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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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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清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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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曾定品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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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初,上谕有曰:“今之幕宾,即古之参谋记室。凡节度观察,皆征辟幕僚,功绩果著,即拜表荐引。其仿古行之。”乾隆初,兵部侍郎吴应宗疏请督抚设七品幕职二员,布按两司设八品记室二员,府州县设九品掾司一员。后皆不果行。

延请幕友有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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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丙申,御史胡翘元奏称:“各衙门延请幕友,定以五年更换,并不准延请本省人,及邻省五百里内者。”得俞旨,通行各省。已而有劣幕徐、叶二案,均浙人。高宗怒,谓幕友果不通声气,虽年深,亦不至于请托舞文,设不能远迹避嫌;即年浅,亦难保无徇私曲法。且有驯谨之幕,相随日久,尚可资其辅助,若已满年期,动易生手,诸事未能即谙,而新延之人,亦未必悉皆可信。于是幕客之限稍弛。

绍兴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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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兴师爷,纪文达称之为四救先生是也。非必有兼人之才、过人之识,不过上自督抚,下至州县,凡官署皆有此席,而彼此各通声气,招呼便利,遂能盘踞把持,玩弄本官于股掌之上。其办事也,除钞袭师传秘本及等因奉此而外,类皆事理不通。官之所以必用之者,实以其能与上级衙门通声气焉。至绍兴师爷之称,可详言之。盖仆从之于官称老爷,于幕友称师爷,刑名、钱谷二席,均得此称,冠以绍兴二字者,则以操是业者之类皆绍人也。

粤省幕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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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粤省幕友,束修与火食并送,与江浙等省修金之外别送火食者不同。修多少不等。刑名、钱谷两席有分办,有兼办。南海、番禺两首县,案牍较繁,分捕属、司属、客案各席;广府分属案、提案、客案三席;臬司分广股、惠股、潮股三席;藩司分东西文案两院。张文襄督粤汰之,改委文案委员。

名臣起家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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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代名臣多由辟幕起家,百文敏公龄督两江,林文忠公则徐、陈芝楣中丞銮为幕僚,文敏均许以封疆才,后果不谬。陈佐文敏时,居署西偏池上百八十竿精舍,尝作小篆榜于亭,曰个中乐。及陈权两江督篆,复居此亭,旧同幕友顾蕙为作《中真意图》,僚属多有题咏。至如合淝二李之客于曾文正,左、刘二公之客于骆文忠,则尤为表表也。

红兰主人邸多文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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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兰主人岳端,安亲王子,善诗词。邸中多文学士,安王命教诸子弟,故康熙间宗室文风,以安邸为最盛。延沈方舟济等为上宾。方舟妻朱氏,名柔然,亦工诗,迟方舟久不归,作《杭州图》寄之。主人为题诗云:“应怜夫婿无归信,翻画家山远寄来。”沈即日束装南旋。主人尝选郊、岛诗,为《寒瘦集》行世。

彭讱庵佐金光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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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昌彭佑讱庵,国初侠士也,力田养亲,且耕且读。年四十,父母殁,始有四方之志。才略过人,诸大帅争致之幕府,而名绩尤著于粤东。康熙癸丑,三藩作乱,彭与宁都魏际瑞以策干平南王,不合,遂游诸方面间,而制府金光祖雅重之。刘进忠畔,官兵合围潮州议,绕营掘濠,而近营冢数百,居民汹惧。彭询知其俗多深葬,遂献议,濠宽上狭下如釜形,斜深丈许,即不伤墓中骨。金称善,因属役于彭,民大喜。未几,城遂下。海寇赵子龙犯肇庆,欲招之降,而难其人,强彭往。至则露刃相向,彭屹然注视良久,曰:“若非濠畔街赵某乎?”赵屯胄涕泣,立解甲归顺。始赵居广城,众辱之于市,彭解之,与白金为生计,故一见而屈。金将上功以彭摄监司,彭拂袖行。抵广州,傅忠烈公以书币迎。谢曰:“公惟忼直轻信人,勿蹈贼计。吾二亲未葬,子幼,不复来分忧矣。”已而傅果中诡计,入贼营,遇害。彭在军,当道所遗白金,随手散,至家解装,仅买屋两楹,田数十亩,而葬四世十丧,馀皆以恤族姻朋友之贫者。

邵子湘佐宋牧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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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长蘅字子湘,号青门,武进人。康熙中曾应博学鸿词之召,报罢,入太学,再应京兆试,卒不遇,益纵情山水。宋牧仲开府吴会,礼致之幕府,谈道论文,敦布衣昆弟之好。

世宗聘会稽徐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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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初,会稽有徐某,年四旬馀,精名法,游河南,当时名幕也。偶家居,忽有使来聘,币至丰,所订束修亦甚厚,而不具名。徐讶甚,谓其使曰:“尔主为何人?为何官?聘我往何处?”使曰:“先生毋详诘,至后自知之,决不有负先生也。”徐筹躇至再,遂约期同行。不旬日而至,使前导,历高堂大厦数十重,至一处,使谓徐曰:“此即先生室也。服御饮食,有人司之,但不可出某处之门,出则恐不利。主人事忙,暇时自来相会,毋亟亟也。”言毕,匆匆去。徐大疑,询役人,又皆言语含糊。越数日,即有人送案件来办,徐阅之,皆各省重案也。方一月,前使又来,嘱写家书,注明银两居址,徐作书付之。家书来,亦以原封送阅。如是年馀,徐以一步不能出门为恨,适院墙倚有木梯,乃缘梯而升,欲览墙外风景。不意隔墙一院,方有人小步,谛视之,友人某也,急呼与语。友惊曰:“可急下,此时不及细谈,晚餐后当来也。”徐乃即下梯。薄暮,友果至,谓之曰:“此事无须更言,子当知之。且子之来,出余之荐,实欲藉子相助为理耳。”徐曰:“子岂不知余无昆季,有老母,奈何?”友亦爽然若失,沉吟良久曰:“余固无还乡之理,若子则尚有可望,但须缓图。”语罢即去。后半载馀,友又至,曰:“子事谐矣,但须慎密,不可漏言,更不可就他人聘。速摒挡一切,自有人来相送。”徐如教。不数日,果有人来为之整理行装,送归里,自此不敢复理旧业。久之,始知遣使聘之者,即世宗也。

世宗问邬先生安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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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正朝,田文镜为河东总督。有幕客邬先生,绍兴人,习法家言,尝谓田曰:“公欲为名督抚耶?抑仅为寻常督抚耶?”田曰:“必为名督抚。”曰:“然则当任我为之,毋掣我肘矣。”田诘之,则曰:“为公草疏上奏,然不能令公见,疏上而名成矣。”许之,盖劾隆科多也。隆为世宗元舅,有拥立功,既而骄恣不法,世宗深苦之。邬早窥知上意,故疏上而隆果获罪,田宠遇遂日隆。已而以事与邬龃龉,大愤,辞去。自此田奏辄不当上意,数被谴责,不得已,使人求邬所在,以重币聘之返。邬要以日必白金五十两,许之,邬始再至。然不居抚署,辰入酉出。每至,见几有红笺封元宝,即命笔,或偶阙,辄去。时世宗亦知邬在田幕,请安折至,有时辄批:“朕安,邬先生安否?”邬客大梁,无眷属,日得五十金,恒以振贫之,或剧饮妓馆,必不留一毫忽至明日也。

  或曰,浙抚署有屋三楹,相传为雍正时邬先生所居室。邬先生者,老贡生也,沈酣于制艺,对人呐呐,不能作一语。世宗在潜邸,微服游各省,三至浙,辄饭其家,邬亦不知为世宗也。及李卫督浙,陛辞日,世宗谓浙中某先生,端人也,可延之入幕。李谨志之。既至浙,亟延之,见其百无一能,无奈何,姑奉以厚糈,馆以精舍。时届岁暮,例进请安折。请安折者,寥寥数字,曰:“某官某跪请皇上万安”。可影写,乃令邬书之。折入,世宗识其字,朱批曰:“朕安,邬先生安否?”李大惊,益优礼之。嗣是浙督屡易人,而邬先生者年享千馀金,书一请安折,终其身勿替。

顾礼琥一生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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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中,有名幕顾礼琥者,久居河督幕府,虽尝以进士授职,而自为诸生时,以代河臣草奏,适中上旨,遂留不遣。寻被荐,再进官,未离幕府。高宗东巡,有欲为之地者,辄固谢以免。

毕秋帆幕多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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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仓毕秋帆尚书沅开府武昌,幕下宾僚,多一时方雅之士。会重修黄鹤楼成,江都汪中为之铭,歙县程瑶田书石,嘉定钱坫篆额。过客登楼,叹为三绝。

毕秋帆待程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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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秋帆尚书待士优异,程鱼门舍人晋芳亦尝入幕,勗以宜多读书,程谓行箧无书,毕立呼阍人至,谕曰:“程老爷若买书,当为给值。”程自是得博观群籍。

孙渊如洪稚存焚妖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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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秋帆尚书抚陕日,孙渊如观察星衍古幕府,僚众以其狂而好狎侮人也,檄逐之,不即行,至以去住要毕。毕以别馆馆渊如,且加修焉。而渊如好冶游,节署地严,漏三商,必下键,毕自督视之。渊如乃夜逾垣出,辄翌晨归。一日,有长安生员某揭咸阳生员某伪造妖书,结党谋逆,已捕置狱中矣,并搜获妖书名册。刑幕语毕,穷治之,将兴大狱。渊如闻有妖书,约洪稚存同往,就请假观,则皆剽袭佛门福利之说,为诱胁箕敛计,并无悖逆字样,名册乃编造门牌草稿也。时方隆冬,罏火甚炽,出其不意,遽拉杂摧烧之。刑幕以白毕,毕坦然,事竟以释。

邓石如客曹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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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白山人邓石如,立品甚高洁。乾隆庚戌,曹文敏公以祝釐入都,强山人同入都,山人独戴草笠,靸芒鞋,策驴,后文敏三日行。文敏舆从以山东发水,转后,与山人相值于开山。时巡抚以下命吏郊迎文敏,山人策驴过辕门,门者呵止之。文敏坐堂上,望见山人,趋出,延入,让上座,语座客曰:“此江南高士邓先生也,四体书皆国朝第一。”座客大惊,为具车从。文敏曰:“吾屈先生甚,欲其入都,卒不肯同行,愿诸公共成其志。”乃率座客送之辕门外,上驴去。后入毕秋帆尚书幕。吴中名士,多在节署,裘马都丽,山人独布衣徒步。居三年,辞归,毕强留之,不可,乃为置田宅为终老计,而觞其行,曰:“山人,吾幕中一服清凉散也。今行矣,甚减色。”四座惭沮。

胡思显以撰拟奏稿得三品卿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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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楚用兵,以额勒登保为经略,奏带郎中胡思显代具奏稿。每有小衄,直陈不讳,仁宗嘉额不欺,并加胡思显三品卿衔。

幕友为招房所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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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山立家有婢曰珠姑,其夫亦戴氏奴。珠与佣工吉方、褚大、孔名奸好,同致夫死。事发,供出褚起意,吉买药,孔置饼中。幕友议四人罪维均。有招房陈大川,乘醉而骂,至内堂,曰:“官以数百金聘幕宾,而罪不能定,天下宁有一人死而四人抵命者乎!”幕友大惭,招与商议,乃以买药者为罪首。狱定,吉遂斩,珠姑凌迟。

府幕遭瘟县幕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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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庆中,山东莱州府太守新旧交替,值岁杪,旧太守未即成行,幕友屠某、杨某至新守署贺年,旋至首县。县令王某,湘人也,司阍不为通,屠、杨厉声叱之,讵阍者喝令门役肆殴。主人出,客狼狈不堪矣,诉于新守。新守作调人,为书二律诗于牍尾,诗云:“豪奴结党打屠杨,府幕遭瘟县幕慌。两面调停新太守,一时气倒旧黄堂。拜年何必寻烦恼,喊禀居然要验伤。磕过头儿赔过礼,得收场处且收场。”又云:“这回厮闹太无因,打狗还须看主人。平日纵容原不免,当场喝令恐非真。也知械杖循王法,无奈门丁是内亲。寄语长沙王令尹,从今纱帽要留神。”

冯志沂佐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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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志沂字鲁川,代州人,以刑部郎中京察一等出为庐州府知府。古文私淑姚惜抱,师梅伯言,而以仁和邵位西、洪洞董研樵、平定张石州、满洲庆伯仓为友,皆当时攻经学肆力于诗古文词者。尝入胜保幕,司奏牍。胜军无壁垒,兵士散处民间,从官皆备良马,闻警则骑而驰去。冯独以骡驾帷车,以牛车载行李书笥,尝曰:“吾不善骑,脱有警,堕马而死,不如死贼之为愈也。”一日,与胜言论不合,留书别之。胜大惊,亟命材官赍狐裘一袭,白金二百,飞骑追之还,戒材官曰:“冯不归,杀无赦!”并手书致冯,略曰:“计此书达左右时,公度韩侯岭矣。此即‘雪拥蓝关马不前’,韩退之咨嗟太息之地也。公于军事虽非所长,然品望学问,当代所重。所以拳拳于公者,以公之品学足以表率群伦也。”冯得书即返,胜大慰。某记室私询于冯曰:“公何以去而复返?”冯曰;“胜虽跋扈恣睢,然能重斯文,言出于至诚,可感也。”然胜于章奏往往自属草,动曰“先皇帝曾奖臣以‘忠勇性成,赤心报国’”,盖指咸丰庚申与英人战八里桥事也。又曰:“古语有云,‘阃以外将军治之’,非朝廷所能遥制。”又曰:“汉周亚夫壁细柳时,军中但闻将军令,不闻天子诏。”意以为太后妇人,穆宗幼穉,恐其牵掣耳。

曾李之于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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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文正公之督两江也,大事章奏,必令幕府诸贤各创一稿,然后审择点窜,亦有一字不易者。李文忠公督直隶,则必先自草创,听幕僚指陈得失,乃更自裁定。论者谓曾谦谨,李机警,而集思广益,其道则同。

曾文正幕府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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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同间,曾文正公国藩督师剿粤寇,幕府人才,一时称盛。于军旅、吏治外,别有二派,曰道学,曰名士。道学派为何慎修、程鸿诰、涂宗瀛、倪文蔚、甘绍盘、方某诸人,名士派为莫友芝、张裕钊、李鸿裔诸人。

  文正之重督两江也,中江李眉生鸿裔游其幕,年少倜傥,不矜细行。文正特爱之,视如犹子,文正秘室,惟眉生得出入无忌。时文正幕中有三圣七贤之目,皆一时宋学宿儒,文正震其名,悉罗致之,然第给以厚糈,不假以事权。一日,文正方与眉生在室中坐谈,适有客至,文正出见之,眉生独在室,翻几上案牍,得《不动心说》一首,为某老儒所撰。老儒,即所称圣贤十人中之一也。文之后幅,有“使置吾于妙曼娥眉之侧,问吾动好色之心否乎?曰不动。又使置吾于红蓝大顶之旁,问吾动高爵厚禄之心否乎?曰不动”。眉生阅至此,戏援笔题其上曰:“妙曼娥眉侧,红蓝大顶旁,尔心都不动,祇想见中堂。”题讫,掷笔而出,文正送客去,返书室,见之,叹曰:“必此子所为也。”因呼左右召眉生,则已不在署,盖又往秦淮河上冶游矣。文正令材官持令箭大索之,期必得,果得诸某姬舟中,挟以归。文正指所书诘之曰:“子所为耶?”李曰:“然。”文正曰:“此辈皆虚声纯盗之流,言行必不能坦白如一,吾亦知之。然彼所以能获得厚资者,正赖此虚名耳。今汝必揭破之,使失其衣食之资,则彼之仇汝,岂寻常睚眦之怨可比,杀身赤族之祸,伏于是矣。盍戢诸。”眉生悚然受教,自此遂深自敛抑。

李文忠入曾文正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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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肥李文忠公鸿章,始以翰林供职京师。愚荃封翁与曾文正公国藩,同年也。文忠未第时,尝以年家子从习制举文,既得翰林,亦常往问业。咸丰壬子,文正丁忧回籍,文忠与其封翁从侍郎吕文节公贤基,春旨回籍治团练,自是遂不甚通音问。厥后皖北糜烂,吕殉舒城难,团练事遂无可为。文忠旋入皖抚福元修中丞济幕,中丞固文忠座主也。福本不知兵,措注未尽合宜,文忠亦不甚得志。会粤寇势日横,文忠病官军之退避也,力请大举一战。是时郑军门魁士为总统,谓:“寇强如此,君既欲战,如能保其必胜,愿书军令状否?”文忠毅然书之。官军与寇战而大败,寇漫山遍野而来,合肥诸乡寨皆被蹂躏,文忠所居寨亦不守。封翁先已捐馆,文忠与诸兄弟奉母。避之镇江,而自出谒诸帅,图再举。既落落无所合,居久之,闻文正督师江西,遂间道往谒,意文正笃念故旧,必将用之。居逆旅几一月,未见动静。此时在文正幕者,为候补道程桓生尚斋、翰林院庶吉士陈鼐作梅、江宁布政使许振祎仙屏,而鼐与文忠本亦同年,探文正意不得要领,因言曰:“少荃以昔年雅故,愿侍老师,藉资历练。”文正曰:“少荃,翰林也,志大才高。此间局面窄狭,恐艨艟巨舰,非潺潺浅濑所能容,何不回京供职?”鼐曰:“少荃多经磨折,大非往年意气可比,老师盍姑试之?”文正诺,文忠入居幕中。文正每日黎明,必召幕僚会食,而江南北风气与湖南不同,日食稍晏,文忠欲遂不往。一日,以头痛辞。顷之,差弁络绎而来,顷之,巡捕又来,曰:“必待幕僚到齐乃食。”遂披衣踉跄而往。文正终食无言,食毕,舍箸,正色谓文忠曰:“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处所尚,惟一诚字而已。”遂无他言而散,文忠为之悚然。盖文正素谂文忠才气不羁,故欲折之使就范也。文忠初掌书记,继司批稿奏稿。数月后,文正谓之曰:“少荃天资,于公牍最相近,所拟奏咨函批,皆有大过人处。将来建树非凡,或竟青出于蓝,亦未可知。”文忠亦自谓历佐诸帅,茫无指归,至此如识南鍼,获益非浅。既而文正进驻祁门,文忠谓祁门地形如在釜底,殆兵家之所谓绝地,不如及早移军,庶几进退裕如。文正不从,文忠复力争之。文正曰:“诸君如胆怯,可各散去。”会皖南道李元度率师守徽州,违文正节度,出城,与寇战而败,徽州陷。始不知元度存亡,久乃出诣大营,又不留营听勘,径自归去。文正将具疏劾之,文忠以元度尝与文正同患难,乃率合幕人往争,且曰:“果必奏劾,门生不敢拟稿。”文正曰:“我自属稿。”文忠曰:“若此,则门生亦将告辞,不能留侍矣。”文正曰:“听君之便。”文忠乃辞,往江西,闲居一年。适官军克复安庆,文正移建军府焉,文忠驰书往贺。文正复书云:“若在江西无事,可即来。”文忠乃束装赴安庆,文正复延入幕,礼貌有加于前,军国要务,皆与筹商。明年,吴中绅士雇轮船来迎援师,文正奏遣文忠募淮军赴沪,而密疏荐其才大心细,劲气内敛,可胜江苏巡抚之任。抵沪未及一月,奉命署理江苏巡抚,练兵选将。克复苏州、常州、嘉兴等郡,遂实授巡抚,加太子少保,赏黄马褂、双眼花翎,封一等肃毅伯,勋名几与文正相并,距出幕府时仅逾两年耳。未几,绩望日隆,卒蒇文正未竟之绪。盖文正之志业,文忠实继之也。

文宗垂询刘树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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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陵刘湘浦名树森,弱冠以申、韩家言游秦,历佐诸侯四十馀年。文章宗柳州,简练峭洁,其叙事之奏牍,虽极繁赜琐屑,他人数十语所不能尽者,辄以数语了之,曲折奥窔,无不毕举,以是名动九重。咸丰中,曾卓如中丞望颜入觐,文宗曾以刘名垂询及之。

朱秋芳幕于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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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水朱竹垞有裔曰秋芳,性刚介,幕于滇。晨起,日必令奴襆被,一言不合,即可褰裳也。修脯以十日为断,不透支。居停有以处分隔阂见商者,必遭呵斥,谓:“足下官职,岂与生偕来者耶?或前人遗留,或己身遭际,皆傥来之物,奈何以民命徇之?”上官或有偏倚,必再三顶覆,得申其意,乃已。嶍峨有土豪李监生,富而横,悦佃妇。妇性贞烈,利诱之不动,势劫之不动,贿其夫若父,交逼之,终不动。乃遣数人缚妇,裹绷大树,炽火,炙杀之。夫若父跪求,益怒,且劫令其夫手爇之,即瘗之山。三年无敢发其事者,独一执爨人知之,大愤,然无以发也。旗员某廉干有识,选是邑,履任岁馀,访得其耗,密禀上游,均难之。某愠,欲乞病。朱曰:“何弱也!君不办,此案终不得白矣。我通详已定,连夜发之,等罢官耳,去乃有名。”某奋袂从之,搜得执爨人,藏之署中,以为证。案既定,纤悉皆入奏,大府夺俸镌级,二守皆实降,前任三令皆褫职,某以莅任二年,亦在议中,奉特旨宽免,且令引见。李监生已畏罪自缢,仍戮尸,为从二人发新疆为奴。籍其家,以半给夫家,以半给父家,氏旌表。于是朱秋芳之名大著,瑶僮至奉之为神。

林文忠访延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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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官林文忠公则徐年二十,中嘉庆甲子举人。时方就旁邑记室,以所削牍见赏于闽抚张师诚,延入幕,是为知名之始。其生平持论,谓“交际启事,第凭尺一以通情款,于此而不竭吾诚,乌乎用吾诚”,故能擅绝词翰。复笃于师友渊源,虽羽书旁午,亲切函札,从不假手于人。僚吏禀牍,写作佳者,每亲自批答,圈点付还。沈荫士尝在其幕中,询以亦嫌烦琐否,文忠曰:“寒士缘此增重,官吏亦缘此加意佐治人才,所系固不细也。”荫士以会试北上,道出吴门,又问以“物色尺牍人才今得其人否。”文忠云:“尝从陶文毅处知鄂藩署书启李某,词翰为当代第一,前岁托人以千金聘之,已辞馆入都会试,得馆选矣。”

左文襄佐骆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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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文襄公宗棠,初以举人居骆文忠公秉章幕府,事无大小,专决不顾。文忠日与诸姬宴饮为乐,文襄尝嘲之曰:“公犹傀儡,无物以牵之,何能动邪!”文忠干笑而已。尝于夜半撰一奏草,叩文忠内室,大呼。文忠起读,叫绝,更命酒,对饮而去。监司以下白事,辄报请左三先生可否。

范肯堂佐李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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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两名士,范肯堂其一也,德行文章,在人耳目。光绪初年,就李文忠公鸿章之聘。文忠尊师重道,朔望必衣冠候起居,每食,奉鱼翅一簋。范固甘菜根而薄膏粱者,却之,不获,文忠遂以干翅寄奉其二亲。时有以乡举劝者,范笑曰:“谁不知我为李公西席,中式何为!”故事,节幕得用居停舆马,文忠蒙赏紫缰,范尝假用之,访友于天津紫竹林。或告文忠,谓范乘紫缰舆作狭邪游,文忠曰:“既用紫缰,不可缺拥卫。”立命戈什哈八员护之。

李秉衡逐幕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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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甲午后,下汰兵诏。时李秉衡抚山左,幕府中有五六辈,皆枢密中人为作曹邱生者,思去之,而踌躇不决,至是乃下逐客令,且谓之曰:“朝廷方撙节糜费,谆谆告诫,为人臣者敢不仰体九重之意,而徒博结纳名乎?”

徐仲眉入李子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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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仲眉名葆龄,侯官人。少孤贫,从军,充书识,旋保武官,擢至副将。以代某提督作左文襄奏稿叙,为李子和督部鹤年所赏识,延入幕府,与陈木庵、陈芸敏、叶损轩友善。年五十馀矣,风骨清峻。有庐一区,琴书潇洒。工小篆,自书门前楹联云:“南州高士宅,东海偃王孙。”颜卧室曰落叶庵。设一榻,甚致,尝邀同人分韵,赋《落叶庵诗》。

张文襄与幕僚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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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朝,南皮张文襄公久督两湖,知名之士大半罗致,故幕中人才称盛一时。其尤契合者,每饭必召与同餐。幕僚以文襄位望之尊,奉召,必肃然陪侍。然有时餐未及半,文襄竟倚几假寐,沉沉睡去,诸幕僚未便遽离,仍整肃端坐,待文襄醒,然后毕餐。

张文襄不使幕僚误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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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襄督鄂时,尝委一首县杨某兼院署文案,某不敢辞而甚苦之。一日,院事毕,即回署,适稿中误一字,饬人持令某改。同幕以某既去,即为代改。见字迹不类,询持去人,具以对,不怿,即召某与代改者入。凡文案入见,必衣冠,故某与代改者衣冠而进。先斥某曰:“稿有误字而不知,大谬;令改而已他出,尤谬。”又斥代改者曰:“汝何敢代人改字,更荒唐,速自涂去。”仍谓某曰:“非汝自改不可。”某改之,乃出。

幕友之敷衍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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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文襄督鄂时,有振兴实业之举,分咨各省,调查物产。浙江玉山县令既奉宪檄,将以邑中所有树木茶纸之属据实牍报,幕友不可,仅举土产玉蟹、墨兰种种玩物具覆。县令叩其所以,幕友曰:“树木茶纸,皆有用物品,上达宪听,势必派员查验,仿效西法,求所以改良之方。委员接踵于道,行李之供给,君且疲于奔命,况有不止于是者乎?今以一二玩物塞责,大宪将一笑置之,顾不善耶?”其敷衍之伎俩如此。

吴彦复辞端午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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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庐江吴彦复字保初,武壮公长庆子也。光绪中尝客天津,时督直隶者为泗州杨文敬公士骧,杨与之雅故,延入幕府。杨卒,继者端方。端字午桥,谥忠愍,亦旧识也,欲留之。先是某岁,吴尝大宴客于京师某酒肆,遇雨,猝改期,客有未及知者。端与全椒薛某先后至,固不相识,偶有触迕,端遽詈薛,薛愤,殴端。佣保奔告,吴亟往释纷。至是,吴入谒,端咄嗟谓之曰:“得尔师季直书札否?”吴曰:“张季直乃先君幕客,非吾师。”端曰:“师可背乎?”吴愠曰:“满人之刚愎者无逾刚毅,吾斥之,不能声。若何敢尔!”拂衣径去。

书启预备德政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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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绪末,山西太谷县某令将到任,或荐一书启友,令曰:“能古文否?”问何故,令曰:“他日我满任时,一篇德政碑文自不可少,故必请老夫子先为预备也。”

清客次于幕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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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所谓清客者,门下食客也,主人之待遇次于幕。都下清客,在承平时至多,然亦须才品稍兼者,方能自立。有编为十字令者,曰:“一笔好字,二等才情,三斤酒量,四季衣服,五子围棋,六出昆曲,七字歪诗,八张马吊,九品头衔,十分和气。”有续其后者,曰:“一笔好字,不错;二等才情,不露;三斤酒量,不吐;四季衣服,不当;五子围棋,不悔;六出昆曲,不推;七字歪诗,不迟;八张马吊,不查;九品头衔,不选;十分和气,不俗。”则更进一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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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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