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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乙集/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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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七 建炎以来朝野杂记
乙集卷八 时事
卷九 

史文惠以论储副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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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惠初为学官,以论储副事受知高皇,遂谕大臣,令除馆职,且曰:“此乃是一人才也。”后四日,又兼二王府教授。及阜陵封建王,文惠为王上章,乞扈从视师。奏疏语在阜陵继统事中。高皇闻知其奏出于公,语大臣曰:“此真王府官矣!”未㡬,阜陵受禅,文惠自宗正少卿不半年而拜相,盖本朝所未有也。

孝宗初政命相多不以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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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宗初政,命相多不以次——史文惠自宗正少卿再阅月而执政,又五阅月而为相,相四阅月而罢;洪文惠自太常少卿九阅月而执政,又五阅月而相,相一阅月而罢;魏文节自宗正少卿期年而执政,又九阅月而相,相未一年而罢。惟史公以师传之旧,去十四年而再相,相八阅月而罢。洪、魏二公皆一补郡而退,景伯闲居鄱阳凡十六年,南夫闲居四明凡十二年,不复再召矣。

张虞二丞相赐谥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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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陵初受禅,首任张魏公以经略中原,礼貌之隆,群公莫及。尝书《圣主得贤臣颂》以赐,又亲书其生辰而祀之禁中,每有所疑,必先诣钦夫,示不敢面诘,其尊礼如此。及符离师溃,上眷顿衰,免相西归,薨于馀干,恤典无加,赐谥不讲。后四年,公之门人陈应求入相,明年,春二月,乃白赠公太师,赐谥初议“忠正”,既而以不可为称,乃谥“忠献”焉。其年虞雍公入相,始以恢复自任,上厚眷之,独相且二年,乃乞抚西师为入关之计,上亲作诗送之,恩礼尤盛。虞公抵汉中,未逾年而没,上以屡趣师期而不应,甚衔之,凡宣抚使饰终之典,一切不用。后四年,门人赵温叔入相,数为上言:“虞某有志恢复,不幸死不及事,尝为臣言:‘吾老矣。功名当以相付,子勉之。’”会上幸白石阅军,温叔因奏:“昨日大阅,十万之军,一一少壮。”上曰:“前此虞相行拣汰之法,今方见成效。只如采石一事,亦自奇绝。”明年,夏四月,温叔因奏事,从容言:“允文薨日久,未有以易其名者,惟陛下哀矜。”上沉思良久曰:“丞相虽允文所荐,后来皆朕自擢用。”温叔曰:“臣东蜀一布衣,未十年而待罪宰相,非陛下亲擢,安得至此?然不遇允文,臣何由见陛下。”上曰:“卿可谓不背本矣。今欲何如,可具以进。”温叔退而拟入,曰:“虞允文采石之功,未经显赏,久在相位,实著勲劳,可特赠太师,赐谥忠肃。”上以笔抹去“久在相位实著勲劳”八字,又改云:“虞允文旧于采石有劳,未曽显录”,并易太师为太傅行下。上尝谓大臣:“朝廷降旨挥如士人作文,须字字锻炼乃可。”故前后批降,多经笔削云。

赵温叔探赜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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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道庚寅岁,冬十月,金国主遣金吾卫上将军、兵部尚书耶律子敬来贺会庆节,起居舍人赵雄假翰林学士充馆伴使。丁卯,引见。戊辰,上夀。庚午,花宴。癸酉,入辞。乙亥,发行在。温叔与子敬并马,自驿中同行,子敬望吴山曰:“好一带山。”温叔云:“闻燕京万岁山极佳,不减京南否?谓东京”子敬云:“与南京一般。”温叔云:“万岁山乃天生基址,或但人力所致耶?”子敬云:“皆人作也。”温叔云:“闻燕京宫苑壮丽。”子敬云:“极壮丽。”温叔云:“周回有㡬里?”子敬云:“只宫室,自有二十馀里,见在岁时亦尝修造。”温叔云:“盛哉!”子敬云:“内翰异时来奉使,可以恣看。”温叔云:“甚愿再相见。”又云:“北边此时想极寒。”子敬云:“寒甚不可忍。”温叔云:“此时正宜畋猎。”子敬云:“北边此时正是畋猎时节。”温叔云:“大金皇帝亦尝出猎否?”子敬云:“一年须两三度出猎。”温叔云:“一度出猎,用得㡬日?”子敬云:“往往亦须旬日,或二十日、一月不定。”温叔云:“颇闻北边多名鹰猎犬。”子敬云:“此间有否?”温叔云:“此有,然亦难得极好者。”子敬云:“北边亦自难得好者。好者只是禁中有之。”温叔又云:“大金皇帝有㡬个皇子?”子敬云:“煞多,有七个。”温叔云:“闻说越王甚英武。”子敬云:“煞勇猛可畏。”温叔云:“越王是长否?”子敬云:“是也。”子敬又云:“昨日押筵,郑枢密是签书枢密院事否?”温叔云:“是也。”子敬云:“此间枢密使至签书枢密院,是文官?是武官?”温叔云:“旧制文武通除。”子敬云:“本朝则专用武臣。”温叔云:“大金宰相今何姓?”子敬云:“两人皆姓赫舍哩。”温叔云:“又有尚书令者,行宰相事否?”子敬云:“在宰相之上。”温叔云:“大金今尚书令何姓?”子敬云:“姓李。”温叔云:“闻是贵戚。”子敬云:“是外戚。”温叔云:“今年㡬何?”子敬云:“六十馀。”温叔云:“赫舍哩宰相年几何?”子敬云:“年甚少,一员五十馀,一员四十馀。”子敬又曰:“内翰贵乡只在此间?”温叔云:“在川中。”子敬云:“煞远。”温叔云:“亦不过数千里。”子敬云:“从襄阳来否?”温叔云:“是也。”子敬云:“川中闻说民间煞富。”温叔云:“有富者、有贫者。”温叔云:“尚书仙乡?”子敬云:“在北京,旧日大辽所谓中京者。”温叔云:“去燕京远近?”子敬云:“二千馀里,直向乡北边。”温叔云:“去黄龙府远近?”子敬云:“甚近,才五七百里。”温叔云:“见说大金皇帝每岁避暑,常巡幸云中,云中是何处?”子敬云:“是西京。”温叔云:“西京、北京宫苑亦皆壮丽否?”子敬云:“皆不减南京。见今诸处亦不住修,盖本朝法严,修盖灭裂,有司得重罪。”旧例:馆客者,寒暄之外,劳问而已。至温叔始探赜彼中事宜以奏,上甚喜之。

傅安道不见曽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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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自得安道,忠肃公察之子也。以父死事得官,尝应宏博科,已上复下。绍兴末年,秦丞相死,凡吿讦者皆抵罪,而安道为仇人所攻,坐尝体究赵表之事除名,融州安置。孝宗立,陈文恭、正献二公连辩其枉,入为尚书郎。乾道九年春,除直秘阁、福建路转运副使。

安道喜吏事,工文章,而性复高简,其仕于闽中也,曽觌为副总管,内交甚至安道时其亡也而往报之。及为郎,而觌以节钺奉内祠,安道不见也。将使闽郡,会其郡之武宪召归,安道往谒之,延诸便室,则觌及从官数人在焉,时方置酒,安道引一卮,辞腹疾而退,于是学士承旨王日严亦以入直辞,诸人皆有赧色,觌大不乐。淳熙初,上记其才,召使守临安,既而中止。伯夀、伯成,其子也。

孝宗趣虞丞相出师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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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丞相再为宣威,上用李伯纪故事,御正衙,亲酌卮酒赐之,俾即殿门乘马持节而出,都人以为宠。始期以某日会于河南,既而上密诏趣师期,虞公言军需未备,上寖不乐。又明年,上遣二介持御札赐之,戒以面付,介至而虞公薨数日矣,其属官汤朝美吿虞公之子公亮,欲启之,其子不敢,遂已,莫知何所言也。

公亮,字祖予,以父荫为奉议郎、直秘阁,终身不出仕。

孝宗奖郑自明魏元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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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初,上用汤朝美之议诏:“宰执、侍从补外,非有功,不除职名。”三年夏,朝美既斥,郑自明以学官转对,论宰执、侍从不当尚功,上曰:“朕但欲激令趋事功耳。”自明曰:“近臣以论思献纳为职,安得有功可论?”上曰:“亦岂无可见者。”自明曰:“若尔,臣恐自此生事,欺罔结纳之人,却会得陛下职名。”上默然三月五日癸酉。自朝美之说行,近臣无敢请外者,其后竟不能行,但于除职时,批旨略叙其劳能,如升改举词之类,淳熙末,卒去之。

自明,名鉴,三山人,早有声,二年秋,舍选高第,陈应求以其子妻之,解褐为国子正,明年,入对,上谓大臣曰:“鉴议论甚切直,观其所言,似出于肝胆,非矫伪为之者。因看鉴札子,颇思魏掞之,卿等知鉴为人如何?”大臣因将顺上旨,上曰:“且与召试馆职。”及对策,其间言:“比有任宫观人,辄入国门,未尝朝见,径得州而去者。有犯赃人初复官,即得帅幕者。”上览之,以语辅臣,遂各镌罢。上因问:“鉴议论甚切直,当除何官?”龚实之曰:“故事:学官召试,多除正字。”上曰:“鉴策中所言,或是或非,大抵剀切,不易得。朕喜其尽言,更不复问,今可除校书郎,赏其尽言。”其年七月也。四年春,迁著作佐郎。五年春,兼史院编修官,其夏,迁著作郎,秋,出知台州。自明在班行,号敢言,然竟以是不能久居中而出,及除天台,未上,偶散步于所居之门,忽巨木仆焉,压而死,士大夫甚伤悼之。

晦庵先生非素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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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先生非素隐者也,欲行道而未得其方也。

绍兴己卯之秋,高宗闻其贤,已有命召,盖陈鲁公初执政,荐之也。时同召者四人:韩无咎尚书为建安宰,得旨,候终更乃入,而先生与徐敦立、吕仁甫皆当即赴,何司谏乃言:“徐、吕皆部使者,宜令满任意。”实欲以见沮,先生因援三人例,乞俟岳祠满日赴行在,会刘忠肃新除御史,籍谿胡先生赴秘书省正字,先生以诗寄之曰:“先生去上芸香阁,阁老新峩豸角冠忠肃尝兼权中书舍人,留取幽人卧空谷,一川风月要人看。”又曰:“瓮牖前头翠竹屏,晩来相对静仪形,浮云一任闲书卷,万古青山只么青。”时三十年五月矣,五峯胡先生初未识先生,闻之,和其诗曰:“幽人偏爱青山好,为是青山青不老,山中出云洗太虚,一洗尘埃山更好。”五峯又语其学者南轩张先生曰:“观此章,知其能有进。”特其言有体而无用,故为是诗以箴警之,然先生则未之见也。

孝宗复召,一辞而至,先生之欲得君以行其道,意可见矣。及对垂拱殿前,论讲学复仇二事,又论谏诤之途尚壅,佞幸之势方张,民力已殚,国用未节,是时汤丞相方大倡和议,深不乐之,除武学博士,待次,癸未秋也。乾道乙酉,促就次,既至,而洪丞相力主和议,与所论不合,复请岳祠而归。丁亥之冬,陈魏公行丞相事,刘忠肃在枢府,乃奏除枢密院编修官,待次。五年,魏公独相,促就职者三,将行矣,而闻魏元履以论曽觌事去国,先生遂止,未㡬,丁内艰。六年冬,胡忠简在经筵,以诗人荐,与王民瞻同召,先生终不起。七年冬,虞雍公当国,复召先生,以素论不同,力辞者四。九年春,梁郑公独相,复申前命,先生又辞,郑公进呈,因奏先生屡召不起,宜蒙褎录,执政俱称之,或奏曰:“熹学问该通,但泥于所守,差少通耳。”比时,曽钦道参政事,张说为枢长,沈得之、郑仲一签枢,未知或者何人也,上曰:“士大夫读书,当通世务。然熹安贫乐道,恬退可嘉,可特改宣教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其年五月也,先生又四辞,迄淳熙元年六月而后受。

二年夏,龚庄敏以首参行丞相,上谕欲奖用廉退,以励风俗,庄敏以先生名进,上曰:“记得其人屡辞官,此人所共知,今可与除一官。”于是除秘书郎,其年六月戊申也,先生复再辞,且遗庄敏手书,其言专及一时权幸,书未达而群小已先乘间谗谤矣,俄而内批付庄敏,以虚名之士恐坏朝廷,翌日,庄敏论奏再三,上默然,由是先生迄不拜命。

五年春,史魏公复相,首务进贤,以先生屡召不赴也,必欲起之,始议除中都官,赵卫公时为参知政事,谓史公言:“不若姑以外郡处之,待之出于至诚,彼自无词。然其出,必多言,姑安以待之可也。”乃除知南康军,见次,史公必欲先生之出,又降旨不许辞免,便道之官,俟终更入奏事,仍命南康趣遣迓吏,史公既勉先生以君臣之义,又俾馆职,吕伯恭作书劝之,先生再辞,不许,乃上,是时年四十有九矣。

七年夏,先生应诏上封事,上未察,怒甚,曰:“是以我为妄也。”赵丞相诡辞救解,上从之。始上素疾虚名之士,恶言清浊流,本非为先生也,而小人因是为谗,上每与大臣言之,辄动容变色,丞相因从容言于上曰:“欺世盗名,陛下恶之,是也。虽然,上疾之愈甚,则下誉之愈众,以天子之贵,而切切焉反与之角,若惟恐不能胜者,无乃适所以高之乎?不若因其长而用之,彼渐当事任,则能否自露,缪伪自乖,虚名败矣,何仰劳圣虑?若摈而不用,则徒令以不遇借口耳。”上以为然。八年夏,乃除先生提举江西常平茶盐公事,待四年阙,赵丞相之口辩,能回人主多此类也。未行,以救荒功,例加直秘阁,浙东大饥,移使浙东,辞职名,不许,请奏事,许之,十月庚午,对延和殿,复论“近习权势日重,致陛下徳业日坏,纪纲日隳”,言极苦切,上不以为忤也。会先生劾台守不法,王丞相庇之,章十上,始罢而去,除先生江西提刑,又易江东,又以救荒功例,权直徽猷阁,江西乃填台守之阙,江东则坟墓在焉,时九年秋也,先生引嫌求免,未报,吏部郑尚书与台守善,首以道学诋先生,监察陈御史因论:“近日搢绅,有所谓道学者,大率假其名以济其伪,愿考察其人,摈斥勿用。”盖附时宰意,专指先生也。先有旨,以先生累乞奉祠,差主管台州崇道观,时十年春也。

十四年,复除江西提刑,待次,先生辞,不许。十五年夏,王丞相罢,周益公独相,趣先生入奏事,先生见上,力陈天理人欲之辨,因论“便嬖侧媚之徒,深被腹心之寄;柔邪庸谬之辈,久窃廊庙之权。皆天理未纯,人欲未尽之故。”上忻纳曰:“久不见卿,浙东之事,朕自知之。今当处卿以清要,不复劳卿州县。”时六月壬申也,翌日,癸酉,除兵部郎官,先生方以足疾辞,而省吏以印至,先生不受,适本部林侍郎前数日与先生论《易》不合,退惭其徒,因劾先生欺慢,且言窃程、张之绪馀,浮诞之宗主,谓之道学,治世所当禁绝,乞赐停罢,先生闻之,亦丐免,丙子,进呈,上曰:“林栗似过当。”益公曰:“熹上殿之日,足疾未瘳,勉强登对。”上曰:“亦见其跛曳。”乃令依旧职名,江西提刑,仍令吏部,将改官后不曽磨勘日月,一并给还,时距大礼才数十日,上欲先生迁朝郎,以录其子也。博士叶正则闻之,首上疏与林辩,胡文靖时为侍御史,因论林执拗不通,喜同好异,无事而指学者为党,此最人之所恶闻者,乃出林知泉州,其年七月己未也。先生亦再辞新命,八月甲子朔,诏除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俄再召入,再辞。

十五年十二月壬午,除主管太乙宫兼崇政殿说书,盖上禅意已决,欲留遗嗣君也。先生未闻命,时已上封事,言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维、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六事,而首之以天下之本,在人主之心,盖自上躬,以至于储嗣、宰辅、守令、将帅、宦官、宫妾,凡所当言,无不倾尽,自敌已下,受之有不能堪者,孝宗曽不愠也。十六年春,正月甲寅,除秘阁修撰,复奉祠,先生再辞职名,光宗褒许,除知漳州,亦再辞而后受。期年,以子丧求去,复除修撰,奉祠,未数月,除湖南转运副使。三年,除知静江府,皆不赴。四年,赵忠定在枢府,除知潭州,再辞,不许。五年春,始之镇,上即位之翌日,以其官召辞,除焕章阁待制、侍讲,又三辞,不许,则乞以修撰,充说书,上亲札不许,然其在讲筵亦才五十日也。既罢之二日,除宝文阁待制,知江陵府,辞至再,仍旧职,提举南京鸿庆宫,先生以庙议不合,乞追还待制者,再诏:“次对之职,除授已久,与庙议初不相关。”又以擅议山陵,乞免带旧职者,一诏答以无罪可待,继又乞致仕者,再答以“辞职谢事,非朕优贤之意”,皆不许,最后言:“昨者,职名止许暂受权带,以为入侍之阶,申省之词,极为详备。今已罢讲官,不当复带侍从职名。”朝廷不能夺,许免待制,仍旧秘阁修撰、宫观。

庆元元年十二月丙子,中书傅舍人伯夀行词,有“大逊如慢,小逊如伪”等语,既而先生又中乞讨论疏封、锡服、封赠、荫补、磨勘、选宫等事,并行改正,监察沈御史{{*|继祖}遂劾先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公不廉等十罪。二年十二月,落职,罢祠。四年十二月,引年吿老,许之。六年三月甲子,先生殁于考亭,年七十一。嘉泰二年,除华文阁待制。嘉定元年,赐谥曰“文”,继又赠宝文阁直学士。

先生殁十馀年,行状未有属笔者,若其嘉言善行,则海隅出日,士人尽已知之。今特取史官所书、诸家所记,先生难进易退之大节,会萃于此,后有学者,因得以求先生之志焉。

孙嵓老樊允南恬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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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松夀,字嵓老[1],郫县人,力学,登绍兴五年进士第,历官州县,至乾道初,犹未改秩,刚方廉洁,不求人知,环堵萧然,衣食仅给,澹如也。居官决事,多用经术,尝守汉嘉,甚有惠爱。淳熙三年,除利州路转运判官,嵓老时年六十六,即引疾乞致仕,朝廷不许。嵓老与江源樊汉广允南善,允南尝知青神县,宽大长者,兼有能名,乾道九年,除知雅州,候吏及门,即日挂冠不起,时年才五十六。

范致能入蜀,引上皇庆夀赦,并荐于朝,有旨召赴行在,允南仍落致仕,二人固辞不起,蜀人高之。何耕道夫所谓赋贤哉二大夫诗者是也。赵温叔时在枢府,因为上言嵓老之贤,四年五月,诏特转一官,赐三品服,依旧宫观,嵓老复吿老,许之,允南寻卒。赵子直入蜀,复奏嵓老挂冠勇退已二十年,内行素饬,终始不渝,乞赐褒表,以励风俗,诏除直秘阁,绍兴二年二月庚申也。

嵓老素清约,晩而弥壮,然亦喜从释氏游,日拜佛以百数,未尝少倦,年九十馀乃卒,蜀人号为“牧斋先生”。李垕、王仲信,其子婿也。

史文惠荐十五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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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文惠自经筵将吿归,于小官中荐江浙之士十五人,有旨并令赴都堂审察,与内外陞擢差遣,一时选也。所荐乃薛象先鄞县簿、杨敬叔新绍兴司户、陆子静新崇安簿、石应之新无为军教授、陈益之新宁国府教授、叶正则新鄂州推官、袁和叔新江阴尉、赵静之添差常州通判、张子智前抚州教授,后皆擢用之,其不至通显者,六人而已。

赵善誉察州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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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潼、遂二郡,例以执政侍从要官为守,由是礼部与节度使者钧敌。淳熙末,徐察院以朝议大夫、直徽猷阁,守遂宁。诩,蒲城人,号“徐铁面”,践扬虽久,乃乏廉声,部使者以其尝为御史,惮之。会善誉自大理寺丞出为小漕,初入境,过遂宁,徐携具出城迎劳,典谒吏白当下马,善誉不从,抑俾循廊如列郡之礼,徐大惭沮,郡人闻之,争投牒讼其过,赵劾诸朝,王丞相与徐厚,格其章,赵闻之,复以章径闻,且叙前章不达之故,上问大臣,季海曰:“善誉年少,察州风采方振,诩老成前辈,不能曲意奉承,是以有此。臣等方议所以处之,未敢遽奏,非有他也。”上曰:“然则当奈何?”季海曰:“监司举按,故当少避之。欲移诩南方一郡。”上曰:“善。”遂移知泉州。温陵大藩,与浦城接壤,富厚甲于东南,实迁之也。往岁朱晦庵在浙东时,劾台守唐仲友与正,章数上,王相即徙与正江西提刑,正与此类。

丁未成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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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熙丁未,夏五月,成都大火,所燔七千家。府有棋盘市,俗言孔明八阵营也,居民栉比,一燎无遗。时赵子直为帅守,尽出公钱贷民,而予其贫者,未数月,自锦江而北,绳引棋布,巷陌一新,洞达疏明,无复向来之旧矣。

火之始作也,子直奏所焚千八百家,章德茂为吏部侍郎,言于上曰:“蜀人有以书抵朝士者云:‘火作自某所,至某所,延烧㡬万家。’灾亦甚矣,事出不测,于政何伤?忠实如汝愚,不尽数以闻,何也?”上乃命子直将的实被火人户数目、振济钱米,开具以闻。先是,府城之东有千金堰,溉民田十七万亩,编竹笼石,岁事修筑,役十一万六千馀夫,率用民钱二万三千缗有奇、米三千斛,士人李良仲时知叙州,论其劳费,欲易以石,子直以为然,乃议官出钱十万缗、米三万石以给其役,而俾民分五岁输之,或谓:“作堤捍水,水决堤溃,则十万缗皆为虚费矣!前人之智非不及此也。”子直锐为之。会上以旱故,避殿减膳,命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陈阙政十日丙午,万元亨为司农少卿,应诏上言:“成都之火、于守臣何害?闻蜀帅乃欲撤百年之堰,以从一己之规模,民情易摇,当以静治,好作为者,可得而恃哉?当以厚化,善恶太明,则无所措矣。”辅臣奏事次,上出文字一纸示之,乃录元亨封事中所云也,上又曰:“章森说成都火灾甚大,又云‘事出偶尔,于政何伤?’凡文字,意要相应,不当如此。”乃命子直审度经久利便,及具因依费用钱物闻奏,于是诏下十日矣。后五日,陈子荣大谏入对,并论二事,以为“汝愚所奏,与臣僚所论延烧数目,大段不侔,汝愚于先后之间,必不敢自为同异,假使巧为之辞以塞诏旨,则又重欺罔之罪;而况撤堰筑堤之役既出,汝愚亦必妄以兴利为言,孰肯究思后害,以自沮其言。二者使其自行开具,士论不敢以为然,望诏本路监司,从实体究以闻,被火之家则必取见的实、筑堤之役则必指陈利害,尽公体国,毋得徇情,庶㡬远方事机,无所壅蔽。”子荣素不乐善类者也,故因事攻之。上方眷子直,然重违子荣,翊日,有旨令本路监司同赵汝愚从实开具奏闻七月二十一日辛酉。是时,梁卿总为小漕,吴卿宗旦提点刑狱,吴、赵与余皆世旧,他日,余偶过吴卿所治,密以奏意问之,吴卿曰:“火事未免为之回互,第云所燔主户近二千,而僦居之家则以万计。易堰为堤,乃李宗丞谬议,刘秘书从而和之,决不可耳刘德修时为添参议官。”子直闻之,殊不怿。奏上,会子荣以忧去是年九月,事遂已。子直因力求去,上自塘递封还奏牍,批其尾云:“遗火修堰事,朕已察其浮言,卿宜安职,以宽顾忧。”

时张德象守汉嘉,为政苛急,宜之与之连姻,会德象除转运判官,子直奏其罪,坐镌免,宜之以不按刺并罢十五年四月十日。及子直得政,元亨年六十馀,即吿老,遂守本官致仕。未㡬,子直得罪,宜之自龙舒召为右史,再迁刑部侍郎、直学士院,德象自祠官中起为监察御史,累迁吏部尚书,元亨以何自然之言,起为江东副漕,召还,为工部侍郎。盖自成都以来,未尝有此火也,子直在蜀中有威风,得大体,然书事贵直,见柴与之作子直《行状》,具言火事颇支吾失实,故备其本末,俾后有考焉与之《行状》云:两司迫于台臣风旨,各躬履衢陌视之,迄如公奏。盖二司回互云尔,非其实也。《行状》又曰:近漾沙坑火半日,仅焚二百馀家,傥成都焚万馀户,非数昼夜不可,此必王渥所为,盖汝愚近尝言其受老马事不实。以史考之,此年六月十三日宝莲山火,非漾沙坑,又臣寮上言有云:延烧虽未得实,然无累五七百家,则成都之火亦不止二百家矣。所谓延烧万家,乃章德茂封事。德茂,汉州人,宜得其实,何待王渥之浑言也,私家文字难据,大抵如此

  1. 一本作“岩老” 嵓、岩 异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