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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通鉴/卷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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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七】起上章涒滩,尽元黓掩茂,凡三年。

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十三年(庚申,一三八〇年)[编辑]

春,正月,戊戌,胡惟庸谋反。及其党陈甯、涂节等皆伏诛。初,惟庸方任用,大将军徐达深疾其奸,从容言于上。惟庸衔之,诱达阍者福寿以图达,为福寿所发。会刘基死,惟庸益无顾忌,与太师李善长相结。以兄女妻其从子佑,自是势日炽。惟庸旧宅在定远,忽井中生石笋,出水数尺。谀者争言瑞应。又言其祖父三世冢上夜有光烛天。惟庸益自负,遂有异谋。时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尝犯法,上切责之。二人惧,惟庸阴以权利胁诱之。二人素戅勇,见惟庸用事,因密相往来,渐以不法事转相告语。陈甯,久事上。上以为才,犯法屡宥之,出知苏州,以惟鹰荐召为御史中丞。甯守苏,号称酷吏。及居宪台,益厉威严。上尝责之,不能改。其子孟麟亦数谏,甯怒,捶之至死。上深恶之曰:“甯于其子如此,奚有于君父邪?”甯闻之,惧,益与惟庸比。而是时,涂节及御史商暠皆以惟庸荐骤贵。一日,惟庸与甯坐省中,阅天下兵马籍。令郡督毛骥取卫士有勇力及亡命者为心膂。又使太仆寺丞李存义阴说善长。存义者,善长之弟,惟庸兄婿,李佑父也。善长初不许,而年老不决,辄依违其间。于是,惟庸以为事可就,乃遣明州卫指挥林贤下海招倭与期会。又遣元故臣封绩致书称臣于元嗣君,请兵为外应。事皆未发,会惟庸子驰马于市坠死车下。惟庸杀挽车者。上怒,命偿其死。惟庸请以金帛给其家,不许。惟庸愳,乃与陈甯、涂节等谋起事,阴告四方及武臣从己者。值上以占城入贡事将罪惟庸及在事诸臣。涂节等惧祸及,乃先上变告惟庸。而商暠时谪为中书省吏,亦以惟庸阴事告。上大怒,命群臣更訉,词连甯、节。廷臣言:“节本预谋,见事不成,欲以告变自脱。”遂并诛之。狱词既具,株连党与,凡万五千馀人。上以善长功大,与陆仲学等,皆置不问。【考异】《三编》质实云《明史》、《纪事本末》正月戊戌,惟庸诡言第中井醴泉,邀帝临幸,帝许之。驾出西华门,内使云奇冲跸道勒马衔言状,气方喘,舌𫛞不能达意,帝怒。左右挝捶乱下,云奇右臂将折,垂毙,犹指贼臣第。上顿悟,登城望。惟庸第中藏兵,刀槊林立,亟发羽林掩捕,拷掠具服,遂磔于市。与《明史》及《实录》不同。考《实录》正月癸巳朔,甲午,中丞涂节告胡惟庸谋反。戊戌,赐惟庸等死。若然,则正月二日惟庸已被告发,不应戊戌尚有邀帝幸第之事,盖传闻异词云。按据质《实录》所云,则《实录》中并无云奇勒马言状之事。惟《皇明通纪》记此事,与《纪事本末》略同。并云帝闻云奇已死,深悼之,追赠右少监,赐葬钟山,令有司春秋祭祀,仍给酒扫户六人。据此则奇以死事,追恤有明文,似非凭空臆造。今仍据《三编》书之,而附识其异于此。

《三编》御批曰:“刘基遇毒及惟庸反状,皆自除节发之。及狱成,而节亦同戮,且以逆党目之揆之。于理,殊未可信。节如果为惟庸谋主,甯不知事败之必将自累,乃转以首告,希图幸免。实情,事所必无。况从逆须有左证,如陈甯向坐省中,阅兵马籍附和之状昭然。若节则并无一事载在爰书而仅以其党两字坐之,又何异于莫须有定狱。且陈甯奸状史传所载綦详,未尝有一语及节。而节亦别无事迹。是甯与节虽同以胡党见诛,其虚实判然可见,盖必惟庸憾节发其逆谋,妄加诬引。而当时,亦不求左验,遽行具狱,节遂无以自明耳。今以《明史》及《洪武实录》互证之,足以释千秋疑案。后此蓝玉之反,载玉强辩不服。詹徽叱玉吐实,玉言徽即我党,遂并杀徽事,正与此相类。益可见当日断狱者之实非信谳矣。”

癸卯,大祀天地于南郊。

始罢中书省,升六部尚书秩正二品,改大都督府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上惩胡惟庸乱政,遂定制不置丞相,仿古六卿制以政归六部,并著之祖训。其略谓:“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不闻设立丞相。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虽有丞相,然其间亦多小人专权乱政。今我朝罢丞相,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署,分理天下庶务。大权一归朝廷,立法至为详善。以后嗣君,母得议置丞相。臣下敢以此请者,寘之重典。”

是月,以安然为御史大夫。【考异】据《明史·七卿年表》然任御史大夫在是年之正月,盖以陈甯既诛,召然代之证之。《潜庵史稿》则然授御史大夫在去年九月甲辰,与丁玉并命。玉左然右也又证之。《然传》然是时以浙江布政使召入御史台右大夫。盖召然在去年,至是年正月始任。《史稿》盖据其召拜之年月耳。今仍据《明史·表》系之正月。又《然传》言十三年改左中丞,坐事免证之。《七卿表》不书改左丞事,但云五月致仕。按罢御史台在五月,然既致仕,犹命李善长摄台事,则罢御史大夫,改御史中丞当在五月之后,而传中所载似然改左丞在致仕之前或即以改左丞时致仕也。《潜庵史稿》系然改左丞于正月,亦与《明史·表》不合。今仍据表书之。而书罢御史台于其下,仍据本纪系之五月。

增祀功臣顾时等二百八十人于功臣庿。

始定南北更调用人之法。凡北平、山西、陕西、河南、四川人于浙江、江西、湖广、直隶用之。浙江、江西、湖广、直隶人于北平、山东、山西、陜西、河南、四川、广东、广西、福建用之。广东、广西、福建人亦于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川用之。考核不称职及以事降调者,不分南北,悉于广东、广西、福建汀漳、江西龙南安远、湖广郴州之地选用。

二月,壬戌朔,诏举聪明、正直、孝弟、力田、贤良、方正、文学、术数之士。凡先后至京师者,有司以礼遣送吏部,随时以闻。

戊辰,诏文武官年六十以上者,听致仕,给以诰敕。

是月,以偰斯为礼部尚书,薛祥为工部尚书。斯,初授吏部,寻改礼部。祥,以八年为工部尚书。时造中都宫殿。上坐殿中,若有人持兵斗殿脊者。太师李善长以为工匠猒镇之术,上怒,欲尽杀之。祥固争,乃杖而罚其工役。逾年,改行省为布政司。上以北平重地特授祥,三年治行称第一。为胡惟庸所恶,坐营建扰民,谪知嘉 兴府。惟庸诛,复召用之。上曰:“谗臣害汝,何不言?”对曰:“臣不知也。”省臣事败吏,多坐诛。惟刘敏时以举孝廉为中书省吏,独无所预。上贤之,擢为工部侍郎,寻改刑部。

遣应天府官祀历代忠臣。汉蒋子文,晋卞壶,南唐刘仁瞻,宋曹彬,元福寿,凡五庿,寻徙建鸡鸣山下。以春秋致祭,著为祀典。

三月,诏减苏、松、嘉、湖赋额。初,大师平吴久不下,上怒苏、松、嘉、湖之民为张士诚守,乃籍诸豪族及富民田以为官田,按私征簿为税额。及杨宪为司农卿,又以浙西地膏腴,增其赋,亩加二倍。时,军事方兴,未暇减也。已而,核四府之粮,逾于浙江全省之额,乃命免其逋赋。前后数十万而逋者不已。壬辰,始命减其额,旧一亩科七斗五升至四斗四升者,减十之二四斗三升至三斗六升者,止征三斗五升。然较之它省,犹为极重之赋云。

壬寅,遣燕王棣之国北平。

元国公托和齐旧作脱火赤、知院按珠旧作爱足屯和林为边患,诏西平侯沐英总陕西兵讨之。壬子,英帅兵由额齐讷路渡黄河,历贺兰山,涉流沙,七日至其境,分四翼夜袭之。而自以骁骑冲其中坚,禽托和齐、按珠等,获其全部以归。

夏,四月,己丑,上命群臣各举所知,谕之曰:“天下贤才,未尝乏也。谓皋、陶、稷、契不复生,方叔、召虎不再出,是薄待天下士也。但世有升降,才有等差。为人上者,能量才授职,何施不可,盖士之进退系乎国之治否。朕以一人之智,岂足以理天下,又岂足以尽知天下之贤?惟在卿等各举所知以闻。”

是月,以刘崧为礼部侍郎。崧,以举经明行修召用。累官至北平按察司副使。为胡惟庸所恶,坐事谪输作,寻放归。惟庸既诛,上复征之。未几,偰斯改礼部,擢崧为吏部尚书。

五月,甲午,雷震谨身殿。诏告天下曰:“朕以菲德托于万姓之上,奉天勤民于兹,十有三年矣。间者,宰辅非才,肆奸乱政。朕思创业之艰难,念民生之不易,按法诛之。然昧于知人,实朕之过。上天垂戒,岂偶然哉?可大赦天下。”丙申,释在京及中都屯田输作者。己亥,诏免天下今年田租,又还山西二万四千人为民。官吏以过误罢者,命还其职。

壬寅,西安卫指挥濮英进兵赤斤站,袭故元豳王于额林沁旧作亦怜真及其平章瑚图特穆尔忽都贴木儿皆降之,获其部曲千四百人。初,英守西安,上以其军政不修召还,遣叶昇代之。昇更言其贤,命还卫。时,陕西备边卫卒,惟英所练称劲旅云。

是月,御史大夫安然致仕,命韩国公李善长理台事。时上恶台省专权,欲并罢之。未几,诏设御史左右丞各一人,秩正二品,左右侍御史各一人,正四品,寻罢御史台。

以户部郎中范敏署本部尚书。敏,阌乡人。以举秀才召用,在户曹五年,上以其才,超擢拜之。

命从征士卒老疾者,许以子代老。而无子及寡妇,有司资遣还。

六月,丙寅,雷复震奉天门。上避正殿省愆。丁卯,敕谕江阴侯吴良等曰:“昨者上天垂戒,朕思治理,恤民为先,其王府一切役作皆令停罢。以仰答上天爱民之心。”时,良等重建齐、楚各王府,故有是谕。【考异】按是年五月雷震谨身殿。六月,复震奉天门。而五月诏中无罢王府工役之文,故《明史》本纪分书之。《三编》并系系之五月下,牵连并记。证之《典汇》有赐吴良敕,盖良时在青州建齐王府。齐王之妃,良女也。今并记之。

谕曰:“《春秋》震夷伯之庿,左氏以为有隐㥾解之者。曰‘隐恶非法所得尊贵,罪所不加。’圣人因天地之变,自然之妖以感动之。予观太祖开创之贤君,而本纪所记吴元年雷震宫门兽吻。及是年五月,雷震谨身殿;六月雷震奉天门。若其见于《五行志》者,则又有二十一年五月雷震元武门兽吻,六月雷震洪武门兽吻。见于《齐泰传》者,则言‘雷震谨身殿,太祖祷郊庿,择历官九年无过者陪祀’,泰与焉考。泰以十八年成进士,历礼、兵二部主事。以九年推之,则洪武二十六七年间事也。《春明梦馀录》诏罢孟子配享,雷震谨身殿,则洪武五年事。又证之洪武元年太祖祀圜丘,祭告德祖之文。自言去年雷火焚舟击殿吻吴元年,然则三十二年中雷之震宫门者凡三,震殿者四而震谨身殿者三。何天独警太祖之深也?盖五行之气乖,则致戾人自召之,天何异焉!观于十三年之震者二,正胡惟庸之狱后事;二十六年之震者一,正蓝玉之狱后事。是二人者,皆以谋逆诛,甯得谓太祖用刑之失?而二狱之株连三万馀人,死于捕者不知凡几,死于狱者不知凡几,死于桎梏棰楚之下者不知凡几,而诛僇其显焉者耳。阴气郁而阳不得,宣则激而为雷,岂非感伤和气之所致哉?夫去杀期以百年,兴仁俟之必世。自古渐仁摩义之主,犹恐浃于天下,不能得之于其身,况积其威约之势。而欲遗子孙之安。诚未见其可也。”

丁丑,置谏院官设左右司谏各一人,秩正七品;左右正言各二人,秩从七品。

是月,以苏恭让为汉阳知府。恭让,玉田人,以举“聪明正直”召见,擢授是职,为治严明而不苛。汉阳密迩行省,凡徭役科征倍于他郡。恭让每遇重役,辄诣上官,反复陈说,赖以减省。而是时有汉阳知县赵庭兰亦能爱民任事。朝廷尝遣使征陈氏散卒,它县率以民丁取应。庭兰独力言无有,民以不扰。一时,漠阳人言郡守则称恭让,言县令则称庭兰云。

胡惟庸之诛也。上命翰林儒臣纂辑历代诸王、大臣、宗戚、宦官之悖逆不道者,凡二百十二人。命曰《臣戒录》,颁布中外,以昭炯鉴。

秋,七月,癸巳,罢秘书监所藏古今图籍,改归翰林院典籍掌之。

甲午,太白昼见。

八月,丙戊,命天下学校师生日给廪膳。

九月,庚寅,永嘉侯朱亮祖坐罪死。亮祖,勇悍善战而不知学。去年,奉诏出镇广东,所为多不法。时番禺知县道同执法严,非理者一切抗弗从。亮祖以威胁之,同不为动。有土豪数十辈抑买市中物,同械其魁于通衢。诸家贿亮祖求免。亮祖置酒为同言之。同厉声曰:“公大臣,奈何受小人役使!”亮祖不能屈,破械脱之。富民罗氏纳女于亮祖,其兄弟怙势为奸。同复按治,亮祖又夺之去。同积不平,条其事奏之。未至,而亮祖先劾同诎傲无礼状。上不知其由,遂遣使诛同。会同奏亦至。上悟,以为同职甚卑,敢斥言大臣不法事,其入骨鲠可用,复遣使宥之。两使者同日抵番禺,后使至,则同已死。上怒亮祖诬奏,趣召还,与其子府军卫指挥暹俱鞭死,盖欲为同论抵也。既念亮祖功,御制圹志,镌其事,命仍以侯礼葬。【考异】朱亮祖事见《明史·本传》。传言“九月,召还。以诬奏道同,与其子暹俱鞭死。”证之《功臣年表》,是月庚寅。并据《同传》书之。道同,虽以忤权贵得祸。而自上治亮祖后,守令稍稍行法。军卫之暴横者,亦稍敛戢焉。初,有欧阳铭者令临淄。会开平王常遇春师过其境,卒入民家取酒,相殴击,一市尽哗。铭笞而遣之。卒诉令骂将军,遇春诘之。铭曰:“卒,王师,民亦王民也。民殴且死,卒不当笞邪?铭虽愚,何至骂将军。将军大贤,奈何私一卒,挠国法?”遇春意解,为笞卒以谢。后大将军徐达至,军士相戒曰:“是健吏尝抗常将军者,毋犯也。”同,河间人。铭,泰和人。

辛卯,上欲召魏国公还,乃命营杨侯杨璟、永城侯薛显、景川侯曹震往屯北平。

乙巳,天寿节,始受群臣朝贺。初,上即位,中书省请于圣寿节帅百官行庆贺礼,上不许。其后,高丽屡遣使称贺,并贺皇太子千秋节,上俱却之。至是,韩国公李善长等以天下太平,上春秋高,请以圣节日受贺,许之。其在外诸司五品以上,自明年始俱听表贺。是日,上宴群臣于谨身殿。

上既罢中书省,分其职于六部。又念论思密,勿不可无人,诏天下举贤才。户部尚书范敏荐耆儒王本等至。丙午,始置四辅官,告于太庿。仿古四时命官之制。以本及杜佑、龚敩为春官。杜敩、赵民望、吴源为夏官。秋冬阙命,本等摄之,俱兼太子宾客,位列都督之次。隆以坐论礼,命协赞政事均调四时。会立冬,朔风国寒,上以为顺冬,令乃赐本等敕嘉勉,寻又定月分三旬,人各司之。以雨旸时,若验其称职与否。刑官议狱四辅及谏院覆核奏行。有疑谳,四辅官封驳以闻。

是月,诏陕西卫军以三分之二屯田。

冬,十月,吏部引见国子生二十四人,皆授府州县官。

十一月,乙未,魏国公徐达还。

丙午,元兵寇永平,指挥刘广战,不克,死之。

是月,致仕翰林学士承旨宋濂以长孙慎坐胡惟庸党被诬,与濂季子璲俱下狱死。时并逮濂至京师,谕死。皇后谏曰:“民家为子弟延师,尚以礼全始终。况天子乎?且濂家居,必不知情。”上不听。会赐后侍食不御酒肉,上问故。曰:“妾为宋先生作福事也。”上为恻然,投箸起。明日,赦濂,安置茂州。逾年,行至夔州,道卒。【考异】宋濂安置茂州。《明史》本纪系之九月。《三编》系之十月。证之行状言是年之冬则书十月者近之。今考《逊志斋集》、《宋仲珩圹志》云三十有七,庚申死。季冬入月时,加已仲珩。即文宪之子璲也。季冬入月,则十一月之末也。又证之,文宪孙慎圹志言其死于庚甲,十一月二十八日,则璲、慎二人之被诛在是年十一月。文宪之安置茂州,即在其时,今并系之十一月下。其卒于夔州,据行状在十四年五月。濂,状貌丰伟,美髯须视近而明。一黍上能作数字,自少至老未尝一日去书,于学,无所不窥。为文醇深演迤,与古作者亚在朝郊庿、山川。朝会,宴享大制作以及四裔贡赏,锡劳敕文元勋巨卿禅记刻石,悉以推濂,遂为开国文巨首。士大夫造门乞文者,后先相踵。外国如高丽、安南、日本贡使至出,兼金购文集且数问宋先生起居,四方学者悉称为“太史公”,不以姓氏。虽白首侍从,其勋业、爵位不逮。刘基,而一代礼乐制作休明,则濂之功尤多,云“开创之”。初文臣无谥,武臣非封侯、伯不得赐谥厥。后,定三品以上赐谥词,臣例得谥文。于是,始追谥基曰文成,濂曰文宪。

十二月,天下府州县所举士至者八百六十馀人,授官有差。

阳山归善蛮叛,命南雄侯赵庸往镇广东,以便宜讨之。

是岁,吏部奏天下所设税课司局。前,经户臣核其征商不如额者百七十八处。诏遣中官、国子生及部委官一人核实,立为定额。惟查局中岁收额米不及五百石者,凡三百六十四处,宜罢之。报:“可。”时胡惟庸伏诛,上谕户部曰:“曩者奸臣,聚敛析及锥刀,朕甚耻焉。自今军民嫁娶丧葬之物,舟军丝布之类,皆勿税,遂罢天下抽分竹木场。

日本贡,寇相仍。上屡命中书省移牒责之。九年以后,遂不贡。是年,复遗使来贡,无表但持其将军奉丞相书。书词又倨,乃却其贡。遣使赍诏谯让。初,胡惟庸之通倭也。倭人遣僧如瑶率兵卒四百馀人诈称入贡,且献巨烛,藏火药、刀剑其中。既至,而惟庸已败,计不行。然上是时,尚不知也。越数年而其事始著。

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十四年(辛酉,一三八一年)[编辑]

春,正月,戊子,授魏国公徐达为征虏大将军,信国公汤和、颍川侯传友德为左右副将军,帅师北征。先是,元平章旺扎勒布哈、鼐尔布哈犯永平。千户王辂击败之,禽旺扎勒布哈。而鼐尔布哈入寇不已。乃复命达等讨之。达自此镇北平,每岁,春出冬暮召还,以为常。

命新授官者各举所知。时,上罢科举,专用辟荐。凡中外大小臣工,下至仓库司局诸杂流,亦令推举文学才干之士。其被荐至者,又令转荐。一时,山林岩穴之士,由布衣而登大僚者,接迹矣。

乙未,大祀南郊。

丙申,上谕部臣曰:“人君操赏罚之枋以御天下,必在至公。无善而赏,是谓私爱;无过而罚,是谓私恶,此不足以为劝惩。朕观汉高帝斩丁公封雍齿,唐太宗黜权万纪李仁发而赏魏徵之直,皆至当,可以服人。所谓赏一君子而人皆喜,罚一小人而人音惧。朕于赏罚,未尝敢轻。一时处分,恐有未当,卿等宜明白执论,甯使赏厚于罚,但不可滥及,使小人侥幸耳。”【考异】论入赏罚事,诸书多系之十三年。今据《洪武宝训》为是年正月丙申。

癸丑,命公侯子弟皆入国子学。

是月,诏定赋役籍。始令天下编造黄册,以一百十户为一里,有里长;十户为甲,有甲首。岁役里长、甲首各一人。董一里一甲之事,其先后以丁粮多寡为序,凡十年。一周曰“排年”;在城曰“坊”;近城曰“厢”;乡都曰“里”。里编为册,册有丁、有田。丁有役,田有租。租一年两征,曰“夏税”;曰“秋税”,皆以户为主,册首有图。鳏、寡、孤、独不任役者,附十甲后为畸零。僧、道给度牒。有田者入民册,无田者亦为畸零册。凡四,一上户部,其三则布政司、府、县各存一焉。每十年有司更定其制,以丁粮增减而升降之。上之户部以黄纸为册面,故名之曰“黄册”。时范敏主户部事,诸册式皆其所裁定云。【考异】定赋役籍,《明史》本纪不书,据《三编》书于是年正月,并著是年所颁。黄册以稽天下户口。二十年颁鱼鳞册以核天下土田。今分书之,并据《食货志》采入。

以李叔正为礼部尚书。叔正,靖安人。三为国子监学正助教。上方锐意文治于国学,人才尤加意。时,诸生多贵胄不率教。叔正严立规条,旦夕端坐无倦色。朝论贤之,擢监察御史,奉命巡岭。表琼州府吏讦其守,踞公座签表文。叔正为别白抵吏罪。上嘉之曰:“人言老御史儒,乃明断如是邪!”累官礼部侍郎。至是,进尚书。

诏求山林隐逸士。

二月,庚辰,诏核天下官田数以闻。

是月,有告浦江郑氏交通胡惟庸者。时,上以奸臣乱政,独严通财。党与之诛,有告者,虽一面之识,必穷治之。湖州王蒙元,赵孟𫖯之甥也。以知泰州时,尝与供奉郭传观画于惟庸第中,坐逮入狱瘐死。郑氏家以义门闻。上即位之初,处士郑濂以田多推为粮长,入觐于朝,上颇识之。至是,为奸人所诬。濂时在京师,吏捕其家。濂之从弟曰湜者,与诸兄争先诣吏。至京师,濂迎谓曰:“吾为家长,当任其罪。”湜曰:“兄老矣,弟当任之。”两人相争入狱。上曰:“吾知郑义门必无,是人诬之耳。”俱召至廷慰,劳勉之,并问濂治家所以长久之道,具以对。上悦,擢湜为福建布政司参议。【考异】郑氏义门事,《纪事本末》系之二月。《皇明通纪》系之五月,盖宥罪在先,授官在后耳。《三编》据《纪事》并授参议,统系于是年二月下。今从之。

三月,丙戌,诏曰:“唐虞三代之君任贤,使能民皆远罪,刑措不用,享年永久。朕夙夜究心未臻。斯效意者,委任非人,致民陷于刑辟,朕甚闵焉。其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辛丑,诏颁五经四书于北方学校。

初,吏部尚书刘崧之官,逾月,即致仕。是时,雷震谨身殿,谕廷臣陈得失。崧以修德行仁对,上颇思其言。是月,诏与前刑部尚书李敬并征,拜敬国子祭酒,崧司业。赐鞍马,令朝夕见,见辄燕语移时。未旬日卒。疾作,适强坐训诸生。及革,敬问所欲言。曰:“天子遣崧教国子,将责以成功,而遽死乎!无一语及家事。上命有司治殡殓,亲制文祭之。【考异】刘崧以去年致仕,本年三月召为司业。语见《明史·本传》传言“未旬日卒”,则崧卒在四月也。《潜庵史稿》系国子司业刘崧卒于四月,而不言其致仕后召为国子司业事。今据本传增入。

夏,四月,丙辰,置国子监。初,吴元年置国子学,以应天府学为之。至是,诏改建太学于鸡鸣山下,寻改“国子学”曰“国子监”。【考异】《明史》本纪不书。但于十五年书太学成。证之《典汇》、《春明梦馀录》建国子监在十四年。《潜庵史稿》系之四月丙辰。今从之。

庚午,魏国公达帅诸军出塞。傅友德为前锋,军至北黄河,敌骑遁。友德选轻骑夜袭灰山,大破之,禽其平章、太史等。时西平侯沐英分道出古北口,略公主山长寨,获全甯四部。度胪胊河,执元知院李宣等,尽俘其众。达还师,仍镇北平。

五月,湖广五溪蛮叛。时,江夏侯周德兴自福建召还。上以其年老,欲令少休息。德兴力请行,乃壮而遣之。赐手敕曰:“赵充国征西羌,马援讨交趾,皆年老自请行。朕常嘉其事,谓今人所难。卿忠勤不怠,何多让焉!”德兴至五溪,蛮悉散走。会四川诸洞作乱,德兴移师讨平之。

六月,丙辰,选国子生,得三十七人,以备擢用。

秋,七月,皇后千秋节,始定朝贺仪。

以刑部郎中胡祯为本部尚书。祯以御史台史起家,上破格用之。

以“贤良方正”何德思为河南右参议;“聪明正直”金思存为北平右参议;“孝弟力田”聂士举为四川左参政;“贤良方正”蒋安素为四川右参政。

八月,乙丑,南雄侯赵庸讨阳春蛮,平之。先是,广东右卫百户翁显讨山寇房文广,力战死之。会倭寇闽洋。上命庸兼镇闽、广。至是,阳春之捷,俘囚无算。庸奏戮其魁,馀悉散遣之。

丙子,诏求明经老成之士,令有司礼送京师。

庚辰,河决祥符、原武、中牟,有司请修筑。上曰:“此天灾也。今欲塞之,恐徒劳民力。但令防护旧堤,勿重困吾民。”

辛巳,魏国公徐达还。

是月,前御史大夫安然卒。然既致仕,上置四辅官,所用多老儒。不久,寻致仕王本坐事诛,乃召然代之。然,久历中外,练达庶务,眷注特隆。至是,卒。当王师下山东时,然以故元左丞守莱州,率众先归。上念其诚,亲制文祭之。

九月,壬午朔,命颖川侯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永昌侯蓝玉、西平侯沐英为左右副将军,帅步骑三十万征云南。谕友德曰:“云南,自昔为西南夷,至汉始置吏,臣属中国。今元遗孽巴咱尔干尔密等自恃险远,害我使臣,在所必讨。朕尝览舆图,得其厄塞取之之计。当自永甯别遣一军,向乌撒大军。自辰沅入普定,分据要害,然后进兵曲靖。曲靖,云南之噤喉,彼必并力于此,以扼我师,出奇制胜,实在于此。既下曲靖,三将军以一人向乌撒应永甯之师,大军直捣云南。彼此牵制,疲于犇命,破之必矣。云南既克,径趋大理,先声已夺,势将瓦解。其馀部落,遣人招谕,可不烦兵下也。”师行,上亲饯之龙江。

丁未,傅友德师至湖广,分遣都督郭英、胡海、陈桓等帅兵五万,由四川永甯趋乌撒。友德自帅大兵由辰沅趋贵州。

是月,命徐达仍镇北平。

以李干、何显凋为四辅官。

衍圣公孔希学卒。希学,好读书,善隶法,文词尔雅。每宾客䜩集谈笑,挥洒烂然成章。承大乱之后,庿貌服物,毕力修举,尽还旧观。至是,卒。遣官致祭。于是,始定诣王大臣赐祭葬之制。

冬,十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癸丑,命法司录囚同翰林院给事中及春坊正字等官会议平允以闻。癸亥,又命御史林愿、石恒等分按诸道录囚。

浙东山寇叶丁香等作乱。己卯,命延安侯唐胜宗帅兵讨之。禽其首从,凡三千馀人。又分兵平安福之贼。至临安,降元右丞阿卜台等。

是月,免应天、太平、广德、镇江、甯国田租。又免开封、祥符等八县及陈州被水田租。

是时,工部尚书薛祥坐累杖死,天下哀之。【考异】薛祥被杖死事见《本传》及《刑法志》。《七卿表》系之是月。今从之。惟《刑法志》误作夏祥,今据《本传》。

给事中郑相同奏“旧制,百官见东宫,皆称名,惟宫臣称臣。”下廷臣议,编修吴沈等曰:“东宫,国之大本。所以继圣体承天位也。臣子尊敬之礼,不宜有二。请凡启事皇太子者,皆称臣如故。”从之。

初,吉安侯陆仲亨从汤和棘兵临清。以胡惟庸党逮至京师,既而释之。十一月,壬午,命仲亨移镇成都。

丁未,江阴侯吴良卒。良女,齐王妃也。王既封,上命良往建王府。数年遂卒于青州,追赠江国公,谥襄烈。良与弟祯,俱以勇略闻。从上起濠梁积功,兄弟并封为侯。祯,先二年卒,谥襄毅,俱肖像功臣庿,

庚戌,赵庸讨广州海寇,平之。时寇攻掠东莞、南海及肇庆、翁源诸府县。庸帅步骑、舟师八道击破之,禽贼酋铲平王等。

十二月,丁巳,罢翰林院承旨直学士及待制应奉等官。定学士,正五品。凡诸司章奏,命同春坊正字等官,考核平允,则署衔曰翰林院兼平驳诸司文章,事某官某,列名书之。

辛酉,傅友德帅蓝玉、沐英至贵州,攻普定、普安皆下之,留兵戍守。进师曲靖,元梁王遣司徒平章达尔玛旧作达里麻将兵十馀万,屯曲靖以拒我师。英谓友德曰;“彼不意我师深入,若倍道疾趋,掩其不意。上所谓出奇制胜者,此也。”友德是之,遂进师。丙寅,未至曲靖数里,忽大雾四塞,诸军冲雾行,阻水而止,则己临白石江矣。顷之,雾霁,达尔孺大惊,友德即欲济师。英曰:“我师远来,利在速战。然急济,恐为所扼。”乃整师临流,若欲渡者,而别遣奇兵,从下流济出其陈后,张旗帜山谷间。元兵惊扰,英急麾兵渡江,使善泅者先之,长刀蒙盾,破其前军,敌却数里。我师毕济战数合,英纵铁骑捣其中坚,遂大败之,生禽达尔玛等俘众二万。友德既下曲靖,即自帅众数万向乌撒,分遣蓝玉、沐英趋云南。壬申,元梁王闻达尔玛败,弃城走入晋甯州之忽纳砦,焚其龙衣,驱妻子赴滇池死。遂与左丞托迪旧作达的、鲁尔旧作驴儿俱自杀。癸酉,玉英等师至云南之板桥。元右丞观音保以城降,玉等整军入,秋豪无犯。改“中庆路”曰“云南府”。

都督郭英之出永甯也。路多险阻,诸将欲深入。英曰:“破敌贵先声。攻取必自近,舍近趋远,非策也。”遂帅兵攻赤水河,去河二十里而军。时,久雨,水涨。英曰:“贼恃水险,不意吾济翘。”令诸军斩木造筏,乘夜济河,敌大惊,溃,禽蛮将一人,诸蛮悉震。会友德自曲靖取间道,循孤格山而南,直捣乌撒。元右拯实卜方屯赤水河,拒英等,闻大军至遽遁去。友德下令城乌撒版筑,方具实卜引诸蛮,复大集。友德据高罔,严陈待之。诸将请战,友德曰:“必欲战者,有进无退。”时,芒部士酋,悉众来援。我军争击之,战数十合,蛮众中槊坠马死者相踵,遂大溃,斩首三千级。实卜帅馀众遁,遂城乌撒,克七星关,以通毕节,进兵可渡河。于是,东川乌蒙芒部、水西诸蛮,皆望风降附。是役也,钱唐卫千户袁兴自请为前锋,陷阵死之,诏追赠恤其家。

是月,罢京畿都漕运司。

初,吴元年,置大理司卿,秩正三品。上即位之初,罢之。置磨勘司,寻又罢之。是岁,复置大理寺,改卿秩正五品,左右少卿从五品,左右寺丞正六品,其属左右寺正各一人,寺副各二人,左评事四人,右评事八人。又置审刑司,共平庶狱,其大理寺所理之刑,审刑司复详议之。

诸蕃入贡,惟安南却之。时广西思明土官控安南犯境,而安南亦诉思明扰边。上移檄数其奸诳罪,因却其贡。

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洪武十五年(壬戌,一三八二年)[编辑]

春,正月,辛巳朔,宴群臣于谨身殿,始用九奏之乐,盖詹同等所定,复更之也。【考异】据此始用九奏之乐。似前此詹同等所定,未曾奏用。且据《明史·乐志》所载同等所奏,自本太初以下九章皆有其目而无其词。若十五年所定自炎精开运以下九章,其词并详。章志中则是同等所奏,复更制之,明矣。野史有以为是年所奏即詹同、陶凯所定者,馀详考证中。

蓝玉既定云南,遣宣德侯金朝兴、景川侯曹震等分道取临安、威楚等路。震至威楚,元平章等降朝兴,驻师临安。元帅及土酋杨政等降。壬午,元曲靖宣慰司及中庆、瀓江、武安三路,皆先后诣蓝玉、沐英等营纳款,云南遂平。【考异】此事《明史》本纪系之正月。书云“景川侯曹震、定远侯王弼下威楚路”。按是时下临安、威楚两路。证之《震传》下威楚者,震也。又证之《金朝兴传》下临安者,朝兴也。又证之《纪事本末》则云“蓝玉别遣曹震、王弼、金等帅兵二万,分道进取临安,诸路皆下之。”是此,三人俱从玉征云南。而《弼传》但叙其平大理之功,不言下醢安、威楚等路。本纪所载但言威楚,不及临安,但书王弼,不及期兴。至于震下威楚、朝兴下临安,传中分记其功,并非震与朝兴合兵取威楚,又取临安也。本纪弼与震同取威楚,而《弼傅》不及。且其时震下威楚,降元将阎乃马歹等。朝兴下临安,降元完者都及土酋杨政等。是本纪所叙既遗却临安,又遗却金朝兴。《三编》言取威楚等路,似已兼临安在内,然但言王弼不及朝兴,与本纪同。其实取临安当为朝兴及唐胜宗二人之功见《胜宗本传》。又按《明史·土司传》言取临安之事亦以为朝兴不及王弼。《纪事本末》前叙三人则总从征云南之有功者而著之。盖平威楚乃曹震之功,平临安乃朝兴之功,平大理则王弼之功也。今分记之,为得其实。

丁亥,置贵州都指挥司,命平凉侯费聚、汝南侯梅思祖署司事。

己丑,减大辟囚。

甲午,上遣使谕友德曰:“贵州、云南相距甚远。今须别置云南都司以统诸军。既有土有民,亦须置布政使及府州县治之。其乌撒、乌蒙、东川、芒部之地,亦宜留兵守卫,控制渠长。

乙未,大祀南郊。

庚戌,命天下朝觐官各举所知一人。

是月,命编类蒙古译语。上以前元素无文字,但借高昌之书制为蒙古字,而译语未有成书,难以通晓。乃命翰林院侍讲和约尔济勒旧作火原洁及编修玛实伊克等旧作马沙亦黑以华言译其语。凡天文、地理、人事、物类、服食、器用具载。复取《元秘史》参考,纽切其字以谐其声音。既成,诏刊行之。自是,使臣往复朔漠,皆能通达其情。

二月,壬子,河南河决,遣驸马都尉李祺振之。

癸丑,置云南都指挥司,以都督谢熊、冯诚暑司事。诚,国用子也。

甲寅,以云南平诏天下。

乙卯,始置云南布政司,命汝南侯梅思祖、平章潘原明署司事,以张𬘘等为参政、参议等官。

是月,以刘仲质为礼部尚书。仲质,分宜人。上即位之初,以宜春训导荐。入京,授翰林院典籍。上优其学,超擢拜之。

闰月,癸卯,蓝玉、沐英攻大理,平之。大理,为段氏世守之国。元世祖封其子为云南王,仍录段氏子孙守其土。段氏有大理,传十世至宝者。当上平江西、湖广时,会遣其段真奉表归款。友德既克云南,授宝子明为宣慰使。明不受,遣使贻书请奉正朔如外蕃入贡例。友德怒,辱其使。明复贻书请友德班师,乃与蓝玉、沐英等议,征之。大理城倚点苍山,西临弭河为固。闻大军至,聚众扼下关。下关者,南诏皮罗阁所筑龙尾关也,号“猛险”。玉等至品甸。遣定远侯王弼以兵由弭水东趋上关为犄角势。自帅众抵下关,造攻具。遣胡海由石门间道夜渡河,绕出点苍山后,攀木援崖而上,立旗帜。昧爽,军抵下关者,望见皆踊跃讙噪,蛮众惊乱。英身先士卒,策马渡河水没马腹,将士随之。乃斩关入,蛮兵大溃,遂拔其城,禽段明弟世,送京师。大理悉定,寻分兵取鹤庆,破石门关,下金齿。诸蛮部相帅解甲降。

三月,庚午,河决朝邑。

是月,蓝玉遣兵攻拔三营,万户砦更定云南所属府五十二、州六十三、县五十四。傅友德遣使送元梁王家属及元威顺王子伯伯等三百十八人至京师。奏言:“云南屡经兵燹,图籍不存,兵数无从稽核。但当就今要害,量宜设卫。”又据故元司徙平章达尔玛言:“元末,田土多为豪右隐占。今循元旧制,岁用不足,诸卫军食请以今年所征粮,并官田盐课所入,悉给之。”报:“可。”未几,置云南盐课司,以益军食。

以李信为吏部尚书。时罢中书省部,权始专,而铨政尤要。惟上用法严,旋拜旋罢,皆不克久,于其任信,历侍郎,擢尚书。几二年,卒于官。凡内外封赠,荫叙之典,多信所裁定云。

夏,四月,甲申,徙故元梁王及威顺王子家属于耽罗。

丙戌,诏天下通祀孔子。初,上即位之二年,诏孔庿春秋释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时刑部尚书钱唐伏阙上言:“孔子垂教万世,天下共尊其教,报本之礼,必不可废。”侍郎程徐亦上疏言:“孔子以道设教天下祀之,非祀其人,祀其教也,祀其道也。今使天下之人读其书,由其教,行其道而不得举其祀,非所以维入心扶世教也。”后宋濂为司业亦言之,皆不报。至是,始诏礼官刘仲质等曰:“孔子,道冠百王,功参天地。今天下郡县并建庿学,而报祀之典止行京师。未遍字宙,岂非阙典邪?”乃诏仲质等与儒臣共定粮奠仪,颁之天下,令每岁春秋以上丁日通祀文庿。

丁亥,太白昼见。

壬辰,免畿内、浙江、江西、河南、山东税粮。

是月,大理寺卿李仕鲁坐言辜死。初,上汰黜天下僧道禁令颇严。其后以僧宗泐等数至禁中,为所惑,乃诏征东南戒僧屡建法会于蒋山。应对称旨者,辄赐金襽袈裟衣,召入禁中,赐坐讲谕。吴印、华克勤之属,皆骤擢至大官。时时寄以耳目,由是,其徒横甚,谗谤大臣,举朝莫敢言。时给事中陈汶辉疏言:“古帝王以来,未闻搢绅锱流,杂居同事,可以相济者也。今勋旧耆德,咸思辞禄去位,而缁流憸夫,日益谗间。如刘基、徐达之见猜,李善长、周德兴之被谤,视萧何、韩信其危疑相去几何哉?”上不听,诸僧怙宠者,遂请为释氏创立职官。于是,以先所置善世院为僧录司,设左右善世、左右阐教等官,皆高其品秩。道教亦然。凡先后度僧尼、道士,数至逾万。仕鲁,少好朱子之学,上素知其名。会有司荐举入见,上喜曰:“朕姑以民事试子,行召子矣。”除黄州同知,期年,治行闻。至是,召为大理寺卿。仕鲁乃上书言:“陛下方创业,凡意旨所向,即示子孙万世法程,奈何舍圣学而崇异端?”章数十上,皆不报。而仕鲁性刚介,由儒术起用,方欲推明朱子之学以辟佛自任。及言不见用,遽请于上曰:“陆下深溺其教,无惑乎?臣言之不入也。还陛下笏,乞赐骸骨归田里。”遂置笏于地,上大怒,命武士捽搏之,立死阶下。而汶辉为大理寺少卿,寻亦以忤旨惧罪投金水桥下死。其后诸僧益肆为不法事,上始悔之。仕鲁,濮县人。汶辉,诏安人。【考异】仕鲁被诛,《三编》系之四月,今证之《明史·仕鲁传》。陈汶辉请除释氏之疏,在仕鲁上疏前,其惧罪按金水桥下死。又在诛仕鲁之后。今据《仕鲁传》牵连并记之。

初,上置都督府,其属有拱卫指挥使司,寻改为都尉府。以为亲军管领五卫军士,而设仪鸾司隶焉。至是,罢仪鸾司,改置锦衣卫,秩从三品。掌侍卫缉捕刑狱之事,恒以勋戚都督领之,以镇抚司隶焉。自是,上有所诛僇,下镇抚司,杂治不由。三法司所属校尉五百人,禄秩名号无异京卫。于是,始不隶大都督府。

诏旌高希凤家凡节妇五人。先是,元臣名祖自定辽来归。上间辽东风俗,名祖言俗尚礼教。往年石城有高希凤者,本光州固始人。戊戌,秋,在辽东老鸦寨为乱兵所掠,断腕死。其妻刘氏被虏,骂不绝口,死之。希凤仲弟药师劳亦死于乱,妻李氏携其子文殊及孤侄僧保往高丽避难。中途,度不两全,以其子差长弃之,挈侄以行。及明兴,辽民复业,李氏访得其子同归,守夫墓。希凤季弟巴延布哈为纳克楚所杀,妻郭氏,高洒人,居浑滩,自缢于马楒。希凤从子达实鼎为仇诬陷死。妻金氏与姑邢氏缢于鱼坞。又言定辽南河寨斡罗村有卒裴皮铁者死,其妻李氏,女直人,年二十三。后二年,葬其夫,自经于桑乡,人合葬焉。上即日诏旌表希凤家为五节妇之门,裴皮铁家为贞节之门。

五月,己未,国子监、文庿成。上将幸太学行释菜礼。侍臣有言:“孔子,虽圣人,臣也。礼宜一奠再拜。”上曰:“昔周太祖如孔子庿,左右谓不宜拜。太祖曰:‘孔子百世帝王师,何敢不拜?’朕嘉其不惑于左右之言。今朕有天下,敬礼百神。于先师礼,宜加崇。”乃命礼部尚书刘仲质详议。仲质请上服皮弁,执圭诣先师位前,再拜献爵,又再拜退。易服诣彝伦堂,命讲庶,典礼隆重。”制曰:“可。”乙丑,上诣先师庿释菜如礼。礼成,退御讲筵宣,祭酒吴颙等以次进讲。讲毕,赐宴。竟日还宫,次日祭酒帅师生上表谢,寻颁释奠仪注于府州县,并定国学及各行省主祭官之例。国子监设六堂,曰率性、修道、诫心、正义、崇志、广业以馆诸生,旁有号合以宿诸生。厚给廪饩,又以时赐布帛文绮之属。庚午,颁学亲于国子监。又颁禁例十二条于天下,镌立卧碑,置明伦堂之左,其不遵者,以违制论。

丙子,广平府吏王允道上言:“磁州临水镇产铁,请置铁冶。”上曰:“朕闻治世无遗贤,不闻无遗利。利不在官,即在民。民得其利,则财源通而有益于官。今民生业甫定,若复设此,必重扰民。”命杖允道,流之海外。初,上即位,以军事方殷,诏于江西之进贤。新喻湖广之兴国、黄梅以及山陕、广东产铁等处,凡置铁冶十三所。自罢斥允道数年之间,各布政司铁冶以次停止,寻又复之。然其岁输铁额亦较前稍减云。先是,有廉州府巡检王德亨上言:“取西戎水银坑。”亦斥之。

丁丑,遣行人访经明行修之士。

是月,上闻士卒海运多溺死者,诏议辽东屯田。

诸蛮既平,上欲通滇、黔、蜀三省之路。因置东川、乌撒、乌蒙、芒部诸卫指谨使司。诏谕诸部人民,随其疆界远迩,开筑道路,各广十丈,准古法以六十里为一驿,符至奉行。又敕谕友德等曰:“乌蒙、乌撒、东川、芒部诸酉长虽已降,恐大军一还,仍复嘨聚。符到日,悉送其酋长入朝。”又谕以“贵州已设都指挥使。然地势偏东,今宜于实卜所居之地,立司以便控制。卿其审之已。”鸟撒诸蛮复叛,上谕友德曰:“乌撒诸蛮伺官军散处,即有此变。朕前已虑之,今果然。然云南之地,如曲靖、普安、乌撒、建昌,势在必守。其东川、芒部、乌蒙未可遽守也。且留屯大军,扫荡诸蛮,僇其渠长,方可分兵守御耳。”六月,上复授安陆侯吴复为总兵,平凉侯费聚副之。命会征南诸军讨乌撒、乌蒙诸叛蛮,授以方略。令勿与蛮战于关索岭上。当分兵掩袭,直捣其巢,使彼各奔救其家之不暇,必不敢出以抗大师。俟三将军至,破之必矣。会傅友德回军与沐英会于滇池,分道进讨,置大渡河守御千户所调,从征千户吴中领兵守之,造舟以渡往来。

秋,七月,戊申,太白昼见,凡二日。

乙卯,河决荣泽成、阳武。

辛酉,罢四辅官。上以所任辅臣皆老儒,起田家惇朴无他长。自安然卒后,李干等或出外,或罢去。是官遂废,不复设。

乙亥,傅友德、沐英进兵撒,大败其众,斩首三万馀级,获马、牛、羊万计。馀众悉遁,复追击破之。又分兵平东川、建昌、芒部诸蛮。请置乌撒、毕节二卫。又以乌撒、鸟蒙、芒部三府地近四川,请改隶回川布政使司。俱报“可”。

八月,丁丑朔,诏复设科取士,三年一行,为定制。

丙戌,孝慈马皇后崩。后,宿州人。仁慈有智鉴,好书史。佐上定天下,恒劝以不嗜杀人为本。及册为皇后,勤于内治。暇则讲求古训。告六宫,以宋多贤后,命女史录其家法,朝夕省览。平居服大练浣濯之衣,虽敝不忍易。尝以颣丝缉衣裳,赐诸王妃公主,使知蚕事艰难。妃嫔宫人皆厚待之。命妇入朝,如家人礼。爱诵《小学》,尝求上表章。上决事或震怒,辄随事微谏。虽上性严,为缓刑僇者数矣。上尝令重囚筑城,后曰:“疲囚加役,是速之死也。”上乃赦之。上幸太学还,后问生徒箴何。曰:“数千。”后曰:“人才众矣。诸生岂无父母、妻子待以仰事俯给者乎?”乃立红仓,积粮赐其家。诸将克元都,俘宝玉至。后曰:“元有是而不能守,意者帝王自有宝欤。”上曰:“朕知后谓得贤为宝耳。”对曰:“诚如陛下言妾。与陛下起贫贱,至今日,恒恐骄纵起于奢侈,危亡起于细微,故欲得贤人共理天下。”又曰:“法屡更必弊,法弊则奸生;民数扰必困,民困则乱生。”上曰:“至言也。”命女史书之。其规正,类如此。寝疾之日,群臣请祷祀,求良医。后谓上曰:“死生,命也,祷祀何益!且医何能活人!使服药不效,得毋以妾故罪诸医乎?”疾亟,上问所欲言。曰:”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崩时,年五十一。上恸哭,遂不复立后。

皇后之丧,礼官援宋制为请。凡内外百官仍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而除,素服百日。自太子诸王以下皆如《孝慈录》所定制。曰:“可。”

己丑,命延安侯唐胜宗、长兴侯耿炳文屯田陜西。

初,上诏征天下秀才,凡先后至者,吏部试之,召见授官。丁酉,擢秀才曾秦为户部尚书。是时,都御史赵仁言:“曩者以贤良、方正、孝弟、力田诸科所取士列置郡县,多不举职。今又聘取天下秀才,以资任用。臣愚以为当分等考核以定去留。”上览其奏,谓刑部尚书开济曰:“设官所以安民。官不得,人民受其害。今征至秀才,宜试其能否,考其优劣,然后授之以职。其详议以闻。”于是,济议以经明行修为一科,工习文词为一科,通晓书义为一科,人品俊秀为一科,练达治理为一科,言有条理为一科。六科备者为上,三科以上为中,不及三科者为下。从之。辛丑,诏征至秀才分六科试用。

乙巳,遣使谕傅友德、沐英等曰:“得报知七月二十八日已击破鸟撒,次第搜捕林箐诸蛮。然此地山高道隘,慎勿轻动。人自七星关来者,皆曰:‘乌撒、芒部之等至夜举火,挈家人霭翠’。符至,可令霭翠之民缚送军前。其关素岭,非古道。古道又在西北。大军若开此道,以接普定,即芒部,渠长可尽获也。”已又谕曰:“云南士卒既艰,食不宜分屯。止于赤水、毕节、七星关各置一卫,黑张之南,瓦店之北,中置一卫。如此分守,则云南道路往无碍矣。若霭翠之地,必用十万众乃可定也。”时霭翠雄踞贵州,是年之春,因平蛮惧谴,复来朝贡,上赐之冠带衣钞而遣之。然其地远,未置郡县。故上于平滇诏中谓:“霭翠辈不尽服之,虽有云南,不能守也。”至是,闻乌撒诸蛮部就之,故欲其乘胜宣威以通普定之路云。

九月,丁未朔,太白昼见。

己酉,吏部以“经明行修”之士郑韬等三千七百馀人入见。上谕之曰:“自古知人,尧舜犹难,岂所知者皆贤,所未知者无贤邪?卿等固皆贤人君子。然山林之士又岂无如卿者?其悉举所知,朕将复征之。”于是,济甯单县儒士张以甯、董伦等复有所荐,遣使就征,仍赐韬等人钞一定,授布政使参议等官。

乙丑,荧惑犯南斗。上敕将军傅友德等曰:“上天垂象,以示鉴戒。自昔蛮夷叛服不常,卿等率师久劳于外,恐众心懈弛,为寇所乘,宜严加儆备,以防不虞。且蛮夷好置毒水中,将士饮食极宜谨慎,以副朕怀。”【考异】据《明史·天文志》在是年九月乙丑。又据《典汇》上以星变敕将军傅友德等,今并增入。

庚午,葬孝恐皇后于孝陵。时,诸王犇丧送葬毕将还,上命各选僧一人侍从之国,为孝慈皇后修佛事。吴僧道衍先以宗泐荐,名在燕府籍中,一见相契。燕王因奏请从行。道衍者,姚广孝僧名也。【考异】《三编》、《明鉴》皆系之九月。证之《姚广孝传》正诸王犇高后丧将还之时。又太祖以是年四月诛李仕鲁,正崇信释氏之时,故有为高后荐福之语。《典汇》系之十七年者似误。今系之庚午葬之下,为得其实。

是月,诏翰林院李翀、吴伯宗等译回回历书。

北平都司奏言:“边卫之设,所以阻隔内外,宜谨蜂火,远斥堠,控守要害,可以詟服胡虏,抚辑边氓。按所辖关隘,曰一片石,曰黄土岭,曰董家口,曰箭簳岭。如此类,凡二百处,宜以各卫校卒分戍其地。”诏从之。

儒士沈士荣应聘至上书曰:“陛下恭勤求治,于今有年。在朝贤哲岂皆不言邪?所用臣宰岂皆不贤邪?恐言之不能拔其本,用之未尽展其才,故重劳宸虑也。况今智者自为身营,甘于暴弃;愚者不思自守,累犯宪章。皆由进言者无拔本之论,选官者无量才之实。昔魏徵随事立谏,不能格君心之非是,无拔本之论也。汉文帝屈贾谊于长沙,是无量才之实也。夫贤之难遇,如淘沙中之金。不陶,则金不可得也。用人而历试之,如矿之炼银,不炼则银不可成也。愿陛下详加采择,勿谓儒者皆贤而尽用之。或一士不称,馀士皆弃,则贤在其中亦莫能办,此犹金之未淘也。进用之初,或不当其职。其人虽有才能,先已败事,此犹矿之未炼也。如蒙特赐优容,敢乞给以笔札条列事宜。”上手诏裦谕曰:“卿八闽志士,守儒者之道。一旦应召而来,杰然特出,摅诚纳款,欲罄所怀,朕之愿也。”寻擢为翰林院待诏。

传友德等之出也,冯诚守云南。诸蛮见城守单弱,土官杨苴因乘间绐其下曰:“总兵领大军归矣,云南城可图也。”遂纠众二十馀万攻城,城中乏食。诚率将士敛兵拒守,多置弓弩战具,贼至,辄射之多应弦而毙。伺贼少怠,更出奇兵冲之,贼不能攻,遂围城为久因计。时沐英驻师乌撒,选精骑万馀来援。至曲靖先遣人入城报知,为贼所得,绐之曰:“总兵官领大军三十万至矣。”贼众骇愕,拔营夜遁走安甯,罗次邵甸、富民、晋甯、大理、江川等处,复据险树栅以图再举。英至,与诚等合军剿降之。凡斩首六万馀级,生禽四千馀人,诸部悉定。

冬,十月,丙子,更置都察院,设监察都御史八人,秩正七品。分监察御史为浙江、河南、山东、北平、山西、陜西、湖广、福建、江西、广东、广西、四川十二道,各道置御史或五人,或三、四人,秩正九品。每道铸印二:一畀御史,久次者掌之;一藏内府,有事受印以出,既事纳之。文曰“绳愆纠缪”。时以秀才李原明、詹徽等为监察都御史,吴荃等为试监察御史。徽,同之子也。【考异】按明太祖吴元年置御史台,设左右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之等,皆仍元制。自十三年胡惟庸之狱,始罢御使台。所云罢御史台者,非罢御史,罢其总领之御史大夫也。时但设左右御史中丞,而分巡之监察御史如故。十四年更置都察院,始有都御史之名。然考之《职宫志》乃监察都御史,非左右都御史,故其秩不过七品。是以詹徽、李原明皆得以秀才擢用。而野史所记,遽以为徽等试左右都御史,误矣。左右都御史至十六年始设,正三品。十七年又升二品。故詹徽之升左都御史在十七年。七卿之名至此始定,即明初御史大夫之职也。馀详考证中。

丙申,录囚。上命御史袁凯送皇太子覆訉,多所矜减。凯还报,上问:“朕与太子孰是?”凯顿首言:“陛下,法之正;东宫,心之慈。”上以凯老猾持两端恶之。凯惧,佯狂,免告归。凯工诗以赋白燕,为杨维桢所赏,遍示坐客,人遂呼袁“白燕”云。【考异】据《纪事本末》既系之是年二月。今改系于是月录囚之下。至凯所言:“陛下,法之正;东宫,心之慈。”《纪事本末》以为上喜,从之。证之《凯传》则太祖恶凯持两端,其佯狂免归,正以此也。今据《凯传》书之。

是月,诏南雄侯赵庸班师还。庸既平阳山归,善等蛮又讨粤盗,前后获贼党万七千八百馀人,斩首八千八百馀级,寻招降番禹等县民三千三百馀户。又奏籍蜑户万人为水军,上嘉其功。还,赐彩币,上尊良马。

初太子正字桂彦良迁晋王府右傅。上亲为文赐之,彦良入谢,上曰:“江东大儒唯卿一人。”对曰:“臣不如宋濂、刘基。”上曰:“濂,文人耳;基,峻隘不如卿也。”彦良至晋,以更定王府官制,改左长史。是时,入朝京师,上太平治要十二策,曰:法天道、广地理、顺人心、养圣德、培国脉、开经筵、精选举、审刑法、敦教化、驭四裔、蒐才俊、广咨访。上览之,曰:“彦良所陈,通达事理,有裨治道。世谓儒者‘泥古不通’。今若彦良可谓通儒矣。”彦良还晋府,越三年告归,寻卒。

魏国公徐达还京师。

十一月,戊午,上既罢四辅官,欲仿宋制,置殿阁大学士,以备顾问。乃以礼部尚书刘仲质为华盖殿大学士、翰林学士宋讷为文渊阁大学士、检讨吴伯宗为武英殿大学士、典籍吴沈为东阁大学士。【考异】《明史》本纪洪武十五年十一月,置殿阁大学士。以邵质、吴伯宗、宋讷、吴沈为之。证之列传伯宗授武英殿大学士、讷授文渊阁大学士、沈授浸东阁大学士,而同时授华盖殿大学士者乃刘仲质也。再检《明史·职官志》置殿阁大学士,注云“时邵质以礼部尚书授华盖”。而稽之《仲质传》亦同仲质附《崔亮传》中,传言仲质十五年拜礼部尚书,其年冬授华盖殿大学士,则与本纪所载之邵质其官同,其殿名同。且邵质之名惟见本纪及《职官志》中,其它别无事宾。散见于他傅者,是其人之有无,殆不可知。而以《明史》纪传互证,殆因刘仲质一字之同,误其姓名,遂不详考耳。别详考证中。又置文华殿大学士,征耆儒鲍恂、余诠等,为之辅导太子,秩皆正五品。讷,征修礼乐书事,竣不仕归。久之,以四辅官杜敩荐授国子监助教,说经为学者所宗。国子监成,命撰宣圣广碑,称旨,遂超迁翰林学士。恂,崇德人,故元学正。上即位之四年,开科取士,征至京师,与宋濂俱为同考官。试已辞归。至是,年逾八十,与吉安余诠、高邮张长年、登州张绅,皆以明经老成为礼部主事刘庸所荐,召至京。是时,诠亦逾七十,赐坐顾问。翌日,并命充是官,与恂皆以老疾固辞。未几,放还。绅后至,以为鄠县教谕,寻召为右佥都御史。

壬戌,命礼部修治国子监旧藏书板,谕之曰:“古先圣贤立言以教后世,所存者书而已。朕每观书,自觉有益,尝以谕徐达,达亦好学。亲儒生囊书自随,盖读书穷理于日用事物之间,自然见得道理分明,所行不至差谬。书之所以有益于人也。如此,今国子监旧藏书板多残缺,其令诸儒考补,仍命工部督匠修治之,并命颁刘向《说苑新序》于天下学校。”

是月,以兵部尚书唐铎为谏议大夫。上初置谏院,既设司谏正言等官。欲崇其秩,乃设谏议大夫,铎以老成望重为之。未几,左迁监察御史。铎既改官,乃以赵仁为兵部尚书。

以任昂为礼部尚书,代刘仲质也。昂,河阴人。以辟荐起为襄垣训导,擢御史。至是,拜尚书。时,上加意太学,罢祭酒李敬、吴颙。命昂增定监规八条,遂以曹国公李文忠、大学士宋讷兼领国子监事。会司谏关贤上言:“迩来郡邑所司非人,师道不立,岁选士多缺,甚至俊秀生员,点充承差,乖朝廷育贤意。”昂乃奏定天下岁贡土从翰林院考试,以为殿最。明年诏科举与荐举并行。昂条上科场成式,视前加详。取士制始定。

初,东宫官属有左右詹事、同知詹事院副院丞及左右率府、谕德、赞善等官,皆以勋旧大臣兼领其职。其属又有文学中舍、正字、洗马、庶子等官。至是,更定左右春坊官,各置庶子、谕德、中允、赞善、司直郎,又各设大学士。寻定司经局,官设洗马、校书、正字。时以耆儒刘靖、关贤为左右司谏兼春坊左右庶子。赵肃、何显周为左右正言兼左右谕德。凡诸司奏启,皆与翰林详看,兼司平驳。其后改院改府,遂为词臣迁转之阶。

十二月,己卯,以营孝陵功,封中军都督府佥事李新为崇山侯。

辛卯,振北平被灾屯田士卒。

己亥,诏永城侯薛显练军山西。

是岁,始定天下府州县衙门钱粮书册悉用半印勘合行移,惩空印之旧弊也。初空印之狱,各府州县重者谕死,轻者谪发,内外官员株连大半。至是,始议以半印勘合,出纳关防。各司府州县,俟年终,将发去勘合底簿、折帖,具本奏檄。仍具清册一本,送原发衙门,稽查比较,遂为定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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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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