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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鉴/卷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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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编卷二 明通鉴
前编卷三
江西永甯知县当涂 夏燮编辑
前编卷四
【前纪三】起阏逢执徐,尽柔兆敦牂,凡三年。

太祖元至正二十四年(甲辰,一三六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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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丙寅朔,李善长、徐达等帅群臣奉太祖即吴王位。先是诸臣以功德日隆屡表劝进,太祖曰:“今戎马未息,创夷未苏,天命难必,人心未定,若据称尊号,诚所未遑,俟天下大定行之未晚。”善长等固请,乃许之建百官,置中书省左右相国,以善长为右相国,达为左相国,常遇春、俞通海为平章政事,立子标为世子,仍以龙凤纪年,下教称令旨。【考异】毕氏通鉴考异云明祖尊奉龙凤见于明人纪载者皆称皇帝圣旨吴王令旨。钱辛楣据《陶学士集》首所载髓凤十年二月、十二月令旨各一通,即至正之二十四年也,今按《潜庵史稿》至正二十四年正月太祖即吴王位,下教令。而自此至二十六年所有教谕皆称令曰,此太祖奉龙凤正朔之确证,今从之。谕善长等曰:“建国之初,首在正纲纪。元氏昏乱,纪纲不立,主荒臣专,威福下移,由是法度不行,人心涣散,遂致天下骚动。今将相大臣宜以为鉴,协心图治,毋苟且因循取充位而已。”又曰:“礼法,国之纪纲。礼法立,则民志定,上下安。建国之初,此为先务。吾昔起兵濠梁,见当时主将皆无礼法,恣情任私纵为暴乱,由不知驭下之道,是以卒至于亡。今吾所任将帅,皆同功一体之人,自其归心于我,即与之定名分,申约束,故皆禀号令无敢异者。尔等为吾辅相,当守此道,无谨于始而忽于终也。”

二月,乙未朔,大祖以武昌围久不下,复亲往视师,辛亥至武昌,趣攻城。城东有高冠山,汉兵据其上,俯城中可瞰也,亟命夺之。诸将相顾莫敢前,傅友德帅数百人一鼓先登,矢中颊洞胁不为动,卒夺焉。敌有骁将陈同佥突抽槊驰入中军帐下,太祖坐胡床,疾呼曰:“郭四为我杀之。”郭四者,兴之弟英也。英持枪奋臂一呼,应手而殒。太祖曰:“尉迟敬德不汝过也。”解战袍赐之。陈理、张定边见事急,潜遣卒缒城走岳州,告其丞相张必先使入援。至是必先引兵至洪山,去城二十里,大祖命常遇春率精锐乘其未集,击败之,遂禽必先。必先骁勇善战,军中呼为“泼张”,敌方倚以为重,及被禽,缚至城下示之,曰:“汝所恃者泼张,今已为我禽,复何恃?”必先亦呼定边曰:“吾已至此,兄宜速降。”定边气索不能言。后数日太祖复遣友谅旧臣罗复仁入城谕理使降。复仁,吉水人,初事友谅知其无成,遁去遂从太祖,因请曰:“主上推好生之德,惠此一方,使陈氏之孤释保首领,而臣不食吉。臣虽死不恨矣。”太祖曰:“吾兵力非不足,所以久驻此者,欲待其自归,免伤生灵耳,汝行必不误汝。”复仁至城下号哭,理惊召之入,复相持哭,哭已问故,复仁谕以太祖意。辞旨恳切。时陈氏诸将无右定遇者,定边亦知不可支。癸丑,陈理肉袒衔璧帅定边等诣军门降。理见太祖俯伏战栗,莫敢仰视。太祖见其幼弱,起挚其手曰:“吾不尔罪,勿惧也。”令宦者入其宫,传谕友谅父母,凡府库储蓄悉令自取之。遣其文武官僚以次出门,妻子资装皆俾自随。师围武昌凡六阅月而降。士卒无敢入城市,晏然不知有兵,城中民饥困,命给米振之,召其父老抚慰,民大悦。于是,汉沔荆岳郡县皆相愿降。乙卯,置湖广行中书省,以枢密院判杨璟为参政。初友谅之从徐寿辉也,其父普才止之不听,及贵往迎之,普才曰:“汝违吾命,吾不知死所矣。”普才五子,长友富,次友直,又次友谅,又次友仁、友贵。鄱赐之役,友仁、友贵皆前死,至是理败悉送之应天。

叛将李明道闻太祖定武昌,惧而走,翦髯发逃之武甯山中,有识之者缚送武昌。太祖数其反复之罪,诛之。

是月,以陶安为黄州知府。时黄州初下,太祖思得重臣填之,曰:“无逾安者。”遂有是命。【考异】安守黄州《龙飞纪略》龙系之至正二十一年。《陈氏通纪》系之二十年皆误也。且是时末平友谅,何缘便下黄州。今据《学士集》有是年二月令旨。

三月,乙丑,太祖至应天。丙寅,封陈理为归德侯。

丁卯,置起居注给事中。

戊辰,以中书左丞汤和为平章政事。时和守常州,率元帅吴福兴以舟师徇黄杨山,遇张士诚水军,击败之,禽其千户刘文兴等获风船六艘,故有是命。

己巳,谕中书省臣曰:“郡县官年五十以上者,虽练达政事而精力就衰,宜令有司选民闲俊秀年二十五以上资性明敏有学识才干者,辟赴中书与年老者参用之。待老者休致而少者已熟于事,如此则人才不乏而官使得人其,宣布此意,令有司知之。”

庚午,江西行省以陈友谅镂金床进,太祖观之,谓侍臣曰:“此与孟昶七宝溺器何以异?一床工巧若此,其它可知。陈氏父子穷奢极靡,焉得不亡命毁之?”

初太祖平各路皆置翼军总以元帅。至是罢诸翼元帅府,置十七卫亲军指挥使司。

辛未,太祖御西楼,有军士十馀人自陈战功以求陞赏。太祖谕曰:“尔从我有年,才力勇怯我纵不知,将尔者必知之。尔有功予岂遣尔?尔无功岂可妄陈?且尔曹不见徐相国邪?今贵为元勋,其同时相从者犹在行伍,予亦岂忌之?以其才智止此不能过人,故耳尔曹苟能你黾勉立功,异日爵赏我岂尔惜,但患不力耳。”于是军士乃不敢复言。

夏四月,甲午朔,太祖退朝与郎中孔克仁论前代成败因,曰:“秦政暴虐,汉高帝起布衣以宽大驭群雄,遂为天下主。今元政不网,群雄尽起,皆不知修法度以明军政,此其所以无成也。”又曰:“今天下用兵,河北有博啰特穆尔,河南有库库特穆尔即扩廓帖木儿,关中有李思齐、张良弼。然有兵而无纪律者河北也,稍有纪律而兵不振者河南也,道路不通馈饷不继者关中也。江南则唯我与张士诚耳,士诚多奸谋尚间谍,御众无纪律,我以数十万之众,修军政,任将帅,俟时而动,其势有不足平者?”克仁对曰:“主上神武,当安天下于一,今其时矣。”

丙申,命建忠臣祠于鄱阳湖之康郎山,祀丁普郎、张志雄、韩成、宋贵、陈兆先、余昶、昌文贵、王胜、李信、陈弼、刘义、徐公辅、李志高、王咬住、姜润、石明、王德、朱鼎、王清、常德胜、王凤显、丁宇、王仁、汪泽、王理、陈冲、裴轸、王喜仙、袁华、史德胜、常惟德、曹信、逯德山、郑兴、罗世荣并前战抚州门未死复从战康郎山而死之程国胜,凡一十六人。又命建忠臣祠于南昌府,祀赵德胜、李继先、许珪、赵国旺、牛海龙、张子明、张德山、夏茂成、徐明、朱惜以上十人皆死于友咏攻南昌之难者、刘齐、朱叔华、赵天麟以上三人皆陷吉安临江,执至南昌城下而死者。、叶琛、万思诚以上二人死于祝宗康泰之难者。凡十有五人,并追封赠勋爵有差【考异】康郎山之祀三十六人,连程国胜数之,见上至豫章之祀。据《明史·赵德胜传》言立忠臣祠于豫章,并祀十四人,以德胜为首。所云十四人者除德胜数之,交义甚明,而诸书所记皆据十四人之语。于是《纪事本末》遗去赵国旺、郎氏七,《修类稿》遗去朱叔华,又有赵德昭无赵国旺,或一人而二名欤。毕氏通鉴于康郎山作三十五人,遗去程国胜,又于南昌作十四人,遗去赵国旺,皆沿旧史之误。不知赵国旺之死已于抚州门之战,记其与李继先等同在战死中,何以南昌之祀未及详考而遗之。今悉据《明史·赵德胜传》所载十五人及三十六人之名详析书之。又按《潜庵史稿》亦云丁普郎等三十五人,赵德胜等十四人,盖亦据《明史》传中语而不知其一除赵德胜数之。,一除程国胜之传中所载人,遂事皆有考,核并不误也。

乙巳,太祖闻诸功臣家僮有横肆者,召徐达、常遇春等谕之曰:“尔等从我起身艰难成此功勋,匪朝夕所致。比闻尔等所畜家僮乃有恃势骄,恣逾越礼法,小人无忌不早惩治之,它日或生衅隙,甯不为其所累,宜速去之。如治病当亟除其根,若隐忍姑息,终为身害。”

丙午,中书省言湖广行省所属州县故有铁治,方今用武之际,非鐡无以资军用,请兴建炉冶,以备鼓铸,从之。

丁未,命左相国徐达帅兵取庐州,左君弼闻达至,惧不敌,走入安丰,留部将殷从道、张焕等守城,达督兵围之。

己酉,命中书省凡商税三十取一,多者以违例论改,在都官店为宣课司,府州县官店为通课司。

壬戌,命江西行省置贷泉局,设大使、副使各一人,颁大中通宝、大小五等钱式使铸之。

是月,平章俞通海等帅兵略刘家港败张士诚兵,禽其院判朱琼等。

中书省进宗庿祭享及月朔荐新礼仪,太祖览毕,悲不自胜,谓宋濂、孔克仁曰:“吾昔遭世艰饥馑,相仍当时二亲俱在,吾欲养而力不能给。今赖天地之佑,化家为国而二亲不及养,追思至此,痛何可言?”因命并录皇考妣忌日、岁时享祀以为常。

五月,丙子,太祖御白虎殿阅漠书,问起居注宋濂、郎中孔克仁曰:“汉治不三代者何也?”克仁对曰:“王霸杂故也。”太祖曰:“谁执其咎?”曰:“在高祖。”太祖曰:“昔高祖刱业遭秦灭,学燔诗书未遑礼乐。孝文令主正当制礼作乐,以复三代之旧,乃逡巡未遑,使汉业终于如是。帝王之道,贵不违时,三代之王有其时而能为之,汉文有其时而不为,周世宗则无其时而欲为之者也。”又问克仁:“汉高起徒步为万乘主,所操何道?”对曰:“知人善任使。”太祖曰:“项羽南面称孤,仁义不施而自矜功伐。高祖知其然,承以柔逊,济以宽仁,卒以胜之。今豪杰非一,我守江左,任贤抚民以观天下之变。若徒与角力,则猝难定也。”【考异】此与上论前代成败事皆见《克仁傅》、《纪事本末》,一系之四月,一系之五月,盖五月谕汉治兼有宋濂在侍也。证之《皇明实训》则论汉治在五月丙子,今从之。

六月,戊戌,湖广溪洞长官向思明等纳款。思明元所授湖广安定宣抚使也。初陈友谅据湖湘间,诸苗畏其强,友谅又啖之以利,往往资其兵力为之驱使。及友谅既败,太祖进克武昌,湖南诸郡望风归附。于是,思明以元授宣抚使印来上请改授,乃命仍置安定等处宣抚司二,以思明及其弟思胜为之,又置怀德军民宣抚司一,统军元帅二,其它各溪洞皆置长官。于是,降者踵至,太祖谓廷臣曰:“治国之道,必先通言路。夫言犹水也,欲其长流,水塞则众流障,遏言塞则上下壅蔽。”戊午,复谕廷臣曰:“国家政治得失,生民之休戚系焉。君臣之间,各任其责,不宜有所隐避。若隐蔽不言,相为容默,既非事君之道,于己亦有不利,自今宜各尽乃心,直言毋隐。”

秋七月,丁丑,徐达、常过春克庐州。时州城被围三月,众皆饥困不能战。张焕与贾丑潜通款于达,谓攻东门约为内应。于是进兵亟攻之,城中诸军悉救东门,焕乃断吊桥开西门纳我兵入城,执其部将吴副使并左君弼母妻及子,皆送建康,以指挥戴德守之。

己卯,左君弼部将许荣以舒城降,仍命荣守之,改庐州路曰府,置江淮行省,命平章俞通海摄省事镇之。兵革之际,民多逃匿,通海日加招辑,为政有惠爱,复业者众。

是月,元博啰特穆圃举兵犯阙,初御史大夫罗达锡旧作老的沙与知枢密院事图沁特穆尔旧作秃坚帖木儿得罪于元太子。太子欲诛之,乃奔大同为博啰所匿,帝以罗达锡母舅,故欲寝其事,而太子不可。时丞相绰斯戬旧作搠思监宦者布木布哈旧作朴不花附太子,必欲穷究其事,帝无如之何。会库库特穆尔驻太原,与博啰构兵屡败之。太子方倚以为重,乃下诏诬博啰与罗达锡等谋不轨,削其官职,夺其兵,命库库率兵讨之。博啰不受诏,遂举兵犯关索绰斯戬,布木布哈杀之。至是又合图沁特穆尔兵,再犯京师。前军抵居庸关,库库遣部将白索珠旧作锁住以万骑入卫,与战于龙虎台不利,遂奉太子犇太原。于是博啰入朝,诏以为中书左丞相,仍论以与库库特穆尔各弃宿忿,弼成大勋,皆不听。【考异】据《元史·顺帝纪》初次在四月至七月,又合兵犯阙,库库与战不利,乃奉太子奔太原。辑览则系之四五两月,今据《元史》牵连记之。

八月,壬辰朔,常遇春、邓愈等徇江西上流未附州县,率兵讨新淦之沙坑麻岭、牛陂诸寨平之,执叛将邓志明送建康,与其兄克明皆伏诛。

乙未,命徐达会参政杨璟徇荆湘诸路。

戊戌,常遇春、邓愈等复吉安。先是遇春次吉安,遣人语饶鼎臣曰:“吾今往取赣可出城。”一言而去,鼎臣不敢出,遣其幼子出见遇春,坐而饮之酒,遣之告曰:“归语而父,将欲何为?匿而不出,吾往矣,不能为尔留,可善自为计。”鼎臣惧,即夜弃城走。明日,遂下之,乃引兵趋赣州。

是月,张士诫使人面数元江浙丞相达什特穆尔过失,勒令自陈老疾避位。又言丞相之任非士信不可。士信即逼取其所掌符印,自为江浙行省左丞相,徙达什于嘉兴,幽锢之。士诚又讽行台,为请于朝使,即真王。元御史大夫布哈特穆尔旧作普化帖木儿不从,乃使入至绍兴,索行台印章,布哈封其印寘之库曰:“我头可断,印不可与。”又迫之登舟曰:“我可死,不可辱也。”从容更衣赋诗仰药而死。达什闻之曰:“大夫且死,吾何生为?”亦仰药死。士诚遂专有江浙,委政于士信。士信既为江浙丞相,乃广建第宅,蓄声妓,恣荒淫,每出师不问军事,辄携樗蒱蹴鞠,拥妇女酣宴。宠信黄敬夫、蔡彦夫、叶德新三人,皆谄佞憸邪,日事蒙蔽。一时有黄菜叶西风十七字谣。西风,谓建康兵也。太祖闻之,谓诸臣曰:“吾诸事经心,法不轻恕,尚且有人欺我。张九四终岁不出门,不理政事,有不败者乎?”九四者,士诚小字也。【考异】黄蔡叶三人姓,借“菜”为“蔡”也。《明史·张士诚徐违传》皆同,而三人姓名皆具《士诚传》中。诸书多作王蔡叶,而毕氏通鉴前作“黄”,后作“王”,尤矛盾不合也。十七字谣见《明史·五行志》曰:“丞相做事业,专用黄菜叶,一朝西风起,干鳖。”

九月,辛巳,命中书省绘塑功臣像于卞壶蒋子文庿,以时遣官致祭。其南昌及康郎山、处州、金华、太平府各功臣庿亦令有司依时致祭,其未褒赠者,谕功定拟以闻。

甲申,徐达、杨璟等帅师进攻江陵,故汉平章姜珏诣达乞降,且曰:“当死者珏耳,百姓无辜。”达善其言,下令禁兵侵扰,列郡闻之,皆望风归附。乙酉,遣裨将傅友德徇夷陵,故汉守将杨以德率耆民出降,乃改江陵路曰荆州,夷陵曰峡州,寻徇潭州,湘乡土酋易华集少壮据黄牛峰十馀年,至是达使招降之。又故汉归州守将杨兴亦以城降,达以兴为千户守州城。

是月,方国珍弟明善攻平阳。初温州土豪周宗道据平阳,数为明善所偪,乃率众诣处州参军胡深降。深帅兵援,击败之,遂下瑞安。于是,谋进兵温州,国珍惧,请轮岁币银二万两,太祖许之,乃谕深班师还。

冬十月,常遇春等圃赣州久不下,太祖闻之曰:“熊天瑞区守孤城,如笼禽并兽,复何能为?但恐城破之日,杀伤过多耳,当以保全生民为念,昔邓禹不晏诛僇,子孙世昌,此可为法。向者鄱阳之战,友谅既败,生降其兵,至今为我用。苟得城,无民将安用之?”时天瑞拒守益坚,其子元震窃出觇兵势,遇春亦乘数骑出。元震猝遇之,初不知,既遇春还,始知之,复来袭。遇春遣壮士挥双刀击之,元震奋铁抒挝以拒,且斗且却,遇春曰:“壮男子也。”舍之去。

张士诚遣其弟士信寇长兴,永兴卫指挥耿炳文指挥同知费聚击败之,覆其将宋兴祖。

十一月,辛酉,置湖广提刑按察司。

张士信愤长兴之败,再益兵入寇,围其城。时太祖命平章汤和自常州往援。辛巳,与士信战,自巳至申不解,杀伤相当。耿炳文自城中出,内外夹击,大败之,俘其士卒八千馀人而还。炳文守长兴凡八年,大小数十战,战无不克,故士诚迄不得逞。

是月,湖广土官覃垕、夏克武来降。

十二月,庚寅朔,徐达克辰州。时辰州为故汉左丞周文贵所据,达先遣指挥张彬击之,文贵部将张川拒之于白云阖,彬败之,文贵弃城走,遂克辰州。又分遣傅友德攻衡州,守将邓祖胜弃城退保永州,于是衡州亦下。

丙辰,新淦邓仲谦作乱,袭破州治,杀知州王真。江西大都督朱文正遣参政何文辉指挥薛显等讨之。仲谦,志明从子也。【考异】王真,《潜庵史稿》“真”作“贞”。

是月,太祖复与库库特穆尔通好,贻书曰:“博啰犯阙,古今大恶,此正阁下正义明道不计功利之时也。然阁下居河南四战之地,承颖川新造之业,而博啰寇犯不己,虑变之术,诚未可以不审。阁下何靳一介之使,渡江相约?予地虽不广,兵虽不强,然春秋恤交之义,常切慕焉。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又何彼此之分哉?英雄相与之际,正宜开心见诚,共济时艰,毋自猜阻。”库库得书留使者不报。【考异】致库库书,毕鉴系之是月己巳。按是月庚寅朔,无己巳也。疑“己”字为“乙”字之误,今不书日。

太祖元至正二十五年(乙巳,一三六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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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己巳,平章常遇春、参政邓愈等克赣州。时熊天瑞被围凡五阅月,粮尽,乃遣子元震出降,寻天瑞亦肉袒诣军门,尽献其地,遇春送天瑞于应天。太祖闻遇春不杀,喜甚,遣使裦谕之曰:“予闻仁者之师无敌,非仁者之将不能也。今将军破敌不杀,捷至,予为将军喜。虽曹彬之下江南何以,加兹将军能广宣威福,保全生灵,予深有赖焉。”先是天瑞据赣常加赋横敛民财,太祖命悉罢之,并免去年秋粮之未输者。元震本姓田氏,为天瑞养子,善战有名,遇春喜其才勇,荐之授指挥,后复姓田氏。【考异】克赣州《明史》本纪、《潜庵史稿》及诸书皆作正月己巳。是年正月己未朔,己巳乃十一日也。毕氏通鉴系之己未,疑误也。《友谅传》言天瑞拒守五越月,《邓愈传》亦云五月克之,盖遇春以去年九月至赣也。《遇春传》作六月,今不从。壬申,遇春进师南安,遣麾下逾岭南招谕韶州诸郡之未下者。于是,故汉韶州守将张秉彝及南雄守将孙荣祖各籍其兵粮来降。遇春命指挥王玙守南雄,秉彝守韶州。时左相国徐达亦徇宝庆路,克之。于是,靖州军民安抚司及诸长官司皆来降,湖湘悉定,达与遇春皆振凯还。

进邓愈江西行省右丞,愈时年二十八。兵兴诸将早贵者,李文忠外,愈其一也,行军最严,善抚降附,方自赣还军至吉安。时饶鼎臣走据安福,愈遣兵讨之,部卒掠其男女千馀人。安福州判官潘枢告愈曰:“将军奉扬天威,以除祸乱,渠魁未殄,而良民先被其害,非吊伐之义也。”愈立起惊谢,趣下令掠民者斩,大索军中所得子女尽出之。枢因闭置空舍中,自坐舍外煮糜粥食之,卒有谋夜劫取者,愈鞭之以徇。枢因悉护遣还其家,民大悦。愈还至富州,复讨山寨,平之。

参政何文辉、指挥薛显等讨新淦邓仲谦,斩之。

甲申,大都督朱文正以罪被执,归。初文正从渡江有功,太祖问以若欲何官,文正对曰:“叔父成大业,何患不富贵?爵赏先及私亲,何以服众?”太祖善其言,益爱之。及江西平,文正功居多,太祖赏诸将,念文正前言知大体,锡功尚有待也。文正遂不能,无少望,性素卞急,至是益暴怒无常,任掾吏卫可达,夺部中子女。按察使李饮冰奏其骄侈觖望,太祖遣使诘责,文正惧,饮冰益言其有异志。太祖即日登舟疾驶至南昌城下,遣人召之。文正仓卒出迎,太祖泣谓之曰:“汝何为者?”遂载与俱归。至应天,马后力解之曰:“儿特性刚耳,无它也。”群臣请寘于法,太祖曰:“文正固有罪,然吾兄止此一子,若寘之法则绝矣。”宋濂进曰:“主上体亲亲之谊,置之远地则善矣。”乃免文正官,安置桐城,未几,卒。文正子守谦,时方四岁,太祖抚之曰:“尔父倍训教贻,吾忧尔。它日长成,吾封爵尔,不以尔父废也。”命马后育之。

乙酉,阅将士,命镇抚率军士分队习战,胜者赏银十两,其伤而不退者亦以其勇敢赏之,仍赐之医药,谕曰:“刃不素持必致血指,舟不素操必致倾覆,若弓马不素习而欲攻战鲜不败者,故使汝等练之。今勇健若此,临敌何忧不克?爵赏富贵,惟有功者得之。”顾谓起居注詹同等曰:“兵不贵多而贵精,多而不精,徒累行阵。近闻军中募兵多冗滥者,吾时为试之,冀得精锐以待用也。”又谓同曰:“孙武杀吴王二宠姬以教兵,此司马迁好奇之论也。夫以吴国之众,岂无数十百人与武习兵,乃出宫人试之?且当时武欲试其能,亦何必妇人哉?”

二月,己丑朔,陈友定侵处州,参军胡深帅兵往援。友定闻深至,遁去,深追至浦城,守将拒战,深击败之,遂下浦城。

辛丑,命千户夏以松守临江,张信守吉安,单安仁守瑞州,宋炳守饶州,并属江西行省节制。又命参军詹元亨总制辰沅曲靖宝庆等州郡,听湖广行省节制。

丙午,张士诚遣其司徒李伯昇帅马步舟师二十万逾浦江报诸全之怨也。伯昇挟叛将谢再兴攻诸全之新城,造庐室,建仓库,预置州县官属,为持久必拔之计,又分兵数万据城北隅遏我援师。行省参政胡德济坚壁拒之,告急于严州行省左丞李文忠。文忠令指挥张斌率兵出浦江,遥为声援。士诚又以兵自桐庐溯钓台窥严州,文忠命以舟师拒之,分署诸将各为备御居守,自率指挥朱亮祖等驰救。丁巳,去新城二十里而军,德济潜使人告贼势盛,宜少避其锐,以俟大军。文忠曰:“以众则彼胜,以谋则我胜。昔谢元以兵八千破苻坚百万,兵在精不在众也。”乃下令曰:“彼众而骄,我少而锐,以锐当骄,一战可克。且其辎重山积,此天以富汝曹也。”勉之诘朝军,方食候,卒告敌至。文忠悉精锐张左右翼,使元帅徐大兴、汤克明等将左军,严德、王韶等将右军,而自以中军当敌冲。会胡深遣耿天壁以援师至文忠,军益奋,与诸将申约束,即横槊引鐡骑数十,乘高驰下,直出阵后,冲其中坚。敌以精骑围文忠数重,矛屡及膝,文忠大呼,手格杀其骁将数人,所向皆靡。左右军乘之,德济亦帅城中将土鼓噪而出,土诚兵大溃,逐北十馀里,斩首以万数。文忠命收兵会食,遣朱亮祖、张赋追殄馀寇,燔其营落数十,获伪同佥韩谦等六百人,甲士三千,马八百,委弃辎重铠仗如山,收旬日不尽,伯昇、再兴仅以身免。太祖闻捷大喜,召文忠、德济入京,赐御衣名马,寻擢德济行省右丞。

三月,辛巳,平章常遇春至应天,太祖御戟门颁赏劳将士。【考异】此据毕氏通鉴所记,《明史》本纪则但有四月庚寅命常遇春徇襄汉诸路之语,而不言其还至应天,证之。《遇春本传》则云自赣州还定安陆、襄阳,似遇春无还至应天之事。今按遇春以正月平赣,若不还应天,则襄阳之行不应迟至四月,盖振凯还应天,以三月至,四月复出。毕氏盖据实录,今从之。

癸未,起居注宋濂乞归省金华,太祖赐金币遣之。濂侍左右,太祖尝召讲春秋、左氏传,进曰:“春秋乃孔子裦善贬恶之书,苟能遵行,则赏罚适中,天下可定也。”太祖一日御端门,口释黄石公三略,濂曰:“尚书、二典、三谟,帝王大经大法毕具,愿留意讲明之。”已谕赏赉复曰:“得天下以人心为本。人心不固,虽金帛充牣将焉用之?”太祖悉称善。至是濂还家,进表谢,复致书世子,勉以孝友敬恭,进德修业。太祖览书,大悦,召太子为谕书意,赐札裦答,并令太子致书报焉。【考异】据《明史》濂传讲春秋以下二事皆系之乙巳,告归之前,证之。文集行状讲春秋则壬寅八月事,乃至正二十二年也。论三略则乙巳正月事,即是年之正月也。王圻《续文献通考》亦系之至正二十五年正月。濂即以是年三月告归,今牵连并记之告归之下。

夏四月,己丑朔,参军胡深进攻建甯之松溪,克之,获陈友定守将张子玉。太祖闻之,喜,曰:“子玉骁将,禽之则友定破胆,乘势攻之,理无不克。”深既下松溪,留元帅李彦文安辑其众,因请发广信、抚州、建昌三路之躁兵,规取八闽。【考异】《纪事本末》四月乙丑,按是月己丑朔无乙丑也。“乙”字当为“己”字之误,今从毕氏通鉴。太祖遣广信指挥朱亮祖由铅山,建昌左丞王溥由衫关会深齐进。

庚寅,命常遇春徇襄汉诸路,大祖尝与徐达等论襄汉形势曰:“安陆、襄阳跨连荆蜀,乃南北之襟喉,英雄所必争之地。今置不取,将贻后忧。况沔阳新附,城中人民多陈氏旧卒,壤地相连,易于煽动。辟之树木,安陆襄阳为枝,沔阳为干,干若有韵,枝叶亦何有焉?今宜赠兵守沔阳,庶几不失其宜。”至是始命遇春往取之。

五月,庚申,广信指挥王文英率师趋铅山,次佛母岭,遇陈友定之兵,击走之。

乙亥,平章常遇春攻安陆,克之,禽其守将任亮,以沔阳卫指择吴复守安陆。己卯,进攻襄阳。【考异】《明史》本纪作乙卯,误也。是月无乙卯,今据《潜庵史稿》作己卯。其守将弃城遁,遇春追击之,俘其众五千,伪佥院张德、罗明以谷城降,送之建康。先是,遇春既行,太祖复命江西右丞邓愈领兵继其后,谕之曰:“凡得州郡,汝宜驻兵以抚降附。若襄阳未下,则令遇春分兵半集沔阳,半集景陵,汝居武昌,使声援相应以遏寇之奔轶。”愈奉命行,寻授愈湖广平章,使镇襄阳。又调浙东挺提刑按察使章溢为湖广按察佥事。太祖复以书谕愈曰:“汝戍襄阳,宜谨守法度,山寨来归者,兵民悉仍故籍,小校以下悉令屯粮,且耕且战。汝所戍地邻库库,若汝爱加于民,法行干军,则彼所部皆将慕义来归,如脱虎口就慈母,汝其勉之。”愈于是披荆棘,立军府,营屯练卒,拊循招徕,威惠甚著,溢至湖广。以荆襄初平,多废地,请分兵屯田,且以控制北方,太祖从之。

是月,浙东元帅何世明败张士诚兵于新溪,又败之于柴溪。胡深等兵至蒲城,亦败陈友定兵于浦城之南。

六月,丁酉,克安福。州饶鼎臣弃城走茶陵。先是邓愈遣兵攻安福,不克。太祖复命元帅王国宝会江西参政何文辉讨之,至是始下。

壬子,参军胡深进兵攻乐清,克之,禽方国珍镇抚周清等送建康。时朱亮祖等已至闽,深遂会兵攻崇安、建阳,克之,进攻建甯。时陈友定将阮德柔婴城固守,军次城下,亮祖欲攻之。深觇氛祲不利,谓亮祖曰:“天时未协,将必有灾。”亮祖曰:“天道难知山泽之气,变态无常,何足征也。”迫深进兵,深犹持不可。德柔以兵四万屯锦江逼深阵后,亮祖督战益急,深不得已,遂引兵鼓噪而进,破其二栅。德柔悉精锐扼深军,围之数重。日已暮,深突围出,伏兵忽起,马蹶被执。友定素重深,礼遇之,深因盛称太祖神圣威武,天命有归,且援宝融归汉故事以喻友定。友定虽不听,亦无杀深意。会元使至,督趣之,遂遇害。深久莅乡郡,驭众宽仁,用兵十馀年未尝妄僇一人。太祖尝问宋濂曰:“深何如人?”濂曰:“文武才也。”太祖曰:“然浙东一障,吾方倚之。”比伐闽有星变,太祖曰:“东南必折一良将。”至是深果应之。太祖闻报,深加悼惜,遣使祭,追封缙云郡伯。

乙卯,下令课民种桑,凡农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木棉各半亩,十亩以上者倍之,其田多者率以是为。差有司亲临督率,不如令者有罚,不种桑使出绢一匹,不种麻及木棉出麻布棉布各一匹。

是月,以儒士滕毅、杨训文为起居注,谕之曰:“吾见元大臣门下,士多不以正自处,唯务谄谀以求苟合,见其人所为非是,不相与正救,及其败也,卒陷罪戾。尔从徐相国幕下久而无过,故授尔此职,宜尽心所事,勿为阿容。”又曰:“起居之职,非专事纪录而己,要在输忠纳诲,致主于无过之地,而后为尽职。吾平时于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犹寻绎不已。今尔在吾左右,不可不尽言也。”复命毅、训文集古无道之君,若夏桀、商纣、秦始皇、隋炀帝所行之事以进,曰:“吾观此者正欲知其丧乱之由以为鉴戒耳。”

秋七月,丁巳朔,命降将张德山归襄阳招谕未附山寨。

初,故汉守将周安闻友谅亡,即以永新归降。行省即遣安守之,及讨安福饶鼎臣,安疑而复叛,仍结诸山寨拒守。太祖命平章汤和移师讨之,克其十七寨,禽伪官三十馀人,围其城。【考异】汤和讨永新山寨,毕鉴叙于正月,据其下令之月也,实则和之进兵在七月。《明史》本纪不书。《潜庵史稿》以为七月丁巳。《纪事本末》同惟连叙斩周安事于下,乃牵连并记之体,实则斩周安、克永新皆闰十月事也,证之《明史·汤和传》言和围永新凡五阅月,则是以七月攻,闰十月下,正与五阅月之语合,故史稿别书克永新于闰十月戊辰,今从之。

庚甲,故汉左丞周文贵之党复攻陷辰溪。总制辰沅等州事、参军詹允亨遣兵讨之。

甲子,太祖复贻元库库特穆尔书,令还我使者汪河,不报。

壬午,置太史监,以刘基为太史令。【考异】《明史》本纪不载历,志则始于吴元年上《戊申历》。然是时刘基为太史院使,不云太史令也。证之《职官志》言明初置太史监,吴元年改监为院,秩正三品,即院使也。据此则初名太史监,设太史令,后改为太史院,乃设院使,故《潜庵史稿》系设太史监事于是年七月壬午。毕氏通鉴同,盖皆据《洪武实录》也。若基传言吴元年以基为太史令,上《戊申大统历》,此牵连记之,实则吴元年改授基为太史院使也,今分书之。

是月,元博啰特穆尔等伏诛。先是库库特穆尔以兵攻大同,取之,元太子乃趣,大举以讨博啰亡。何博啰幽皇后,索元帝所爱女子,帝怒欲图之。于是,威顺王子华善旧作和尚受密旨谋于士人徐士本,结壮士金诺海旧作金拜海等六人挟刀衣中立延春门东排仗内,会博啰入奏事,壮士突前以刀斫中其脑,六人者遂攒杀之,罗达锡被执,图沁特穆尔遁,寻被禽,皆伏诛。明日,遣使函博啰首诣太原,诏太子还京,并命库库特穆尔扈从入朝。

令从渡江士卒被创废疾者养之,死者归其妻子。

八月,周文贵复攻辰州,千户何德帅轻骑直抵其寨,败之。文贵走保麻阳,德追击又败之,文贵遁去。

九月,丙辰朔,置国子学,以故集庆路学为之。

是月,元库库特穆尔至京师诏授太尉、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兼知枢密院事。

蜀明玉珍遗其参政江俨通好,太祖命都事孙养浩报之。时玉珍取云南失利,诸将暴掠不能制,太祖复以书戒之。

冬十月,戊戌,太祖以张士诫屡犯疆场,将举兵讨之。下令曰:“士诚启衅多端,袭我安丰,寇我诸全,连兵构祸,罪不可逭。今命大军致讨止,于渠魁在彼,军民无恐无畏,毋妄逃窜以废农业。已敕大将军约束官兵,有掳掠者,以军律论。”辛丑,命左相国徐达、平章常遇春、胡美及同知枢密院冯国胜、左丞华高等率马步舟师水陆并进,规取淮东、泰州等处。时士诚所据郡县南至绍兴与方国珍接境,北有通泰、高邮、淮安、徐宿、濠泗至济甯与山东相距。太祖谋先取通泰诸郡,剪其羽翼,然后专事浙西,故命达总兵以次取之。

乙巳,徐达兵趋泰州、浚河、通州,遇士诚兵,击败之,驻军海安坝上。丁未,进兵围泰州新城,击败士诚淮北援兵,获其元帅王成。己酉,士诚复遣淮安李院判援秦州,常遇春击败之,禽万户吴聚等,遣人论城中降,伪将严再兴、夏思忠、张士俊等拒守不下,益兵围之。

饶鼎臣既走茶陵,复合浦阳群盗于南峯山寨,时出侵掠。癸丑,遗元帅王国宝等击败之,鼎臣遁去。

信州盗萧明帅兵攻饶州,时陶安自黄州移守饶,集诸父老论以“粮实城坚,但能坚守,数日援兵至可破也。”因与千户宋炳亲率吏民分城拒守,选勇健为游兵,昼夜巡捍,而请救于江西行省。安登城论贼曰:“尔众吾民也,反为贼用,得毋失计乎?”皆唯唯,贼众登城,安命射之,矢下如雨,贼不敢逼越。三日行省援兵至,遂大败之,萧明遁去,禽其伪招讨都海万户袁胜斩之,诸将欲屠从贼者,安不许,日:“民为所胁,奈何杀之?”太祖闻之,赐诗裦美,州民建生祠祀之。【考异】《明史》本纪不载。证之《陶安传》则以为陈友定之兵。按友定时据建甯未必远至饶州,图取江西之地。故诸书皆以为信州盗者近之。《潜庵史稿》亦云信州贼萧明盖闽连界。友定方强,或萧明等假其旗帜以入寇,亦末可知。证之《学士集首》所载刘辰《国初事迹》亦但云寇至攻城而已。又《明史稿》书十一月,信州盗陷婺源。证之诸书即萧明也,此必自饶败遁。饶婺连界,故复寇婺之事,今据《潜庵史稿》及毕鉴。

闰月,乙卯朔,江阴水寨守将康茂才亟遣人报曰:“张士诚以舟师四百艘出大江,次范蔡港,别以小舟于江中孤山往来出没,请为之备。”太祖揣知其情,谕达等曰:“寇初非有攻江阴直趋上流之计,不过分驻舟师设诈疑我,使我陆战之兵还备水寨。我兵既分,彼又将弃水趋陆,捣吾之虚,此一诡策也。又闻常遇春出海安七十馀里击寇,寇兵不过万人,此非有抗我大军之势,不过欲诱之深入,去泰升既远,彼必潜师以趋海安,使我军势分,首尾衡决不及救援,此又一诡策也。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尔,宜审虑。使至,即令遇春驻师海安,慎守新城,以逸待劳,何患不克?泰兴以南并江寇舟亦宜备之。”己未,太祖亲至江阴茂才水寨,觇察军情。

戊辰,平章汤和克永新,执周安送建康,斩之。

庚辰,徐达、常遇春克泰州,禽士诫守将严再兴等。捷闻命达等以便宜守城,亟乘胜徇未下诸郡县。于是,遣千户刘杰分兵徇兴化,士诚守将李清战败,闭城拒守,士诚复遣将援清,杰击走之。

是月,元封库库特穆尔为河南王。时巴咱尔旧作伯撒里为右丞相,累朝旧臣,而库库以后生晚出与之并相,居两月即请南还视师。是时,中原虽无事,而江惟川蜀皆非元所有。太子屡请出督师,元帝难之,至是特封库库,命总天下兵而代之行。于是,库库分省以自随,官属之盛几与朝延等,寻还河南,欲庐墓终丧,左右咸以为爰命出师不可中止,乃复北渡居怀庆,又移居彰德。

十一月,辛卯徐,达进攻高邮,太祖恐其深入敌境,不能策应诸将,乃命冯国胜帅所部节制高邮,俾达还军泰州,图取淮安、濠泗。会士诚兵寇宜兴,达渡江击败之,俘其士卒三千馀人。

甲午,元帅王国宝邀击饶鼎臣,败之。鼎臣中弩死,馀党遂溃。

是月,信州盗萧明自饶州败走,复寇婺源。知州白谦力不能御,怀印出北门,赴水死。

十二月,张士诚遣兵八万寇安吉。初广德翼元帅费子贤从邓愈下武康、安吉,遂筑城守之。士诚兵数来犯,辄败去。至是命张左丞盛兵来攻,而子贤所部仅三千人,坚壁拒守,设车弩城上,射杀其枭将二人。乙卯,解围去,子贤以功进指挥同知。【考异】毕氏通鉴言费聚败士诚寇安吉之兵,误也。证之《明史·聚传》言聚从征淮安、湖州、平江有功,所谓从征湖州者乃从耿炳文守长兴御士诚。叠次寇长兴之兵非安吉也,子贤乃专守安吉之将。《明史·附金兴旺传》中言子贤取武康、安吉筑城守之。士诚数来犯,辄败去,最后张左丞以兵八万来攻,子贤仅三千人,守甚固,设车弩城上,射杀其枭将二人云云,即指此事也。《纪事本末》、《潜庵史稿》皆作子贤。今并据《明史·子贤传》叙入至子贤败士诚之兵。《史稿》系之是月乙卯,乃十二月初二日也。毕鉴误作十二月庚子朔,庚子乃十一月十七日,盖是年十一月甲申朔也。士诚之兵以十一月庚子来攻安吉,至十二月乙卯始败去,义当如此。但庚子非十二月,尤非十二月之朔,此则舛误之尤甚者。今据《潜庵史稿》。

左丞相徐达自宜兴还兵攻高邮,士诚遣其左丞徐义由海道入淮援之,义怨士诚以为驱之死地,屯昆山、太仓等处三月不进。

是岁之夏,元思南宣慰使田仁智遣其都事杨琛归款,并纳元所授宣慰使印。太祖喜曰:“仁智僻处遐荒世长溪洞,乃能识天命先来归,诚可嘉也。”俾仍为思南道宣慰使,授琛思州等处宣抚使,给以三品银印。其秋,思州宣抚使田仁厚亦遣使献其所守地,命改宣抚司为思南镇西等处宣慰司,亦以仁厚为宣慰使。

太祖元至正二十六年(丙午,一三六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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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癸未朔,张士诚以舟师驻君山,又出马驮沙,凡数百艘将溯流由江阴以窥镇江。枢密院判吴良与其弟指挥吴祯严兵以待。太祖亲帅大军水陆并进,比至镇江,士诫焚瓜洲,掠西津而遁。太祖命良会都督副使康茂才出江追之,比至浮子门,士诚以五百艘遮海口,乘潮来薄。良与茂才督诸军力战,敌舟首尾相失,遂大败之。其弃舟登岸者,预伏一军于江阴之山麓,悉掩击殆尽,获卒二千。是役也,茂才以水寨制胜,而良自江阴来,且守且战,太祖劳军至,周巡壁垒,叹曰:“良,今之吴起也。良守江阴十年,捍御有方,训将练兵常如寇至,暇则延儒士、兴学校、修屯田。”太祖尝嘉其保障一方,使我无东顾之忧,命宋濂等为诗文美之。辛卯,太祖还应天。【考异】《明史》本纪但云康茂才追败士诚不及吴良。毕鉴亦但云吴守将以闻,守将即良也,而亦不言其追士诚之事。惟《纪事本末》则专叙良兄弟之功,并追士诚于浮子门,亦归之于良不及茂才,皆两失之。今参之二书,并记其功。至士诚始窥江阴,虽太祖下令亲征,而良之守御有方。故士诚旋即遁去,惟追之于浮子门,则茂才之功居多耳,观于太祖至江阴,劳军周巡壁垒,比其功于吴起,以此观之,良之功固不可没也。

是月,命中书省录用诸司,劾退官员。省臣傅𤩽等言:“今天下更化,庶务方殷,诸司官吏非精勤明敏者,不足以集事。”太祖曰:“不然。人之才能,各有长短,故致效亦有迟速。夫质朴者多,迂缓狭猾者多。便给便给者,虽善辩事,或伤于急促,不能无损于民,迂缓者虽于事或有未逮,而于民则无所损也。”于是有劾退仍起用者,又命按察司佥事周桢等定拟按察事宜,条其所当务者以进。谕之曰:“风宪纪纲之司,唯在得人,则法清弊革,人言神明,可行威福。鬼魅能为妖祸,尔等能兴利除害,辅国裕民,此即神明。若阴私诡诈,蠹国殃民,此即鬼魅也。凡事当持大体,毋沽名买直。以察察为名,苛刻为能,则风宪之职举矣。

二月,癸丑朔,湖广参政张彬败周文贵于辰州。

丁卯,四川容美洞宣抚使田光宝,遣其弟光受等以元所授宣抚敕印来归。太祖以光宝为四川行省参政兼容美洞等处军民宣抚使,仍置安抚元帅治之,并立太平台,宜麻寮等十寨长官司。

处州青田县山贼连福建,陈友定兵攻庆元。时章溢攫授浙东按察副使,溢辞请,仍为佥事。既至,值胡深入闽陷没,处州动摇,溢宣布诏旨诛首叛者,馀党悉定。至是,召旧部义兵分布要害,贼至遂击走之。

己巳,置两淮都转运盐使司,所领凡二十九场。

初,徐达援宜兴。太祖命冯国胜统兵围高邮。张士诚将俞同佥毕鉴“俞”作“余”诈遣人来降,约推女墙为应。国胜信之,夜遣指挥康泰帅数百人先入城,敌闭门尽杀之。太祖怒召国胜,决大杖十,令步诣高邮。国胜惭愤力攻适,徐达自宜兴还。癸酉,达请以指挥孙兴祖守海安,常遇春督水军为高邮声援。太祖从之,复遣使谕达曰:“士诚起自高邮,以有吴越,此其巢穴也。大军攻之,彼必来救。今闻徐义已入海,或由射阳湖,或由瓠子角,或出宝应趋高邮,不可不备。”又令达驻师泰州,以防贼窥海安。

辛巳,下令禁种糯稻,其略曰:“曩以民间造酒,醴糜费米麦,故行禁酒之令。今春米麦价稍平,然不塞其源而欲遏其流,不可也。”其令农民今岁无得种糯以塞造酒之源。

是月,伪夏明玉珍卒,子昇自立。

三月,庚寅,徐达自泰州进兵会冯国胜等攻高邮。丙申,克之,僇伪将俞同佥等,俘其将士,命悉遣戍沔阳。辰州,仍给衣粮。丁未,太祖谕达,令乘胜取淮安,其馀兵马悉令常遇春统领守泰州、海安,为江上应援。时孙兴祖守海安防御甚严。会士诚兵自海口来侵,击败之,禽伪彭元帅,获其将士二百馀人。

是月,命中书省严选举之禁,凡府属每岁荐举,得贤者赏,滥举及谴贤者罚。

初,元李思齐与察罕特穆尔同,起义师齿位相等。至是库库特穆尔总天下兵,檄调关中四军。四军者,思齐、张良弼、图鲁卜、旧作脱列伯孔兴也。思齐得檄,大怒骂曰:“我与若父同乡里,今乳臭小儿,黄发犹未退,乃欲总兵调我耶”。于是,良弼遂首拒命。孔兴、图鲁卜等亦皆恃功怀异,请别为一军,莫肯统属。库库叹曰:“吾奉命总天下兵,而镇将皆不受调遣,何平贼为?”乃遣关保和尔齐旧作虎林赤以兵西攻良弼于鹿台,而思齐与良弼合,自是东西构兵不解。

夏四月,丙辰,徐达兵至淮安,闻徐义舟师集马骡港,夜率兵往系之,破其寨,义泛海遁去。我军进薄城下,士诚中书左丞梅思祖等封府库籍甲兵开门迎降,并献所部四州。太祖嘉其知命保民,授大都督府副使,命指挥蔡先、华云龙守其城。

戊午,徐达由瓠子角进兵攻兴化,克之,淮地悉平。

命平章韩政取濠州。濠自郭子兴弃后,孙德崖亦死,士诚将李济窃据守之。太祖命李善长招之以书,不报。太祖曰:“濠州吾桑梓之邦,今为张士诚所据,是我有国而无家也。”即命政督指挥顾时以云梯炮石攻其水帘洞月城,又攻其西门,城中不能支。庚甲,济及知州马麟出降,太祖甚悦。壬戌,遣人赍书谕宿州吏民,以谊属乡邻,不忍遽兴师旅,凡我父老宜重体此意。时守将陆聚为元枢密院同知,自脱脱败芝麻李于徐州,彭大等奔濠。聚抚辑流亡,缮城保境,寇不敢犯。至是闻徐达经理江淮,遂以徐宿二州降。值太祖谕至,率众归诚。太祖喜,以聚为江南行省参政,仍命守徐州。

甲子,太祖发应天,将幸濠州省陵墓,命博士许存仁、起居注王祎从行。存仁,金华元儒谦子也。时陆聚遣兵略定鱼台,以次徇邳萧、宿迁、睢甯皆下之。丁卯,太祖至濠州,念祖考葬时礼有未备,乃询改葬典礼、服制于存仁等,皆以仪礼改葬总对。太祖犹以为轻命,有司制素冠、白缨衫经,皆以粗布为之。时有言发祥之地,灵秀所钟,不宜启迁,以泄山川之气。太祖然之,乃令增土培其封,置守冢二十家,里人刘英、汪文与太祖故旧,召至相劳苦,并以守冢事属焉。汪文,即太祖自制皇陵碑所谓汪氏老母者,文其子也。

戊辰,濠州父老经济等谒见。太祖与之宴极欢,谓济等曰:“吾去乡十有馀年,艰难百战,乃得归省坟墓,与父老子弟复相见。今苦不得久留,欢聚为乐,父老幸教子弟孝弟,力田毋远贾。滨淮郡县尚苦寇掠,父老善自爱。”济等皆顿首谢曰:“久苦兵争,不遑安处,微吾王之威德不及此。”

初,太祖既定淮地,遣使谕左相国徐达曰:“闻元将珠展领马步兵万馀,自柳滩渡入安丰,其部将潜运自陈州而南给其馈饷,亟宜遣兵绝其粮道,俾远来之众,师不宿饱,野芜所掠,然后选刘平章薛参政部下骑卒五百并庐州之兵与之速战,一鼓可克也。不然事机一失,为我后患。”于是,达等率马步舟师三万馀人进兵安丰。辛未,薄城下,分遣韩政等以兵扼其四门,乃于东城龙尾坝潜穿其城二十馀丈,城壤遂克之。实都、珠展、左君弼等皆出走,我师追犇十馀里,获实都及裨将贲元师而还,珠展、君弼并走汴梁。日晡,珠展复率师来援,政等再与战于南门外,大败之,珠展遁去,追至颍,获其运船以归,遂置安丰卫,留指挥唐胜宗守之。

戊寅,太祖将还应天,谒辞墓,召注文、刘英赏以绮帛米栗,曰:“聊以报宿昔相念之德。”又语诸父老曰:“乡县租赋已命有司勿征,一二年间当复来相见也。”

五月,甲申,太祖至应天。【考异】《明史》本纪、《潜庵史稿》皆作壬午。按戊寅太祖将还应天,中间尚有辞墓及召汪文等赏劳之事,毕鉴系之甲申者近之。壬午,据《元史》本纪为五月朔日。庚寅,命有司偏求古今书籍以充秘府。

秋七月,丁未,太祖以淮东诸郡既平,遂议讨张士诚,召中书省及大都督府臣问计。右丞相李善长对曰:“张氏宜讨久矣,然其势虽屡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积储,恐难猝拔,宜俟衅而动。”太祖曰:“彼淫昏益甚,生衅不已,今不除之,终为后患。且彼疆域日促,长淮东北之地皆为我有,我以胜师临之,何忧不拔?况彼败形已露,岂待观隙邪?”左丞相徐达曰:“张氏骄淫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时也。其所任骁将如李伯昇、吕珍之徒,皆龌龊不足数,徒拥兵众,为富贵之娱耳。其居中用事者黄、蔡、叶三参军辈皆迂阔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锐之师,声罪致讨,三吴可计日定也。”太祖喜,曰:“诸人局于所见,独尔合吾意,事必济矣。”于是命诸将简士卒,择日出师。

是月,太祖复遣使贻元库库特穆尔书,告以拘我使者不足为利,而反足为害,仍不报。

八月,庚戌朔,命拓应天城。初旧城西北控大江,东尽白下,门距钟山既阔远,而旧内在城中,因元南台为宫,稍庳隘。太祖乃命刘基等卜地,定作新官于锺山之阳,在旧城东白下门之外二里许,增筑新城,东北尽锺山之阳,延亘周围凡五十馀里。【考异】《明史》本纪八月庚戌,《纪事本末》作庚申。按是月庚戌朔,庚申为八月十一日,今从《明史》。

辛亥,命左相国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兵二十万讨张士诚。太祖亲御戟门誓师,谕诸将佐曰:“城下之日,毋杀掠,毋毁庐舍,毋伐邱珑,士诚母葬平江城外,毋侵毁。”皆再拜受命,遂为戒约。军中事,令人给一纸,将发,召问诸将曰:“此行用兵,当何先?”遇春对曰:“逐枭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熏其穴,此行宜直插平江,破其巢穴,其馀城邑可不劳而下矣。”太祖曰:“不然。湖州张天骐【考异】天骐,毕氏通鉴作天麟,今从《明史》。、杭州潘原明为士诚臂指,平江既蹙,二入必并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势而遽攻平江,若天骐出湖州,原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难以制胜。不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于犇命,羽翼既披,则平江势孤,可立破也。”遇春犹执前议,太祖乃屏左石密语达、遇春曰:“吾欲遣熊天瑞从行,俾为吾间也。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适来之谋,戒诸将勿令知。但云直指姑苏,天瑞知之必叛而输之于张氏,如此则堕吾计中矣。”癸丑,达等帅诸军发龙江。辛酉,师至太湖。己巳,遇士诚援兵于港口,败之,禽伪将尹义、陈旺,遂次洞庭山。癸酉,进至湖州之昆山。又击败伪将石清、汪海禽之。士诚驻军湖上,不敢战,将遁。适指挥熊天瑞果叛降士诚。甲戌,师至湖州之三里桥,伪右丞张天骐分兵三路以拒我师,伪参政黄宝当南路,院判陶子实当中路,天骐自当北路,伪同佥唐杰为后继。达进兵分派遇春攻宝,王弼攻天骐,而自出中路与子实战,别遣骁将王国宝率长枪军直扼其城。遇春与宝战,宝败走入城,城下吊桥已断,不得入,复还力战,遂被擒。于是天骐、子实皆不敢战,敛兵而退。士诚又遣司徒李伯昇来援,由荻港潜入城,我军四面围之。伯昇及天骐闭门拒守,达遣国宝攻其西门,自以大军继之,子实及伪同佥余德全等出战,复败走。士诫又遣其伪平章朱暹、同佥吕珍等及其五太子者率兵六万来援,屯城束之旧馆,筑五砦自固。时平章汤和自常州来,与达、遇春等分兵营于东阡镇南姑嫂桥,连筑十垒以绝旧馆之援。时士诚婿潘元绍驻兵乌镇东,为吕珍等声援。达遣兵乘夜袭之,元绍遁,遂填塞沟港,绝其粮道。原绍,原明弟也。士诚见事急,亲率兵来援,复败之于皂林。

是月,元以陈友定为福建行省平章政事。友定自败胡深后有胜兵万人,益发取诸州县,遂尽有福建八郡之地,开省延平。时张士诚、方国珍等各据一方,岁漕粟大都,辄不至。而友定事朝廷未尝失臣节,岁输粟数十万石,海道辽远,至者尝十之三四。元帝嘉之,下诏裦美,故有是命。友定粗涉书史,数招致文学知名士它实之幕府,然颇任威福所属,有违令者,辄承制诛窜不绝。漳州守将罗良心不平,以书责之曰:“郡县者,国家之土地;官司者,人主之臣役;而仓廥者,朝廷之外府也。今足下视郡县如家室,驱官僚如圉仆,擅廪廥如私藏。名虽报国,实自为身家不审,足下将欲为郭子仪乎?抑欲为曹孟德乎?”友定大怒,竟攻漳杀良并良妻子及其弟罗三一。时如福清宣慰使陈瑞孙、崇安令孔楷、建阳人詹翰皆以拒友定不从被杀。于是,友定威震八闽。

九月,己卯朔,士诚复遣其同佥徐志坚以轻舟出东阡镇觇我师,欲攻姑嫂桥,遇常遇春与战。会大风雨,天晦冥,遇春令勇士乘划船数百突击之,遂禽志坚,得众二千馀人。

乙未,命行省左丞李文忠自严州帅师攻杭州,指挥华云龙自淮安帅师攻嘉兴,以牵制张士诚。

乙巳,左丞廖永忠、参政薛显将游军驻湖州之德清,遂克之,获船四十艘,禽伪院判锺正及叛将晋德成。

张士诚自徐志坚败甚惧,遣其右丞徐义至旧馆觇形势。常遇春以兵扼其归路,义不得出,乃潜遣人约张士信出兵与旧馆兵合战。士诚又遣赤龙船亲兵援之,义甫得脱,与潘原绍率赤龙船兵屯于平望,别乘小舟潜至乌镇,欲援旧馆。遇春由别港追袭之,至平望纵火焚其赤龙船,众军溃走。自是旧馆之援遂绝,馈饷不继,多出降者。

周文贵复攻掠辰州诸郡,湖广参政杨璟帅兵进讨,又分遣指挥副使张胜宗讨湘乡之贼,斩其帅易华。

冬十月,壬子,常遇春兵攻乌镇,徐义、潘原貂皆败走。追至昇山,破其平章王晟六寨,馀军犇入旧馆之东壁,伪同佥戴茂乞降,许之。是夕,晟亦降。

甲子,李文忠师指挥朱亮祖、耿天璧攻桐庐,降伪将戴元帅,复遗袁宏、孙虎徇富阳,禽伪同佥李天禄,遂合兵围馀杭。

戊寅,徐达复攻昇山水寨,顾时引数舟绕出敌船,掩其不意帅壮士跃入敌舟,大呼奋击,馀舟竞进薄之。伪五太子盛兵来援,遇春兵为之稍却,薛显率舟师直前奋击,烧其船敌众,大败五太子及朱暹,吕珍等以旧馆降。遇春谓显曰:“今日之战皆将军之功,吾不如也。”五太子者,实士诚之养子,本姓梁,短小精悍,能平地跃起丈馀,善没水。朱暹、吕珍亦皆善战,士诚倚之,至是闻其降,为之夺气。

先是,达等所获将士悉执以徇于湖州城下,城中大震。十一月,甲申,又以降将吕珍、王晟等徇州城下,谕其司徒李伯昇出降。伯昇在城上呼曰:“张太尉养我厚,我何忍负之?”抽刀欲自杀,左右抱持不得死,语之曰:“援绝势穷,不降何待?”伯昇俛首不能言。会张天骐等以城降,伯昇不得已亦降。

辛卯,李文忠攻馀杭下之。先是,文忠兵至城下,伪守将谢五者,再兴弟也。文忠遣人语之曰:“尔兄以李梦庚小隙归张氏,非尔谋也。今尔若降,不死且得富贵。”于是谢五率其弟侄五人出降,文忠进兵杭州。未至,士诚平章潘原明惧,遣其员外郎方彝诣军门纳款。文忠曰:“吾兵适来,胜负未可知,而遽约降得,无欲以计缓我乎?”对曰:“天兵如雷霆,当之者无不摧破,诚念百万生灵,为之请命耳。”文忠留宿帐中,明日,遣还报,而驻兵以待。原明乃籍土地、钱粮并士诫所授诸印,又执叛将蒋英、刘震出降,伏谒道左,以女乐导迎。文忠叱去之,壁丽谯下令曰:“擅入民居者死。”一卒借民釜立斩以徇,城中帖然,得兵三万,粮二十万,执元平章努都长寿等,与蒋英、刘震皆送应天。原明,泰州人,与士诚俱起盐徒,元军围高邮,士诚与十八人突圉出走,原明及李伯昇、吕珍三人与焉。三人相继降,士诚益孤立矣。

庚子,克绍兴,伪同佥李思忠降,命驸马都尉王恭、千户陈清、李遇守之。辛丑,华云龙克嘉兴,伪守将宋兴降。

大将军徐达等既克湖州,引兵至南浔,伪元帅王胜降,至吴江伪参政李福、知州杨彝降。壬寅,师次苏州城南鲇鱼口,击伪将窦义,走之。值都督副使康茂才自湖州来,遇士诚兵于尹山桥,击败之。茂才持大戟,督战覆其将士,焚其官渎战船千馀艘。癸卯,合兵围平江,达军葑门,遇春军于虎邱,郭兴军娄门,华云龙军胥门,汤和军阊门,王弼军盘门,张温军西门,康茂才军北门,耿炳文军城东北,仇成军城西南,何文辉军城西北,四面筑长围困之。又架木塔与城中浮图对,筑台三层,下瞰城中,名曰敌楼,每层施弓弩火统于其上,又设襄阳炮击之,城中震恐。有杨茂者,无锡莫天祐部将也,善泅水,天祐潜令入姑苏与士诚相闻,逻卒获之于阊门水栅,缚送大军,达释而用之。时平江城坚不可拔,天祐阻兵无锡,为士诚声援。达因纵茂出入往来,得其彼此所遣蜡书,悉知士诚天祐虚实,遣指挥茅成攻娄门,成中流矢死。

甲辰,李文忠送元平章努都长寿等至应天。太祖以其朝臣,命有司给饩廪归之于元,诛蒋英、刘震,命悬胡大海像,刺英等心血祭之。以潘原明全城归顺,民不受锋镝,仍授平章,其官属皆仍旧职,听李文忠节制。寻授文忠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文忠至是始命复李姓。

先是,征儒士熊鼎、朱梦淡至应天,居之宾馆。太祖令集古事质直语以教公卿子弟,名曰《公子书》。又以民间农工商贾子弟多不读书,宜以其所当务者,直词详说为务农技艺,商贾书使各通知大义,可以化民成俗。是月,书成进,御赐鼎等入白金五十两及衣帽靴袜等物。

十二月,乙卯,永甯县贼饶一甯作乱,江西行省遣指挥毕荣讨之,捦其元帅王子华,馀党悉平。【考异】毕氏通鉴作十二月乙卯朔,误也。是年九月己卯卿朔,十月己酉朔,毕鉴误作辛亥朔,实则辛亥乃十月三日也。十二月戊申朔,乙卯为十二月初八日。毕氏此数月干支多误。

陈友定守建甯,将阮德柔遣使来纳款。

韩林儿在滁州,太祖命廖永忠迎归应天,行至瓜步沈之于江。林儿既卒,始命以明年为吴元年。群臣请建宫阙,太祖以国之所重莫先庙社,命有司以次营建。是月,甲子,太祖告事山川。己巳,典营缮者以宫室图进,凡有雕琢奇丽者,即命去之。

论曰:韩林儿之卒也,本纪但书其卒,而于《林儿传》中则并存或说,谓太祖命廖永忠迎林儿归应天,至瓜步覆舟沈于江云,又《永忠传》言林儿在滁州,遣永忠迎归应天,至瓜步覆其舟死,帝以咎永忠。由或说观之,似瓜步之沈,太祖实授意焉,由帝咎永忠之言观之,似永忠实有擅弑之罪,于是遂以为八年永忠赐死之张本。及太祖晚年命甯王权编辑通鉴博谕于至正二十六年大书曰:“廖永忠沈韩林儿于瓜步,大明恶永忠之不义,后赐死。”据此则出自太祖特书之笔,以为万世戒,然则当日永忠自瓜步归,何难明正其罪而诛之邪?予谓永忠之沈林儿与黥布之弑义帝事,绝类。太祖殆欲避项羽之名,而慕汉高之义,遂使永忠无淮南之反,而蹈黥布之诛,不亦千古之大疑案乎?夫大丈夫不受制于人,因林儿之势盛而用其年号,此太祖之一失也。平友谅之后,既称吴王,即当建图,必待林儿既死而后称吴元年,此太祖之再失也。沈林儿干建国之后,犹得曰“卧榻之旁岂容它人酣睡。”今建国于沈林儿之后,是代之也。代之,而何以自解于夺之之名乎?十二年中,无北面之事,无尺寸之倚,而徒奉其年号似令军中,一旦改之,则为无名,因之则将终事,此林儿之所以卒不免也。观史所记,永忠邀封公爵,正自以其瓜步之功,是有挟而求也。以太祖之猜忌功臣,永忠即无沈舟之事,亦终与冯胜、傅友德等先后赐死。今不正其罪于建国之初,而归其狱于赐死之后,又命甯王书之博论中,是欲盖而弥彰也。伏读《御批明鉴》云“明祖闻副元帅之檄,谓大丈夫甯能受制于人,固已中情流露,瓜步沈舟之事未必尽诬”云云,实春秋诛意之书。予谓当刘文成斥林儿为牧竖时,太祖固已心颔之矣。惜文成不能于平汉之后,上劝进之书,则当日君臣之两失也。

是岁,伪夏明昇以父丧遣使告哀,己又遣使来聘。太祖亦遣侍御史蔡哲往报之,哲至蜀,尽图其山川险易以献,太祖览而善之。

方国珍恃元屡晋官爵,辄骄横不奉命,畏太祖之逼许,以三郡献,终不纳土,又请输岁币亦不至。太祖屡遣使诘责阳奉阴拒,太祖曰:“姑置之,待我克平江,欲奉正朔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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