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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神异典/第229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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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汇编 神异典 第二百二十八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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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证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博物汇编神异典

 第二百二十九卷目录

 神仙部列传六

  汉三

  上元夫人     王母使者

  月支使者     泰山老父

  巫炎       淮南王安

  八公       王仲高

  伯山甫      车子侯

  刘凭       东方朔

神异典第二百二十九卷

神仙部列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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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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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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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汉武帝内传》,上元夫人,道君弟子也。亦元古以来 得道,总统真籍,亚于龟台金母。所降之处,多使侍女 相闻,以为宾侣焉。汉孝武皇帝好神仙之道,祷醮名 山,以求灵应。元封元年辛未七月七日夜二唱之后, 西王母降于汉宫,帝迎拜稽首,侍立久之。王母呼帝 令坐,食以天厨,筵宴粗悉。命驾将去,帝下席叩头,请 “留殷勤。王母复坐,乃命侍女郭密香邀夫人同宴于 汉宫。其后汉宣帝地节四年乙卯,咸阳茅盈,字叔申, 受黄金九锡之命,为东岳上卿司命真君、太元真人。” 是时五帝君授册既毕,各升天而去。茅君之师乃总 真王君、西灵王母,与夫人降于句曲之山,金坛之陵, 华阳天宫,以宴茅君焉。时茅君中君名固,字季伟;小 君名衷,字思和。王母王君授以灵诀,亦受锡命。紫素 之册,固为定录君,衷为保命君,亦侍贞会。王君告二 君曰:“夫人乃三天真皇之母,上元之高尊,统领十方 玉女之籍,汝可自陈。”二君下席再拜,求乞长生之要。 夫人悯其勤志,命侍女宋辟非,出紫锦之囊,开绿金 之笈,以《三元流珠经》《丹景道精经》《隐地八术经》《太极 缘景经》凡四部,以授二君。王母复敕侍女李方明,出 丹琼之函,披云珠之笈,出《玉佩金瑞经》《太霄隐书经》 《洞飞二景内书》,传司命君。各授书毕,王母与夫人告 去,千乘万骑,昇还太空矣。

按《太平广记》:“宝历中,有封陟孝廉者,居于少室。貌态 洁朗,性颇贞端。志在典坟,僻于林薮。探义而星归腐 草,阅经而月坠幽窗。兀兀孜孜,俾夜作昼。无非搜索 隐奥,未尝暂纵愒时日也。书堂之畔,景像可窥。泉石 清寒,桂兰雅淡。戏猱每窃其庭果,唳鹤频栖于涧松, 虚籁时吟,纤埃昼閴。烟锁筜篁之翠节,露滋踯躅之” 红葩。薜蔓衣垣,苔茸毯砌。时夜将午,忽飘异香酷烈, 渐布于庭际。俄有辎軿自空而降,画轮轧轧,直凑檐 楹。见一仙姝,侍从华丽。玉佩敲磬,罗裙曳云。体欺皓 雪之容光,脸夺芙蓉之艳冶。正容敛衽而揖陟曰:“某 籍本上仙,谪居下界。或游人间五岳,或止海面三峰。 月到瑶阶,愁莫听其凤管;虫吟粉壁,恨不寐于鸳衾。 燕浪语而徘徊,鸾虚歌而缥缈。宝瑟休泛,虬觥懒斟。 红杏艳枝,激含嚬于绮殿;碧桃芳萼,引凝睇于琼楼。 既厌晓妆,渐融春思。伏见郎君坤仪濬洁,襟量端明, 学聚流萤,文含隐豹。所以慕其真朴,爱以孤标。特谒 光容,愿持箕帚,又不知郎君雅旨如何?”陟摄衣朗烛, 正色而坐,言曰:“某家木贞廉,性惟孤介,贪古人之糟 粕,究前圣之指归。编柳苦辛,燃柏幽暗,布被粝食,烧 蒿茹藜。但自固穷,终不斯滥,必不敢当。神仙降顾,断 意如此,幸早回车。”姝曰:“某乍造门墙,未申恳迫,辄有 诗一章奉留。”后七日更来,诗曰:“谪居蓬岛别瑶池,春 媚烟花有所思。为爱君心能洁白,愿操箕帚奉屏帏。” 陟览之,若不闻。云。骈既去,窗户遗芳,然陟心中不可 转也。后七日夜,姝又至,骑从如前。时丽容洁服,艳媚 巧言,入白陟曰:“某以业缘,遽萦魔障,欻起蓬山瀛岛, 绣帐锦宫,恨起红茵,愁生翠被,难窥舞蝶于芳草,每 妒流莺于绮丛,靡不双飞,俱能对跱。自矜孤寝,转懵 空闺。秋却银缸,但凝眸于片月;春寻琼圃,空抒思于 残花,所以激切。前时,布露丹恳,幸垂采纳,无阻精诚, 又不知郎君意竟如何?”陟又正色而言曰:“某身居山 薮,志已颛蒙,不识铅华,岂知女色,幸垂速去,无相见 尤。”姝曰:“愿不贮其深疑,幸望容其陋质,辄更有诗一 章。”后七日复来,诗曰:弄玉有夫皆得道,刘刚兼室尽 登仙。君能仔细窥朝露,须“逐云车拜洞天。”陟览,又不 回意。后七日夜,姝又至,态柔容冶,靓衣明眸。又言曰: “逝波难驻,西日易颓。花木不停,薤露非久。轻沤泛水只得逡巡微烛当风,莫过瞬息。虚争意气,能得几时? 徒恃韶颜,须臾槁木。所以君夸容鬓,尚未凋零。固止 绮罗,贪穷典籍。及其衰老,何以任持。我有还丹,颇能 驻命。许其依托,必写襟怀。能遣君寿例三松,瞳方两 目,仙山灵府,任意追游。莫种槿花,使朝晨而骋艳;休 敲石火,尚昏黑而流光。”陟乃怒目而言曰:“我居书斋, 不欺暗室,下惠为证,叔子为师。是何妖精,苦相凌逼? 心如铁石,无更多言,倘若迟回,必当窘辱。”侍卫谏曰: “小娘子回车,此木偶人不足与语,况穷薄当为下鬼, 岂神仙配偶耶?”姝长吁曰:“我所以恳恳者,为是青牛 道士之苗裔。况此时一失,又须旷居六百年,不是细 事。於戏!此子大是忍人。”又留诗曰:“萧郎不顾凤楼人, 云涩回车,泪脸新愁。想蓬瀛归去路,难窥旧苑碧桃 春。辎軿出户珠翠响空泠泠箫笙杳杳云雾然。”陟意 不易。后三年,陟染疾而终,为太山所追,束以大锁,使 者驱之,欲至幽府。匆遇神仙骑从,清道甚严,使者躬 身于道左曰:“上元夫人游太山耳。”俄有仙骑召使者 与囚俱来,陟至彼仰窥,乃昔日求偶仙姝也。但左右 弹指悲嗟,仙姝遂索追状曰:“不能于此人无情。”遂索 大笔判曰:“封陟往虽执迷,操惟坚洁,实由朴戆,难责 风情,宜更延一纪。”左右令陟跪谢,使者遂解去铁锁, 曰:“仙官已释,则幽府无敢追摄。”使者却引归,良久苏 息。后追悔昔日之事,恸哭自咎而已。

王母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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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仙传拾遗》:“汉武帝天汉三年,帝巡东海,祠恒山王 母,遣使献灵胶四两,吉光毛裘,武帝以付外库,不知 胶裘二物之妙也,以为西国虽远而贡者不奇。使者 未遣之,帝幸华林苑射虎兕,弩弦断,使者时随驾,因 上言请以胶一分,以口濡其胶,以续弩弦。帝惊曰:‘此 异物也’。乃使武士数人对牵引之,终日不脱,胜未胶 时也。”胶青色如碧玉吉光,毛裘黄白,盖神马之类。裘 入水,终日不沉,入火不焦。帝悟,厚赂使者而遣去。胶 出自凤𬴊洲,洲在西海中,地面正方皆一千五百里, 四面皆弱水绕之。上多凤𬴊,数万为群。煮凤喙及𬴊 角合煎作胶,名之“集弦胶”,一名“连金泥。”弓弩已断之 弦,刀剑已断之铁,以胶连续,终不脱也。

月支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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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仙传拾遗》:汉征和三年春,武帝幸安定,西胡月支 国王遣使献香四两,大如雀卵,黑如桑椹。帝以香非 中国所乏,以付外库。又献猛兽一头,形如五六十日 犬子,大如狸,其毛黄色,国使将以呈帝,帝见使者,抱 之以入,其气秃悴,尤怪其所贡之非,问使者曰:“‘此小 物,何谓猛兽’?使者对曰:‘夫威加于百禽者,不必计其’” 大小。是以神𬴊为巨象之王,凤凰为大鹏之宗,亦不 在巨细也。臣国此去三十万里,常占“东风入律,百旬 不休,青云干吕,连月不散”者,中国将有好道之君矣。 我国王将仰中土而慕道风,薄金玉而厚灵物,故搜 奇蕴而索神香,步天林而请猛兽,乘肥车而济弱水, 策骥足以度飞沙。契阔途径,艰苦蹊“路,于今十三年 矣。神香辟夭残之死疾,猛兽却百邪之魍魉。夫此二 物者,实济众生之至要,助至化而升平,岂图陛下乃 不知贵乎?是臣国占风之谬也。今日仰鉴天姿,乃非 有道之君也。眼多视则贪恣,口多言则犯难,身多动 则注贼,心多节则奢侈,未有用此四多而天下成治 者也。”帝默然不平。帝乃使使者敕猛兽发声试听之。 使者乃指兽令发一声。兽䑛唇良久。忽如天雷霹雳 之响。又作两目如请帮助识别此字。磹之炎光,久乃止。帝登时颠蹶, 掩耳振动,不能自止。侍者及武士皆失仗。帝忌之,因 以此兽付上林苑令虎食之。虎见兽皆相聚屈,迹如 也。帝恨使者言不逊,欲罪之。明日失使者及猛兽所 在。至始元元年,京城大疫,死者大半。帝取月支神香, 烧之于城内,其死未三日者皆活,香气经三月不歇。 帝信神香,乃秘录馀香,一旦函检如故,而失神香也。 此香出于聚窟洲人鸟山,山上多树,与枫树相似,而 香闻数里,名为“返魂树。”亦能自作声,如群牛吼,闻之 者心振神骇。伐其木根,于玉釜中煮取汁,更以微火 熟煎之,如黑饴状,令可丸,名为“惊精香”,或名“振灵丸”, 或名“返生香”,或名“振檀香”,或名“却死香。”一种六名,斯 实灵物也。

泰山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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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神仙传》:“泰山老父者,莫知姓字,汉武帝东巡狩,见 老翁鉏于道傍,头上白光高数尺,怪而问之,老人状 如五十许人,面有童子之色,肌肤光华,不与俗同。帝 问有何道术,对曰:‘臣年八十五时,衰老垂死,头白齿 落,遇有道者教臣绝谷,但服术饮水,并作神枕,枕中 有三十二物,其三十二物中有二十四物,以当二十 四气,八毒以应八风。臣行之转老为少,黑发更生,齿 落复出,日行三百里。臣今一百八十岁矣’。”帝受其方, 赐玉帛。老父后入岱山中,每十年五年时还乡里,三 百馀年乃不复还。

===巫炎===按《神仙传》:巫炎,字子都,北海人也。汉驸马都尉。武帝 出见子都于渭桥,其头上郁郁紫气高丈馀。帝召问 之:“君年几何,所得何术而有异气乎?”对曰:“臣年百三 十八岁,亦无所得。”帝诏东方朔使相,此君有何道术? 朔对曰:“此君有阴道之术。”武帝屏左右而问之,子都 对曰:“臣年六十五时,苦腰痛脚冷,不能自温,口干舌 苦,渗涕出百节,四肢疼痛,又痹不能久立。得此道以 来七十三年,今有子二十六人,身体强勇,无所疾患, 气力乃如壮时。”帝曰:“卿不仁有道而不闻于朕,非忠 臣也。”子都对曰:“臣诚知此道为真,然阴阳之事,宫中 之利,臣子之所难言。又行之皆逆人情,能为之者少, 故不敢以闻。”帝曰:“勿谢,戏君耳。”遂受其法。子都年二 百岁,服饵水银,白日升天。武帝颇行其法,不能尽用 之,然得寿最长于先帝也。

淮南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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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汉书》本传:“淮南王安,为人好书鼓琴,不喜弋猎狗 马驰骋,亦欲以行阴德,拊循百姓,流名誉,招致宾客 方术之士数千人,作为《内书》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 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黄白之术,亦二十馀万言。时武 帝方好艺文,以安属为诸父,辩博善为文辞,甚尊重 之。每为报书及赐,常召司马相如等视草。乃遣。初,安” 入朝,献所作内篇新出,上爱秘之,使为《离骚传》,旦受 诏。日食时,上又献《颂德》及《长安都国颂》,每宴见,谈说 得失及方技赋颂,昏暮然后罢。安初入朝,雅善太尉 武安侯,武安侯迎之霸上,与语曰:“方今上无太子,王 亲高皇帝孙,行仁义,天下莫不闻。宫车一日晏驾,非 王尚谁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遗武安侯宝,赂其群臣 宾客。江淮间多轻薄,以厉王迁死,感激安。建元六年, 彗星见,淮南王心怪之。或说王曰:“先吴军时,彗星出, 长数尺,然尚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 王心以为上无太子,天下有变,诸侯并争,愈益治攻 战具,积金钱赂遗郡国游士,妄作妖言阿谀王。王喜, 多赐予之。王有女陵慧有口。王爱陵,多予金钱,为中 诇长安,约结上左右。元朔二年,上赐淮南王几杖,不 朝。后荼爱幸,生子迁为太子,取皇太后外孙修成君 女为太子妃。王谋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内泄事,迺 与太子谋,令诈不爱,三月不同席。王阳怒太子,闭使 与妃同内,终不近妃。妃求去,王迺上书谢归之。后荼、 太子迁及女陵擅国权,夺民田宅,妄致系人。太子学 用剑,自以为人莫及。闻郎中雷被巧召与戏,被壹再 辞让,误中太子。太子怒,被恐此时有欲从军者,辄诣 长安,被即愿夺击匈奴。太子数恶被,王使郎中令斥 免,欲以禁后。元朔五年,被遂亡之长安,上书自明。事 下廷尉河南治,逮淮南太子王。王后计欲毋遣太子, 遂发兵。计未定,犹豫十馀日。会有诏即讯太子,淮南 相怒。寿春丞留太子逮不遣,劾不敬。王请相,相不听。 王使人上书告相,事下廷尉治,从迹连王。王使人候 司汉公卿请逮捕治王。王恐,欲发兵。太子迁谋曰:“汉 使即逮王,令人衣卫士衣,持戟居王旁,有非是者,即 刺杀之。臣亦使人刺杀淮南中尉,迺举兵未晚也。”是 时,上不许公卿,而遣汉中尉宏即讯验王。王视汉中 尉颜色和,问斥雷被事耳。自度无何,不发。中尉还,以 闻。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雍阏求奋击匈奴者,雷被 等格明诏,当弃市。诏不许,请废勿王。”上不许,请削五 县,可二县,使中尉宏赦其罪,罚以削地。中尉入淮南 界,宣言赦王。王初闻公卿请诛之,未知得削地。闻汉 使来,恐其捕之,迺与太子谋如前计。中尉至,即贺王, 王以故不发。其后自伤曰:“吾行仁义,见削地,寡人甚 耻之。”为反谋益甚。诸使者道长安来,为妄言。言上无 男,即喜,言汉廷治有男,即怒,以为妄言非也。日夜与 左吴等按舆地图,部署兵所从入。王曰:“上无太子,宫 车即晏驾,大臣必征胶东王,不即常山王,诸侯并争, 吾可以无备乎?且吾高帝孙,亲行仁义,陛下遇我厚, 吾能忍之;万世之后,吾宁能北面事竖子乎!”王有孽 子不害,最长,王不爱,后太子,皆不以为子。兄数不害 子建,材高有气,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时诸侯皆得 分子弟为侯。淮南王有两子,一子为太子,而建父不 得为侯,阴结交欲害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数 捕系笞建,建具知太子之欲谋杀汉中尉,即使所善 寿春严正上书天子曰:“毒药苦口,利病;忠言逆耳,利 行。今淮南王孙建,材能高。淮南王后荼,荼子迁常疾 害建。建父不害,无罪,擅数系,欲杀之。今建在,可征问, 具知淮南王阴”事。书既闻,上以其事下廷尉河南治。 是岁,元朔六年也。故辟阳侯孙审卿善丞相公孙弘, 怨淮南厉王杀其大父,阴求淮南事而构之于弘。弘 迺疑淮南有叛逆计,深探其狱,河南治建辞引太子 及党与。初,王数以举兵谋问伍被,被常谏之,以吴、楚 七国为效。王引陈胜、吴广。被复言“形势不同,必败亡。” 及建见治,王恐国阴事泄,欲发复问被。被为言发兵 权变。于是王锐欲发,乃令官奴入宫中,作皇帝玺,丞 相、御史大夫、将军、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法冠,欲如伍被计,使人为得 罪而西,事大将军。丞相。一日发兵,即刺大将军卫青 而说丞相弘,下之如发蒙耳。欲发国中兵,恐相、二千 石不听。王迺与伍被谋为失火宫中,相、二千石救火, 因杀之。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从南方来,呼言 曰:“南越兵入,欲因以发兵。”迺使人之庐汪、会稽为求 盗,未决。廷尉以建辞连太子迁闻。上遣廷尉监与淮 南中尉逮捕太子。至淮南王闻,与太子谋召相、二千 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至,内史以出为解。中尉曰:“臣 受诏使,不得见王。”王念独杀相而内史中尉不来,无 益也,即罢相,计犹豫未决。太子念所坐者谋杀汉中 尉,所与谋杀者已死,以为口绝,乃谓王曰:“群臣可用 者皆前系,今无足与举事者。王以非时发,恐无功,臣 愿会逮。”王亦愈欲休,即许太子。太子自刑,不殊伍被, 自诣吏,具告与淮南王谋反。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 宫,尽捕王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上下公卿 治,所连引与淮南王谋反列侯、二千石、豪杰数千人, 皆以罪轻重受诛。衡山王赐,淮南王弟,当坐收。有司 请逮捕衡山王。上曰:“诸侯各以其国为本,不当相坐。” 与诸侯王列侯议。赵王彭祖、列侯让等四十三人皆 曰:“淮南王安大逆无道,谋反明白,当伏诛。”胶西王端 议曰:“安废法度,行邪辟,有诈伪心,以乱天下,荧惑百 姓,背畔宗庙,妄作妖言。《春秋》曰:‘臣毋将,将而诛’。安罪 重于将,谋反形已定。臣端所见其书印图及它逆亡 道事验明白,当伏法论。国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宗 室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皆当免,削爵为士 伍。毋得官为吏。其非吏,它赎死金二斤八两,以章安 之罪,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复有邪僻背畔之 意。”丞相弘、廷尉汤等以闻。上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 至,安自刑杀。后太子,诸所与谋,皆收夷,国除为《九江 郡》。

按《神仙传》:“汉淮南王刘安者,汉高帝之孙也。其父厉 王长得罪徙蜀,道死。文帝哀之,而裂其地,尽以封长 子,故安得封淮南王。时诸王子贵侈,莫不以声色游 猎犬马为事,唯安独折节下士,笃好儒学,兼占候方 术,养士数千人,皆天下俊士。作《内书》二十二篇。”又中 篇八章,言神仙黄白之事,名为《鸿宝万毕》。三章,论变 化之道,凡十万言。天下道书及方术之士,不远千里, 卑辞重币请致之。于是乃有八公诣门,皆须眉皓白。 门吏先密以白王,王使阍人自以意难问之曰:“我王 上欲求延年长生不老之道,中欲得博物精义入妙 之大儒,下欲得勇敢武力扛鼎暴虎横行之壮士。今 先生年已耆矣,似无驻衰之术,又无贲育之气,岂能 究于《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钩深致远,穷理尽性乎?三 者既乏,馀不敢通。”八公笑曰:“我闻王尊礼贤士,吐握 不倦,苟有一介之善,莫不毕至。古人贵九九之好,养 鸣吠之技,诚欲市马骨以致骐骥,师郭生以招群英。 吾年虽鄙陋,不合所求,顾远致其身,且欲一见王,虽 使无益,亦岂有损,何以年老而逆见嫌耶?王必若见 年少则谓之有道,皓首则谓之庸叟,恐非发石采玉, 探渊索珠之谓也。薄吾老,今则少矣。”言未竟,八公皆 变为童子,年可十四五,角髻青丝,色如桃花。门吏大 惊,走以白王。王闻之,足不履跣而迎,登思仙之台,张 锦帐象床,烧百和之香,进金玉之几,执弟子之礼,北 面叩首而言曰:“安以凡才,少好道德,羇锁世务,沉沦 流俗,不能遣累,负笈山林。然夙夜饥渴,思愿神明,沐 浴滓浊,精诚浅薄,怀情不畅,邈若云汉,不期厚幸道 君降屈,是安禄命,当蒙拔擢,喜惧屏营,不知所措,唯 愿道君哀而教之,则螟蛉假翼于鸿鹄,可冲天矣。”八 童子乃复为老人告王曰:“余虽复浅识,备为先学,闻 王好士,故来相从,未审王意有何所欲,吾一人能坐 致风雨,立起云雾,画地为江海,撮土为山岳;一人能 崩高山,塞深泉,收束虎豹,召致蛟龙,使役鬼神,一人 能分形易貌,坐存立亡,隐蔽六军,白日为暝;一人能 乘云步虚,越海凌波,出入无间,呼吸千里;一人能入 火不灼,入水不濡,刃射不中,冬冻不寒,夏曝不汗。一 人能千变万化,恣意所为,禽兽草木万物立成,移山 驻流,行宫易室;一人能煎泥成金,凝铅为银,水炼八 石,飞腾流珠,乘云驾龙,浮于太清之上,在王所欲安。” 乃日夕朝拜,供进酒脯,各试其向所言,千变万化,种 种异术,无有不效。遂授王《丹经》三十六卷。药成,未及 服,而太子迁好剑,自以人莫及也。于时郎中雷被召 与之戏,而被误中迁,迁大怒,被怖,恐为迁所杀,乃求 击匈奴以赎罪。安闻不听,被大惧,乃上书于天子云: “汉法,诸侯壅阏,不与击匈奴,其罪入死,安合当诛?”武 帝素重王,不咎,但削安二县耳。安怒被,被恐死。与伍 被素为交亲,伍被曾以奸私得罪于安,安怒之,未发, 二人恐为安所诛,乃共诬告,称安谋反。天子使宗正 持节治之。八公谓安曰:“可以去矣。此乃是天之发遣 王,王若无此事,日复一日,未能去世也。”八公使安登 山大祭,埋金地中,即白日升天。八公与安所踏山上石,皆陷成迹,至今人马迹犹存。八公告安曰:“夫有籍 之人被人诬告者,其诬人当即死灭,伍被等今当伏 诛矣。”于是宗正以失安所在,推问,云:王仙去矣。天子 怅然,乃讽使廷尉张汤奏伍被,云为画计,乃诛二被 九族,一如八公之言也。汉史秘之不言,安得神仙之 道,恐后世人主当废万机而竞求于安道,乃言安得 罪,后自杀,非得仙也。按《左吴记》云:“安临去欲诛二被、 八公谏曰:‘不可仙去,不欲害行虫,况于人乎’?”安乃止。 又问八公曰:“可得将素所交亲俱至彼,便遣还否”,公 曰:“何不得尔,但不得过五人”,安即以左吴王眷傅生 等五人至元洲,便遣还。《吴记》具说云:安未得上天,遇 诸仙伯,安少习尊贵,稀为卑下之礼,坐起不恭,语声 高亮,或误称寡人,于是仙伯主者奏安云不敬,应斥 “遣去。”八公为之谢过,乃见赦,谪守都厕,三年后为散 仙人,不得处职,但得不死而已。武帝闻左吴等随王 仙去更还,乃诏之,亲问其由,吴具以对,帝大懊恨,乃 叹曰:“使朕得为淮南王者,视天下如脱屣耳。”遂遍招 募贤士,亦冀遇八公不能得,而为公孙卿、栾大等所 欺,意犹不已,庶获其真者,以安仙去分明,方知天下 实有神仙也。时人传“八公安临去时,馀药器置在中 庭,鸡犬舐啄之,尽得升天。故鸡鸣天上,犬吠云中也。”

八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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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录异记》:淮南王安好神仙之道,海内方士从其游 者多矣。一旦有八公诣之,容状衰老,枯槁伛偻。阍者 谓之曰:“王之所好神仙度世长生久视之道,必须有 异于人,王乃礼接。今公衰老如此,非王所宜见也。”拒 之数四,公求见不已,阍者对如初,八公曰:“王以我衰 老,不欲相见,却致年少,又何难哉?”于是振衣整容,立 成童幼之状。阍者惊而引进,王倒屣而迎之,设礼称 弟子曰:“高仙远降,何以教寡人?”问其姓氏,答曰:“我等 之名,所谓文五常,武七德,枝百英,寿千龄,叶万椿,鸣 九皋,修三田,岑一峰也。各能吹嘘风雨,震动雷电,倾 天骇地,回日驻流,役使鬼神,鞭挞魔魅,出入水火,移 易山川,变化之事,无所不能也。”时王之小臣伍被曾 有过,恐王诛之,心不自安,诣阙告变,证安必反。武帝 疑之,诏大宗正持节淮南,以案其事。宗正未至,八公 谓王曰:“伍被人臣而诬其主,天必诛之,王可去矣。此 亦天遣耳。王若无此事,日复一日,人间岂可舍哉!”乃 取鼎煮药,使王服之,骨肉近三百馀人,同日升天,鸡 犬舐药器者,亦同飞去。八公与王驻马于山石上,但 留人马踪迹,不知所在。宗正至,以此事奏帝。帝大懊 恨,命诛伍被。自此广招方士,亦求度世之药,竟不得。 其后王母降时,授《仙经》,密赐灵方,得尸解之道。由是 茂陵玉箱金杖再出人间,《抱犊道经》见于山洞,亦示 武帝不死之迹耳。

王仲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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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洞仙传》:王仲高常在淮南市行卜,父老传云:比世 见之,伍被言于淮南王安,安欣然迎之,谓安曰:“黄帝, 吾父之长子也,昔师朱襄君,受长生之诀,即以传安。”

伯山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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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神仙传》:“伯山甫者,雍州人也,入华山中,精思服食, 时时归乡里省亲,如此二百年不老,到人家即数人, 先世以来善恶功过,有如目见,又知方来吉凶,言无 不效。其外甥女年老多病,乃以药与之,女时年已八 十,转还少,色如桃花。汉武遣使者行河东,忽见城西 有一女子笞一老翁,俛首跪受杖。使者怪问之,女曰: ‘此翁乃妾子也。昔吾舅氏伯山甫以神药教妾,妾教 子服之,不肯,今遂衰老,行不及妾,故杖之’。”使者问女 及子年几,答曰:“妾已一百三十岁,儿八十矣。”后入华 山去。

车子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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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洞仙传》:车子侯者,扶风人也,汉武帝爱其清净,稍 迁其位至侍中。一朝语家云:我今补仙官,此春应去, 至夏中当暂还,还少时复去。如其言。武帝思之,乃作 歌曰:“嘉幽兰兮延秀,覃妖淫兮中溏。华斐斐兮丽景, 风徘徊兮流芳。皇天渺兮无慧,至人逝兮仙乡。天路 远兮无期,不觉涕下兮沾裳。”按汉书作奉车子侯奉车官名也恐传讹

刘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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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神仙传》:“刘凭者,沛人也,有军功,封寿光金乡侯,学 道于稷丘子,常服石桂英及中岳石硫黄。年三百馀 岁而有少容,尤长于禁气。尝到长安,诸贾人闻凭有 道,乃往拜见之,乞得侍从,求见祐护。凭曰:‘可耳’。又有 百馀人随凭行,并有杂货,约直万金。乃于山中逢贼 数百人,拔刃张弓,四合围之。凭语贼曰:‘汝辈作人当 念温良。若不能展才布德,居官食禄,当勤身苦体,夫 何有䩄面目,豺狼其心,相教贼道危人利己,此是伏 尸都市,肉飨乌鸢之法。汝等弓箭当何所用’?”于是贼 射诸客,箭皆反著其身。须臾之间,大风折木,飞沙扬 尘。凭大呼曰:“小物辈敢尔!天兵从头刺杀先造意者。” 凭言绝,而众兵一时顿地反手背上不能复动,张口 短气欲死。其中首帅三人,即鼻中出血,头裂而死。馀者或能语曰:“乞放馀生,改恶为善。”于是诸客或斫杀 者,凭禁止之。乃责之曰:“本拟尽杀汝,犹复不忍;今赦 汝,犹敢为贼乎?”皆乞命曰:“便当易行,不敢复尔。”凭乃 敕天兵赦之,遂各能奔走去。尝有居人妻病邪魅,累 年不愈,凭乃敕之。其家宅傍有泉水,水自竭,中有一 蛟枯死。又有古庙,庙间有树,树上常有光,人止其下, 多遇暴死,禽鸟不敢巢其枝。凭乃敕之,盛夏树便枯 死,有大蛇长七八丈,悬其间而死,后不复为患。凭有 姑子与人争地,俱在太守座。姑子少党而敌,家多亲 助,为之言者四五十人。凭反复良久,忽然大怒曰:“汝 辈敢尔!”应声有雷电霹雳,赤光照耀满屋。于是敌人 之党,一时顿地,无所复知。太守甚怖,为之跪谢曰:“愿 君侯少宽威灵,当为理断。”终不使差失。日移数丈,诸 人乃能起。汉孝武帝闻之,诏征而试之,曰:“殿下有怪, 辄有数十人,绛衣披发,持烛相随走马,可敕否?”凭曰: “此小鬼耳。”至夜,帝伪令人作之,凭于殿上以符掷之, 皆面抢地,以火焠口,无气。帝大惊曰:“此非鬼也,朕以 相试耳。”乃解之。后入太白山中数十年,复归乡里,颜 色更少。

东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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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史记》褚先生《续滑稽传》:“武帝时,齐人有东方生,名 朔,以好古传书,爱经术,多所博观外家之语。朔初入 长安,至公车上书,凡用三千奏牍。公车令两人共持 举其书,仅然能胜之。人主从上方读之,止,辄乙其处, 读之二月乃尽。诏拜以为郎,常在侧侍中,数召至前 谈语,人主未尝不说也。时诏赐之饭于前,饭已,尽怀” 其馀肉持去,衣尽污,数赐缣帛,担揭而去,徒用所赐 钱帛取少妇于长安中。好女率取妇一岁所者即弃 去,更取妇。所赐钱财,尽索之于女子。人主左右诸郎, 半呼之狂人。人主闻之,曰:“令朔在事,无为是行者,若 等安能及之哉!”朔任其子为郎,又为侍谒者,常持节 出使。朔行殿中,郎谓之曰:“人皆以先生为狂。”朔曰:“如 朔等,所谓避世于朝廷间者也。”古之人乃避世于深 山中。时坐席中,酒酣,据地歌曰:“陆沈于俗,避世金马 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金马门者,宦署门也。门傍有铜马,故谓之曰金马门。 时会聚宫下博士诸先生与论议,共难之曰:“苏秦、张 仪,一当万乘之主,而都卿相之位,泽及后世。今子大 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诵《诗》《书》百家之言,不 可胜数,著于竹帛,自以为海内无双,即可谓博闻辩 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日持久,积数十年,官 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其故何也?” 东方生曰:“是固非子之所能备也。彼一时也,此一时 也,岂”可同哉!夫张仪、苏秦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朝, 力政争权,相禽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者 彊,失士者亡。故说听行通,身处尊位,泽及后世,子孙 长荣。今非然也,圣帝在上,德流天下,诸侯宾服,威振 四夷,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天下平均,合为 一家,动发举事,犹如运之掌中,贤与不肖何以异哉? 方今以天下之大,士民之众,竭精驰说,并进辐辏者, 不可胜数,悉力慕义,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张仪、苏 秦与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能得掌故,安敢望常侍 侍郎乎?《传》曰:“天下无害菑,虽有圣人,无所施其才;上 下和同,虽有贤者,无所立功。”故曰:“时异则事异。”虽然, 安可以不务修身乎?《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鹤鸣 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患不荣?太公躬行仁义 七十二年,逢文王得行其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 此士之所以日夜孜孜修学行,遂不敢止也。今世之 处士,时虽不用,崛然独立,块然独处,上观许由,下察 接舆,策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相扶,寡偶 少徒,固其“常也。子何疑于余哉?”于是诸先生默然无 以应也。建章宫后《阁重栎》中有物出焉,其状似麋,以 闻,武帝往临视之,问左右群臣习事通经术者,莫能 知。诏东方朔视之。朔曰:“臣知之。愿赐美酒梁饭大餐 臣臣乃言诏曰:可。已餐。”又曰:“某所有公田鱼池蒲苇 数顷,陛下以赐臣,臣朔乃言诏曰:‘可’。”于是朔乃肯言, 曰:“所谓驺牙者也,远方当来归义。而驺牙先见其齿 前后若一,齐等无牙,故谓之驺牙。”其后一岁所,匈奴 混邪王果将十万众来降。汉乃复赐东方生钱,财甚 多。至老,朔且死时,谏曰:“《诗》云:‘营营青蝇,止于藩。恺悌 君子,无信谗言。谗言罔极,交乱四国’。愿陛下远巧佞, 退谗言。”帝曰:“今顾东方朔多善”言,怪之。居无几何,朔 果病死。《传》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 善。”此之谓也。

按《汉书》本传:“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也。武帝初 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 之位。四方士多上书言得失,自衒鬻者以千数,其不 足采者辄报闻罢。朔来上书曰:‘臣朔少失父母,长养 兄嫂。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 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 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 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 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 以闻’。”朔文辞不逊,高自称誉。上伟之,令待诏公车。奉 禄薄,未得省见。久之,朔绐驺朱儒曰:“上以若曹无益 于县官,耕田力作,固不及人,临众处官,不能治民,从 军击虏,不任兵事,无益于国用,徒索衣食,今欲尽杀 若曹。”朱儒大恐,涕泣。朔教曰:“上即过。”叩头请罪。居有 顷,闻上过,朱儒皆号泣顿首。上问何为,对曰:“东方朔 言上欲尽诛臣等。”上知朔多端,召问朔何恐朱儒为, 对曰:“臣朔生亦言,死亦言;朱儒长三尺馀,奉一囊粟, 钱二百四十;臣朔长九尺馀,亦奉一囊粟,钱二百四 十。朱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臣言可用,幸异其礼;不 可用,罢之,无令但索长安米。”上大笑,因使待诏金马 门,稍得亲近。上尝使诸数家射覆,置守宫盂下,射之, 皆不能中。朔自赞曰:“臣尝受《易》,请射之。”迺列蓍布卦 而对曰:“臣以为龙,又无角,谓之为蛇。又有足,跂跂脉 脉善缘壁,是非守宫即蜥蜴。”上曰:“善。”赐帛十匹。复使 射他物,连中辄赐帛。时有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穷,常 侍左右曰:“朔狂幸,中耳,非至数也。臣愿令朔复射。朔 中之。臣榜百,朔不能中,臣赐帛。”迺覆树上寄生,令朔 射之。朔曰:“是窭数也。”舍人曰:“果知朔不能中也。”朔曰: “生肉为脍,干肉为脯,著树为寄生,盆下为窭数。”上令 倡监榜舍人,舍人不胜痛呼謈,朔笑之曰:“咄!口无毛, 声謷謷,凥益高。”舍人恚曰:“朔擅诋欺天子,从官当弃 市。”上问朔何故诋之?对曰:“臣非敢诋之,迺与为隐耳。” 上曰:“隐云何?”朔曰:“夫口无毛者,狗窦也;声謷謷者,乌 哺𪃟也;凥益高者,鹤俛啄也。”舍人不服,因曰:“臣愿复 问朔隐语,不知亦当榜。”即妄为谐语曰:“令壶龃,老柏 涂,伊优亚,狋吽牙。何谓也?”朔曰:“令者,命也。壶者,所以 盛也。龃者,齿不正也。老者,人所敬也。柏者,鬼之廷也。 涂者,渐洳径也。伊优亚者,辞未定也。狋吽牙者,两犬 争也。”舍人所问,朔应声辄对,变诈锋出,莫能穷者,左 右大惊。上以朔为常侍郎,遂得爱幸久之。伏日诏赐 从官肉,大官丞日晏不来,朔独拔剑割肉,谓其同官 曰:“伏日当蚤归,请受赐。”即怀肉去。大官奏之,朔入,上 曰:“昨赐肉不待诏,以剑割肉而去之,何也?”朔免冠谢。 上曰:“先生起自责也。”朔再拜曰:“朔来!朔来!受赐不待 诏,何无礼也!拔剑割肉,壹何壮也;割之不多,又何廉 也;归遗细君,又何仁也!”上笑曰:“使先生自责,迺反自 誉。”复赐酒一石,肉百斤,归遗细君。初,建元三年,微行 始出,北至池阳,西至黄山,南猎长杨,东游宜春。微行 常用饮酹已。八九月中,与侍中、常侍、武骑及待诏陇 西、北地良家子能骑射者期诸殿门,故有期门之号 自此始。微行以夜漏下十刻迺出,常称“平阳侯。”旦明, 入山下,驰射鹿豕狐兔,手格熊罴,驰骛禾稼稻秔之 地。民皆号呼骂詈,相聚会,自言鄠杜令。令往,欲谒平 阳侯,诸骑欲击鞭之,令大怒,使吏呵止。猎者数骑见 留,迺示以乘舆物,久之,乃得去。时夜出夕还,后赍五 日粮,会朝长信宫,上大驩,乐之。是后南山下乃知微 行数出也,然尚迫于太后,未敢远出。丞相、御史知指, 乃使右辅都尉徼循长杨以东,右内史发小民共待 会所。后迺私置更衣,从宣曲以南十二所中休更衣, 投宿诸宫,长杨、五柞、倍阳、宣曲、尢幸。于是上以为道 远劳苦,又为百姓所患,迺使太中大夫吾丘寿王与 待诏能用筭者二人,举籍阿城以南,盩厔以东,宜春 以西,提封顷亩及其贾直,欲除以为上林苑,属之南 山。又诏中尉、左右内史表属县草田,欲以偿鄠、杜之 民。《吾丘寿王》奏事,上大悦,称善。时朔在傍,进谏曰:“臣 闻谦逊静悫,天表之应,应之以福;骄溢靡丽,天表之 应,应之以异。今陛下累郎台,恐其不高也,弋猎之处, 恐其不广也。如天不为变,则三辅之”地尽可以为苑, 何必盩厔、鄠、杜乎?奢侈越制,天为之变,上林虽小,臣 尚以为大也。夫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 渭。其地从汧、陇以东,商雒以西,厥壤肥饶。汉兴,去三 河之地,止霸产以西,都泾渭之南。此所谓天下陆海 之地,秦之所以虏西戎兼山东者也。其山出玉石金 银铜铁,豫章檀柘异“类之物,不可胜原,此百工所取 给,万民所仰足也。又有秔、稻、梨、栗、桑、麻、竹箭之饶,土 宜姜、芋,水多蛙鱼”,贫者得以人给家足,无饥寒之忧。 故鄷、镐之间,号为土膏,其贾亩一金。今规以为苑,绝 陂池水泽之利,而取民膏腴之地,上乏国家之用,下 夺农桑之业,弃成功,就败事,损耗五谷,是其不可一 也。且“盛荆棘之林,而长养麋鹿,广狐兔之苑,大虎狼 之虚,又坏人冢墓,发人室庐,令幼弱怀土而思,耆老 泣涕而悲,是其不可二也。斥而营之,垣而囿之,骑驰 东西,车骛南北,又有深沟大渠,夫一日之乐,不足以 危无堤之舆,是其不可三也。故务苑囿之大,不恤农 时,非所以强国富人也。夫殷作九市之宫而诸侯畔, 灵王起章华之台而楚民散,秦兴阿房之殿而天下 乱。粪土愚臣,忘生触死,逆盛意,犯隆旨,罪当万死,不胜大愿。愿陈《泰阶六符》,以观天变,不可不省。”是日,因 奏《泰阶》之事,上迺拜朔为太中大夫、给事中,赐黄金 百斤。然遂起上林苑,如寿王所奏云。久之,隆虑公主 子昭平君尚帝女夷安公主。隆虑主病,因以金千斤, 钱千万为昭平君豫赎死罪,上许之。隆虑主卒,昭平 君日骄,醉杀主傅狱系内官,以公主子廷尉上章请 论。左右人人为言:“前又入赎,陛下许之。”上曰:“吾弟老, 有是一子,死以属我。”于是为之垂涕,叹息良久,曰:“法 令者,先帝所造也。用弟故而诬先帝之法,吾何面目 入高庙乎!又下负万民。”迺可其奏,哀不能自止,左右 尽悲。朔前上寿曰:“臣闻圣王为政,赏不避仇雠,诛不 择骨肉。《书》曰:‘不偏不党,王道荡荡’。此二者,五帝所重, 三王所难也。陛下行之,是以四海之内,元元之民,各 得其所,天下幸甚。臣朔奉觞昧死再拜上万岁寿。”上 迺起入省,中夕时召让朔曰:“《传》曰:‘时然后言,人不厌 其言。今先生上寿时乎’?”朔免冠顿首曰:“臣闻乐太甚 则阳溢,哀太甚则阴损,阴阳变则心气动,心气动则 精神散,精神散而邪气及。销忧者莫若酒。臣朔所以 上寿者,明陛下正而不阿,因以止哀也。愚不知忌讳, 当死。”先是,朔尝醉入殿中,小遗殿,上,劾不敬,有诏免 为庶人,待诏宦者署,因此对。复为中郎,赐帛百匹。初, 帝姑馆陶公主号窦太主,堂邑侯陈午尚之。午死,主 寡,居年五十馀矣,近幸董偃。始,偃与母以卖珠为事, 偃年十三,随母出入主家,左右言其姣好,主召见,曰: “吾为母养之。”因留第中。教书讨相马御射,颇读传记。 至年十八而冠,出则执辔,入则侍内,为人温柔爱人, 以主故,诸公接之,名称城中,号曰“董君。”主因推令散 财交士,令中府曰:“董君所发。”一日金满百斤,钱满百 万,帛满千匹。乃白之。安陵爰叔者,爰盎兄子也,与偃 善,谓偃曰:“足下私侍汉主,挟不测之罪,将欲安处乎?” 偃惧曰:“忧之久矣,不知所以。”爰叔曰:“顾城庙远,无宿 宫,又有萩竹籍田,足下何不白主献长门园?此上所 欲也。如是,上知计出于足下也,则安枕而卧,长无惨 怛之忧;久之,不然,上且请之于足下,何如?”偃顿首曰: “敬奉教。”入言之主。主立奏书献之。上大悦,更名窦太 主园为长门宫。主大喜,使偃以黄金百斤为爰叔、寿 叔因是为董君画求见上之策,令主称疾不朝。上往 临疾,问所欲,主辞谢曰:“妾幸蒙陛下厚恩,先帝遗德, 奉朝请之礼,备臣妾之仪,列为公主,赏赐邑入,隆天 重地,死无以塞责。一日卒有不胜洒扫之职,先狗马 填沟壑,窃有所恨,不胜大愿。愿陛下时忘万事,养精 游神,从中掖庭,回舆枉路,临妾山林,得献觞上寿,娱 乐左右。如是而死,何恨之有?”上曰:“主何忧?幸得愈恐, 群臣从官多,大为主费。”上还,有顷,主疾愈,起谒,上以 钱千万从主饮。后数日,上临山林,主自执宰敝膝,道 入,登阶就坐。坐未定,上曰:“愿谒主人翁。”主迺下殿,去 簪珥徒跣,顿首谢曰:“妾无状,负陛下,身当伏诛。陛下 不致之法,顿首死罪。”有诏谢。主簪履起,之东箱,自引 董君。董君绿帻傅韝,随主前伏殿下。主迺赞馆陶公 主、胞“人臣偃,昧死再拜谒,因叩头谢。”上为之起,有诏 赐衣冠上,偃起,走就衣冠,主自奉食进觞。当是时,董 君见尊不名,称为主人翁,饮大驩乐。主迺请赐将军 列侯从官金钱杂缯各有数。于是董君贵宠,天下莫 不闻。郡国狗马蹴鞠,剑客辐辏。董氏常从游戏北宫, 驰逐平乐,观鸡鞠之会,角狗马之足,上大欢,乐之。于 是上为窦太主置酒宣室,使谒者引内董君。是时,朔 陛戟殿下,辟戟而前曰:“董偃有斩罪三,安得入乎?”上 曰:“何谓也?”朔曰:“偃以人臣私侍公主,其罪一也;败男 女之化,而乱婚姻之礼,伤王制,其罪二也。陛下富于 《春秋》,方积思于《六经》,留神于王事,驰骛于唐虞,折节 于三代。偃不遵经劝学,反以靡丽为右,奢侈为务,尽 狗马之乐,极耳目之欲,行邪枉之道,径淫辟之路,是 乃国家之大贼,人主之大蜮也。偃为淫首,其罪三也。 昔伯姬燔而诸侯惮,奈何乎陛下?”上默然不应,良久 曰:“吾业以设饮,后而自改。”朔曰:“不可。夫宣室者,先帝 之正处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焉。故淫乱之渐,其变 为篡。是以竖貂为淫,而易牙作患。庆父死而鲁国全, 管、蔡诛而周室安。”上曰:“善。”有诏止。更置酒北宫,引董 君从东司马门。东司马门更名东交门,赐朔黄金三 十斤。董君之宠,由是日衰,至年三十而终。后数岁,窦 太主卒,与董君会葬于霸陵。是后公主贵人,多逾礼 制,自董偃始。时天下侈靡趋末,百姓多离农亩,上从 容问朔曰:“吾欲化民,岂有道乎?”朔对曰:“尧、舜、禹、汤、文、 武、成、康,上古之事,经历数千载,尚难言也,臣不敢陈。 愿近述孝文皇帝之时,当世耆老皆闻见之,贵为天 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绨,足履革舄,以韦带剑,莞蒲为 席,兵木无刃,衣缊无文,集上书囊以为殿,帷以道德 为丽,以仁义为准。”于是天下望风成俗,昭然化之。今 陛下以城中为小图,起建章,左凤阙,右神明,号称千 门万户,木土衣绮绣,狗马被缋罽,宫人簪玳瑁,垂珠

玑,设戏车,教驰逐,饰文采,丛珍怪,撞万石之钟,击雷
考证
霆之鼓,作俳优,舞郑女,上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独

不奢侈,失农事之难者也。陛下诚能用臣朔之计,推 甲乙之帐,燔之“于四通之衢,却走马示不复用,则尧 舜之隆,宜可与比治矣。《易》曰:‘正其本,万事理。失之毫 釐,差以千里。愿陛下留意察之’。”朔虽诙笑,然时观察 颜色,直言切谏,上常用之。自公卿在位,朔皆敖弄,无 所为屈。上以朔口谐辞给,好作难,问之,尝问朔曰:“先 生视朕何如主也?”对曰:“自唐虞之隆,成康之际,未足” 以谕当世。臣伏观陛下功德,陈五帝之上,在三王之 右,非若此而已。诚得天下贤士,公卿在位,咸得其人 矣。譬若以周召为丞相,孔丘为御史大夫,太公为将 军,毕公高拾遗于后弁,严子为卫尉,皋陶为大理,后 稷为司农,伊尹为少府,子赣使外国,颜闵为博士,子 夏为太常,益为右扶风,季路为执金“吾,契为鸿胪,龙 逢为宗正,伯夷为京兆,管仲为冯翊,鲁般为将作,仲 山甫为光禄,申伯为太仆,延陵季子为水衡,百里奚 为典属国,柳下惠为大长秋,史鱼为司直,蘧伯玉为 太傅,孔父为詹事,孙叔敖为诸侯相,子产为郡守,王 庆忌为期门,夏育为鼎官,羿为旄头,宋万为式道侯”, 上迺大笑。是时,朝廷多贤材,上复问朔:“方今公孙丞 相、儿大夫、董仲舒、夏侯始昌、司马相如、吾丘寿王、主 父偃、朱买臣、严助、汲黯、胶仓、终军、严安、徐乐、司马迁 之伦,皆辩知闳达,溢于文辞,先生自视何与比哉?”朔 对曰:“臣观其臿,齿牙树颊,胲吐唇吻,擢项颐,结股,脚 连脽凥,遗蛇其迹,行步偊旅。臣朔虽不肖,尚兼此数 子者。”朔之进对《澹辞》,皆此类也。武帝既招英俊,程其 器能,用之如不及。时方外事胡、越,内兴制度,国家多 事,自公孙弘以下至司马迁,皆奉使方外,或为郡国 守相,至公卿。而朔尝至太中大夫,后常为郎,与枚皋、 郭舍人俱在左右,诙啁而已。久之,朔上书陈农战强 国之计,因自讼独不得大官,欲求试用其言专商鞅、 韩非之语也。指意放荡,颇复诙谐,辞数万言,终不见 用。朔因著论设《客难》己,用位卑以自慰谕,其辞曰:《客 难》东方朔曰:“苏秦、张仪,一当万乘之主,而都卿相之 位,泽及后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术,慕圣人之义,讽 诵《诗》《书》百家之言,不可胜数,著于竹帛,唇腐齿落,服 膺而不释,好学乐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智能海内 无双,则可谓博闻辩智矣。然悉力尽忠以事圣帝,旷 日持久,官不过侍郎,位不过执戟,意者尚有遗行邪? 同胞之徒无所容居,其故何也?东方先生喟然长息, 仰而应之曰:“是固非子之所能备也。彼一时也,此一 时也,岂可同哉!夫苏秦张仪之时,周室大坏,诸侯不 朝,力政争”权,相禽以兵,并为十二国,未有雌雄。得士 者强,失士者亡,故《谈说》行焉。身处尊位,珍宝充内外, 有廪仓,泽及后世,子孙长享。今则不然,圣帝流德,天 下震慑,诸侯宾服,连四海之外以为带,安于覆盂,动 犹运之掌,贤不肖何以异哉!尊天之道,顺地之理,物 无不得其所,故绥之则安,动之则苦;尊之则为“将,卑 之则为寇;抗之则在青云之上,抑之则在深泉之下; 用之则为虎,不用则为鼠。”虽欲尽节效情,安知前后? 夫天地之大,士民之众,竭精谈说,并进辐辏者,不可 胜数。悉力募之,困于衣食,或失门户。使苏秦、张仪与 仆并生于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常侍郎乎?故 曰:“时异事异。”虽然,安可以不务修身乎哉?《诗》云:“鼓钟 于宫,声闻于外;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苟能修身,何 患不荣。太公体行仁义,七十有二,迺设用于文武,得 信厥说,封于齐,七百岁而不绝。此士所以日夜孳孳, 敏行而不敢怠也。辟若鹡鸰,飞且鸣矣。《传》曰:“天不为 人之恶寒而辍其冬,地不为人之恶险而辍其广,君 子不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 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计其功。《诗》云:“礼义之 不愆,何恤人之言?”故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 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明有所 不见,聪有所不闻,举大德,赦小过,无求备于一人之 义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优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 “度之,使自索之。”盖圣人教化如此,欲自得之,自得之, 则敏且广矣。今世之处士,魁然无徒,廓然独居,上观 许由,下察接舆,计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与义 相扶,寡耦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于我哉?若夫燕之 用乐毅,秦之任李斯、郦食其,下齐,说行如流,曲从如 环,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国家安,是遇其时也。 子又何怪之邪?《语》曰:“以筦窥天,以蠡测海,以莛撞钟。” 岂能通其条贯,考其文理,发其音声哉?繇是观之,譬 犹鼱鼩之袭狗,孤豚之咋虎,至则靡耳,何功之有?今 以下愚而非处士,虽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适足以明 其不知权变,而终惑于大道也。又设《非有先生》之论, 其辞曰:“非有先生仕于吴,进不称往古以厉主意,退 不能扬君美以显其功,默默无言者三年矣。”吴王怪 而问之,曰:“寡人获先人之功,寄于众贤之上,夙兴夜 寐,未尝敢怠也。今先生率然高举,远集吴地,将以辅 治寡人,诚窃嘉之。体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视靡曼之色,耳不听钟鼓之音,虚心定志,欲闻流议者,三年 于兹矣。今先生进无以辅治,退不扬主誉,窃不为先 生取之也。盖怀能而不见,是不忠也;见而不行,主不 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吴王 曰:“可以谈矣,寡人将竦意而览焉。”先生曰:“於戏!可乎 哉!可乎哉!谈何容易!夫谈有悖于目,拂于耳,谬于心, 而便于身者;或有说于目,顺于耳,快于心,而毁于行 者,非有明王圣主,孰能听之?”吴王曰:“何为其然也?中 人以上,可以语上也。先生试言,寡人将听焉。”先生对 曰:“昔者关龙逢深谏于桀,而王子比干直言于纣。此 二臣者,皆极虑尽忠,闵王泽不下流,而万民骚动。故 直言其失,切谏其邪者,将以为君之荣,除主之祸也。 今则不然,反以为诽谤君”之行,无人臣之礼,果纷然 伤于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为天下笑。故曰“谈何 容易。”是以辅弼之臣瓦解,而邪谄之人并进,遂及蜚 廉、恶来辈等。二人皆诈伪巧言利口以进其身,阴奉 雕琢刻镂之好,以纳其心,务快耳目之欲,以苟容为 度。遂往不戒,身没被戮,宗庙崩阤,国家为虚。放戮贤 圣,亲近谗夫。《诗》不云乎:“谗人罔极,交乱四国。”此之谓 也。故卑身贱体,说色微辞,愉愉呴呴,终无益于主上 之治,则志士仁人不忍为也。将俨然作矜严之色,深 言直谏,上以拂主之邪,下以损百姓之害,则忤于邪 主之心,历于衰世之法,故养寿命之士,莫肯进也。遂 居家山之间,积土为室,编蓬为户,弹琴其中,以“咏先 王之风,亦可以乐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齐避周饿 于首阳之下,后世称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 故曰:‘谈何容易’。”于是吴王瞿然易容,捐荐去几,危坐 而听。先生曰:“接舆避世,箕子被发阳狂,此二人者,皆 避浊世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圣主,得清燕之闲, 宽和之色,发愤毕诚,图画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 体,下以便万民,则五帝三王之道可几而见也。故伊 尹蒙耻辱,负鼎俎,和五味,以干汤,太公钓于渭之阳, 以见文王心合意同,谋无不成,计无不从,诚得其君 也,深念远虑,引义以正其身,推恩以广其下,本仁祖 义,褒有德,禄贤能,诛恶乱,总远方,一统类,美风俗,此 帝王所由昌也。上不变天性,下不夺人伦,则天地和 洽,远方怀之,故号圣王。臣子之职既加矣,于是裂地 定封,爵为公侯,传国子孙,名显后世,民到于今称之, 以遇汤与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龙逢、比干独如 彼,岂不哀哉!故曰:“谈何容易!”于是吴王穆然,俛而深 惟,仰而泣下交颐曰:“嗟乎!余国之不亡也,绵绵连连, 殆哉世之不绝也!”于是正明堂之朝,齐君臣之位,举 贤材,布德惠,施仁义,赏有功,躬节俭,减后宫之费,损 车马之用,放郑声,远佞人,省庖厨,去侈靡,卑宫馆,坏 苑囿,填池堑,以予贫民无产业者。开内藏,振贫穷,存 耆老,恤孤独,薄赋敛,省刑辟。行此三年,海内晏然,天 下大洽,阴阳和调,万物咸得其宜,国无灾害之变,民 无饥寒之色,家给人足,畜积有馀,囹圄空虚,凤凰来 集,麒麟在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远方异俗之人,向 风慕义,各奉其职而来朝贺。故治乱之道,存亡之端, 若此易见,而君人者莫肯为也,臣愚窃以为过。故《诗》 云:“王国克生,惟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此之谓 也。朔之文辞,此二篇最善。其馀有《封泰山》《责和氏璧》 及《皇太子生禖屏风殿上柏柱》《平乐观赋》《猎》八言七 言上下,从公孙弘借车。凡刘向所录朔书具是矣,世 所传他事,皆非也。《赞》曰:“刘向言少时数问长老贤 人通于事,及朔时者,皆曰:‘朔口谐倡辩,不能持论,喜 为庸人诵说’。故今后世多传闻者。而扬雄亦以为朔 言不纯”师,行不纯德,其流风遗书蔑如也。然朔名过 实者,以其诙达多端,不名一行,应谐似优,不穷似智, 正谏似直,秽德似隐,非夷、齐而是。柳下惠戒其子以 上容,“首阳为拙,柱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易农,依隐 玩世,诡时”,不逢其滑稽之雄乎?朔之诙谐,逢占射覆, 其事浮浅,行于众庶,童儿牧竖,莫不眩燿,而后世好 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著之朔。故详录焉。

按《洞冥记》:东方朔字曼倩,父张夷,字少平,母田氏女。 夷年二百岁,颜如童子,朔生三日而田氏死,时景帝 三年也。邻母拾而养之。三岁,天下秘谶一览,暗诵于 口。居常指㧑天下,空中独语。邻母忽失朔,累月方归。 母笞之,后复去,经年方归。母忽见大惊曰:“汝行经年 一归,何以慰我耶?”朔曰:“儿至紫泥海,有紫水污衣,仍 过虞渊湔浣,朝发中返,何云经年乎?”母问之:“汝悉是 何处行?”朔曰:“儿湔衣竟暂息都崇堂,王公饴之以丹 霞浆,儿食之大饱闷几死。乃饮元天黄露,半合即醒。 既而还,路遇一苍虎,息于路傍。儿骑虎还,打捶过痛, 虎啮儿脚伤。”母悲嗟,乃裂青布裳裹之。朔复去家万 里,见一枯树,脱布挂于树,布化为龙,因名其地为布 龙泽。朔以元封中游鸿濛之泽,忽见王母采桑于白 海之滨,俄有黄翁指阿母以告朔曰:“昔为吾妻,托形 为太白之精,今汝见此星精也。吾却食吞气九千馀 岁,目中瞳子色皆青光,能见幽隐之物。三千岁一反骨洗髓,二千岁一刻骨伐毛。自吾生已三洗髓,五伐 毛矣。”建元二年,帝起腾光台以望四远。于台上撞 碧玉之钟,挂悬黎之磬,欥霜条之篪,唱《来云依日》之 曲。朔再拜于帝前曰:“臣东游万林之野,获九色凤雏, 涔源丹濑之水,赤色。西过洞壑,得沧渊虬子,静海游 珠。洞壑在虞渊西,虬泉池在五柞宫北,中有追云舟、 起风舟、侍仙舟、含烟舟,或以沙棠为枻楫,或以木兰 文柘为”橹棹,又起五层台于月下。元鼎五年,帝寝 灵庄殿,召东方朔于青绮窗,不隔绨纨重幕,问朔曰: “汉承庚运火德,以何精瑞为祥应?”朔跪而对曰:“臣常 过吴明之墟,是长安东过扶桑七万里,有及云山,山 顶有井,云起井中。若土德王,黄云出;火德王,赤云出; 水德王,黑云出;金德王,白云出;木德王,青云出。此皆 应瑞德也。”帝曰:“善。”元封中,起方山像,招诸灵异,召 东方朔言其秘奥。乃烧天下异香,有沉光香、精祇香、 明庭香、金䃅香、涂魂香。外国所贡青樝之灯,青樝木 有膏如淳漆,削置器中,以蜡和之,涂布,燃照数里。 吠勒国贡文犀四头,状如水兕,角表有光,因名明犀。 置暗中,有光影,亦曰影犀。织以为簟,“如锦绮之文。”此 国去长安九千里,在日南。人长七尺,被发至踵,乘犀 象之车,乘象入海底取宝,宿于鲛人之舍,得泪珠,则 鲛所泣之珠也,亦曰“泣珠。”甜水去虞渊八十里,有甜 溪,水味如蜜。东方朔游此水,得数斛以献帝,投水于 井,井水常甜而寒,洗沭则肌理柔滑。太初二年,东 方朔从《西那汗》国归,得声风木十枝献帝,长九尺,大 如指。此木临因桓之水,则《禹贡》所谓“因桓”是也。其源 出甜波树上有紫燕黄鹄集其间,实如油麻,风吹枝 如玉声,因以为名。帝以枝遍赐群臣,臣有凶者枝则 汗,臣有死者枝则折。昔老聃在于周世,年七百岁,枝 竟未汗;偓佺生于尧时,年三千岁,枝竟未一折。帝乃 以枝问朔,朔曰:“臣已见此枝,三过枯死而复生,岂汗 折而已哉?”里语曰:“年未半枝不汗,此木五千年一汗, 万岁一枯。”太初四年,东方朔从支提国来。国人长 三丈二尺,三手三足,各三指,多力善走,国内小山能 移之。有涧泉,饮能尽,结海苔为衣。其戏笑,取犀象相 投掷为乐。东方朔游结云之地,得神马一匹,高九 尺。帝问朔:“是何兽也?”朔曰:“昔西王母乘灵光辇以适 东王公之舍,税此马游于芝田,乃食芝田之草。东王 公怒,弃马于清津天岸。臣至王公之坛,因骑马返,绕 日三匝,然后入汉关,关犹未掩,臣于马上睡,不觉而 至。”帝曰:“其名云何?”对曰:“因疾为名步景。朔当乘之时, 如驽蹇之驴耳。”东方朔曰:“臣有吉云草十种,种于 九景山东,二千岁一花,明年应生。臣奏请刈之,得以 秣马,马终不饥也。臣至东极,过吉云之泽,多生此草, 移于九景之山,全不如吉云之地。”帝曰:“何为吉云?”朔 曰:“其国俗之云气占吉凶,若乐事,则满室云起,五色 照人,著于草树,皆成五色露珠,甚甘。”帝曰:“吉云露可 得乎?”朔乃东走,至夕而返。得元露、青露盛、青琉璃,乃 各受五合,跪以献帝,遍赐群臣。群臣得尝者,老者皆 少,疾者皆愈。凡五官。尝露,董谒、李克、孟岐、郭琼、黄安 也。帝常见彗星,东方朔折指星之木以授帝,帝以 木指彗星,星寻则没也。星出之夜,野兽皆鸣,别说谓 之“兽鸣星。”有龙肝瓜,长一尺,花红叶素,生于冰谷, 所谓“冰谷”素叶之瓜。仙人瑕丘仲采药得此瓜,食之 千岁不渴,瓜上恒如霜雪刮尝如蜜滓。及帝封泰山, 从者皆赐冰谷素叶之瓜,帝解《鸣鸿》之刀以赐朔,刀 长三尺,朔曰:“此刀黄帝采首山之铜铸之,雄已飞去, 雌者犹存。”帝临崩,举刀以示朔,恐人得此刀欲销之, 刀从手中化为鹊,赤色,飞去云中。西域献火龙,高 七尺,映日看之,光如炬火。有童子遥见有黄鹄白首 鼓翅帝前即东方朔,著黄绫单衣,头已斑白。汉朝皆 异其神化,而不测其年矣。武帝末年,弥好仙术,与 东方朔狎昵。帝曰:“朕所好甚者不老,其可得乎?”朔曰: “臣能使少者不老。”帝曰:“服何药耶?”朔曰:“东北有地日 之草,西南有春生之鱼。”帝曰:“何以知之?”朔曰:“三足乌, 数下地食此草,羲和欲驭,以手掩乌目,不听下也。盖 鸟兽食此草,则美闷不能动矣。”帝曰:“子何以知乎?”朔 曰:“臣小时掘井,陷落地下,数十年无所托寄,有人引 臣欲往,此草中隔红泉,不得渡,其人以一只屐与臣, 臣泛红泉,得至此草处,臣采而食之,其国人皆织珠 玉为业,邀臣入云端”之幕,设元珉雕枕,刻黑玉铜镂, 为日月云雷之状,亦曰镂云枕。又荐蛟毫之白褥,以 蛟毫织为褥也。此毫柔而冷,常以夏日舒之,因名柔 毫褥。又有水藻之屏,臣举手拭之,恐水流湿其席,乃 其光也。元封三年,数过国献《能言》龟一头,长一尺 二寸,盛以青玉匣,广一尺九寸,匣上豁一孔以通气。 东方朔曰:“唯承桂露以饮之。”置于通风之台上,欲往 卜命。朔而问焉,言无不中。唯有一女人爱悦于帝, 名曰巨灵。帝傍有青珉唾壶,巨灵乍出入其中,或戏 笑帝前。东方朔望见巨灵,乃目之,巨灵因而飞去,化 成青雀。帝乃起青雀台,时见青雀来,则不见巨灵也天汉二年,帝昇苍龙阁,思仙术,召诸方士,言远国遐 方之事,唯东方朔下席操笔,跪而进。帝曰:“大夫为朕 言乎?”朔曰:“臣游北极,至种火之山,日月所不照。有青 龙御烛火,以照山之四极,亦有园圃池苑,皆植异木 异草,有明茎草,夜如金灯,折枝为炬,照见鬼物之形。 仙人甯封常服此草,于夜暝时,转见腹光通外,亦名 洞冥草。”帝令锉此草为泥,以涂云明之馆。夜坐此馆, 不加灯烛,亦名“照魅草”,以藉足履水不沉。

按《汉武帝内传》,东方朔一旦乘龙飞去,同时众人见 从西北上,冉冉仰望。良久,大雾覆之,不知所适。 按《独异志》:张少平妻田氏,少平卒后,累年寡居,忽梦 一人自天而下,压其腹,因而怀孕,乃曰:“无夫而孕,人 闻弃我也。”徙于代,依东方,五月朔旦生一子。以其居 代东方,名之东方朔。或言岁星精多,能无不该博。 按《风俗通俗》言:东方朔,太白星精,黄帝时为风后,尧 时为务成子,周时为老聃,在越为范蠡,在齐为鸱夷 子皮。言其神圣,能兴王霸之业,变化无常。谨按《汉书》, 东方朔,平原人也。孝武皇帝时招延贤良文学之士, 待以不次之位,故四方多上书言得失自衒鬻者。于 是朔诣阙自陈:十二失父长,养兄嫂。年十三学书,十 四击剑,十六诵《诗》,十九习孙吴兵法,又常服子路之 言。臣朔年二十三,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 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 为天子大臣矣。”朔文辞不逊,高自称誉,由是见伟,稍 益亲幸,官至太中大夫,倡优畜之,不豫国政。刘向少 时,数问长老贤通于事,及朔,时,人皆云“朔口谐倡辩, 不能持论,喜为凡庸诵说。”故今后世多传闻者。而扬 雄亦以为朔言不纯师,行不纯德,其流风遗书蔑如 也。然朔所以名过其实,以其怪诞多端,不名一行,应 谐似优,不穷似智,正谏似直,秽德似隐,非夷、齐似柳 下惠,其滑稽之雄乎!朔之逢占射覆,其事浅浮行于 众,僮儿牧竖莫不眩耀,而后之好事者因取奇言怪 语附著之耳。安在能神圣历世为辅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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