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云南志/卷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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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志卷三十二 文章十[编辑]

敕赐二忠祠记  彭纲[编辑]

我太祖皇帝既受大命,统万国,元宗室柏匝剌瓦尔密犹称梁王,据云南弗庭。皇帝若曰:彼为其主耳,我其来之。洪武五年壬子,命翰林待制王祎往。命下,众危之,公怡然就道。

既至,则曰:天既讫元命,今天子神圣文武,四隩九州,悉主悉臣,罔有内外。惟尔云南,尚阻声教,天子命使臣辑宁邦家,幡然改图,迪简天庭,身名俱全,䇿之上也。不聼。数日,又谓曰:吾将命远来,非独为中国计,亦为云南计耳。自天地构难,盗名字,据土地,若陈友谅、张士诚、明玉珎軰,非不强盛,不曰五年率膏斧钺,元君走死,子孙作賔,扩郭帖木之属,或降或窜,而天下遂定于一。此非人力,乃天命也。今不忖德力,顺天命,而欲以一隅之地抗天下,是左右为谋之过也。即迷不复,天子命将率偏师驻昆明之上而饮其水。当是时,王之将佐利王以为功者不少矣。柏匝剌瓦尔密犹豫未决。然雅敬公,命其员外郎贾宽改馆,而羁縻不遣。久之,漠北使至,责云南匿南使。公见执,叹曰:云南祸其在此矣。㝷遇害,瘗公于地藏寺北。时六年癸丑也。

八年乙卯,上复命湖广行省参知政事吴云往。先是,柏匝剌瓦尔密遣其徒鐡知院等三十馀人使漠北,为我师𠩄获,械送京师。至是,上释之,命与公偕行。至云南之沙塘口,鐡知院等谋以奉使不达,中道被执,罪必不免。乃说公,欲令胡服辫发,改易制书,诈为元使,共诒梁王公,责以大义,示以祸福,以死自誓。虏知不可夺,且虑公泄其事,遂杀之。柏匝剌瓦尔密闻之,遣人具棺椁,殡公于给孤寺。十四年辛酉,兴师问罪。柏匝剌瓦尔密兵败,死之。云南平。

后王公子绅来求其藏,则墟已夷。询得其处,立耒识焉。吴公子黻以其事白于朝,许驰驿奉柩归,葬于湖广江夏之金口镇。黻补国子生。始王公被留既久,死后又得能文章者铭之,故其事盛传于世。

正统间,得赠翰林院学士、奉议大夫,谥文忠,立祠于云南府城东,有司岁时致𥙊。吴公墓在江夏,云南人罕知。而黻后为交阯县令,殁于官,不克陈乞。弘治辛亥,巡抚右副都御史常山王公以二公死节同而恤典异,具请吴公得赠资政大夫、刑部尚书,谥忠节,改祠额为二忠,秩𥙊如前。噫,是固圣朝教忠之典哉,而吴公之节遂与王公同不朽矣。

是举也,今南京兵部尚书太原韩公时为布政左使,左佥都御史莆田林公时为按察使,实倡始焉。祠称忠文凡数十年,改二忠又十有四年,而未有记。弘治甲子春,巡视云南地方南京刑部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三衢樊公,以二公郷先生,恐后无所考,属纲书其事。纲以复扵巡抚右副都御史应城陈公、巡按监察御史聊城耿公,曰:是缺典也,不可不补。

王公初讳伟,㝷改祎,又改𣲗,字子充,浙之金华人。学于前学士黄公缙之门,以文章雄天下。比游无所遇,束书南归,大业日𨺚,有以名闻者。授江南儒学提举司校理,改侍礼郎,转起居注司,知南康府。召议践祚仪,改判漳府。征修元史,拜翰林待制。

吴公讳云,字友云,毘陵宜兴人。以能诗授校书郎,改渭南县丞,升刑部郎中,㝷陞尚书,改湖广行省参知政事。祠一区,中为明宫,前为二门,益前为外门,后为斋屋,翼以两厢。两厢外为工祝居、烹宰所,垣其四周,翼然焕然,表于厥土,先后相継而备焉者也。

呜呼,二公之死,岂不深可慨哉!尝观宋景濂和王公诗,其小序云:今朝廷敷大惠于天下,庶几蛮夷君长稽首阙下,而吾子充亦将还矣。时十二年七月十一日。然则是时中国犹未知二公之死也。云南既平,未闻有以二公为言者,岂虏党畏罪,故讳其事耶?将别有所谓耶?抑适事之晦,而一时因循不及举也耶?死可慨也,死而不见知尤可慨也。人不见知,而幸二家子弟能知之,异时守臣能彰之,则其实之不可泯者也。是为记。

晋宁州新凿泮池记  彭纲[编辑]

晋宁有学,㧍于洪武十六年。旧学在州治北隅,正统七年乃迁今学。虽地临通衢,䂓宏于昔,然泮宫之制犹未能备。初,养济院在棂星门外,抗学宫而居。

弘治壬戍,巡按监察御史莆田何公、分巡按察佥事浮梁范公行部诣学,恶其逼近,命迁之。扵是知州事内江喻君敬奉行惟敏,既去其䙝,而又易买傍近军民屋地以益之。乃除翳冗,抉壅秽,敞面向,凿也以潴水,甓岸以固池,垣其三向,而于其东为旗楼以表之。盖学宫西向,故楼其东以仰映焉。喻君请题其上,余曰:泮池,古制也,无以尚之。池为轮凡若干丈,广视轮而强,深视广不及四之三,不䂓而矩者,因其地而范之也。凡地直、工价、木石之需,皆喻君节缩办措以充,民不知劳,而官帑亦无所费。至是而学宫之制咸正无缺矣。

自今观之,学校之教,其关繋岂不甚重且大乎?在古,云南之人悍诈好杀,历代不能臣。我国家用之,一变其俗,至于厚实忠顺,奔走而服役。百数十年来,怡熙恬睦,与中夏埓。是固由华风渐被,列圣陶范之所致。而其敷施之端,亦以学校之设,有以明人伦昭文治训其子弟,以及其父兄亲党也。或者乃视为不急而不加之意,不亦诬哉!瑜君当郡事倥偬轇轕之际,而扵其一制之缺,汲汲马补治之不遑,必求其备,以为诸生民藜,兴起诱劝焉,非知𠩄先务而急之者耶?而诸生游焉,出入焉。耇不求其所当务者而急致其力,则诸生之责也。喻君为政,以清强,自遂,余三至晋宁,见其田野,治盗贼息,邸阁有恃闾,门有戍,民安其业,胥服其役,而于学校尤惓惓如此。噫!央得天下之为守长者,皆若而人哉!喻君率其僚属师生来,乞泮池记,遂书以归之。

安宁州儒学庙记  陈文[编辑]

孔子之道,其大配天地,其明配日月,其流行同乎四时,皆悠久而不息。其薫蒸渐被,无间,远迩,而民生不可一日无者,若三纲五常之攸叙。动静云为之有,则与凡好善而恶恶,用夏而变夷,拨乱而友正,皆此道也,皆孔子之功也。微孔子斯道不㡬于熄乎?道熄,斯民不㡬于禽兽乎?故自汉以来,有天下国家者,皆知尊孔子而信用其道也。其庙祀之典内而京师外而府州县远而边裔,皆春秋有祀。岁以为常。孔子冕服南面,一视王者,与夫配享从祀诸贤封爵仪等之正,则自我国家君师宇内而后大备也。然所在有司之承奉,有祗有怠,故学之振举,有能有否。

安宁为云南属,州旧有庙学,制度卑陋,岁久且敝。宣徳中,土官知州董福海践任之初,即进谒先师,孔子退就明伦堂,慨然曰:吾世守于斯庙,不饰何以妥圣?灵学不饬,何以兴士类以美教化而移风易俗哉!廼谋橔而新之。时佐贰者闻之愓然曰:此牧守之先务也,敢不恊赞以成其事乎?州之秀硕,耆英闻之,亦曜然曰:此所以善吾民也,其可坐视而不知助乎?于是相与合谋,各捐已赀,赁工市材,廼作大成殿,并东西序,㦸门棂星门,塑孔子及配享之像于殿,其从祀则立碑于序,凡百供𥙊之器,无不完美。后又迁明伦堂于殿之东,偏翼以斋馆,而賔客之位,会馔之舎,庖廪之所以次而具,焕然维新,不浮于度,其费不出于公,不取于民,故倡之有道,而劝于义者,自不容已,故积岁之久而后卒事始终,皆福海之勤也。于是州之人士,咸愿立石以纪其成,相率谒余道其事以请言,且曰:福海之先以忠义闻,而世修其职。至于领州,事益光于先,雅好诗书,识达道理,心公而行端,政平而民悦。诚吾州之幸也,不可以泯余承乏藩省,四年于兹。然兴教劝学,以祗奉国家之典,行于边裔,而欲比𨺚于中土者,未尝一日缓于念顾,惟分理之周,尚资守令之贤,况民俗之化,视效其长,使其皆若福海,则治化其庶㡬矣。

然尊信孔子之道体诸身,又知当务为急以率先其郷人福海,亦可谓卓然者欤?纪以为劝,固其宜也。于是乎言请言者,即前所谓秀硕耆英,劝于义之人士,而致政,太守扬君益其首也。

晋宁州儒学记  童轩[编辑]

晋宁州儒学旧居州,治之北隅,地隘颇陋。正统初,蜀人杨茂来为学正,始奏改今地。既而岁月寖久,栋宇腐折。乙酉,成化纪元学正临江,朱吉慨然以重新为事,乃图底法具役书,偕训导蜀川林士云请于镇守云南总兵黔国沐、公琮巡按御史朱公恺暨藩臬诸公佥闻而是之。已丑巡按云南监察御史郭公瑞按行至州,见其结构,未具,复典郡守罗义为之储材计庸以备其需。于是改旧明伦堂为讲堂,别构正堂三区,㦸门三区,左右翼以斋舎,十有六区。庚寅,郡通判计宗佐代署州符,廼作两庑,功未讫,告以疾物,故士云专程其役。辛卯,蜀、涪蒋𢑱以郷贡进士来守是州看以兴学为务。于凡材木瓦甓黝垩,丹漆之尚缺者,悉为致之。蚤夜营度规画,不惮劬勋,无㡬落成,爰述其兴建之由,请言以纪岁月,并以告夫二三子者。

予惟学校,造士之所也。古有其术,而后世无之,非后世之无也。后世之术不逮于古也。何则?三代盛行,先王造士之术,必先徳行而后文艺。故有修六礼,明七教、齐八政一道徳等,事无非所以节性兴徳,防淫而同俗也。及周之衰,圣王不作邪淫并兴,上无礼,下无学,遂至燔烧诗书,坑杀儒士,而先王造士之术,于是始坏汉兴,稍复古制。然士之与计偕者,亦皆以明习世务射对,疑义为贤,则其造士之术,从可知矣。降白隋、唐而下科目,惟以诗赋取人学校,惟以诗赋造士。是习声律研偶,俪沈浸𬪩郁,脍炙人口,雕刻藻绘,诳耀愚目,其何有于徳行哉?惟其如是,故当时所得之士,歇后之诗,闻于宰相八风之舞,玷于儒宗。其视虞廷九徳,咸事成周,髦士攸宜,为何如也。非古有其术,后世之无术,而何天启皇明,列圣相承茂𨺚治教学校之设,星布海宇,诸生有敦行谊与不帅教者,仍敕风宪之臣,岁一进迪。是即古者尚贤崇德简不肖恶之意也。故士之出于学校者,往往履为道徳,蔚为文章,树为勲业,蔼蔼济济,而有卷阿棫朴之盛,盖将比𨺚虞周而超轶汉、唐宋矣。然造士之法,必以正心术为先,崇经术,次之,工文艺又次之,盖正心术者,本也;崇经术者,源也;工文艺者,未兴委也。

二三子要必藻身浴徳以植其本,逊志时敏,以穷其源,操缦慱依杂,服以通其末之与委,然后本末兼该源,委有序,而所谓徳行文艺者,将见积厥于躬,而修罔觉,虽谓古之成才可也,向使本也,而或末之委也。而或源之后,其所先急,其所缓如此,不惟有负朝廷造士之心,亦非良有司之所以望于来学也。二三子其慎思焉。勿怠。

太和县儒学记  周洪谟[编辑]

云南在西南徼外距京师万馀里,禹贡周职,方所不载。周未始拓于楚,再拓于秦,三拓于汉,由汉而下,或塞或通。其有知者,率惟治以不治,而文教之敷,未之及也。元时诸路虽颇置学,然考其旧志,所作人士未有显者,盖事文其而已。

皇明文化,遍于四海,云南郡县之古未有学者,往往为增置焉。较之扵元𠩄置,殆三倍之。若大理之太和县,学其一也。太和为郡里所,其民爨、僰、蛾、昌、蛮诸种杂居,有蒙、叚二氏遗风。然自洪武二十七年置学以来,仁渐义摩,礼陶乐治,毡毳之徙,寖化为齐民,次工之俗,寖变为揖逊。故郡志谓民多士类,书有晋意,登黄甲、跻显仕者,后先相望,文物声名,殆㡬中土。呜呼!亦可谓盛矣。然其学始在县治南,后移置县治东,历岁既久,不无腐敝。

景泰六年夏,监察御史荣昌王公骥、按察副使麻城周公鉴奉敕虑囚,至是郡,诣学讲经毕,谓郡守干公璠、备御都指挥佥事郑公儁曰:学舎如是,盍为葺诸?二公皆曰:迩者仆单,方议重修,而力未集,今既闻命,敢不悉心。遂率众捐赀,鸠工撤而新之,以指挥同知鲍昭軰董其役。经始于是年七月上日,再阅月而成。其明伦堂及两斋,亢爽宏丽,大过于前,暨疱廪廨舎,亦为新焉。又于学门之小,陶甓为街,甃石为梁,既完且鼓。干公乃以书来征记,刻石用垂永久。盖王公先为石屏学正,有善教之绩,周公佐理云南臬事,有弻教之责,其于振风化以变殊俗者,皆为之有素,故能恊心以倡此举。而二公保厘斯土,先事有图,乃能翕然成之,皆可嘉也已。子为史官,凡事之所当书者,必用采录。况兹学为兹邑旷古所无之令典,其可略乎𥨸以谓道之原于天而具于人者,无往不同。故国家修道之教,亦不以凾夏边陲而或异。要在为民之师帅者,体一视同仁之意,为之怀柔温恤,开导诱掖,使明夫仁义礼智信之理,而笃夫君臣、父子、夫妇、长㓜、朋友之伦,则土俗之未变者,将由是悉变而底于美。苟徒字畜而弗教焉,是弃之矣。为之士者,亦当思涵育造就之恩,自奋自励,以㧞于流俗,则其进莫之能御。苟惑厌怠而弗学焉,是自弃矣。

今诸公之兴学者,既知所以教,而既往多士之迭出者,既知所以学,则嗣此而为教兴学者,可不各尽其心哉?故并书以告之。其出赀相事者,则勒名碑阴。

宝泉坝记  彭时安福人,左春坊大学士、翰林侍读[编辑]

宝泉坝距云南县西北二十里,乃云南宪副麻城周公鉴与参政逹江赵公雍之所倡而为之者也。盖二公行部至县,守法勤政,恊徳一心,进文武诸司,询民所利害而罢行之。于是洱海卫镇抚孙譐进曰:民事莫重于农,而农之所忧,惟旱为甚,不可无以备之。县境有地曰游𡶶场,四山环列,而中为巨浸者三,俗呼为海子。其源深以长,其流散漫而广衍,非筑坝堰以闭纵之,则傍近之田不可资以灌溉。间尝有筑之者矣,然苟利目前,屡筑而屡圯,一遇亢旱,则田辄失利,而民以病告。二公愕然相顾曰:此急务也,为之不可缓。因行视其地营度之,集文武官属,激之以义,而必其成。众懽然唯命。指挥同知张盘、云南县令赵彦亨、杨宗軰咸捐赀俸,以鸠工尤材,而指挥佥事吴瑾、千户丁晟则相与董其役。垒石为坝,高二十尺,长二百五十尺,广半其长之数,中为十门,视水之大小而闭纵之。又作亭于坝上以休,置祠于坝之南山,以祀龙神焉。既成,名之曰宝泉,因坝之西宝泉山以名也。然水之所注,可以溉田万顷,而利民于无穷,其实与名亦克称矣。

时监察御史荣昌王公骥适奉玺书谳狱,至而见之,喜为赋诗以记其盛。而指挥使陈胜、曹宏等乃合词言于公曰:是役之兴,石以层数者二十有四,木以枚数者五百八十有竒,用人之力以工计之三万六千一百二十有五。经始于景泰六年二月丁丑,而卒事于四月辛丑,为日八十有六,可谓费且劳矣。然人不可以为费且劳者,由藩宪二公信孚于下,而激劝之有方也。愿伐石刻辞,以无忘二公之徳,且告来者,俾无坏焉。公曰:诺。乃命训导张衡具始末,而以书走京师,属子记。

予惟自三代沟洫之法废,而民始以旱为忧,故君子心乎爱民者,恒务兴水利以备之,所以代天施而长地力,若孙叔敖立芍陂,马臻理镜湖之类是也。顾其遗迹往往而在,民至于今受其惠。夫二公之心,亦古人之心也。使是坝幸久存而不坏,则其惠利于民,岂有穷已哉!而诸君子又欲昭示后人,使图其无穷之利。与御史公能成人之美,皆可嘉也。不可以不记,遂为之记。

云南县重修儒学记  童轩[编辑]

为学必有常所,学无常所,则人心日易以肆,而业日易以荒。心日肆,则教无所施;业日荒,则学无所就。盖自昔王者建国君民,而必以是为虑。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而士之藏修游息,于是而始有常所矣。其为天下后世虑,不亦深且远哉。圣朝法古图治,九有之内,庠序星布,教化风行。至于遐陬僻壤,太山长谷之间,亦莫不有学,于戏盛矣。

云南县儒学,肇置于洪武乙丑,垂百年干兹,岁久且弊。成化巳丑,巡按云南监察御史文江郭公瑞、云南按察司佥事华阳曹公景,按行至县,顾瞻之顷,相与谋而新之。肆令兵民中有误入于辟者,听以金赎。云南故兴洱海,壤地相接,兵民丛处,而雀角鼠牙者颇众,赎金日多。于是鸠工市材,命指挥吴鉴专董其役,卫邑各以夫役相之。经始于是年之秋,凡建明伦堂三区、馔堂三区、两庑一十四区、㦸门三区、文昌祠一区、斋宿神库庖庾等屋九区、廨宇十区,逾年落成。

学之教谕吉郡王建,因以记文来请。予承乏提学,谊弗可辞,乃告之曰:古之敩学之方有二:曰体,曰用而已。何谓体?明徳是也。徳之不明,则无以成已。何谓用?新民是也。民之不新,则无以成物。是以大学之教,必使学者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以立其体。由是举而措之齐家治国平天下,以行其用,然后成已成物之功,于斯而两尽矣。藉使不务乎此,或伸占笔业词藻,躐等陵节,以来成已之功,事权术,急功利,舎约务慱,以期成物之效。如此则体其体而非大学之所谓体,用其用而非吾儒之所谓用,其如明徳新民何哉?継自令凡斯学之为师为弟子者,要必讲去其非,而一切以趋于是。其不为彼也,如驺虞之不杀,𥨸脂之不穀;其务为此也,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热,然后修之来,来之积诚焉而由,材焉而尽,他日施之国家,达之天下,不亦有体而有用乎?审若斯,于国家建学图治之意亦不负,而郭、曹二公兴学之举为有光矣。可不慎诸,可不勉诸?

重修大理府学记  刘俨翰林院侍讲[编辑]

大理,古益州地,史称其语虽小讹,其生业风俗与中国同。夫风俗同,宜诗书文物同也。然自昔不能上同于中国者,岂出于性者哉?王化所敷,远未易洽,长民者之作兴,远则略之故耳。

皇明列圣相承,崇儒重道,文教所施,无间遐迩,而于远方徼外尤嘉惠焉。建学校以育材,设科目以取士,无异中国。而于岁贡礼部十,优以不试之例,厚以袭衣之赐,视中国有间焉。时之守其地者,亦仰体上心,劝相惟谨,故其人各自矜奋,不肯以荒远自弃堕,而登高科、跻显仕,常常有之。

大理府学建于元,国朝正统间,今方伯贾公铨守是邦,尝修理矣,至是不能无朽弊者。郡守干公璠欲一举而新之,恐重劳费,乃与郡指挥佥事郑君儁谋,次第为之。先庙以祀圣哲,次学以育材俊。景泰五年冬,庙成而学未始学。明年夏,监察御史荣昌王君骥、云南按察司副使麻城周公鉴奉敕理刑至是邦,既谒新庙,乃登堂课诸生,文武群僚俱在听讲间,堂后檐忽倾折,声震如雷,众皆愕然。二公曰:是若有使之然者,不然,何数年之经营而通倾于此时也。乃环视之,任为已责,且顾谓左右曰:公等其共成之。众皆唯唯。明日,争捐俸为𦔳,民之富而尚义者亦出赀不吝,緫若干缗。于是鸠工抡材,未逾月而学成,巍然焕然,视昔有加焉。干公乃具其事之首末,走书币征予记。予因仰而叹曰:大理之人材风化,其将大盛矣。

盖学校人材之本,风化之源也。前未有作兴如今日者,其所成已如此刻。今日之作兴,非偶然也。盖风宪以激杨为事,何暇于管缮,而适有以启之,是非天乎?且不于他人而于二公,二公皆文章政事知名当时,故一举而应之者,以后为羞。虽使守以次成之,曽得如是之速成,而无一费于民哉?昔常衮以文辞进为福建诸州观察使,专意作兴士类,闽越自是始有士。二公,今之常衮也。作兴士类,至为千百年之大理之不为闽越,吾未之信也。是役也,凡献谋委财,皆以义起,在所必书,今刻碑阴云。

苍山书院记  王臣[编辑]

弘治十有二年秋八月,大理苍山书院成。惟滇以西,山水莫最扵大理,而点苍山其尤最者乎。其高千仞,其峯十九,峻峙起伏,若拱揖然。环以谿壑,延以林麓,盘亘三百馀里。其下有浮屠之居,居左有𨻶地焉。苍山枕其后,洱水潴其前,万景毕会,殆莫可状。锺于人多魁杰奇伟之士,然地杂夷风,俗尚浮屠,虽簪裳之士,胥沦而为异端之归,而其心术且浸淫于其说,胶于见闻,牢不可破,习使然也。噫,习俗之衰敝也极矣,不有君子,何能矫乎?

侍御关右谢公朝宣奉命来按是邦,恻然悯之,谋于按察副使太原王君槐,毁浮屠之刹若干,命有司改创书院于苍山之下,延名师以教庠序弟子员,若郡人之俊秀育志者,崇正黜邪之旨,于是乎晓然矣。有司用命惟谨,于巡抚都宪白洲李先生既以为宜,而太监刘昶、黔国沐公崑、侍御林公世远、吴公学、周公鲁又乐然相之,遂因材鸠工,不数月而告成。前为明徳堂,后为尊经阁,又即其下者桥焉,曰升仙,皆公𠩄自题也。巨杗崇盈之纵横,短榱修题之络绎,与凡备燕息供庖湢之所,无乎不有,洞然明,窅然深,廓然畅以容,而公又手笔规圆矩方、绳直凖平诸大书,揭于斋舎,嘉会后学,有功于吾道,夫岂浅浅哉!

且谓表励化导之攸系,不可以无记也。间属走记之,走不敏,曷敢咈乎雅命?今夫人不可以不学而亦不可以学非所学。其学云何?圣贤之学也,全体大用之谓乎本之身心则为德行措之家国,天下则为事业。彼国家天下大矣,而所以品节弥纶非才焉,又将何所应之?周子曰:才与诚合,则周天下之治。是故尽性至命,必本乎孝弟。穷神知化,必通乎礼乐,大而至于位,育而实不外乎屋,漏之无愧,妙极乎精,一执中之奥而实不离乎匹。夫匹妇之所知,体用兼该,表里一致,皆本乎诚而已诚也。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乎士之卓然。有见而安于凡,近者,必持此心于斋庄静一之中,穷此理于学问。思辨之际,知所同然而行所当。然舎学焉,其何以哉?是或剽窃皮肤,攘夺土苴,遽以为自足,乃骫骳,乃诪张聱焉,懵焉,无所成于已而不资于世,用不亦孤在上作兴之实,意于吾而心焉矣。邵子曰:圣人之经,浑然无迹,如天道焉。六经者,道之所寓,政化之所自出也。学者其沉酣浸渍而有得焉。繇斯道以福斯民,畅皇极而叙𢑱伦,岂复有加于是耶?

呜呼!今州县之政非法,令所及者,世不复议,尚敢望其有斯举耶?容有之,仅中州而已耳。敢责备于僻左殊绝,自昔所无。若滇南者耶有之实,自今日始予,故特记其成庶后学仰体而力行之,其有所激也,并刻董工有司之名氏于碑阴,使嗣是而来官者,其亦有所劝也。

新建赵州城记  张志淳进之,金齿人[编辑]

成天下,事不难于近而难于远,不难于述而离作不难于功之立而难于功之所以立者,有以斯民而遗后世,诚使创作于一时而功又足以诸民垂诸远,至于久而不替,是虽竭民财与力以为之,犹不失于义,又况处之有道而不至于伤财,病民者乎于戏此城赵之举,所以有功于民,而其所谓功者,又非循常建立,修为者之所能企也。

赵之地,旧名𧸘,自蒙氏以封赵氏,而始有赵之名。自叚氏改天水而始有郡之名,自胡元人主中国而始有州之名。自㦲圣朝迁州治于里仁郷之东,而至于三洱山之下。建学立师,以教以养,而始有诗书礼乐之习,声容文物之盛,顾其地平衍而当上下之要冲,其民繁庶而无城郭之防卫,以故盗连为群,恣睢剽掠,州人苦之,䟽筑城事,下有司纬繣不果。

皇帝御天下之二年,适云南按察副使莆田林公俊来巡。是道州人闻公名以筑城,请公重违民志。又惟公𥝠困竭,不可易以兴,乃首逐其州,守而尽举其侵渔之利,允若干不足,则取具于赎刑。募义凡若干事,方就绪而公同邑,方公守以云南政,分守继至,胥与恊心,检湖田之𥝠,匿于豪右,而未税于公家者以鬻诸民,簿其赋而入其直。又若工会计𫌨缕,益餙以备,乃达诸镇守太子太傅黔国古濠沐公琮巡抚都御史恒山王公诏巡桉监察御史安陆刘公洪古,闽林、公塘咸主可议而综理加焉,遂慎简有司之堪是任者分守指挥马铉达而敏楚雄府同知陈宝严而栗鹤庆府推官簿淳廉而公以董工役,视经纪而千户桑。郁百户顾经与夫州人之子来趋事者,亦有以激劝鼓舞之上,下和会,百技,奏能以弘治巳酉季冬朔日经始庚戍季夏望日告成,周以丈计,凡八百四十有竒,高以尺计。凡二十有三,厚视高之半,下广而上锐,基以石,覆以瓦环,绕以隍开四门:东曰见山,西曰仪鳯,南曰在徳。北曰用夏,皆竖楼于上。又别为二门,以通水于下佣,计逾十万而无逮于民财,计逾四千,而无预于官望之言言足以詟诸夷之选蠕,而褫盗。贼之窥觊。州人乐喜以息以嬉。阅月盗作賔居白崖之间,众哄莫定,而州独宁逃。难城者鱼而贯鸟,而趋趾踵摩接用,益诵诸君子之功,有以被人人而垂遐远,请纪成绩。志淳则曰:春秋美城邢之举,昌黎诵水门之绩。

夫土木之兴,固未能舎,劳费而为之。然义取捍患,虽圣贤不遑计乎他。矧斯城之建其捍患为尤切,而又能无伤财病民以树厥伟功,其为可美,可诵何如也?庸列石以纪

澂江府改建府治记  晁必登宜賔人,按察司佥事[编辑]

澂江郡治旧在金莲山之㒹右,逼儒学,馀叁面临虚,仅足以容官署,而官吏之居室咸无地焉,则散处于街巷,与民居参错山高十数丈,每衙时,上下甚劳,长吏惮之,就邸第视事,官署若虚设然。

弘治癸亥,太守介休温君廉字至洁,拜命守郡,予亦以谪判兹郡。至温君都,郡治弗善,乃相度地,宜图迁建之,即山麓去通衢为近。前有居民一二家,以他𨻶地易之,后耸前夷,厥位向明,适可改为白于监临,诸司佥可其议。然后剪草木荒秽,凿石以损其高,益土以增其卑,不必尽趋于要之宜。堂阶宜凡公𥝠之廨宇而已。木石悉取诸旧材而腐败损坏者更之,百工之需毕备,财出于经画,而不损于公帑,力出于民,而不妨其农业。经始于弘治甲子春正月越乙丑秋九月,告成仕于斯,役于斯者,咸萃一区,无复散处之陋,往复之劳矣。未几,温君以疾卒。

正徳戊辰,今太守金陵姚君黼,字大章来代,以其雄材振举百务,于是设之,未终者终之,遂用大备,而予复承乏武定郡人教谕杨祐軰诣府,请曰:郡治之更与邦君之善,宜立石以昭示于后,姚君亦惧前人之劳久而泯也,以记属予。

夫改作之事,非出于不得已,则劳民伤财,适有以来,君子之讥议,温君斯举,乃不得不为者。而况莅政之初,民多未孚,人役之兴,民难虑始,尤不可以易为者,非心有定见材有定力者能之乎?若夫当一郡之寄,事无大小,皆其责也,而不知务者忽之。姚君又能以兴举为已责而无或后可谓得为政之体矣。使嗣是而典郡者。然则郡无废坠,而旷官之咎可以免也,故并记之,为后朂焉。

宪䑓题名记  谢朝宣监察御史[编辑]

自司马公记諌院题名,寓䂓戒之意,后世因之。滇南巡按御史旧未尝题名,考于志得郑进善叚,信观于乡贤祠得朱暟仅三人,嘅前軰名实之湮,检于故牍,虽未能详尽,尚得六十人用纪于石。

嗟夫!士君子凡用于世,立言行事,固所必谨。风宪纲纪攸繋,不谨于已。何以律人谨之云何亦惟免夫指名而议之也。然此身后事耳。若在目前,善则荣怀,否则既辱,且危善恶之㡬,荣辱随之,尤切于身,所当谨老,固众人之见也。

愚以为好恶之心,原于天之禀赋,劝惩之典,随乎人之善恶,此我所当自尽。若无与乎我者,其于身之荣辱,名之得䘮,奚暇计哉!然必已身克谨,而后可以言。此愚愿学而未能也。僣书为将来告。

云南志卷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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