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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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百二十二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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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二十四 

绍兴八年十有一月 癸未朔

资政殿学士新知处州刘大中,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大中既罢,侍御史萧振复言:“陛下既已斥逐大中,而章䟽留之三省,臣恐去位之臣饰词惑众,天下之人疑为中伤,非所以公示好恶于天下,乞报行论列大中章䟽,自今臣僚被论,便应以所言之事议罚,不得旋请宫祠,假善去之名,以盖愆恶。”故有是命。

右諌议大夫李谊言:“陛下临御于今一纪,所用相凡十人、执政三十三人,然皆不久而去,规模数易。士知其不久,则肆为同异而亡忌惮;吏知其不久,则专为茍简以幸蔽欺,陛下夙夜忧勤,而治不加进,殆必由此。今左相虚位,参政阙员,乃择贤之时,望考以圣心,参以公论,傥选而得天下之才,则责之专任之久,可无数易之弊,臣备位言责,不敢复避形迹 ,惟陛下察焉。” 谊此䟽不得其日,以䟽中有参政阙员之语,故且附孙近除命之前,俟考

甲申

左宣奉大夫尚书左仆射秦桧,迁左光禄大夫,以《禄秩》成书也。

翰林学士承旨孙近,参知政事。

殿中侍御史张戒面对言:“臣昨奏䟽十二事,陛下虽甚嘉纳,朝廷未尝施行。示弱招侮,理在必然,王伦遽回,金使遂有江南诏谕使及明威将军之号,不云国而且云江南,是以我太祖待李氏晚年之礼也,曽不得为孙权乎?一则诏谕,一则明威,此二者何意?金云诏谕,臣不知所谕何事?金若果欲和,则当以议和之名而来,何诏谕之有?臣观今日金使之来,与前日大异,礼不可屈,事必难从,臣为朝廷计,上䇿莫若逊词却之,其次且勿令遽渡江,先问其官名何意,诏谕何事,礼节事目议定得其实而后进退之,则尚可少折。”又曰:“臣自乙卯岁论战必败,去秋凡三年而后验,臣今又谓和必无成,岂惟无成,终必招侮!亦愿陛下姑记之。”戒又言:“臣逆料其事,只有四川及江北地,舍此复何诏谕之有?”又曰:“臣谓为国只当自勉,不可侥幸偷安,果得偷安犹可,但恐屈辱已甚,而偷安亦不得耳!讲和而是,则可以息兵,非则亦可以招侮。”䟽入,秦桧怒,愈有逐戒之意矣。

乙酉

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勾龙如渊言:“昔福建、四川、广东西凡八路,以其去朝廷之远,士艰于往来,而以铨法付在漕司;自车驾南幸,而二广、福建则举而归之吏部矣,惟四川漕司差注之法独在,是以蜀之人凡安贫守分无知己在朝廷者,仕宦止于通判,而奔竞势要之人,今日改官,眀日得倅,又眀日得守,望参酌祖宗之制,凡四川守倅如何等阙,合还堂选,立为定格,毋相侵紊。”诏吏部措置。

诏犯私盐人除流配依本法外,徒以下,并令众五日。其后湖北提举司言:“本路系省茶地分,縁茶盐事属一体,乞犯茶人依此指挥。”从之。 《日历》无此,今以绍兴十三年十月十八日湖北提举司所申修入

徽猷阁待制江常,以母忧免,至是卒于泉州。

丙戌

秦桧监修国史。

权尚书礼部侍郎兼侍讲张九成罢。初赵鼎之未去也,九成谓鼎曰:“金失信数矣,盟墨未干,以无名之师掩我备,今实厌兵,而张虚声以撼中国,彼诚能从吾所言十事,则与之和,当使权在朝廷可也。”鼎既免,秦桧谓九成曰:“且同桧成此事如何?”九成曰:“事宜所可,九成胡为异议?特不可轻易以茍安耳!”他日与吕本中同见桧,桧曰:“大抵立朝须优游委曲,乃能有济。”九成曰:“未有枉己而能正人。”桧为之变色,九成从容言于帝曰:“敌情多诈,议者不究异日之害。而欲姑息以求安,不可不察。”会桧闻九成在经筵讲书,因及西汉灾异事,大恶之。九成入见,面奏曰:“外议以臣为赵鼎之党,虽臣亦疑之。”上问其故,九成曰:“臣每造鼎,见其议论无滞,不觉坐久,则人言臣为鼎党无足怪也。”既而九成再章求去,上命以次对出守,桧必欲废置之,奏除秘阁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免谢辞。

诏建州乡贡进士刘勉之,令中书后省召试䇿一道。勉之初以张致远、吕本中荐其学行,召赴都堂,乃有是命,勉之引疾而归。 勉之初见今年四月

丁亥

诏左武大夫荣州防御使知阁门事蓝公佐接伴大金人使过界,俟接伴官右司员外郎范同等到日交割。是日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复言:“恐金人诏谕之后,遣使往来不绝,其如礼物以至供馈赐予,蠧耗国用,财计阙乏,赡军不给,则经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望宣谕大臣,委曲讲议,贵在得中,以全国体。”

诏诸路帅司,各选委强明官一员,将本路见禁一年已上公事,专一催趣结勘,仍逐旋具已勘结名件申省,以大理寺言诸路多滞狱故也。

戊子

司农少卿徐林,直显谟阁,为荆湖南路转运副使,从所请也。

殿中侍御史张戒,为司农少卿。

兵部员外郎吕用中上䟽辩父好问受伪命之谤,且言:“金人伪立邦昌,好问阴募,遣使臣李进冒重围赍帛书往河北求今上所在,若使事少败露,则必阁家尽遭屠戮,与夫自经沟渎,身享美名,子孙获厚禄,校量利害,孰重孰轻,乞录送史馆。”从之。

己丑

诏:“张戒为耳目之官,附下罔上,可与外任。”坐前奏䟽乞留赵鼎也。戒䟽曰:“臣本贯河东绛州,赵鼎本贯陕西解州,乡里相近,士大夫通号曰西人。臣被召除馆职,除郎官,实自圣恩,然人亦或云鼎进拟,是非臣不得而知也。今赵鼎求去,议者皆以为未可,臣欲言,则形迹如此;欲不言,则大臣进退,国家安危所系,陛下他日必悔之。臣初不知鼎负陛下者何事,鼎与同列忿争者何语,鼎不敢自安者何意,臣窃料陛下与鼎君臣之间,嫌疑已久,同列之际,猜间已深,鼎不自安,已非一日,假使勉强少留,终非可否相济,圣意已决,臣不复言,但鼎去之后,秦桧先悔,而陛下后悔,理在不疑,此为可虑尔。鼎去之后,陛下必不独任,能忍事如鼎者绝少,争权者多,后来者不三数月即与桧争必矣,此所谓秦桧先悔也。陛下即位十二年,而命相凡九人,前后拜罢,以三十数,已试未试,人材可知,使后来者皆大过人,虽去鼎可也,若但斥逐异己而迁除附已者,徒为纷纷,则与鼎何异?万一缓急之际,又将复用之,使鼎何颜复见士大夫哉?此所谓陛下后悔也。臣今为陛下计有三:其上可留之,鼎若有负于陛下者,面诫敕之,鼎若与同列不协,则面责以先国家后私雠之义;其次必不可,则姑留之行在,祖宗故事,宰执罢政,多留京师,非特示恩礼,亦以备顾问,近时前宰执遂无复敢留行在,乃薄俗可叹,非祖宗意也,未罢相则如五日一到朝堂之类,罢相则置之讲筵,少俟期月之间,朝政修明,边事宁谧,然后聼其远去,亦未为晚,进退之间,犹为有礼,不然去岁召之如彼其急,今日去之如此其遽,时有缓急,事有大小,臣恐天下不无窃议,鼎尚不敢自保,馀人何足道哉!臣之区区所虑者,国家之安危,所惜者,陛下之举措,陛下若以为公论,则愿圣心更加审处,若以为迹渉朋附,则罪何所逃,亦惟陛下察之而已。臣今为言事官,进退皆出宸𠂻,非鼎所敢与,鼎若去位,则臣事陛下无复嫌疑,迹愈安矣,在臣计,则幸鼎之去为便,在陛下计,则众论以为未便也。常同初除中丞,以臣姓名荐于陛下,鼎闻之缩颈吐舌揺手,人传以为笑,盖鼎畏臣如此。”后旬日,乃以戒知泉州。 朱胜非《秀水闲居录》云:“赵鼎复相,植党亦急,凡㐫险刻薄之士,无不收用,使造虚誉而排善类,张戒其一也。赵荐常同为中司,同即以鼎所喜,奏为䑓属,戒知其决去,即露章请留,以邀后福,其言狂躁愚弄,鼎既罢,犹知泉州,盖由其党与维持之力也。”《绍兴正论》云:“戒以入文字论秦桧十事,救胡铨等罢。”论秦桧十事,他书不见,胡铨事则不在此时,《正论》盖误

初少师刘光世罢军政,上命赐第一区,至是中书舍人勾龙如渊驳之,上曰:“今营缮实难,但光世罢兵柄奉朝请,若恩礼稍加于旧,则诸将知后福之有终,皆效力矣。”卒赐第。

庚寅

尚书户部员外郎霍蠡,守司农少卿。枢密院编修官陈康伯,为屯田员外郎。诸王宫大小学教授赵雍,充枢密院编修官。

是日,上谓大臣曰:“王伦使回,金人颇有善意,朕即位十年,以敌祸未平,兵革馈饷,重困民力,曽无惠泽及于天下,若上天悔祸,敌肯革心,休兵之后,一切从节省,虽常赋亦蠲减,以宽百姓。”枢密副使王庶言:“日者王伦再以和议出使,臣尝以为伦必不返,议决不成,今伦既报归,是臣愚暗,不达事理,几败陛下之事,陛下虽以臣为可赦,臣亦何颜以见陛下。伏望圣慈以晋武帝并赏张华、贾充,唐宪宗相裴度罢李逄吉得失为鉴,许臣自免,退服田亩。”不许,庶又言:“自昔御敌,虽时有不同,大略唯和与战,一言而已,今天下遭金人荼毒,䖍刘者十过八九,天子驻跸,南北屯兵,阻险自固,不敢渡淮以窥长安,其衰弱可谓极矣。陛下过自贬损,屈辱称臣,遣使进币,项背相望,或拘或囚,嫚书恶声,无所不至,其困辱可谓至矣。兵家至论,不过曰知已知彼,今彼如是之强,我如是之弱,虽三尺之童,皆知之王伦之来,反谓和好已成,尽还侵地,验于古则不合,审于今则无谓,察其情则包藏不细,观其势则踪迹可见,独陛下㫁以不疑而行之,此殆天意未欲悔祸,致使陛下笃于孝思,弗虞此奸谋也?臣试更为陛下陈之 —— 议和之说,正縁彼外讧内叛,上下携贰,假我使命,以安反侧,以幸宁息,远不出一二载,近或期月,必别生事,此固不论,且以目前所损言之,使人疲于奔命,财赋竭于资送,将士军卒挫其勇锐,民庶困于将迎,岁月废于无益,事势至此,非特敌人一旦败盟,无以支持,又恐诸将师老财匮,有弗戢之灾,祸可既乎此,臣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臣前所谓朝廷自作不靖者,正谓此尔。且敌人虽无知,岂不戒吴越之事乎?宁肯付我土地,与我兵马,使复不戴天之雠耶?臣不敢饰非,以质前说,若复关陕,则臣归骨有地,宗族有相见之期,松楸有展省之日,岂臣所不欲哉?第万万无此上误圣明,下误生灵,宴安鸩毒,必至噬脐矣!昔楚怀王惑于张仪之口,卒为秦所拘,使其子孙衔涕忍耻以事仇雠之国,终至覆亡,今王伦语言反复,踪迹诡秘,终恐养成厉阶,滋蔓难图,悔何可及!愿陛下深念前事,勉思今图,不远而复,尚可救药,茍或不然,其患岂可深言耶?”

辛卯

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言:“臣得泗州申:诏谕使先遣到银牌郎君,言湏要接伴跪膝堦墀,州县官拜诏,若不如此,定复回,接伴不肯,本州取接伴官归州。臣窃详金人自要讲和,本非实情,今使人方欲过界,便要接伴跪膝堦墀,州县拜诏,如此即是使人经过,一道郡县听伏命令,与臣前奏事理颇相符合,兼既立此题目,意在难从,收拾衅端,故要生事,敢尔恣横,决有重兵在后,专意胁持,若到行朝,必要陛下卑屈,礼数更重,万一俯从,外则四方解体,内则恐失人心,定湏别有难从湏索,如何应付,事体至大,伏望以国体为重,深加计虑,熟赐讲究,贵在详审,免贻后患。”

召端明殿学士知常州韩肖胄赴行在,将遣报聘也。

壬辰

召检校少傅庆远军节度使提举江州太平观郭仲荀赴行在,将使守河南也。

是日,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言:“臣今续体探得银牌郎君言到临安府日,要陛下易衣拜伪诏,及诏谕使要賔客相见如刘豫相待礼数,及称今来诏谕所行礼数,并是大金阙下定到。臣窃详上件事理,使人非久到行朝,未审陛下何以应之?想已宣付大臣预行讲究,非臣所知。臣自闻此事,晓夕实不遑安,以臣愚见,万一陛下轻赐俯从,即是金人以诏谕为名,暗致陛下拜顺之义,此若果有实心欲修和好,必湏礼意相顺,阔略细故,各存大体,今使人所来行径,皆是难从之事,灼见奸谋,欲生衅端。臣虽闻欲还陛下关陕诸路,诚见诡诈,且如实欲交割,若却要山东、河北等路军民归业,岂可遣发,此声一出,人心揺动,复难安固,今虽国势稍弱,然兵民事力尚可枝梧,况诸军将士训习之久,睹此窘辱,少加激励,岂无斗心,若随从稍有失当,举国士大夫尽为陪臣,深虑人心离散,士气凋沮,日后临敌,如何贾勇?若四方传闻陛下以有拜顺之礼,其军民定湏思乡,自然散去,散易聚难,悔将何及。今若待其重兵逼胁,束手听命,坐受屈辱,不若乘此事力,申严将士,为必战之计,以伐其谋,免贻后患。臣边远庸材,荷国厚恩,无以补报,今正当主辱臣死之时,臣愿效死节,激昻士卒,率先迎敌,期于必战,以决成败,臣若不克,事势难立,至是陛下委曲听从,事亦未晚。窃详金人欲要陛下如刘豫相待礼数,且刘豫系金人伪立,而陛下圣子神孙,应天顺人,继登大宝,岂可相同?显见故为无礼,全失去就,玷辱陛下,伏望特回圣念。”时上亲札付世忠,令差人防䕶北使往回,不得少有踈虞,仍严戒将佐及所差人,不得分毫生事。癸巳,世忠复言:“传闻金人欲还陛下陕西五路,未必实情,设若果肯交割,万一却要山东河北等路军民归业,陛下如何遣发,纵未如此,且先要归朝及北来投附之人,其数已众,散布中外,谅陛下亦难依从。大槩金人奸谋,凡所施设,巧伪甘言,以相啜赚尽,欲陛下先失天下人心,继为大举,臣晓夜痛心疾首,惟恐陛下轻易许从,自速后患。”䟽入,上优诏答之。

徽猷阁待制知临安府张澄言:“临安古都会,引江为河,支流于城之内外,交错而相通,舟檝往来,为利甚博,岁久堙塞,民颇病之,顷由陛对,尝冒天听,乞因农隙,略加濬治,议者恐其劳民也,至于今未克行之,今驻跸之地,,公私所载,资于舟船者,百倍前日,所计特最关利害者,两河尔,非尽开城中之河也,臣再行讲究,更不调夫兴工,乞刷那两浙诸州壮民及厢兵共千人,赴本府量度𦂳慢开濬,以工程计之,半年之外,河流无壅塞矣。”从之。

初新知筠州叶拟,请福建盐半给小钞,与官卖兼行,庶几课息増羡。事下提刑、提举司,委通判福州赵夀相度,夀言:“初行钞法时,官盐本毎斤六钱,客人钞钱三十二钱有半,今薪米益贵,盐本钱斤为十有七,比旧至三倍,而建、汀、南剑州、邵武军遣衙前运盐货,卖毎斤百钱,自水脚縻费之馀,所赢无几,若以其半行小钞,则每斤又増上供九钱,通旧为六十,如此则民间食贵盐而州县失省计,不可行。”至是两司以闻,诏从夀议。

甲午

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言:“窃详金人与本朝结怨至深,又金人事力炽盛,敌情窥伺已逾十年,朝夕谋画,意在吞并,今遣使讲和及传闻许还关陕诸路,谓是惧我兵威,谓复是曽遭毒杀事,不得已故来讲和,臣深思熟虑,但恐以交割诸路为名,先要山东、河北等路军民,或先要应北来归朝投附女真、契丹、渤海、汉儿签军等,出此声势,揺动人心,或假此讲和割地,或以兵势逼胁,有无厌难从湏索,蠧耗国用,使陛下先失天下人心,坐致困弊,方为大举。今国家避地东南,目前军势,敌尚堤防,虽谋吞并,未敢轻易深入,故用此谋,诈许交还陕西,意望移兵就据,分我兵势,其敌必别有谋画,志在一举,决要倾危,绝彼后患,况陕西诸路出兵产马,用武根本之地,岂肯真实交割,资助我用,显是巧赐甘言,以相诳赚,窃恐使人暗赢陛下礼数,轻赐许诺,传播四方,人心离散,士气凋沮,事系安危,在此一决,委非细事,望许臣轻骑,星夜暂赴行朝,面禀圣训,以尽曲折。”

丙申

徽猷阁直学士提举醴泉观王伦至行在,伦引疾乞在外宫观,不许,仍令日下赴内殿奏事。

起居郎兼资善堂赞读苏符,为中书舍人,免召试,升翊善,将俾副王伦也。

戊戌

监察御史郑刚中,迁殿中侍御史。

召直秘阁新知筠州高公绘赴行在,将使介聘也。

是日,太常卿兼崇政殿说书尹焞称疾在告,遂卧家不出。

己亥

王伦充国信计议使,苏符充副使,并日下出门,符称疾不受。

给事中兼侍讲张致远,充显谟阁待制知广州,从所请也。

宝文阁学士知广州连南夫,依所乞,提举江州太平观。

庚子

参知政事孙近,兼权同知枢密院事,以枢密副使王庶累章求去故也。庶之奏曰:“臣窃详王伦之归,以为和好可成,故地可复,皇族可归,上自一人,下逮百执事,皆有喜色,独臣愚暗,不达事机,早夜以思,揣本齐末,未见其可。臣复有强聒之请,别无他肠,止知爱君,和之与否,臣不复论,且以目今金人利害言之,讲和为上,遣使次之,用兵为下,何以言之?金人自破大辽及长驱中原,几三十年矣,所得土地,数倍汉唐,所得珠玉子女,莫知纪极,地广而无法以经理,财丰而恃势以相图,又老师宿将,死亡殆尽,主㓜权分,有患失之虑,此所以讲和为上也。金人灭大辽,荡中原,信使往来,曽无虚日,得志两国,专用此道,矧自废豫之后,踪迹败露,杌𣕕不安,故重报使人,以安反侧,兼可以察我之虚实,耗我之资粮,离我之心腹,怠我之兵势,彼何惮而不为此,所以遣使为次也。金人之兵,内有牵制,外多疑忌,所用之人,非若昔日之勇锐,所签之军,非若昔日之强悍,前出后空,有覆巢之虞,率众深入,不无倒戈之虑,又淮上荒虚,地无所掠,大江浩渺,未易可渡,诸将兵势,不同曩时,所以用兵为下也。今彼所行皆上䇿,至为得计,吾方信之不疑,堕其术中,惟恐不如所欲,臣不敢效子胥出不祥之言,杀身以立后世之名,于国何补,唯陛下深思之速㫁之,无使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天下幸甚。臣蒙陛下过听,擢置枢庭,言虽忠而不适于时,虑虽深而不明乎变,愚鲁自信,滞固不移,臣亦自厌其迟钝,况他人乎?兼自今冬以来,疾疹交作,精神昏耗,脚膝重膇,若犹贪冒宠荣,不知退避,罪戾之来,所不可逭,陛下虽欲保全,有所不能,伏望矜臣衰惫,保臣始终,俾解职事,除臣一在外宫观差遣,以便医药。”上乃许之。

左朝奉𭅺张广,为秘书省著作佐郎。广,徳兴人,知广徳军,以荐者得召见,论:“当今之法其未便者有二,皆前日言利之臣不究本末,急近效而昧远图,所谓营田、赡军酒库是也。今营田悉籍于官,还定之民执空契,坐视故土而不得复,户部转运司暗失赋税,号为逃阁者,不知毎岁几何,其视营田,谁得谁失,此营田之未便者也。诸州承认大军月桩之费,常若不继,朝廷置赡军酒库,本以佐之,今但许取拨一分而已,积日既久,利源侵夺,此赡军酒库之未便者也。若谓未可遽罢,则莫若许归业之民渐认故土,而取榷酤所入之赢,尽以佐诸州月桩之数则得矣。”事下户、工部,后不行。 广䟽以是月甲申行下

江南西路转运副使逄汝霖,直秘阁,以宣谕官李采言其劳绩也。

辛丑

诏:“大金遣使至境,朕以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阙久稽汎扫,兄弟宗族未得聚会,南北军民十馀年间不得休息,欲屈己求和,在庭侍从䑓谏之臣,其详思所宜,条奏来上,限一日进入。”先是礼部侍郎兼侍读曽开上䟽言:“女真和议,稽诸前古为可忧,考之今事为难信,而朝廷不思有以伐其谋,方且忘大辱,甘臣服,贬称号,捐金帛,以难得之时,为无益之事,可不为痛哭流涕哉!夫敌人叵测,不可保也,自用兵以来,信使方至,兵辄随之,皆已然甚明之验,不待考诸古而可知,况今敌人之在京师者,方建镇南之号,増屯戍之守,阅战舰,备糗粮,简双丁,无非为南下之计,而我乃日夕冀望和议之成,岂不惑哉!恭惟陛下仁孝诚至,哀慕深切,则迎奉梓宫之使不得不遣,今既再往矣,梓宫之来,杳然无期,而托以和议,虚费时月,使彼果有休兵息民之意,则梓宫自当即还,和议一言可决,何必纷纷为他说乎?窃闻敌使方责我以招降之事,是求瑕衅耳,非讲和也,本以迎梓宫而遣使,今乃反致衅隙,岂非自取哉?伏望陛下以越为心,以楚为戒,无忘大耻,无惑和议,坚心定志,一于自治,使政事修于内,兵将强于外,则将不求而自和矣。臣窃谓敌使之来,所系甚大,内外臣寮章䟽札子论及此事者,愿陛下悉以降付三省枢密院,使辅弼大臣集侍从官预加熟议,使应酬之间,不至失悮,庶无后悔。”兵部侍郎兼权吏部尚书张焘,亦请询可否于众,桧乃白上,下此诏焉。 胡铨封事称秦桧建白,令侍从䑓諌参议可否,恐即此诏耶?

宝文阁直学士知台州梁汝嘉,试尚书户部侍郎。中书舍人楼炤,试给事中。太常少卿兼崇政殿说书尹焞,权礼部侍郎兼侍讲,焞固辞不拜。宗正少卿张询,为太常少卿 《日历》无此,本寺《题名》在十一月,故因尹焞改除,遂书之,当求本日

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韩世忠言:“臣伏读宸翰,邻邦许和,臣愚思之,若王伦、蓝公佐所议讲和割地、休兵息民,事迹有实,别无符合外国,诳赚本朝之意,二人之功,虽国家以王爵处之,末为过当,欲望圣慈各令逐人先次供具委无反复文状于朝,以为后证,如臣前后累具,已见冒犯天威,日后事成虚文,亦乞将臣重置典宪,以为狂妄之戒。”先是世忠数上疏论不当议和,上赐以手札曰:“朕勉从人欲,嗣有大器,而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禁尚尔隔绝,兄弟宗族未遂会聚,十馀年间,兵民不得休息,早夜念之,何以为心,所宜屈己议和,以图所欲,赖卿同心,其克有济,卿其保䕶来使,无致踈虞。”世忠既受诏,乃复上此奏,词意剀切,由是秦桧恶之。

壬寅

兵部侍郎兼权吏部尚书张焘言:“臣窃惟敌使之来,欲议和好,将归我梓宫、归我渊圣、归我母后、归我宗族、归我土地人民,其意甚美,其言甚甘,庙堂以为信然,而群臣未敢以为信然,国人未敢以为信然,窃考其说,盖以谓彼非畏我兵甲之盛也,非惮我土地形势之强也,而遽有此议,深谋密计,未易测也。论者谓中原之地,彼自知决不能有也,故有此议;又谓彼因废豫,人心遂疑,惧我乘间恢复土地,故有此议;又谓契丹林牙渐有兴复之势,彼既与我为深雠,非施大恩于我,无以结无穷之援也,故有此议;又谓彼国上下厌兵,为日久矣,姑务休息,故有此议;又谓敌帅屡死,新帅之立,惧不敢当,推避再四,与国人约,必尽归我父母宗族,国人许之,然后敢立,故有此议,凡是数者,言皆有理,使敌计果出于此,可谓善自为谋矣,陛下所以必信无疑,遂欲屈而聼之也。然兹事体大,振古所无,岂敌能为,实关天意,臣请一为陛下推原之。传曰:‘天将兴之,谁能废之。’臣请考人事以验天意,陛下飞龙济州,天所命也;敌骑屡侵行阙,卒以无虞,天所保也;岁在甲寅,一战而败敌师,天所赞也;岁在丙辰,再战而却刘豫,亦天所赞也;岁在丁巳,郦琼虽叛,乃为伪齐废灭之资,亦天所赞也,是盖陛下躬履艰难,侧身修行,布徳立政,上当天意,而天祐之之所致也,臣以是知上天悔祸,盖有日矣,中兴之期,亦不远矣。伏愿陛下姑少忍之,益务自修,益务自治,益务自强,以享天心,以听天命,以俟天时,时之既至,吉无不利,何战不胜,何攻不克,何为不成,何功不立,梓宫何患乎不还,渊圣何患乎不返,母后何患乎不归,宗族何患乎不复,宗庙陵寝何患乎不能缮修,南北之民何患乎不能混一。今此和议,姑为听之,而无必信可也。彼使既已及境,势难固拒。使其果有愿和之意,如前所陈,如我所欲,是必天诱其𮕵,使之悔罪,必不复强我以难行之礼,而在我者将以已行之礼待之,则事亦何患乎不成。如其初无此心,二三其说,责我以必不可行之礼,而要我以必不可从之事,其包藏何所不有,安知非上天坚我复雠之志乎?便当责以大义,杜绝其来,修政事,谨边防,厉将士,俟天休命,起而应之,此臣区区之愚见也。其他利害,群臣类能言之,臣不复陈,伏愿陛下㫁自渊𠂻,毋取必于敌,而取必于天而已,若乃略国家之大耻,置宗社之深雠,躬率臣民屈膝外国,北面而臣事之,以是而觊和议之必成,非臣所敢知也。”上览奏愀然变色曰“:卿言可谓尽忠。然朕必不至为敌人所绐,方且熟议,必非诈伪,然后可从,如其不然,当再遣使审问虚实,而拘留其使人。”焘顿首谢。

吏部侍郎晏敦复言:“自古外国为中国患,世皆有之,然未有若今日之甚者。自古外国与中国通和,亦世皆有之,然未有非中国强盛,力足以制之,而自肯与中国和好者也。大金两次遣使,直许讲和,非畏我而然也,又且币重而言甘,乌知非诱我耶?此不可不疑也。陛下以梓宫未还,母后在远,陵寝宫阙久稽洒扫,兄弟宗族未得会聚,南北军民不得休息,意欲屈己就和,此诚圣人之用心也。然所谓屈己者,当思有益于事,则小屈可为也,傥于大事非徒无益,又且因而别致祸患,则可不深思熟虑之乎?一事既屈,则又以他事来屈我矣,小事既屈,则必有大事来屈我矣,且以目前可见者言之,今所遣使,以诏谕为名,傥欲陛下易服而拜受,还可从乎?又欲与陛下分庭而抗礼,还可从乎?设或如此等事,从其一二,则与彼上下之分已大定矣,自此之后,可以号令我矣,彼或又行诏令,授陛下一两镇节𨱆,封陛下一王号,还可从乎?又或下令将本朝大臣诸将尽行封拜,还可从乎?又或下令用彼年号正朔,还可从乎?又或下令尽遣西北人归乡里,还可从乎?姑略举此数事,则过此以往,可推而知之。傥谓今日许和出彼诚意,或别有道理,今日小屈之,后更无他事可虑,则臣所不能知,万一有如臣所言,则自今以往,一事有不顺从者,彼便可以违命之罪加我矣,尚何梓宫可保必得乎?皇族可保必归乎?地界可保必守乎?如此则休息之期当益远矣!且我之所急者,梓宫也、宗族也,而敌独先以地界来议,则事之可疑者亦多矣,何则?以河为界,敌亦谓我未必能守一也;使我舍江淮之险,而趋平地二也;西北之人怀土者,皆使散走三也,如此梓宫宗族牵制我矣,小有违异,即衅端也,审如是,则社稷之存亡在敌掌握尔,陛下必欲屈己就和,愿陛下周思而熟虑之,谨择而善处之,若已屈之后,必不致有如臣前所陈之祸患,陛下小屈以就大事可也。臣又窃料专以和议为是者,必谓和议既成,则兵可不用而得休息,是大不然!臣窃谓和议与用兵,二者不可偏废,若和议既成之后,敌之诏令必有不可从者,不免违异,而敌以逆命来,则兵可不用乎?然则屈己之事,诚不可不审而后行也。使敌知我不惮用兵,则和或有可议之理,然则屈己之事,似未轻易许也,愿陛下加圣心焉。”

权吏部侍郎魏矼言:“臣素不熟敌情,不知使人所湏者何礼,陛下所谓屈己者何事,闻诸道路之言,谓金人顷立伪齐,使之屈膝受令,北面之礼,靡所不至,岁时之贡,靡所不取,今需于我,未必尽然,以事料之,其间必有不可从者,如屈膝受令,则大不可从者也。贼豫本匹夫尔,既为金人所立,恩莫大焉,北面拜舞,礼亦冝之。陛下承一祖七宗基业,海内爱戴,一纪于兹,天命有归,何藉于金国乎?传闻奉使之归,谓金人悉从我所欲,不复有所湏,其诚然耶,必无难行之礼以重困我,陛下何用过为卑辱以取轻侮乎?如或为不可从之事,先有所要,则其诡诈之情固可见矣,傥或轻从之,屈膝受令,他时反为所制,号令废置,将出其手,一有不从,便生兵隙,予夺在彼,失信在我,非计之得也。虽使还我空地,如之何而可保?虽欲寝兵,如之何而可寝?虽欲息民,如之何而可息?楚人衷甲、吐蕃劫盟,前史载之详矣,庸可不虑乎?且礼经复雠之义,臣未暇论也,姑以人主之孝论之,孔子称明王之以孝治天下,则曰:‘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故以一人有庆,兆民赖之,为天子之孝。’方今宗庙社稷,惟陛下是依,天下生灵,惟陛下是赖,陛下既欲为亲少屈,更愿审思宗社安危之机,与夫天下治乱之所系,考之古谊,酌之群情,择其经久可行者行之,其不可从者,以国人之意拒之,庶几军民之心不至怀愤,且无噬脐之悔也,宗社安而国家可保,此非天子之孝乎?绍兴三年,敌使遽至,朝廷数遣官报聘,眀年使人方且交驰,而敌骑侵淮甸矣,天启陛下之心,六师鳞次江上,力为战守之具,其冬魏良臣等以使事回,敌人约再遣使,为恐迫之语,陛下悟其奸计,不复再遣,敌遂引去。陛下因敌使之来,博询在廷,抑闻孟子有云:‘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所谓国人者,不过万民三军尔,搢绅与万民一体,大将与三军一体,今陛下询于搢绅,民情大可见矣,惟三军之心未知所向,和议,国之大事,岂可不访之兵将乎?欲望圣慈速召大将,各带所部近上统制官数人同来,以屈己事目,广加访问,以塞他日意外之忧,彼或以为不可,亦能鼓作其气,益坚守御之备。”时诸将韩世忠、岳飞皆以议和为非计,故矼有是言,既而矼以忧去。

癸卯

秘书少监刘一止,试起居郎。

徽猷阁直学士右朝议大夫知平江府向子𬤇,转一官致仕。时金人所遣诏谕使将入境,子𬤇不肯拜敌诏,乃上章乞致仕,秦桧许之。 此以徐梦莘《北盟会编》修入。十一月初十日韩世忠札子:“今续体探得银牌郎君立候诏谕过界,接伴于界首,望北拜奏圣躬万福再五,拜讫,只在位立候诏谕使马过,然后上马随后,行至馆中,诏谕使面南列坐毕,令接伴使于阶下展状躬身称喏了,上厅跪劝诏谕使酒,及所过州县官吏迎诏拜诏送诏如诏谕使入境,一州不依前约礼数,即打一州,其馆伴依接伴礼数。”案此时金使未入境,但子𬤇闻其说耳,梦莘称张通古入境,子𬤇不拜而请致仕,盖小误,今修润书之

甲辰

枢密副使王庶,充资政殿学士知潭州。庶论金不可和,于道上疏者七,见帝言者六,秦桧方挟金自重以鵩功,绌其说,庶语桧曰:“公不思东都抗节存赵时而忘此敌耶?”桧大恨,庶又抗章求去,乃有是命。是日桧进呈,上因言:“近日士大夫好作不靖胥动浮言,以无为有,风俗如此,罪在朕躬,卿等大臣,亦与有罪。”盖在上者未有以表率之故也。桧曰:“风俗如此,臣等实任其责。”孙近曰:“陛下圣徳躬行,多士狃于习俗,未能乡化。时疆事稍定,当湏明政刑以示劝惩,庶几丕变。” 《中兴圣政》臣留正等曰:“事有系乎天下国家之举者,利害参而未明,取舍同而未审,凡议论所到,亦何怪于纷纷乎?善断者,本理以论成事,则纷纷者将自定矣,此盘庚所以教民也。绍兴初,大臣主和议,而众志之未孚,甚于盘庚之迁也,浮言动众,上之所患,风励表率,所责于大臣者何事,而大臣乃欲明政刑以示劝惩,果何心哉?自是士大夫曽驳和议不合风旨者,皆以怨讦抵刑谴,其丕变之言,将为必酬平日之言以示威也,岂不深负太上皇帝责望之意哉!大臣误国甚矣。”

中书舍人兼侍讲兼学士院勾龙如渊,试御史中丞。时秦桧方主议和,力赞屈己之说,以为此事当断自宸𠂻,不必谋之在廷,上将从其请,而外论群起,计虽定而未敢毕行,如渊言于桧曰:“相公为天下大计,而群说横起,何不择人为台官,使尽击去,则相公之事遂矣。”桧大悟,遂擢如渊中司,人皆骇愕。 此并据《晏敦复墓志》修入

给事中楼炤,兼直学士院。 《日历》无此,今以本院《题名》修入

侍御史萧振,权尚书工部侍郎。振乞留王庶,故有是命。

兵部侍郎兼权吏部尚书张焘,兼史馆修撰。

尚书吏部员外郎王次翁,试秘书少监。

左朝奉大夫魏良臣,行尚书吏部员外郎。 朱胜非《秀水闲居录》云:“达懒统兵犯淮甸,朝廷遣魏良臣奉使,数问秦桧,仍称其贤,乃知桧初相时所陈二䇿,出于金意也,逮其再相,力荐良臣,入为都司,继除从官,欲弭其言耳。”

国子监丞王利用,为秘书郎。

乙巳

端明殿学士韩肖胄,提举万夀观。肖胄自常州入对,遂有是命。

丙午

王庶入辞,命坐,赐茶,庶奏:“臣异议罔功,必致人言,乞改除宫观。”上不许,复温言谕遣之,遂召徽猷阁直学士知潭州仇悆赴行在。

丁未

左朝奉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王缙,复直秘阁知常州。

龙图阁直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汪藻上所编集元符庚辰至宣和乙巳诏旨终篇,凡六百六十有五卷,拜藻显谟阁学士,其属官右朝散郎鲍延祖、左宣义郎孟处义,各又进一官。

是日,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䟽曰:“臣谨按王伦本一狎邪小人,市井无赖,顷縁宰相无识,遂举以使敌,专务诈诞,欺罔天听,骤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齿唾骂。今者无故诱致敌使,以诏谕江南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刘豫我也。刘豫臣事金国,南面称王,自以獾子孙帝王,万世不㧞之业,一旦金人改虑,捽而缚之,父子为掳,殷鉴不远,而伦又欲陛下效之。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陛下所居之位,祖宗之位也,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金国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则祖宗庙社之灵,尽被污辱,祖宗数百年之赤子,尽为敌有,朝廷宰执,尽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当屈体事人,变乱倒置,异时无厌之求,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哉?夫三尺童子,至无知也,指仇敌而使之拜,则怫然怒,今堂堂大朝,相率而拜仇敌,曽无童稚之羞,而陛下忍为之邪?伦之议廼曰我一屈膝,则梓宫可还,太后可复,渊圣可归,中原可得。呜呼!自变故以来,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㗖陛下哉?然而卒无一验,则敌之情伪已可知矣,陛下尚不觉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国大雠而不报,含垢忍耻,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敌决可和,尽如伦议,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也?况敌人变诈百出,而伦又以奸邪济之,则梓宫决不可还,太后决不可复,渊圣决不可归,中原决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复伸,国势陵夷不可复振,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者矣!向者陛下间关海道,危如累卵当时尚不忍北面臣敌,况今国势稍张,诸将尽锐,士卒思奋,只如顷者敌势陆梁,伪豫入寇,固尝败之于㐮阳、败之于淮上、败之于涡口、败之于淮阴,较之前日蹈海之危,已万万矣,傥不得已而至于用兵,则我岂遽出敌人下哉?今无故而反臣之,欲屈万乘之尊,下穹庐之拜,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此鲁仲连所以义不帝秦,非惜夫帝秦之虚名,惜夫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今内而百官,外而军民,万口一谈,皆欲食伦之肉,谤议汹汹,陛下不闻,正恐一旦变作,祸且不测,臣窃谓不斩王伦,国之存亡未可知也,虽然,伦不足道也。秦桧以心腹大臣而亦然,陛下有尧舜之资,桧不能致陛下如唐虞,而欲导陛下为石晋,近者礼部侍郎曽开等引古谊以折之,桧乃厉声责曰:‘侍郎知故事,我独不知则!’桧之遂非狠愎,已自可见,而乃建白,令䑓諌侍臣签议可否,是盖畏天下议己,而令䑓谏侍臣共分谤耳,有识之士皆以为朝廷无人,岂不惜哉!夫石晋之事契丹也,桑维翰主之,其初意亦以契丹强大,可藉其力以保其割据之地,而卒无救于败亡,况我朝为天下共主,与敌有君父之仇,而敌之诡谲甚于契丹,如之何可行耶?孙近傅会桧议,遂得参知政事,天下望治,有如饥渇,而近伴食中书,漫不敢可否一事,桧曰敌可讲和,近亦曰可和,桧曰天子当拜,近亦曰当拜,臣尝至政事堂三发问,而近不答,但曰已令䑓諌侍从议之矣。呜呼!参赞大政,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敌骑长驱,尚能折冲御侮邪?臣窃谓秦桧、孙近亦可斩也!臣备员枢属,义不与桧等共戴天,区区之心,愿断三人头,竿之稿街,然后覉留敌使,责以无礼,徐兴问罪之师,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不然,臣有赴东海而死,寕能处小朝廷求活耶!”书奏,市井喧腾,数日不定,秦桧上表待罪,有诏桧无罪可待,乃复治事,铨遂罢。

戊申

接伴使范同奏金使遣人议过界,上曰:“若使百姓免于兵革之苦,得安其生,朕亦何爱一己之屈。”时上下汹汹,上手札付同:“涂中稍生事,当议编置。” 勾龙如渊《退朝录》云:“时金国遣二使携书来,书中盖以河南之地尽归于我者,唯是使人入界,索礼过当,号其书曰诏书,指吾国曰江南,见吾伴使必欲居堂中而坐,使人于一隅,所历州县,必欲使官吏具礼迎其书,如吾中国迎天子诏书之礼,且言敌书到行在,必欲上再拜亲受之,上下汹汹,不知所为,上亲札付馆伴范同:‘途中稍生事,当议编置。’”既而敌使萧哲与其右司侍郎张通古入境,同北向再拜,问金主起居,军民见者往往流涕。 此据张焘率从官所上䟽修入,䟽云此故事也,则李永夀、乌陵思谋之来,盖尝行此礼矣,当时外议皆谓萧哲、张通古入境,范同再拜为失体,俟再考

礼部侍郎兼侍读曽开言:“臣访闻敌使在路,语接伴范同云:‘本国主相及军前,并无遣使之意,江南令王伦来唤我,伦百拜恳告,不得已而来,不知有何事商量。’又以排办顿次,行有里数,数怒濡滞,出语不逊,范同具因依申朝廷,不知既闻此语,尝有以答之乎?又闻随行三节人从在路,恣其出入,并无检察,有下节女真常先半程,肆意而行,将至之日,夜半押马过临平,逮晓已至江涨,下节一名,郦琼将官,旁观者多识之,此皆朝廷所当讥察不可忽者也。陛下初遣使,本为奉迎梓宫,而王伦之还,创生和议,疑其不可信,故谕伦云:‘若金国果有欲和之意,当自遣使来商议。’伦执陛下圣意,遂至哀告求请,敌使得以借口,谓本无来意,因伦拜告而来,陛下观此意,岂非盛气而陵我乎?臣窃闻王伦前此回日,所得敌书,已有早遣使人,以图休息之辞,则今敌使岂可谓我呼之而来?自当谕馆伴官,以此语折之也。敌帅拒我礼物而不受书,意责我以招降,而使者自入我境,已有傲慢侵陵之语,就馆之后,言语礼貎必无逊顺,愿陛下坚前日之说,察其情伪,勿轻见之,或止令执政与之商议,最为得体,所有敌使随行三节人从,乞严行约束,勿放出馆。夫朝廷之事,固有当密,如行军用间,已成之谋,一或漏泄,为害非轻,今日之事,特未定也,正当大询于国,兼众智而用之,岂可但凭一市井驵侩之说,而大臣不肯身任,侍从不容与闻者乎?臣愿陛下以辅臣留身所论使事,明赐宣谕,以臣僚所论使事,悉赐降出,使大臣集两省侍从官,公共熟议,取其是者,断而行之,无为含糊嗫嚅之论,以招后悔。” 开此䟽不得本日,因范同奏事附见。徐梦莘《北盟会编》又有开一䟽,其词浅俗,而魏掞之《谠议》无之,今不取

是日,资政殿大学士新江南西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洪州张守入辞,命坐,赐茶。守与显谟阁待制新知广州张致远皆乞黄榜,以招安南安诸盗,许之。

己酉

诏责授寕江军节度副使莫俦永不收叙。先是朱胜非当国,许俦便居,俦既还浙西,諌官李谊论其罪,章上,不行,后数月,乃有是命。 谊以今年五月上章,不知许时何以不行也

庚戌

北使书状官行䑓尚书省主簿魏千运卒于高邮军,赐白金六百两。张通古等还,乃焚其骨而归。

辛亥

秘书省正字范如圭献书于秦桧曰;“《礼经》有曰:‘父母之雠,不与共戴天,寝苫枕干,誓死以报。’徽宗皇帝、显肃皇后崩于沙漠,去春凶问既至,主上攀号擗踊,哀动天地,四海之内,若丧考妣,相公身拜元枢,不以此时建白大义,乘六军痛愤之情,与之缟素挥戈北向,以治女真不共戴天之仇,顾遣一王伦者,卑辞厚币以请梓宫,甚矣谋之颠错也!《春秋》之法,雠不复,贼不讨,则不书葬,葬者,臣子之事也,不书葬,以为无臣子也,天下之痛,莫甚于不得其死,而不复雠,不讨贼,使神灵衔冤抱恨于地下而不得伸,虽得梓宫而葬之,于臣子之心,能安否乎?古之人有命将出师,誓灭鲸鲵以迎梓宫者矣,虽其力小势穷,不能有济,而名正言顺,亦可以无愧于天下后世,未闻发币遣使,祈哀请命以求梓宫于仇雠之手者也。女真用是知我无复雠之心,可以肆为玩侮,乃示欲和之意,使伦归报,交使往来,至于再,至于三,其谋益深,言益甘,我之信彼益笃,礼益恭,堕其计中,不自知觉,虽三尺童子,皆为朝廷危之。伦之言曰:‘女真欲以梓宫、母后、渊圣皇帝、中原境土悉归于我。’审如是,岂惟足以解吾君终身之忧哉,乃天下臣子之所大愿也!然自王者迹熄,五伯而下,鲜不以诈力相倾,今乃欲以诚信之道望于雠敌,寕有此理?且讳日之报与不报在彼,无毫厘利害,至不难从之事也,我之恳请屡矣,而寂无闻焉,于其至易者尚不我从,则其他可知矣。《春秋》之法,凡中国诸侯与外国盟会者,必谨志而深讥之,其法严矣,女真自海上结盟,借助于我以灭契丹,契丹既灭,遂犯汴都,其不可信一也。既而城下之盟,讲解而退矣,曽不旋踵,复围太原,其不可信二也。自是厥后,和使项背相望,而侵犯之兵无岁不有,其不可信三也。既破京城,乃始敛兵议和,诱我二帝出郊,劫之而去,其不可信四也。刘豫其所立也,事之无所不至,一旦执之如探囊中物,其不可信五也。彼包蔵奸诡而不可测度如此,何为一旦与我如此之厚哉?或谓金主初立,粘罕已死,亲族离叛,契丹复振,方务自保,畏我加兵,故欲释憾解仇,以免南顾之患,岂其然乎?自刘豫既废之后,我益畏缩远屏,未尝敢向北方发一矢,彼何惮于我哉?是深谋长计,欲不费一镞而坐收混一之功耳!闻其使称诏谕,挟册命而来,要主上以下拜之礼,果有之乎?其无之也,果可从乎?其不可从也。反面事仇,匹夫犹不肯为,忍以堂堂之宋君臣相,率而拜不共戴天之人哉?主上哀疚在躬,孝友天至,必曰‘吾为梓宫屈,为皇太后屈,为渊圣皇帝屈,何不可之?有使子弟之情获伸于一日,志愿足矣,遑恤其他。’相公何不以必然之理,开陈于咫尺之前乎?诚使一旦拜受女真之诏册,则将行女真之命令,颁女真之正朔,普天之下,莫非女真之土,率土之滨,莫非女真之臣,我宋君臣上下,虽欲求措身之所,且不可得,徽宗、显肃之梓宫,遂无地可葬,母后、渊圣之辇辂,遂无家可归矣!无乃违主上圣孝之心,失相公大忠之节乎?昔汉高祖责数项羽,兵不少解,卒免太公于爼上;晋大夫征缮以辅孺子,使恶我者惧,卒能归惠公于强秦,此古人已试之明验也,相公不用此䇿以慰我主上孝弟之念,奈何欲误主上,举祖宗二百年之天下,委而弃之哉?今所以委曲顺从敌意,不敢少有违忤者,惟恐其不归梓宫、母后、渊圣,而加兵于我耳,曽不知一正君臣之分,则号令生杀皆出于其手,设若拥梓宫、母后、渊圣于大江之外下一纸诏,召吾君相以下来迎于境,我若从之,立有祸变,如其不从,彼将责我曰:‘吾归而父母之丧、归而亲、归而兄,有大造于而国,乃违我之命,不肯来迎,是不孝于父母,不恭于兄,不忠于我也。’声罪来问,将何以待之?事至如此,则前日所以顺从其意者,非特无分毫之益,适足以致莫大之祸,和好既败,虽欲兵之不用,其可得乎?为和之说者,必曰‘今虽讲和而边备实未尝弛,必无意外之患’,以如圭观之,朝廷以议和之故,谓谋臣猛将可以折冲御侮者皆无所用,或斥逐而远之,或并之于骄庸之帅,又将包羞忍耻,甘心屈辱,以沮丧士气,而离其心,殆若归马放牛,示天下不复用兵者?而谓之不弛边备,是内欺其心,上欺人主,下欺亿兆之众也!主上南面而君天下十有二年矣,其即位也,由天下军民推戴所迫,不得已而从之,至于今日,天下军民岂肯听吾君北面而为仇敌之臣哉?主上以思念君父母兄之故,不惮于屈己,天下军民以爱君之故,不肯听主上之辱身,用此拒敌,不为无辞者,若其举兵而来,适足以激怒吾众,我以大义明诏天下,率励疮痍之馀,共雪父兄之耻,乃不可失之机会也。相公若必欲拂天下之情,赞成主上受此屈辱,有如奸雄,因众心之愤,拥数十万之众,仗大义以问相公之罪,则将何辞以对?宣和、靖康以来,为女真所屠戮者,非将士之父兄,则其子弟,幸得脱身于锋镝,恨不得女真之肉脔而食之,今相公反爱信之如天属之亲,万口籍籍,扼腕忿怒,莫不归罪于相公,相公亦知之乎?相公尝自谓我欲济国事,死且不恤,寕避谤怨,相公之心则忠矣,使杀身而有益于君,固志士仁人之所愿为也,若犯众怒,陷吾君于不义,政恐不惟怨谤而已,将丧身及国,毒流天下,遗臭万世,茍非至愚无知,自暴自弃,天夺其魄,心风发狂者,孰肯为此?若曰圣意坚确,臣下莫之能回,此非所望于相公也。”桧不答。

是日,枢密院编修官胡铨,昭州编管。铨之上书也,都人喧腾,数日不定,上语秦桧曰:“朕本无黄屋心,今横议若此。据朕本心,惟应养母耳。” 此据秦桧奏䟽所载上言 于是桧与参知政事孙近言:“臣等比以金使及境,各进愚计,务欲接纳适中,可以经久,朝廷之体,贵在慎密,不敢漏言,闻铨上章历诋,盖縁臣等识浅望轻,无以取信于人,伏望睿断,早赐诛责,以孚众听。”诏答曰:“卿等所陈,初无过论,朕志固定,择其可行,中外或致于忧疑,道路未详其本末,至彼小吏轻诋柄臣,久将自明,何罪之有。”至是乃议责铨,桧批旨曰:“北使及境,朝廷夙夜讲究,务欲上下安帖,贵得和好久远,胡铨身为枢属,既有所见,自合就使长建白,乃狂妄上书,语言凶悖,仍多散副,本意在鼓众劫持朝廷,可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除名勒停,送昭州编管,永不收叙,令临安府差使臣兵级押发前去,候到具月日闻奏,仍令学士院降诏,布告中外,深知朕安民和众之意。”时铨妾孕临月,遂寓湖上僧舍,欲少迟行,而临安已遣人械送贬所。秘书省正字范如圭与敕令所删定官方畴见吏部侍郎晏敦复,为铨求援,敦复曰:“顷尝言秦桧之奸,诸公不以为然,今方专国,便敢如此,赵元镇虽无状,不至是也,此人得君,何所不为。”敦复即往见守臣徽猷阁待制张澄,语之曰:“铨论宰相,天下共知,祖宗朝言事官被谪,开封府必不如是。”澄愧谢曰:“即追还矣。”

壬子

左通直郎胡铨送吏部,与广南监当。铨既窜斥,秦桧、孙近又奏:“铨所上封章,言及臣等,若重加窜斥,于臣等分义有所不安,欲望圣慈更加宽宥。”䑓谏勾龙如渊、李谊、郑刚中亦共救解之,乃以铨监昭州盐仓。铨之行也,监登闻鼓院陈刚中以启送之曰:“屈膝请和,知庙堂御侮之无䇿;张胆论事,喜枢庭谋远之有人。身为南海之行,名若泰山之重。”又曰:“知无不言,愿请上方之剑;不遇故去,聊乘下泽之车。”秦桧大恨之。 此据铨自䟦戒谕诏书及《绍兴正论》参修。铨称秦桧、孙近、郑刚中、李谊、勾龙如渊夜半同上殿引救,上稍霁威,特免昭州之徙,而《日历》及他书皆不见䑓谏文字,铨自记必审,但谓如渊为给事中,则误耳。《正论》云陈刚中任寺丞,而铨所记以为鼓院,二书不同,考之《日历》六年四月丙午,左宣教郎陈刚中除太府寺丞,替王师心成资阙,而今《太府寺题名》皆无二人姓名,盖中间有旨,待次者皆省罢故也。《鼓院题名》起于绍兴十六年,亦无刚中姓名,今且从铨所记,俟考。刚中绍兴十年八月壬申行遣

是月 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陈与义薨于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