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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谷集/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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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文谷集
卷之十六
作者:金寿恒
1699年
卷十七

八首,附书启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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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谏时以郑之问请罪,承严旨避嫌启丁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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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问凶逆之罪,实是亘万古所未有,而天下之人所得以诛者也。今日台阁之请以按法,岂出于一时偶发之论哉?实举国公共之言,而百世无异议者也。两司之臣,既以举国之言,陈大义而力争,意殿下赫怒显戮,以明伦纪,而天听久靳一兪,人情固已大郁矣。及其命议大臣,窃意大臣必将下循国言,上赞天诛,不使妖腰凶喘假息于晷刻之间也,今乃有不然者。取考文书之议既行,王府所藏之疏见逸,圣明遂寝拿命,台论终归虚套,使覆载难容之贼,动色窃笑,跳梁自恣,臣等窃不胜痛心焉。

之问凶疏中不忍闻之语,传播国中,于今三十馀年。而光海时政记纂修之时,始见其文字,当时士夫多有目睹而切齿腐心者。继有两司按律之请,而特未敢形言其不忍闻之说,故追罪之典,止于流窜。此贼罪恶,不待今日而昭著无馀。万口一谈,皆曰可杀,则不此之信,而必欲取考不必有之文籍,以为断案,实臣等之所未晓也。

反正之初,收辑昏朝文籍,而不能严密,多致轶漏。其时固多人言,此贼疏本之见逸,无足怪也。其疏虽逸于王府,其语之播在人口者,不翅明若左符,则原本有无,非所可论。今日国人,岂皆无状,而自做凶悖之语,以为构诬之计乎?况为人臣子,声罪母后,独投凶疏,前后至四,则其罪岂不足以诛耶?顷者箕城之民诟辱长吏,刑官奏谳,请以取招科罪,而殿下下教峻责,直令勿问照断。此贼负犯,视此孰重而不信国人之公言,必取决于文籍之有无乎?此尤臣等之所大惑也。

且臣等尝有所愤慨于心者。近来人心陷溺,义理晦塞,虽如之问之悖逆,人之深恶而痛斥者几希。至牵于颜情,惑于方技,虽不敢显为伸救,其欲遮护而掩匿者,亦或有之。世道至此,诚极寒心,无异乎之问之至今不死也。今日朝廷处置,虽出于好生恶杀之心,而臣等窃恐因此而后世之乱臣贼子将无所惩惧也。臣等俱以无似,忝居言责,论一罪关宗社之贼,而言不见信于上下,竟致王法屈而不行,公议遏而不伸,反为凶人伸理之口实,将何颜面一刻冒玷于台阁乎?请命递斥臣等之职。

再避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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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问罪恶之彰著,固不系于疏本之有无,而乃因取考文籍之议,两司按法之论,终格而不行,此臣等之不得不引避者也。伏见掌今赵克善避辞之批,辞旨严峻,有非臣子所敢闻者,臣等相顾震栗,罔知措躬之所。臣等虽极无状,粗识分义,何敢以义理晦塞等语,上加于君父,而亦何敢疑圣明之有私自陷于不测之罪乎?之问穷凶极恶之状,通古今所未有,而所谓不忍闻之说,既不敢形诸文字而上达,则圣明之未尽洞烛,固其所也。而凶言之传播耳目,已过三十年之久,国言藉藉,昭不可掩,则人情所同,孰不愤惋?而或有牵于颜情而不能斥绝,惑于方技而未免迎致,狃以为常,恬不知怪,一端义理几乎熄矣。此臣等之所以寻常叹慨于世道者也。

至于平壤乱民之罪,不待取服而行刑,则臣等之取以为证者,只欲明之问之可杀,不待于考信文籍也,有何一毫他意于其间乎?臣等徒知嫉恶,辞不达意,致勤情外之教,无非臣等平日事君无状之致,此实臣等之罪也。幺麽馀孽有同腐鼠,论其罪逆,人得以诛,而据法之请,既未回天,言不见信,反承严旨。当此静摄之日,渎扰至再,臣等之罪,至此而尤大矣,何可一刻仍冒乎?请命镌去臣等之职。

政院以左参赞宋浚吉处传谕之命不得奉行,兼陈所怀启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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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右尹权𫍰上疏,即遣史官传谕左参赞宋浚吉事传教矣。伏见其疏末端之辞,则有曰“朝廷试宥善道之罪,而殿下特命追谕浚吉,责之以‘君臣既已诚心相孚,决不可以人言遽去’,则浚吉不信圣心则已,不然,宁得不还”云云。盖其意必欲先宥善道之罪而追谕浚吉,使之还来也。善道罪恶,舆情之所共愤,两司齐发,请以按律,则岂可因此一人之言,沮遏方张之公议乎?善道之罪,既不可宥,而不宥善道之非,直为传谕宋浚吉,又非权𫍰之本意,依疏辞传谕之命,恐不得奉行矣。

且观其疏辞,极言善道之不可罪,而至谓之敢言之士。夫敢言云者,忠戆敢谏之谓也。善道疏中构诬两臣之事,姑置不论,至如上犯先王之语,亦可谓之敢言乎?举此一款,他可知矣。人之所见不甚相远,而不料其言之乖戾一至于此也。伏想圣明必已洞察,而是非之辨不可不明,区区所怀,幷此仰陈。

大司宪时因严教避嫌启癸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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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府之称为二品衙门,既非《法典》所载,今之通关六曹与监司,明是谬例,不可不厘正,故臣等相议论启矣。伏承圣批,以“内侍府必有印信,考见某品可也”为教,臣等取见内侍府印信,别无某品书塡之事。昨日启辞所谓“更有何可考”云者,盖以此也。圣批又以不察之甚为教,臣等不胜惶惑之至。

《大典》序列各司,一从衙门品秩,虽如医译诸司,皆书某品衙门。若以内侍府定为二品衙门,则何独不列于各司,而序在杂职之首,不言某品衙门乎?尚膳之职,虽曰二品,付禄之际,升降无常,有同递儿职,则印信体制,虽与二品印式相似,而何可与外朝二品比而同之乎?通关之当否,实不系于印样之大小。臣等愚昧之见,终未晓圣意之所在,而既承不察之教,何敢晏然仍冒乎?请命递斥臣等之职。

大司宪时因严旨避嫌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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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即伏见梁达源核处回启判付,以“事甚无据,依前判付施行”为教,臣等不胜惶愧震悚之至。达源之诟辱士夫,既非幽独之地隐微之事,则播诸听闻,有难掩匿。谏院论启之初,殿下即施罢职之罚,则殿下亦不以达源为无罪矣。达源缄答之辞,顾乃节节相反,有若全无是事而勒加罪案者然,其巧饰欺蔽之状,一见决矣。殿下不能无疑惑于此,至下核处之命,不但此事本无可核之端,揆诸事体,大有所未妥。臣等待罪风宪,决不可苟焉奉行,敢有所覆启矣,无据之教,又出意外,是自明之言,信于公论,执法之臣,轻于阉䜿也。此岂平日所望于圣明者哉?

噫!近日台阁所论凡系宦寺之事,殿下一切挥拒,当初达源拿问之请,终未蒙兪,物情固已有歉。而至于循例勘律之启,亦不准许,反有核处之别教。一小宦夺官,有何所顾惜,而靳难至此,使刑馀之辈揶揄而增气,臣等窃为圣明发一慨也。且念臣等虽极无似,职是言责,如有骫法不职之罪,则直斥而谴罢之亦可也。今乃置之其职,斥以无据,强之以不可曲顺之事,在圣明待台阁之道,恐不当如是也。无据之台官,既不可一刻冒居;胶固之初见,亦不可到今遽变。况臣等当此艰虞孔棘之日,虚窃荣宠,尸素随行,未有丝毫仰补衮职。而因一么么之事,终至贻累于圣德,臣等之罪,益无所逃。请命罢斥臣等之职。

庭请从权启甲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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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昨诣宾厅,仰陈从权之请,至再至三,而天听邈然,终閟一兪,臣等相顾遑遑,益不胜煎迫之至。仰惟殿下哀慕罔极之中,不忍遽从权制,号恸陨绝之意,溢于辞表,臣等每承圣谕,肠摧泪迸。如使玉体少可以扶持时月,则何故强事渎扰,拂乱圣心至此哉?顾念今日之请,晷刻是急,有不容但已者。夫恐伤一时之怀,不勉终孝之道,以此施之于侪友之间,亦未免为姑息之爱矣。臣等若徒以烦渎为嫌,强咈为惧,而不以帝王之孝圣贤之训,仰勉于圣躬,则其不诚不忠之罪,将安所逃免哉?

噫!人子之于亲丧,固所自尽,苟极其情,宁有穷已。而古之圣贤既以餰粥疏食之节,著之《礼经》,以为通行之制。又必以顺变权宜之道,反复垂训,至有不慈不孝之戒,诚以胶常而不知变,则孝子顺孙,必无全者矣。其意所在,可谓深切,是岂忍人之所不忍,而训后世以不可行之道哉?况帝王之孝,自与匹夫不同。前代之事,臣等不暇远引,至于我朝列圣,执丧之礼,卓冠百王,传为家法。其于抑哀从权之际,亦岂不有所不忍于心者?而犹且俯而就之,罔或有过,岂不以宗社之所付托,神人之所依归,有不容自轻其身也?今日殿下之所遵行,其不在于此乎?

又况殿下平日气力,已与平人万万不同,而积年调摄之馀,罹此茶毒之痛,哭泣之哀、容色之戚,有以潜销暗铄于中者,理势之所必至。虽无著见之疾病,已有不胜其忧者,矧今种种诸证,迭作叠出,元气之柴削,日加一日。苟不及今变而通之,终有必至之悔。念及于此,不觉懔然心寒。殿下其可不思宗社之重寄,固守匹夫之小节乎?

传曰:“子能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孝矣。”慈圣末命眷眷于圣躬者,不翅丁宁恻怛,即殿下之所亲承也。以慈圣常时惟疾之忧,监殿下即今致毁之过,则陟降在天之灵,其衋伤疚念于冥冥之中者,当复如何也?以殿下出天之孝诚,以慈圣之心为心,则亦何忍恝然于在耳之遗教,而不思所以仰体之也?臣等玆率百僚,造庭疾号,不得请则决不敢止。伏愿殿下深加睿念,勉抑至情,俯察臣民公共之请,亟遵祖宗已行之制,千万幸甚。

宾厅从权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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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不吊,群生无禄,奄遭今日之恸,大小皇皇,靡所仰赖,举国臣民之所颙望,只在殿下之一身。而冲年巨创,号擗过节,气力之柴削,理所必至,臣等区区之忧,固无所不至矣。昨伏见大王大妃、王大妃两殿下药房之教,惊遑煎迫,尤不知所出。从权之道,不容晷刻少缓,前席合辞之请,药房、政院之启,竭尽底蕴,而天听邈然,竟靳勉从,臣等尤不胜闷郁之至。仰惟殿下哀疚罔极之中,遽闻此请,抑情顺变,有所不忍于心者。而第念不忍一时之摧陨,终贻莫及之后悔,非达孝也。

夫匹士居丧,犹以灭性为戒,况帝王之孝,不在疏水之节。诚以上有祖宗之投艰,下有臣庶之系望,有不敢自轻其身也。况殿下气血未充,脾胃脆弱,平日居养,既与恒人不同,而到今伤损,尤有万倍于恒人。苟不及时通变,渐至澌缀之域,则其将置国家于何地耶?思之至此,不觉懔懔,殿下独不念及于斯耶?考之《礼经》,则圣贤有著明之训;参之故事,则列圣有通行之制。大行大王陟降之灵,不可不慰;两大妃殿劝谕之旨,不可不遵。臣等玆敢来诣宾厅,疾声仰吁。伏乞勉抑孝思,亟从权制,以副神人之望,宗社幸甚,臣民幸甚。

仁敬王后昇遐后,复礼举行日时陈辨启庚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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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行王妃昇遐之后皋复之礼,虽未免差迟,以其时事势时刻推之,决知其不犯于翌日之晓,故臣之献议,以成服日限从二十六日始数之意仰陈矣。今见左议政闵鼎重献议,有云“四更后始行复礼”,右议政李尚真献议,则又以为“昇遐虽在二十六日,而复礼行于二十七日之晓,以此计六日,既非无据”云,臣于此不胜惊陨战栗之至。

礼云复而后行丧事,复礼果在二十七日,而以此为始数之日,则二十八日小敛,是第二日也,三十日大敛,是第四日也。初丧敛殡,礼之大节,而皆先一日而行之,则其为失礼陵节,不但成服之径行而已,岂不为臣子靡及之悔哉?

臣之当初所推知者,在于苍黄急遽之际,犹不敢自信,通问于其时分药房提调金锡胄,则答以“复礼之行,在于三更一点,提调以下举哀,在于三更三点”云。三更四点以后方为翌日,则左右相献议中所云云,似出于传闻之误。而以此流布中外,则必有以敛殡之先时径行为疑者,所关非细,前后曲折,不得不具陈。

北道掌试时民瘼书启各条下附注黄签付标,系特旨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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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承命掌试北道,兼为采访民瘼,凡系沿路所闻大小弊瘼,谨此条陈于左。而其中自本道可以裁处之事,则不为举论,只以大段切急之弊,必须自朝家变通者,枚举书启,以备睿览。

本道还上各谷数多之弊,实为病民之第一端。盖会付元谷之外,各色添入之谷,比他道甚多,逐年增加,以耗生耗,每年计户分给,一户所受,多至七八十石,少不下三四十石。本道土瘠民贫,一人农作,一年所收,能得数十石者无多,而到秋纳籴之际,虽尽竭其所有,亦不能充其半,倾财破产,终至于流亡而后已。流亡者之逋欠,又为侵征于邻族,其为怨苦之状,不可殚记。每常分粜之时,民人辈辄诉本官,请勿分给元谷,只令备纳当年之耗。各邑守令心知其不可,而目见民间难支之势,或有不得已许之者,以此名之曰“卧耗”。事之无实,莫甚于此,而民怨所在,槩可见矣。前监司徐必远备陈此弊,启请变通,而庙堂以军饷事重,终至防启。目今民生之以此受困,殆甚于倒悬之急。设令日后军饷果有不足之患,坐视目前病民之至此,胶守无变,则恐非随时制宜之道,而古所谓浚民膏血以实之者,不幸近之。臣之愚意,自今粜谷勿用一半分给之规,或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除出分给,而严饬各邑,区别年条,用旧蓄新,则二三年之间,谷物似不至于腐败,而可无多数勒给之弊矣。至于常平厅、监ㆍ兵营谷物,亦令一体施行,而元谷外各色添入之谷,则并减其耗,如流亡绝户指征无处之类,令本道查出荡涤,则庶可以少纾民怨。请令庙堂从长禀处。黄签付标内:“元谷及常平厅、监兵营诸色谷物,并三分之一粜籴,各邑月课米,限三年减除,指征无处者则令本道查核启闻。”

本道内奴婢其数最多,镜城以北,以米收贡;明川吉州端川利城北青五邑,则收捧八升细布一匹;洪原以南,则在前亦收米纳仓,以补军饷矣。自乙未推刷以后,始捧五升布一匹,一年一匹之贡,泛论则轻于他道。而贡布升数,若非加一层,则例未免见退,故所谓八升细布,名虽八升,实则九升。其丝缕之细,异于他麻,百田难得一束,织造之工,又非人人所能为,率多给价贸纳。其价以四升布计之,则几至十数匹。至于洪原以南各邑,则只有四升布,咸兴一境,则行用只是麤布而已,四升布亦非土产,而所谓五升贡布,亦必以六七升布备纳,然后得免点退之患。臣到本道闻之,则麻田一日耕所出,不过六匹布,而内奴一人,能有一日耕麻田者几希,一家之内,或有父子兄弟同居者,则所征贡布,或至十数匹之多。并与输运价、人情价而计之,则其数几何?及至上纳之际,内司官吏辈操纵侵虐,罔有纪极,称以看色,就其贡布每一同,择执一匹,使头目改充其代。或以元贡布择充人情之价,贡布则称以未收,不为成给尺文,幷夺其所持马匹。头目辈称贷月利,被困万端,往往自京逃走,则自内司移文本道,再征其贡于奴婢辈,艰得改备上送,则其操纵侵虐之弊,又复如前。故贡布之不得准纳,或至数年之久。奴婢辈一番征贡,荡竭家产,终至于流离丐乞,其流离者之身贡,又征于一族。所谓一族,自备其贡,犹患不赡,又从而代纳他人之贡。其号怨疾苦之状,足以感伤和气,沿路民瘼,莫甚于此。臣之愚意,八升细布,若难全减,则或降其升数,或两人幷定一匹,洪原以南身贡,或依前捧米,或降捧四升布,无去处流亡者之身贡,特令查出荡涤。至于内司操纵之习,若非别样变通,终无以痛革,或令户曹收捧移送内司,则可以少除其弊矣。即今京各司滥捧人情之弊,无处无之。自户曹收捧之际,亦难保其无此患,而臣在本道,槩闻物情,则各司虽有人情之费,只是下辈责征而已。内司则官员与下人符同分利,其欲无厌,尤不堪支当,若许直纳于户曹,则实为大惠云。窃闻曾前亦有如此之䂓,请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七八升布,自户曹给价贸易,输送内司,而其身贡则户曹以五升布捧用,洪原以南,则降等捧上,流亡无去处者,则令本道查核启闻。”

诸宫家赐牌奴婢收贡之时,各宫差奴辈每年下来,身贡之外,称以土产膳物,种种征敛作弊,不一其端。自今本道内奴婢切勿赐牌于宫家,则可除一分之弊。请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元属则勿为定给,间定则定给,而其贡膳自内需司元奴婢一体收捧,以所捧之物,计数分送于诸宫家。”

内奴束伍军,在前除其身贡,其意有在。窃闻顷者有依他收贡之令,旋又还寝,而辛丑、壬寅两年身贡,仍令追征,故各邑今方督捧云。贫残之辈,一时幷备累年之贡,势所末由。且既有仍令除贡之令,则已往应免之贡,似不必追征。特命一幷蠲减,实合事宜,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并减除。”

北道民人不举子之弊,言之久矣。臣入北路,详加访问,则此事比比有之。北路之人呈状于臣者,自陈其弊,不以为讳。其顽蠢无识,诚可寒心,而求其所由,则情亦戚矣。盖北道之民,生理最艰,身役最重,一家之内,或有父子累人并应军役者,卖其雇工,卖其田宅而不足,则鬻妻与子,终至于自鬻其身。且本道民丁鲜少,无一人无役,每年岁抄闲丁,各邑无以充数,呱呱稚弱之儿,皆入搜括之中,增其年岁,征其价布,故生一子则邻里相慰,夫妇相泣而弃于道云,闻来良可䀌然。使民父子不相保,实非王者之政,不可不首祛此弊。着令道臣宣谕各邑,自今民间有怀孕者,使之随即报知。既产之后,题给食物,如有弃置,而他人收养,则许令仍为已子,而此不过一时末务,必须轻其身役,俾有乐生之心,然后可杜其弊源。请令庙堂熟讲禀处。黄签付标内:“产子后,题给食物,弃子者严立科条禁断,岁抄闲丁,亦为减半。”

六镇守令,锺城一邑外,皆以武弁差送。盖以边备为重,而似闻六镇之人,皆愿一得文守令云。廉贪治否,虽曰不系于文武,谨慎之武弁,不如常调之文官。至于策应上司之际,形势顿异,边民情愿,盖出于此。在前稳城府使,亦以文官交差矣。臣意不必以锺城定为文窠,六邑守令,皆以文官轮回差遣,以副民愿似当。请令庙堂禀处。黄签付标内:“依此施行。”

南北道各邑捧铁之规例,创乎壬辰乱后,盖为本道无产铁之处,收捧民间,以备不时之用。而久远所捧,屡失于兵乱,即今留储,亦近二万斤。自官家逐年勒捧于民结,而民间亦无得铁之路,皆以农器锄镰之属,零零收合以纳,多有怨苦之端。姑无紧急需用,又不打造军器,而徒贻民弊,有乖事宜。前头如有不时用铁之处,则虽或加捧,今姑停罢,恐无所妨。请令庙堂禀处。黄签付标内:“限五年停捧。”

本道量田在于去壬寅年,到今六十年之后,地多陈荒,田结欠缩,而凡干贡物,不计时耕实数,皆以当初元结数卜定,民役之偏重,职由于此。道内物情,皆愿改量田,不然则随起收税,庶有保存之望云。请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民情皆愿改量田云,量田便否,问于本道监司后处之。”

常平厅以谷换布,既非旧规,而其所折价未免太重,贫残之民元定贡赋之布,亦患难办,自愿换贸者绝少,各邑迫于上司之令,勒定征布,取怨不赀。此事如难停罢,则或加定其价,或降其布品,俾无抑卖之怨宜当。请令该厅禀处。黄签付标内:“一从其处市直贸布,俾无抑卖之怨。”

户曹所纳人参价布,初以五升布卜定,而近年以来,以六升布征纳。南道则细布至贵,六升一匹之价,多至三升布十五匹,远路载运,点退改备之际,为弊益甚,依前还捧五升布,或量减其数,似不可已。请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依前以五升布还捧。”

司宰监所纳黄大口、白大口,虽是土产,近来海错,渐不如前,难得合用之鱼。而该司点退之弊,日以益甚,所给赂物少不满意,则至使本官领去之人直为进排供上,人情所费,倍簁责出。且黄大口则干正尤难,自前必于冬间,预为措备,趁春夏上纳,而近来该司称以国用不足,来年所纳,一半除出,使之引纳。绝远之地,一年贡物,分二巡上纳,往来駄载、人情作纸之费,有倍于前。请令该曹申饬官吏,痛禁点退之弊,别样料理,俾无引用之举。黄签付标内:“不足之数,勿令引纳,自户曹料理贸用,分二巡上纳之规停罢。”

北道虽少文学之士,至如镜城吉州士子辈,则治经成诵者颇多,而东堂初试额数,只是三员参榜实未易。且去京绝远,不能如他道儒生之入京居斋,得参殿讲初试,故或有终身矻矻,抱恨无成而死者。大比科额,固不可有所增加,而每年公都会,《小学》初试,不过为校生辈免讲之资,实无所益。臣意《小学》初试则姑为停罢,代以四书、三经考讲试取,则虽难望其通明经术,犹为此善于彼,而东堂初试之数,因此稍加于前,似或便当。请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公都会,《小学》初试,每年三人内减一人;东堂初试,三人外更加三人。”

本道各驿驿吏数多役歇,故叛主避役之辈,争相投属厚赂,驿吏辈变幼暗录于形止案,既为录案之后,则据定驿役,作一逋逃之薮。且形止案无关由本官之事,藏在本驿,秘而不出,故本主虽欲争辨,无可凭考之地,终未免坐失奴婢,事极痛惋。自今每式年,形止案使地方官同参查正成册,一件输送本官,以备考据,则可防其任意潜录之患。请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依书启与地方官同参查正。”

三水甲山新出身,例当赴防于六镇,而今年六镇农事凶歉,不无主客俱困之患。且亦是边上待变之地,在前或有出身换防之规云。请令该曹禀定分付。黄签付标内:“已施。”

镜城有所谓国屯田十石落地,虽未知创设于何时,槩闻当初则收聚民力,使之耕耘,每年输入仓中,以为会录之地矣。其田最甚瘠薄,又因川反浦落,绝无可耕之处,民不堪苦,齐诉愿罢。故遂废耕作,量其所出每年百石,收合于民间,以为会付之谷,虽曰流来已久,不但穷民白地办出之难,既废屯田,仍捧百石之谷,事甚无据,似不可不停罢。请令该曹禀处。黄签付标内:“依此停罢。”

高原郡梁泉寺位田七十馀卜,曾于癸亥反正初,依裁省厅事目,许属大同以补民役,而自上年内需司直发移文,其田所出使之作布上送云。虽未知其曲折如何,而四十馀年大同所属之田,一朝见夺于内司,则事理诚极不当。且本郡素是至残之邑,不可不还给以补其万一。请令该曹查出禀处。黄签付标内:“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