开宴请公,公引谕经义辞不赴,都督心敬之,待以殊礼。

与人言,不露圭角,而中实耿介。至取舍是非之际,确然有守。当尔瞻盗秉,趋膻者如市,迫欲致公为客,托杯酒固要,竟不顾。

居官切不厌烦,斤斤奉三尺,间取师所授旧学,以身体验,凡可以自娱佚者,不用也。

尝曰:“士先立大志,不为外累挠汨,常令意思激仰在云霄之上可也。”一日所为,必书于籍,朝夕省察以自饬,其操履笃实如此。金尚宪撰碣。

李大任[编辑]

李大任□□,号竹溪

公当壬辰之乱,时年十九,能有先见智虑,预占时象之不宁,以谨烽守城之策、缮甲峙粮之意,累陈于地主,先为阴雨之备。俄而敌报苍黄,三道并驱,一群初程,即在本县,剑炮掀天,舳舻蔽海。迨此之时,虽绝人之智,猝难为措手之地,惟公少不持慑,疾呼曰:“吾乡所重,即圣庙也。余以世世儒家,随行于章甫之列,粗解君臣父子之道者,罔非先圣之教,则斯文之有变,吾当死生以之,安可怵刃而奔卫之少缓乎?”家人号哭挽之,引刀断袂,急赴校宫,五圣八贤位板,背负襟抱,权安于龙岩之中。迨其乱靖之后,位板之粉面如新,题字之点画,一无剥落,七年干戈之馀,千里灰烬之中,能使丑虏不敢逞凶于先圣之位,故邑人为之谣曰:“昔之龙窟,后之圣穴。万古青山,人与石屹。”

公手持长剑,画地自誓曰:“吾辈虽非食禄之人,既在臣民之伍,则当今敌势鸱张,愚衷所激,矢不与同戴。今日之计,国存则吾存,国亡则吾亡,惟彼山谷之间,朝窜暮匿之状,吾不忍为也。若使岛夷一向猖獗,则决不可与之俱生。”遂以励气奋声,远近闻者咸曰:“义士也。”

天将之驻师庆州也,公以一介年少任其三军之饷,而不绝粮道,使大军得饱,竟却贼侦。当时士卒之称誉,天将之奖慰,作一美谈,尚今为故老之流传矣。丁酉之岁,南虏再举,公奋弋而倡曰:“壬癸之乱,吾以未死为耻,彼虏复炽,政吾效死之秋也。今行不可缓矣。”即赴火旺山城,与郭忘忧及诸义士誓死固守,事载《龙蛇倡义录》。

李昌后[编辑]

李昌后丕承,号竹轩陇西人。兵曹判书自商曾孙。宣祖丙子生。仁祖戊子卒。享慈仁尚德祠

年十七未冠,值乱,与兄梅轩忘忧郭公倡义,终始八年,冒刃鼎津,抱薪火旺

公丁母忧,泣血三年,乡里感悦,欲以孝闻于官,公闻而止之曰:“人子本分,何敢报官?”

知县任公善伯未上官,先赴公家,拜以弟子礼曰:“愧非子游而得见澹台也。”考课辄最,则曰:“非我也,二君之化也。”盖指公伯仲也。崔庆湜撰行状。

柳袽[编辑]

柳袽吉甫丰山人。文忠公成龙子。宣祖戊寅生。官察访。乙巳卒。

公颖悟绝人,于书无不通。凡经典之微辞奥旨,在凡人,硏究岁月而不能晓者,公一见辄解,无所滞碍。少时,从天文生论历法,一闻即布算不差,其人惊曰:“真异才也。”

尤邃性理之学,服膺先儒之箴训,心解力行,日进不懈,尝书“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两句于壁上以自警。洪汝河撰墓志。

洪成海[编辑]

洪成海通甫,号梧村南阳人。官县监。宣祖戊寅生。仁祖丙戌卒。

壬辰,贼猝至,公时年十五,携二弟避入山中,二弟尤少,挟书册笔墨而随,遇白石辄书字,以故迫于贼。贼见而异之,仍俘而去,公独匿免,不胜悲愤。忘寝食四五年,募得乡兵七百,遮截贼锋,捍御甚力,一乡居民安堵如故。

丙子乱,公输军粮三百石于江都,未至闻讲和,痛哭而还。

柳袗[编辑]

柳袗季华,号修岩丰山人。文忠公成龙子。宣祖壬午生。光海庚戌司马魁。丙辰拜洗马,历五邑,荐授持平。仁祖乙亥卒。享安东屏山祠。赠参判。

公十一岁,遭乱,文忠公扈驾而西,公从姊婿避窜岭东,或遇贼,能以计自全,时又相势发虑,悬合机宜,一行赖之。

乱定,文忠公谢事家居,公得闻为学之要。文忠公尝曰:“如尔美质,恨未及退陶之门。”公书“静坐终日易,操存一刻难”十字于座隅以自勉。

光海壬子,海西狱起,公被诬逮,加以缧绁。公步履言貌如平日,暂至先庙哭辞,金吾郞令与家人诀,公不从。就理五朔,始得出。

丙辰,拜洗马,不赴。时有一人方柄用,与公有旧,请见,公拒而不纳。

癸亥更化,公超拜奉化县监。自是凡有除命,辄行曰:“世臣之义,不敢效山野偃蹇。”

奉化,按行田亩,第其上下而无遗漏,田增而赋省,户口倍增。上赐表里,谕书曰:“凡除弊瘼,若嗜欲之难制。”

公为刑曹正郞,时有冤狱,累年不决。公悉得其情,白于判书李曙惊叹曰:“微公几误此狱。”狱囚呼曰:“先爷按某狱,伸其枉,公又如此。”仍感泣,告者乃逸。

公为持平,时姜处士鹤年为掌令,上疏言事,语犯忌讳,朝议大激,请置重典。公慨然启略曰“臣不识鹤年为何状。今以疏语观之,率意放言,殊欠委曲。伯夷严延年事,尤有所不当引者。恭惟圣上拨乱反正,彝伦复明。武正霍光所遭各异,而妄发至此,物议之峻斥宜也。然原其本心,岂有他哉?谓之‘沽名市直,犹恐非其本情’,况无君不道,人臣之极罪,以此加之,不已过乎”云云。仍乞解归。其后大臣有上箚极论鹤年罪当杀,并攻先生,以为“党与日盛,主势日孤”。上曰:“予不欲以言语间妄发杀士,卿少弭忿嫉可也。”盖上有所感悟于公言而然云。后谏院拈出“率意”二字,请推治,会公殁而止焉。

公于诸庶弟,恩爱靡间,当柝产,公谓国典分数,非同气之道,使之均占,自取荒顿老废者,故终身穷约。

公尝一应举,严校理慕公名,擢置魁。公虑赴省试而主司采名见录,遂不赴。洪汝河撰行状。

公在李敬亭民宬之座,客有诋斥厓老,语极丑悖,公不为之辨,徐起而出,客知为公出而谢之。公曰:“何谢为?使大人有罪,非子弟所可掩,无罪,虽百车何损?”权万撰行状。

柳义男[编辑]

柳义男宜彦,号芝谷丰山人。宣祖癸未生。光海朝司马,官参奉。孝宗乙未卒。

母夫人年高寝疾,苦啖咯滞喉,不能唾。公以竹管吮以出之,如是者有年,病革。昼夜扶持,尝粪审差剧。

公之祖将仕公丰于财,公早孤,不能管田庄之在乡者,为戚属所据,他人亦冒占。母夫人苦于贫,欲令公推勘,公不可曰:“彼若无辞以还,则善矣,不尔,则必将就讼,得不补亡。”力辞之。

郑判书世规曾守是府,知公最深,后荐于上曰:“圣世逸民。”柳元之撰行状。

金是权[编辑]

金是权子中义城人。文忠公诚一孙。宣祖癸未生。仁祖庚午文科,官佐郞。

公八岁,母夫人患毒疔,日夜痛苦,公亦不绝痛声。公之父洗马公曰:“汝则何痛?”对曰:“母氏不堪痛,儿之痛声自出,又安有痛处?”

十一岁,文忠公讣至,洗马公奔丧,公哀号随之,至五十里。

变初,高大谏敬命托妻子于洗马公,洗马公奔丧时,托公以顾恤,公待之如家人。及闻大谏殉节,措办成服,人谓:“鹤爷有孙。”

丁卯,与同乡三人处泮宫,兵有警,大驾播迁。公与三人从间道归,一人病足,一人欲前向,公曰:“当死生一之,岂忍弃去?”其人惭谢,负病友同归。

公后又在泮宫,南原梁熙之遘疠,公躬自救护,遂得全活。金是任撰行状。

金是枢[编辑]

金是枢子瞻,号端谷义城人。文忠公诚一孙。宣祖□□生。仁祖戊寅,拜内侍教官。

公幼时,圭角不拘,文忠公曰:“此儿必不与世俯仰。”六岁,赐以刀曰:“汝知赠刀之意乎?须以此斩断义利,以别取舍也。”

尝赴场屋,有一试官见公,以为类文忠公,招问所居,公曰:“举子所居,非主司所当问,非举子所敢对。”遂出,考官相顾曰:“真先生子弟也。”

癸亥改玉,设道科,荐绅大夫咸曰:“必选金某,乃为得人。”公闻之,不入围,考官搜试券不得。

光海朝,儒请讨李尔瞻,公为疏首,到京闻尔瞻设机以待,诸儒多欲散归。公慨然曰:“义死不足畏,幸生非所荣。”连上四疏,终得温谕。

戊寅,除内侍教官,时丧乱未久,百事解弛。公慨然上疏,其一,恢公道,振纪纲,拔贤才,励军政,其一,请筑闻庆御留山城权愈撰行状。

南礏[编辑]

南礏卓夫,号由由轩英阳人。宣祖壬辰生。仁祖甲子司马。庚午筮仕,至县监。显宗辛亥卒。赠参判。

公六岁,与群儿戏,一儿溺坎水,他儿皆惊散,公曳长竿投之坎中,使攀援而出。

丙子冬,大驾入南汉,公以司饔奉事扈驾入城,日记城中事甚悉。及还都,移拜宗庙直长,改木主奉安。后辞归,时朝廷为扈从而设科,公不赴。未几,除别提,亦不就,绝意仕进,作《蚕农要语》以见志。

公年既耄,不能起居,值家忌,令子孙背负伏于祠庭以俟,祭毕而退。

郑判书世规为东铨时,建白曰:“南某扈驾南汉,可谓勋旧之臣,而且有学行,殿下若用此等人,则可做之治。”即出,拟望而语人曰:“吾每拟如此之人,庶报国恩。”南天汉撰行状。

柳元庆[编辑]

柳元庆□□丰山人,号聋汉宣祖丁酉生。

公年几二十,为后于人,母夫人性严少慈,公婉容承顺,曲尽其方,得亲之喜。侍疾忧形于色,药饵必躬,在外得甘旨,辄以奉养,至老不少变。事兄如事父,爱弟如爱身,一家之内,怡然其乐,蔼然其和,虽家庭教训之有自,盖由天姿岂弟,不待勉强而然也。

及丙子春,虏兵大举,南汉围解,西望痛哭曰:“环东土亿万臣庶,苟能一心讨贼,岂使君父至此?”遂募聚家僮百馀人,有报国死敌之志,而亦莫之及焉。自是不求闻知于世,筑小庵于青溪之上,扁以睡隐,因自号聋汉,尝自书壁上曰:“生为大明人,死作大明鬼,醉而睡,醒而聋,耳无闻,目无睹。”

公少多病,执丧以礼,遂至沈顿,竟不起。郑侙撰志。

南海准[编辑]

南海准孝哉,号新村英阳人。判决事世佑曾孙。宣祖戊戌生。显宗丁未卒。

尝学于李莳,废主近婞臣之兄也。及宠用,其兄弟诸子皆得显仕,公耻之,遂绝去。

生而颖悟,洁身修行,笃好古文,故其文有气力,多古法,有所撰《四礼质疑》四卷。许穆撰碣。

张兴孝[编辑]

张兴孝行原,号敬堂仁同人。参官。享安东镜光祠

少事鹤峯金公,知内外之分;又事西厓柳公,益闻成己之要,又从寒冈旅轩二公游,潜精力行,德进业广。著《一元消长图》,埒略阴阳之化,穷逐窈冥之际,旅轩以发前人之所未发深加奖诩。权愈撰文集序。

权纪[编辑]

权纪士立,号龙峦安东人。官参奉。

金鹤峯柳西厓两先生之门,以柳先生命撰《永嘉志》八卷,一邑山川、人物、故事,历历如指掌。

黄公克中知府事,行乡飮酒礼,邀公以为相,折旋升降,终始无违礼,药圃郑相公常器重之,荐为参奉。李栽撰碣。

金是榅[编辑]

金是榅以承,号瓢隐义城人。文忠公诚一从孙。宣祖戊戌生。荐授参奉。显宗己酉卒。赠执义。

丙子乱后,沈晦不出,读书三十年,蔚为大儒。林公尝知永嘉府,叹曰:“真隐君子也。”还朝推荐,除参奉,不就。前后道伯,或以文行,或以耆德,荐闻非一再。

尝曰:“吾死,必书吾墓曰‘崇祯处士之墓’。”及葬,门人金博士学培书铭旌曰“崇祯处士之柩”。权瑎撰墓志。

金烋[编辑]

金烋谦可,号敬窝义城人。仁祖丁卯司马,荐授参奉。戊寅卒。

丁巳,贼臣郑造按本道巡到礼安,谒陶山祠,书其名于院录,公见而奋曰:“凶贼敢污儒藉!”抽刀削去之,众皆危而止之,不听。

仁祖朝命朝臣荐文学可用者,龙洲赵公以公应荐除参奉。

旅轩张先生以我东文献寥寥,属公裒辑之,公穷搜博考,阅岁成帙,世道治乱,风俗美恶,文章兴替,人物邪正,焯焯可征,称实录矣。

尝从卢景任学《易》,通象辞微奥之旨,又取旅轩字说、敬庵谦说,各为箴以自警,名之曰《朝闻录》。金圣铎撰行状。

郑侙[编辑]

郑侙仲则,号愚川清州人。宣祖辛丑生。仁祖丁卯司马,官参奉。显宗癸卯卒。

公龆龁时,有人问:“温公击瓮,潞公浮球,孰优?孰劣?”公对曰:“击瓮正大,浮球智数。”

公之所述作,专以理胜辞为主,而井井有句法章规。木斋洪公挽公诗曰:“史洁追堪逼,郊寒叱欲奴。”有诗文如干卷,藏于家。

公病《少微通鉴》之笔削无法,欲删烦补阙,以惠来学,未及成编而殁。

丙子夏,论时事,名之曰“罪言”。略曰:“一自东西分党之后,形色睽乖,水火沸腾,日夜所图议者,无非倾轧之事,何暇念及于国忧民隐乎?国家处南北倔强之间,惟知屈己而事人,不思自强而图敌,二赵宋覆辙可鉴矣。”是冬,果有南汉之事。李栽撰行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