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斋全书/卷六十九
经史讲义六○大学三○癸卯选。李显道,郑万始,赵济鲁,李勉兢,金启洛,金煕朝,李崑秀,尹行恁,成种仁,李晴,李翼晋,沈晋贤,徐滢修,李儒修,申馥,姜世纶等对。
[编辑]此云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在天为理。在人为性。则性只是一个理而已。乃有此四者之分。何也。朱子尝与门人。论仁义礼智。以手指画扇中心曰。一个道理分为两个。又横画一画曰。两个分为四个。又以手指逐一指分为四个处曰。一个是仁。一个是义。一个是礼。一个是智。然则一性之中。东边为仁。西边为义。南边为礼。北边为智。界限截然。不相贯通耶。且性字从心从生。故自古论性者。多从气分上。言其体段。而惟中庸天命之性。孟子道性善。直指其本然。至程子生之谓性。则又指其气质。未知本然气质。果有二性。而气质之中。亦有仁义礼智之可论欤。
晋贤对。性只是浑然一理。而四端之发。随感而应。故因恻隐。知有仁之理。因羞恶。知有义之理。礼智亦然。岂于其未发之中。各有界限之截然者耶。然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而所谓气质之性。亦非于本然之外。别有一性。特就方寸之间。单指其气一边而言。则此当以清浊粹驳论。恐不当以仁义礼智言之矣。
开卷第一义。是学之一字。序大学而必兼言小学。何也。朱子之于或问。历论大小学之不可偏废曰。不习之于小学。则无以收其放心养其德性。不进之于大学。则无以察夫义理。措诸事业。夫既以格致。为最初用力之地。而又将小学。作为大学前工夫。得无纷纠之患乎。且大学之前。不可无小学工夫。则后世过时而学者。亦当从事于洒扫应对礼乐射御之间。而程子教人。乃欲以敬之一字。追补小学之阙漏。何也。
滢修对。格物致知。固为学问之入头工夫。而苟无小学之根本田地。则方其随事体认之际。不能无扞格抵捂之叹。故三代教人。必先以小学。收敛身心而若其年纪之已晩者。虽欲追补其欠缺之工夫。肌肤之会。筋骸之束。终无以安其彀率。习其节文。此又敬之一字。所以大有功于后学也。
程子之教人静坐。横渠之教人检束。尹和靖之教人读西铭。皆持敬之说也。敬一也。而其工夫之各有所主。何也。夫敬者。非枯木死灰之谓。未发之前。敬以存之。已发之后。敬以持之。然后体立用行。庶不坠于异端。自程子之言敬。一转而为龟山。再转而为象山。三转而为阳明。至今使江西一派。沉酣迷惑于顿悟之说者。岂程子之使然欤。抑学者之自误欤。
滢修对。持敬工夫。似当以程门旨诀为正。而虽大中至正之道。得其偏处。则不能无弊。此皆后儒之不善学。岂程门之教。自有病耶。
司徒主礼而为小学之事。典乐主乐而为大学之事。故先儒云司徒统教百姓。典乐专教胄子。此固然矣。而只举胄子。不幷及于凡民俊秀者。又何故也。圣门教人。亦以立于礼成于乐。为成就人材之始终。则何必胄子然后方得与于乐之教哉。
晴对。典乐之教胄子。特就其所主而言。非谓但教胄子。而凡民俊秀则不与也。
先儒以小学属存养。大学属省察。小学属尊德性。大学属道问学。夫存养与尊德性。皆是未发工夫。而虽古之根基深厚。造诣高明者。如欲于本原之地下手用力。则每患其当体挠攘。浮念纷纠。况以初学之士。骤告以收敛之工。其扞格难胜。奚啻洒扫应对之徒习其事而已乎。
种仁对。敬者。彻上彻下之工。定志虑摄精神。莫如敬之一字。程子岂不曰洒扫应对精义入神贯通。只一理也乎。
王宫国都。先儒之论说各异。或谓王宫。指小学之在公宫南者言。国都。指大学之在郊者言。此分大小学言者也。或谓王宫。以天子之大小学言。国都。以诸侯之大小学言。此分天子诸侯言者也。何说为得欤。
济鲁对。以王宫。属之天子。以国都。属之诸侯之说。较似平稳矣。
聪明睿智。能尽其性两句。先儒有分知行看者。而后儒之论。又以为能尽其性。是知之到行之极。则此一句。便包上文知其性之知全之之全。然则聪明睿智一句。亦可以分知行耶。
启洛对。聪明睿智。以生知之资而言。能尽其性。以安行之质而言。恐不必于尽其性一句。幷包知行矣。
敬敷五教。礼而非乐也。克谐八音。乐而非礼也。百姓则必以礼为教。胄子则必以乐为教者。亦有其说欤。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宾兴万民。而六艺居其一焉。是则司徒之教。乐亦在焉。岂五帝三王之制。亦有损益而然欤。
崑秀对。小学。礼以治躬。大学。乐以治心。故司徒典乐之教。各有所主。而其实礼之和为乐。乐之节为礼。礼乐岂有二致耶。至于六艺之乐。只是习其节文。与宽栗直刚之教。表里悬殊矣。
聪明睿智之智。以气质之禀而言。仁义礼智之智。以天命之性而言。此两智字。实有理气之别。而朱子语类。因论中庸三十一章。有以睿知礼知之同异为问者。朱子答之曰。便只是这一个物事。而礼知是通上下言。睿知是充扩较得大。以此观之。此两智字。又当为一义。夫聪明睿智。圣人之所独。仁义礼智。贤愚之所同。则失子之若是混看。何也。岂其记者之失。而本义则自不然耶。
翼晋对。中庸文理密察之知。先儒亦以为气质之德。而非众人之所同得者。则与此聪明睿智之智同。而非仁义礼智之智矣。
此序大学之书之书字。教人之法之法字。为全篇骨子。而非后世之所能及以上。法也。及周之衰以下。书也。有法则书不必作。有书则法可以举。而如使尧舜禹汤文武之圣。复作于今。得任君师之责。则当只将现成之书。取为教人之法欤。抑三纲八目。特示其规模之大体。而条教法令之间。尚有待于补拾罅漏者欤。
行恁对。三代之盛。有法而无书。周衰以后。有书而无法。书法二字。即教学污隆之一大关棙也。若使后世圣人复起。则规模之大。节目之详。自当举此以措之。岂于经一传十之外。别有所以补拾罅漏者欤。
此云气质之禀。或不能齐。气质者。果何物欤。气质之说。自中庸三知三行。微发其端。至程张始盛言之。夫气非血气之气。质非形质之质。而具在方寸之中。气以知质以行。则直指气质为心之论。似不为无见。但气质之偏正清浊。自其受生之初。有万不同。人物之辨。由于此。贤愚之等。亦由于此。若谓心与气质。更无区别。是乃心善恶之说。而明德有分数矣。不然而此心之外。更求所谓气质者。又将何所指。而拈其位置。明其体段欤。
儒修对。心与气质。恐不可混称。气质之过不及者。人以此心矫揉。而归于中。则心是气质之论。不几于以心矫心乎。只当于方寸之内。以此心本体之有碍无碍者。为气质矣。
论,孟则曰集注。庸,学则曰章句。其或称集注。或称章句之义。可得闻欤。或云论,孟。集先儒之说而为之注。故曰集注。庸,学。朱子之所自诂训。故曰章句。然则大学所引程子吕氏之说。中庸所引程张侯吕之说。独非集先儒而为之注者欤。
勉兢对。论,孟则有注说而无分章。庸,学则既为之注说。又为之分章。故论,孟曰集注。庸,学曰章句者此也。
五性之目。有仁义礼智信五者。而此举仁义礼智。独不及于信者。何也。或云仁义礼智之实处即信。故不言信。如此则礼之实。节文斯二者是也。智之实。知斯二者是也。但举仁义两端。足可以包五性。又何必并言礼智耶。
煕朝对。五性之有信。如五行之有土。仁义礼智。莫不待信而成。故言四德则信在其中。而无所事于别立名目也。
朱子之训四德。仁则曰心之德。爱之理。义则曰心之制。事之宜。礼则曰天理之节文。人事之仪则。而独于智字。未有明释。故云峯胡氏。以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补之。番阳沈氏。以涵天理动静之机。具人事是非之鉴。补之。双峯饶氏。以知之理。心之别。补之。勿斋程氏。以具别之理。为心之觉。补之。诸说之中。何者为得欤。
馥对。智之一字。虽无明释。而朱子训诂之散在诸书者。则有曰智者。别之理。又有曰。知觉。知之事。合此两说。则饶双峯之训。似最得之矣。〈以上序〉
定静安虑得。五者之中。定是知止后最初功效。而较轻于以下四者。故不曰能定而曰有定。然先儒或以八条工夫。分属于此一节。而以知至属知止。以意诚属有定。以心正属能静。以身修属能安。则知止与有定。便有知行界分。其视静安。似尤费力。然则能字之义。莫紧于此一句。未知分属者。近于凿欤。抑曰有者。自有旨欤。
行恁对。朱子章句。既云物格知至。则知所止矣。意诚以下。则皆得所止之序也。以此观之。此节知止能得相对。为知行之界分可知。今若以定静安三者。逐条贴看。则虽似精密。恐非自然相因之本义矣。
先儒之论明德曰。心属火。缘他是个光明发动底物。故谓之明德。明德之明。果因郛郭之属火而得之耶。夫德之所以明。为其万理毕具。一疵不存。蕴乎气质之中。而不杂乎气质。包乎血肉之内。而不累乎血肉耳。故近世儒者之言曰。甘虽属土。蜜岂成信。此于形而上下之分。尽可谓说得明快。则明德之明。岂可归之于火德之明耶。
翼晋对。火是光明发动底物。而心之质属火。故特取其易晓处。言其光明之一端而已。若论本体之所以明。则为其虚而且灵也。岂可以明德之明。谓是属火之故耶。
卢玉溪。以明德为本心。而后儒多从之。凡云本者。旧然而今不然之称也。至于明德之为心。则四海同此心。万古同此心。原始只是此心。反终亦是此心。故有以明德。譬之于磨镜。而朱子不许曰。镜犹磨而明。人之明德。则初未尝不明。虽其昏蔽之极。善端之发。终不可泯。盖朱子之意。岂不曰明德之大用。特因气质之拘蔽。不能尽其当然之则。若其全体之在中者。何尝以气质拘蔽之故。而有一毫亏欠也乎。然则气质之拘蔽明德。取譬于云雾之掩翳日月则可。取譬于尘埃之点污明镜则不可。尚何有于旧然今不然之可论。而谓之本心者。得无归于语病耶。
种仁对。玉溪所谓本心。以其用之不然。而论其体之本然也。非谓此心之德。亦为气质之所化。而失其得于天之本色也。
知止而后有定。章句曰志有定向。不曰情不曰意。而必曰志者。何也。定向云者。指何处而言耶。
儒修对。情是感物初发底。意是缘情计较底。而至于志则定矣。此所以必曰志。不曰情意。而定向之处。岂非所谓至善之所在耶。
孔氏之著此经。出于何书。曾门之为此传。见于何处。朱子之断以为言。必有所从而受之者。其陈之。
滢修对。朱子之分属经传于孔曾之门。虽以事理推之。而初无的证之可据。故后儒如毛奇龄者。率多歧论。而至于传文之必属门人。盖以诚意章有曾子曰一段。而知非曾子所自记也。
至善若以体用分言。则当属于体耶。抑当属于用耶。先正成浑。学问纯粹。造诣卓越。而其论至善。专属之用。先正李珥。贻书辨难。屡经往复。毕竟归一矣。当初两先正之各守己见。不遽相下。必有所执之说。其陈之。
滢修对。至善无处不在。用固有至善。体独无至善乎。成先正之始属之用者。似因其事事物物各有至善。而处事处物无非已发故也。
则近道矣之道字。与大学之道之道字。同欤异欤。先儒之论。亦多歧贰。或以为则近道矣。与忠恕违道不远。一义。不必指为近大学之道。故或问云。其进有序。而至于道也不远。此岂可作方法看耶。或以为大学之道。是学之方法。则近道矣。犹云得是方法。两节首尾相应。未知二说之中。当以何说。为正义欤。
滢修对。此节则近道矣。后儒或主蒙引。或主困勉录。至今未有定论。而臣意则此道字。与大学之道。明是起结之字眼。恐依困勉录。作方法看。为是。
先儒云格物之格。穷字意多。物格之格。至字意多。同一格字。而先后之间。旨意不同。何欤。且八条训诂。皆在上节。故此节物格知至。虽因旨意之不同。有所分释。而下文则但以明德新民知止能得之分属者。点缀收结而已。朱子笺经之体。尽乎其分金称出。而至于知既尽意既实两句。既非训诂。又非分属。忽将衍语。插入于训诂分属之间者。必有精义之所存。其说可指陈欤。
崑秀对。上节以工夫言。故格字之义。主于穷。下节以功效言。故格字之义。主于至。然穷与至。特有浅深之别。亦岂有二致耶。知既尽意既实两句。盖以八条传文之体。率皆承上起下。而独诚意章。不承格致。正心章。亦不承诚意。故朱子于本章章下。别为说以补之。于此。又以知意心相因之实。重言以申复焉。其旨微矣。
明德者。理欤气欤。朱子之释明德曰。具众理而应万事。夫众理理也。而具之者明德。则明德非理也。万事气也。而应之者明德。则明德非气也。且以明德为理。则理本无情意造作。明德何以有情意造作。以明德为气。则气必有清浊粹驳。明德何以无清浊粹驳欤。
煕朝对。先儒以章句得乎天一句。为合理气言。盖人之心性。皆得于天。而虚灵不昧。则心也气也。具众理。则性也理也。至应万事一句。又合理气以结之。明德既不可偏属理。又不可偏属气。则必合理与气。然后明德之全体大用备矣。
此不曰壹是皆以格物为本。而曰修身为本者。何也。如谓修身之身。包知意心三者。故言身则三者在其中云尔。大学首功。何不曰明身。而曰明明德欤。且物有本末。章句则以明德为本。此节经文则以修身为本。两本字同一本也。而明德修身。首尾衡决。又何也。岂朱子之于经文。犹有所未及照勘而然欤。
启洛对。先儒以为修身为本。即是明德为本。但前就纲领言之。而见其序之不可易。此就条目言之。而仍见其序之不可易云。则明德实包于修身之中。而两本字。初无二义可知。
此云事有终始。何不先言始而后言终也。或问曰。明德新民。两物而内外相对。故曰本末。知止能得。一事而首尾相因。故曰终始。夫一事而首尾相因者。亦必先其首而后其尾。则曰始曰终。岂不合于知所先后之义耶。
启洛对。此节终始。前辈议论甚多。或谓能得重于知止。或谓取贞则复元之义。二说未详孰是。而大抵经传文字。往往有此等处。似当活看矣。
格物。是就物而言。致知。是自我而言。知虽在我。理虽在物。而才明彼即晓此。初无先后次第。故先儒之说。亦以为致知格物。只是一事。所以不谓之先格。而谓之在格物。诚如是也。下节七后中。格致两条。似当变文。而今又不然。何也。或以不曰知致。而曰知至者。辨论格致之无二工。而致者。知之始事。至者。知之终事。若以工夫功效分其字义则可。岂足为格致无二工之验耶。
晋贤对。物格则理之散在万物。而同出于一原者。无不明矣。知至则理之会在吾心。而管摄乎万物者。无不明矣。故格一物。亦可云物格。而至于知至。必全体大用。无少亏欠。然后方可与议。先儒所谓格物致知。只是一胯底事。而及至物格知至。却有两层者是也。〈以上经一章〉
经曰明明德。此当曰克明明德。而但曰克明德者。何也。或曰。此引康诰赞文王之语。则文王之德。虽无明字。孰不知其本明之实耶。此固似矣。而德之本明。何独文王为然。夫人皆然。文王之为文王。正在于克明二字。则何可以文王之德而少一明字耶。或曰。降及后世。斯道湮晦。德之本明。人鲜能知。而昔周盛时。治隆俗美。此德之本无不明。何待文字之形容而后知之耶。此亦似矣。而苟如是。则文王之明命。帝尧之峻德。又何为而曰明曰峻。以著其本体之明。全体之大也。
种仁对。此篇传三章。皆引古书证明经文。而末以传者之意结之。康诰有克明德三字。则下明字。自包于德字。而只此亦可以释明明德之义。如使他书。更有克明明德之训。安知不舍此取彼哉。
此章康诰一节。分属于经文明明德三字。则明字当属经文上明字。德字当属经文之德字。而克字独无归属。章句以能训克。则此只作虚字看耶。然语类云。德之明与不明。在人之克与不克。克是真个会明其明德。以此观之。克字亦重。未知如何分属。方得稳贴。
万始对。宋臣真德秀尝论此章曰。切要处在克之一字。盖其意以此节明字。为本明之明。而将克之一字为工夫。则似当以克字。属上明字也。
康诰太甲帝典。先儒皆作三节看。而其分三节义各不同。或谓克明德。是自明之始事。克明峻德。是自明之终事。顾𬤊明命在中间。为自明工夫。或谓康诰。发明明德之端也。太甲示明明德之方也。帝典著明明德之效也。或谓第一节。平说明明德。第二节。是明之之工夫。第三节。言明明德之极功。或谓周书统言之。商书原其始。虞书要其终。当从何说。为得欤。
滢修对。以始事终事工夫分之者。卢孝孙之说也。以明德之端。明德之方。明德之效分之者。吴澄之说也。以平说工夫。极功分之者。许谦之说也。以统言原始要终分之者。吴季子之说也。言各有主而义实相贯。然其言之𥳑要明切。则抑当以卢说为优欤。
许东阳。以克明峻德。为明其德。以至于大。此说何如。后儒之申此说者又曰。尧之德自钦明文思而推之。至于光被四表。格于上下。故虞书纪之曰。克明峻德。盖是德也。人皆有之。惟尧则峻云云。如此说则克明德。为经文明明德。而克明峻德。为经文明明德于天下。得无与皆自明一句。有矛盾者乎。
翼晋对。人之明德。虽上智。不加毫末。虽下愚。不减些子。特众人。气拘欲蔽。不能全其明且大者耳。如东阳之言。似于明之之外。又若有大之之法。然则章句当曰。峻大之也。而不当曰大也。或问当曰大其德也。而不当曰明其大德也。至于后儒之包新民立说者。蒙引已辨其失。臣何容架叠耶。
陈新安之论此章曰。明德。以此德本体之明而言。峻德。以此德全体之大而言云云。本体全体。所指不同。则明德峻德。果非一物欤。虽以本体谓之峻。全体谓之明。亦未必不合经旨。何如。
种仁对。本体未尝离乎大。而直谓之大则不可。全体未尝离乎明。而直谓之明则不可。今若曰本体未尝不大则可也。岂容以本体之明。通看乎大。亦或曰全体未尝不明则可也。岂容以全体之大。兼言乎明耶。明与峻。同一德也。而所从而言则不同矣。
克明峻德之克字。与克明德之克字。同一克也。而其中亦有大小之不同耶。先儒以克明峻德。为止至善。而先后次第。有不容易云尔。则克明德三字。犹未造于至善之域。而加一峻字。然后方可谓之至善欤。
显道对。此章所引。如中庸末章之三引诗。以尽其反复咏叹之意。则文王之克。帝尧之克。固不可以大小分看。而明德峻德。无非至善。存疑云云。亦恐不免为语病也。〈以上传首章〉
盘铭。即自新之工。而引之于新民之传。何也。朱子于或问曰。以是为自新之至。而新民之端云云。夫自新新民。初无二致。则民未新之前。不可谓自新之止于至善。岂容于新民之端。遽谓自新之至耶。或曰。自新之极。当属明德之止至善。新民之极。当属新民之止至善。明新自有分界。此说亦何如。
世纶对。此章盘铭。承上章自明。而为新民之本。与夫无所不用其极之起下至善。同一例也。明新虽无二致。体用本非一物。故至善章淇澳,烈文两节章句。亦以明德新民之止至善。分开立说。则何可以新民。为自新之至善耶。
苟日新。章句曰。诚能一日有以涤其旧染之污而自新。则当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云云。一日之义。可得闻欤。论语之一日克己复礼。一日用其力于仁矣。格致章。一朝豁然贯通。与此一日。同欤异欤。
翼晋对。此一节。有四日字。而三日字。不过今日明日之意。独上面一日字。看得甚难。若谓心于一日。忽然顿悟。则是何异于佛氏之三昧悟桃耶。故朱子于或问曰。一朝存养省察之功。真有以祛其利欲之昏云云。盖此日字。即指其真个自新之初日。而与夫论语之一日。传五章之一朝。同一旨义矣。
此章为新民之义。而于新民之新。别无工夫之衬著字。何也。作新之新。亦属于民之自新。而不属于在上者之新其民。然则一章之内。最初新民之功。于何可见耶。
种仁对。章内新民之工。恐当以一作字。为最初下手处。亦为末终致力处。盖成始成终。只在此一字。而其动化之妙。有非言语文字之所尽形容也。
此云无所不用其极。而章句释之曰。皆欲止于至善。先儒以为皆欲二字。属无所不三字。止于二字。属用其二字。至善二字。属极之一字。此其分贴。尽觉精密。而或云用字不重。只贴极字推开两说之中。当以何说为正。
翼晋对。卢玉溪。用则非枯木死灰之说。我东先正多有辨说。盖用与止义差有别。止以已得言。用以用力言。则用其极。所以求止于至善。非止于至善也。故章句。不曰皆止。而曰皆欲。似当以后说为得。〈以上传二章〉
缉煕之煕字。章句训以光明。而说文曰煕。燥也。广韵曰煕。和也。皆未尝以光明为释。则朱子之似此立说。果本于何书。而煕之所以为光明者。其义可详言欤。
煕朝对。吴季子云。煕如火光之愈炽愈烈。盖煕之为字。从巸从火。故火有光明之义而煕之义。亦有取焉。然则朱子之诂训。虽未知本于何书。而比诸燥也和也。似尤亲切矣。
章句以为五者。乃其目之大者。学者又推类以尽其馀云云。且以五伦之阙其目者言之。兄弟夫妇长幼下。当下何字。与仁敬孝慈信。对待而为一例耶。
滢修对。夫妇之止于有别。长幼之止于有序。真德秀已言之。而五伦之中。兄弟包于长幼。恐不当别为一目矣。
先儒以切磋琢磨。为求至善之方。瑟僩赫喧。为得至善之验。夫切磋之为格致。琢磨之为诚正。瑟僩赫喧之为修身。经文与章句。所以分属之者。极有条理。则今于八条之中。分格致诚正为工夫。修身为效验可乎。此于经旨。似不相合。而诸家多从之。欲闻其说。
行恁对。金仁山,程林隐。皆以求至善之方。得至善之验。分开立说。此虽本于或问所谓得至善之由。止至善之验。而但由与验相对。则只当以表里看。方与验相对。则不得不以功效看。两先儒所论。恐不免为语病矣。〈以上传三章〉
听讼之道。无出乎使民达其情耳。所宜宛转委曲。俾尽其辞。而此章曰。不得尽其辞云云。藉使讼者之言。果无情实。许其尽言。待其毕说。然后折之。恐无不可。未知如何。
种仁对。泛论听讼之道。则无出乎使民达其情者。诚有如圣教。而此章则专言本末。故论听讼之本。而不论听讼之道。若论听讼之本。则无实者自然畏服而不敢讼也。非禁止使不得讼也。章内本义。恐当如是看。
此云大畏民志。圣人所以使民大畏。民之所以大畏圣人。其道何由。章内似有照应字。可指的言之耶。
崑秀对。听讼犹人。即新民之末。大畏民志。即明德之效。明德新民。本末相对。而章内一使字。乃其照应也。
圣人听讼。所以异于凡人者。以其有使无讼之德也。然所谓使无讼者。即指无情者。不得尽其辞之谓。则人人未必皆无情实。而一切以无讼为贵者。得无推不去之处耶。然则唐虞之士师。周官之司寇。又何为而设也。
济鲁对。讼者。所以争曲直较是非也。藉令甲是而乙非。彼直而此曲。非者曲者。既不敢饰辞于圣人之前。则其直而是者。虽有情实。亦无事于讼。讼之不期无而自无者以此。然此特论本末必然之理而已。圣人之制天下也。岂谓其民之罔或干正。而初不设其具。以待之哉。〈以上传四章〉
补亡章曰。间尝窃取程子之意。以补之。程子固未尝以格致之传为阙而当补。而今乃云尔。何也。其所取程子之意。即何意欤。
晴对。程子虽未尝以格致之传为阙而当补。而或问所引诸条。其曰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穷而至之。所谓格物者。即补亡章。即物而穷其理之意也。其曰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者。即补亡章。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意也。其曰。积累多后。自当脱然有悟者。即补亡章。一朝豁然贯通之意也。以是推之。补亡一章。何莫非取诸程子者耶。
吾心之知。有所未尽。故事物之理。有所未穷。而此章所谓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不尽者。立言之序。似若倒置。何也。
翼晋对。心各有知。物各有理。若以己与物相对而言。则以吾心之知。穷事物之理。故先言人心之灵。而后言天下之物。若从格致上说来。则知不能自明。理穷而后知明。故先言物格。而后言知至。苟不从物理上下手。而求致知之术。是何异于阳明之致良知耶。
先儒之说。则以为表也粗也。理之用也。里也精也。理之体也。东儒之说。则以为在禽兽之理。表亦粗。里亦粗。又或以为无精粗云者。在精则表里皆精。在粗则表里皆粗云云。三子之论。似有不相合者。未知其不相合者。果在何句。而又当以何说为正义欤。
滢修对。以表与粗。为理之用。以精与里。为理之体。即卢玉溪之说也。而先正臣李珥。则以为在禽兽之理。表里皆粗。不可以精粗分体用。此又与玉溪异矣。至先正臣金长生。则发明李珥之意。而所谓理在精。则表里皆精。理在粗则表里皆粗者。说得尤亲切。恐当以东儒之论为正。〈以上传五章〉
此章曰。诚其意。中庸曰。诚者。物之终始。孟子曰。明善诚身。周子曰。诚者。圣人之本。诸说之各言诚字。其旨意与诚其意之诚字。立言下工。果无参差之别欤。
种仁对。经传所言诚字。自有天道人道之别。如此章诚其意之诚。孟子诚身之诚。即人道之诚之者也。如中庸所谓诚者物之终始。通书所谓诚者圣人之本。即天道之诚者也。
心与意。固有体用之分。而情与意。亦有浅深之别耶。先儒有性发为情。心发为意之语。而以情譬之舟车。以意譬人之使那舟车。则是情与意。为两歧而非一物也。又有情是会做底。意是百般计较做底。而以意为因是情而后用者。则是情与意。特一物而有先后也。将何适从欤。我东先儒之言曰。非分心性为二用。而后人。遂以情意。为二歧云云。以此观之。虽谓之性发为意心发为情。亦无不可耶。
种仁对。性无为。心有为。故性之动者。直遂而为情。心之发者。计较而为意。然性外无心。心外无性。情意二字。虽分属于心性。其实情亦心之发。意亦心之发。今若曰心发为情则可。若曰性发为意。则性何尝有造作。而可以不待心而自发耶。
意者。心有计较之谓也。情者。心有感动之谓也。志者。心之所之之谓也。曰计较。曰感动。曰所之者。其分诂异释之义。可以详言欤。
翼晋对。心能统性。而为一身之主宰。故其发也有情有意有志。随物之感。而蓦然发出者。情也。缘是情而商量计较者。意也。因其计较商量。而直趋一事。断定不易者。志也。意可伪而情不可伪。故曰诚意而不曰诚情。意未定而志有定。故曰意阴而志阳。意小而志大。细推境界。其分诂异释之义。不难辨矣。
自慊。先儒或作工夫说。或作功效说。若作功效说。则自字为无味。若作工夫说。则又不如毋自欺。毋字之明指工夫者。如何看。为得耶。
煕朝对。陈新安以自慊为工夫。而先儒多非之。许东阳以自慊为功效。而先儒多从之。然朱子尝曰。自慊是合下好恶时。便要自慊。非谓做得善了。方是自慊。先儒又曰。自慊二字。犹云自家求慊自家也。以用力言。不以成功言。以此两说推之。许说恐不如陈说。而若谓以自慊唤做工夫。不如毋自欺云尔。则章句所谓必自慊之必字。比诸毋自欺之毋字。似尤有力矣。
此章重言慎独。即硏其几谨其微之谓。而已发后省察工夫也。然则此一章之内。果无未发前涵养工夫耶。
滢修对。中庸。论道之书也。故心之发未发。无不该括而备著。大学。论学之书也。故学必自发处始工夫。而未发工夫。有不暇及。然先儒以正心一章。为体上工夫。则以此章为省察。以下章为涵养。亦无不可耶。
自欺与自慊之两自字。上下节慎独之两独字。自与独。果有照应乎。且知自之为自。则可以知独之为独者。此蔡虚斋之说也。其细推参看之妙。须剖析而辨破之。
晴对。前段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能慎其独而为自慊也。后段闲居无所不至。厌然揜其不善。此不能慎独而为自欺也。两独字两自字。一反一正。分明体贴。而后儒或以蔡虚斋此说。谓失经旨。则臣未敢知也。
谨理欲之初分。察事机之将萌。固是极深硏几知微知彰之工。而其著手之难易。用力之先后。亦可一一历指耶。谨之于初分。莫若防之于未然。察之于将萌。莫若图之于不见。今不于体上致意。而必待其动之端者。抑何说也。
启洛对。事物之理。具在吾心。先谨此心。然后可以察是事也。故丘濬衍义补。首言理欲之分。而引此章诚意之工以明之。次言事机之萌。而引易系硏几之训以订之。先后之序著。而难易之说得矣。至若工夫之必待已发。岂不以是非善恶。皆形于几动之初。而浑然本体。无容人力之安排也乎。〈以上传六章〉
心不在焉。章句曰。敬以直之。又曰。此心常存。此则直就心体上涵养之工而言也。一章之内。上节既属之用。下节又属之体。传文初无明的可据。而如是贴释。果无安排之嫌耶。大抵正心二字。先儒或就体上说。或就用上说。又或兼体用说。毕竟何者为是。
滢修对。以经之正心。为兼体用。传之正心。为专言用者。朱克履之论也。以诚意以上。属之用。正心属之体者。熊禾之论也。以正其心之正为用。不得其正之正为体者。胡炳文之论也。以经传之文。实无言体。而朱子急于晓人。必从本原说来者。先正臣宋时烈之论也。诸说之中。臣独以熊说为得。盖此四者之病。特言用之不正。由于体之不正也。不在之病。亦言体之不正。由于用之不正也。而所谓正其心。所谓心不在。无一不以全体之心为心。则传文之明的可据。何以加此。且以或问证之。所谓鉴空衡平。真体本然者。足见其专就体上为义也。
夫子之发愤忘食。有所忿懥也。中庸之戒慎恐惧。有所恐惧也。夫子之乐而忘忧。有所好乐也。孟子之终身有忧。有所忧患也。此四者。皆与事至物来。随感而应。应之既已。我则如故者不同。而未闻以有所为病。形诸圣训。垂诸后世。欲使学者。企而及之。得不悖于此章之义耶。
滢修对。心系于物。则无往不偏。心在于理。则虽偏亦正。此章四有。以系于物者言也。论孟中庸。以在于理者言也。〈以上传七章〉
诚意章。有好恶字。此章。有好恶字。平天下章。又有好恶字。此三章好恶字。同欤异欤。此章。即明新交接之初。平天下。即新民之极致也。传者于新民之始终。必以好恶为说者。其意安在。
种仁对。三章好恶。固无同异之可言。而所言之地头则不同。盖诚意章好恶。就其实诸心而言也。此章好恶。就其行于家而言也。平天下章好恶。就其施于政而言也。盖当人与己之相对。惟其物与我之无间。其要专在于推此好恶。同彼好恶。故新民始终。必以好恶起结。传者之意。其亦深且切矣。
先儒之论以为上章四个有所字。此章五个辟字。皆心之病。但上四者。自身里事。此五者。施于人之事云云。后儒非之曰。此章辟字。即身之病。非心之病。而况章句或问。未见有有所为病之意。则不当以有所对辟字。当以不得其正对辟字。两说者孰得孰失。且此章上节。言身之不修。下节。言家之不齐。而莫知子恶。固属于家。莫知苗硕。依旧不离身上。此亦有说否。
崑秀对。钱氏之以辟与有所作对者。恐不如不得其正之为衬切。盖以上下章文势考之。有所与之其相对。忿懥以下。与亲爱以下相对。不得其正。与辟字相对。而至若谚曰两句。通是身与物接之事。则俱属之家不齐。恐无不可矣。〈以上传八章〉
正心章。言心而及于身。修身章。言身而及于家。传文之体然也。而独于齐家治国章。不特言家而及国而已。却从身上说起。与他章之例不同。何也。
勉兢对。经曰壹是皆以修身为本。齐家章结语曰。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盖自明德至新民。许多工夫。舍不得一身字。故传者于人己交关处。特异其例。使学者。知所本焉。其旨媺矣。
此章言恕而不言忠。故先儒之说。或以为修身以上。忠之事也。齐家以下。恕之事也。或以为有诸己无诸己者。忠也。喩诸人者。恕也。或以为藏乎身三字。忠也。不恕之恕。恕也。或以为发出忠底心。便是恕底事。做成恕底事。便见忠底心。即恕而忠在其中。当从何说为是。大抵论语中庸。皆言忠恕。而言恕则必言忠。未尝有单说恕者。独此章之恕。不兼忠言。岂非合当讲究处耶。
行恁对。忠恕两个。相离不得。故朱子亦尝云忠是本体。恕是枝叶。言恕则忠行乎其间。恐当以最后说为正。〈以上传九章〉
絜矩章上节曰。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下节曰。此之谓絜矩之道。两节立文之不同。必有其说。可详言之欤。
滢修对。先儒论此两句曰。须看是以有此之谓六字。人之心。本无间于己。是以有絜矩之道。己之心。能不间于人。此之谓絜矩之道。臣敢诵之。
此章。明德新民之止于至善也。若就一章之内。欲分三纲领看。则何节为明德。何节为新民。何节为止至善欤。
滢修对。先儒尝论此章之大旨曰。首尾援引。出于经传者几千言。意若不一。然求其緖。率不过好恶义利之两端。而要其归。则亦不出絜矩二字。以此说推之。好恶属德。义利属新。絜矩则所谓至善是也。
好恶得正。然后方可谓絜矩之道。而絜矩一节。专从恶一边立说。不及于好一边。如曰所好于上。以使下。所好于下。以事上云尔。则其于发明絜矩之义。似尤完备。而必也以所恶为说者。果何故欤。
馥对。凡人之不能絜矩。多在于所恶。盖好之境。顺而易。恶之境。逆而难。故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亦此意也。然好恶之几。未始相离。才不以所恶加于人。则其必以所好加于人。可以反观。而此一节之言恶而不言好者。特就其最切要处发明之耳。
礼乐刑政。所以措治之具。而平天下之大经大法也。故孔子论王道。则以夏时殷辂周冕韶舞为先。此礼乐也。孟子论王道。则以井地经界庠序学校为先。此刑政也。而今此平天下一章。无少槪见于礼乐刑政者何欤。
种仁对。大学。治心之书。故虽于平天下章。亦皆从此心上说。夫礼乐刑政。为国之具。诚能不偏不倚。存得此心。则许多节目。自可按成法而行之。如不端本清源。以资出治。则虽有礼乐刑政。都无所用处。此所以无一言及于礼乐刑政也欤。
何必曰利。孟子之开口第一义。而此章献子之说。乃曰以义为利。则传者之取之果何义也。先儒云。仁义未尝不利。但不可先说道利。又不可先有求利之心。以利心为仁义。则便非仁义之正。今此献子之说。不几于以利心。为仁义乎。
翼晋对。此就财用言。故以义与利对说。而以义为利者。即孟子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之意也。不以利为利者。即孟子何必曰利之意也。何尝以利心为义。如伯者之假之云乎哉。
此章言人之性。而先儒以为大学言心不言性者。何也。且以诚意章观之。好恶即意也。而此章则直以好恶为性。好恶二字。固可属之于心。亦可属之于性欤。朱子于经一章。释心字曰。身之所主。于此章释德字曰明德。释性字曰好善恶恶。人之性也。然则心不可谓明德。明德不可谓性耶。先儒每以心统性情为明德。而朱子之随处诂训。若是不同。欲闻其说。
崑秀对。大学一书中。格致诚正。无非从明德上说。而此章所谓拂人之性。即好恶拂于理之谓也。非真以好恶为性也。大抵单指则心。统言则德。身之所主。以单指者言。明德。以统言者言。而好善恶恶。则善恶属性。好恶属心。若以心为明德则可。直以性为明德。则恐为语病矣。然此章慎德。与经一章明德。所从而言者不同。先儒所谓明德。以自修言。慎德。以治天下言者。岂非先得之论耶。
先儒于此章。作八节看。而其所条说。或多傅凿。今若以首节二节。摠言絜矩而为第一节。三诗云。言与民同好恶而为第二节。自先慎乎德。止仁亲以为宝。言不专其利而为第三节。自秦誓。止骄泰以失之。申言与民同好恶而为第四节。自生财有大道。止以义为利。申言不专其利而为第五节。则其于朱子所论一章大旨。尽觉体贴而后来儒者。亦不无似此分开者。此与八节看之说。得失果何如。
诸讲员皆对曰。圣教分节。尽合经旨。臣等无容更达矣。〈以上传十章〉
经史讲义六○大学三○甲辰选。李书九,郑东观,韩商新,李亨达,洪义浩等对。
[编辑]三代以后。六艺之至今传授者。三礼之外。六书则有象形会意之属。九数则有方程句股之类。而最是六乐五射。浸失其真。至于御之一艺。特有五御之名目。而古人成法。殆无可考之处。其精义所存。虽难一一历指。兵家之中。或有旁引参证之书否。
义浩对。臣等所阅者。不过注疏家鸣和銮逐水曲等名目。而其法则初不能博考矣。
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则一闾一巷之辄设大小学。得无近于烦屑耶。
义浩对。闾巷之间。各有党塾之设。则所谓莫不有学者。似以小学属之闾巷。大学属之王宫国都而言也。
自孟子性善之说出。而人皆知性之为理。然初学之士。往往有躐等骛高之患。未见脚踏实地。俛焉孶孶于下学工夫者。此朱子所以告戒门人。而大抵性命之说。夫子之所罕言。虽以子贡之邻于生知。亦叹性与天道之不可得闻。则孟子之言必称尧舜。固有继往开来之功。其视孔门教人之诀。得无迳庭者耶。
书九对。夫子之世。性善之理素明。不待详说而人能自晓。至孟子时。则异端蜂起。邪说横流。及门之徒。尚有如告子之认性为恶。其势不得不直指本原。剖析精微。俾有以矫末俗而阐圣道也。
此云气质之禀。或不能齐。人之气质。既不能齐。则物之于人。其相去悬殊。而或有如虎狼之父子。蜂蚁之君臣。雎鸠之夫妇。鸿雁之兄弟者。能全其性。反复胜于人。何欤。
书九对。人物之生。其得天地之理以为性。未尝不同。而及其受天地之气以为形。然后始有昏明通塞之异焉。如虎狼蜂蚁之类。特其一段明处。本地风光。透露真面。而受气既偏。更不推去。则先儒之以推不推。为人物之分者。盖有以也。
人物之不同。固无论已。均是人也。天以至公之心生人。人受至正之气以生。则宜无智愚贤不肖之等级。而或清或浊。或粹或驳。似若有彼此厚薄于其间。何哉。
书九对。二五之气。推荡往来。有万不齐。而人得是气以生。则得其清粹者。为贤智。得其浊驳者。为愚不肖。亦自然之势。岂上天赋与之时。有所区别安排而然也。
此序䂓模之大。节目之详。先儒或以三纲为䂓模。八条为节目。或以至善为䂓模。三纲八条为节目。当从何说为是欤。
亨达对。恐当以三纲属䂓模。八条属节目矣。
聪明睿智。与知其性之知相应。能尽其性。与全之之全相应。则复其性三字内。知行并包其中耶。抑只说行一边耶。
亨达对。复其性之性。并包知之全之之义矣。〈以上序〉
先儒云仁与义。为定名。道与德。为虚位。则道固有邪正。德亦有吉凶。而德字上。必著明字。然后方见其为明德之本体矣。今此克明德三字之中。以克明二字。并属之于工夫。则夫孰知此德本明之实耶。
书九对。经文既言明德。而传所以释经。则德之一字。自包明字之义在中矣。〈传首章〉
此章玄鸟,缗蛮,文王三诗。皆所以释止至善。则文王之止。固可谓至善。玄鸟缗蛮之止。何足有取于至善之义欤。先儒云。民之止。必于邦畿。鸟之止。必于丘隅。与川流鸢鱼。同一道体。然则邦畿丘隅。果有衬合于取譬之例者耶。
书九对。此只是断章取义。中庸所引旱麓之诗。先儒亦以为泥鸢鱼而言。固不可。舍鸢鱼而言。亦不可。则此书引诗之义。何异于是耶。
缉煕敬止之敬。为人臣止于敬之敬。同一敬字。而亦果有大小浅深之可言欤。先儒以大学一篇为言敬之书。而经一传十。无一敬字。惟有此缉煕敬止之敬。所谓敬者。将如何用工耶。程子有主一无适整齐严肃之训。上蔡有常惺惺之说。和靖有其心收敛。不容一物之论。而若就日用事为上。指其亲切持守之方。则抑有可以一言蔽之者否。
书九对。先儒云。敬止之敬。举全体言。止于敬之敬。指一事言。则两敬字。果有大小之分。而至于持敬之工。存养省察。虽无非此事。若论其亲切下手处。要使此心。常在腔子里而已。〈以上传三章〉
朱子以诚意。为自修之首功。则其所取喩。必是好恶之至者。人之所同好。固莫尚于好色。而若其所同恶。不但止于恶臭而已。今乃以此为心诚好之之证者。何欤。先儒亦尝有辨之者。可详言之。
书九对。此章好恶。专取人情分晓处言之。以喩其必得决去之义。天下之可恶者。亦岂无他。而至于恶臭。则无智无愚。皆能真知其可恶于瞥然之顷矣。
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可以言之于君子。而不可以言之于小人。此章诚于中之属于小人。得无如何耶。且君子者。何义。小人者。何义。贤者。何必谓君子。不贤者。何必谓小人耶。
商新对。小人之真实为恶。如君子之真实为善。故此诚字。特取其真实之意。而借说之耳。至于君子小人之字义。则君者。大之谓也。似本于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而立言也。〈以上传六章〉
或引饶双峰懥是忿之留之说。以忿恐好忧。为心之用。而人所不能无者。以懥惧乐患。为一有之而不能察。然则当以下四字为病而有所。为病之论。误矣。此说何如。
东观对。懥惧乐患。是情之流而成心于内者。此章病痛。以此四字当之。似胜于有所二字矣。
事未来。有期待之心。此先儒所以论心在之病。而但必有可忿懥可恐惧之事。然后情乃随感而应。则事未来之前。将何所为而忿懥。何所为而恐惧耶。且中庸之训。使人通动静恐惧。而大学之教。不要人先有恐惧。此亦有可辨之说欤。
商新对。事未来而期待者。指体上工夫。而与无将迎之义同。盖欲此心之无一毫偏系也。至若中庸之恐惧。以持敬之工夫言。与此章恐怖之恐惧。岂可比论耶。〈以上传七章〉
此章之曰上曰下曰前曰后曰左曰右。接之之境也。曰使曰事曰先曰从曰交。处之之道也。但上下前后处皆异道。而至于左右。则以一交字当之。所谓交者。何义也。圣贤之论恕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亦欲毋加诸人。施字加字。岂不愈于交字之义欤。
东观对。交字。亦是施字加字之意。而交于左交于右。实与交邻之交同矣。
此云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夫天下之广。兆民之众。好恶之不同。如其面之不同。而况且四方之风气各殊。九州之习俗迥异。则政令注措之间。顾安能随人人之好恶。而使之各得分愿哉。
东观对。好善恶恶。人之常情。此章好恶。盖指人心之所同然者言也。若夫拂人之性。则又何必论之耶。
圣人之治天下。未尝以财用为务。故舜命九官。未有理财之职。周官财赋之事。一皆领之于冢宰。而六卿无专任焉。此章絜矩之必以财用为说者。得无与尚书周官相左耶。
东观对。不能絜矩之由。专在于财用。而最难絜矩者。亦莫过于财用。故此章申申言之。盖尚书周官。平天下之制度。此章。平天下之心法。言各有主。则又何疑于详略之不同耶。〈以上传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