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言/卷二十二
善行
[编辑]吾避乱出岭南。得绝行三。一文继达。二权乙。三东莱妪。皆前古之所罕有者也。识之。以为江右善行之首。
乙初见寒冈先生。先生字之曰次甲者也。妪无子死。父老皆曰贤妪也。葬而封之。咸安放牧。问东莱妪冢。
江右三绝行
孝子文继达丕承葬标
[编辑]文继达丕承。其先本湖南之南平县人。中世徙大岭之南。自其父祖始居三嘉县并木里。君武人子。虽无所学。有至性。其乡有隐君子曺敬德先生者。以女妻之。君父事之。其父任尝得叛奴。讼而治之。反为所贼杀。君日号哭讼于方伯。仇族类强力行赂以求脱。君与母诀曰。仇不复。誓不与共生。为之七年不除丧。转讼数郡。羸毁愈苦。南方之人士感其行。争与同仇之。仇计不知所出。日夜为反杀之谋。君辛苦羁旅。悒悒困不得理。常砺剑。欲必斗而死。尝过峡中。日暮独行。有猛虎怒当路。若令之莫之前者。良久。适有诸生应举者。偕至。虎乃去。遂前行。仇果挟白刃。潜伏山谷。见多人至。谋沮欲散去。君遇之。奋呼。抽剑搏斗。诸生大惊。共执仇。告郡邑治之。果首谋者辞服。太守为之惊叹贤之。其叛奴穷。自言盗杀主者十四五人。而皆杀之。君力竭死途中。无子。君死而其所乘马。亦流涕三日而死。乡邑父老为之涕泣。相语以为南中孝子之异迹。悲乎。怨毒之感。尚喩于禽兽。而况于人乎。三年夏。吾南游。入其乡。逢父老。问其事。孝子死已三十年。乡人莫不感其至行。亦称道曺敬德先生。其弟弘达。请刻石以表其葬。
孝子权乙
[编辑]权乙。字次甲。昌原上南海上人也。乙以乙未岁生。故父呼曰乙。而父死不改。因遂名之。父当丁酉之乱。奔窜海岛。溺海死。时乙幼无所知。及髫齓。始有知。从群小儿戏嬉而归。问其母曰。儿皆有父而我独无。何也。母于悒曰。汝唯童𫘤无所知。遭乱。父涉海死海中。吾与汝嫠孤无所告。零丁至此。因泣之。乙惊痛悲伤之。自此。凡食物之出于海者。皆不食。终其身。未尝对人言笑作懽。言及父。必涕泣。家苦贫。勤苦力作以事母。日供甘旨以养。馀力则读书。事母三十馀年。母以天年终。丧必尽其礼。既三年。因不去其庐。为父三年。哀毁如初。人皆以为善行。而浮屠禅学化之。乙居丧六年之明年死。而大疫阖家皆亡。其二子幼稚。饥寒无所依。有父客怜之。欲育于家。教之如子。二子辞曰。以先人之故。欲收恤其遗孤。然不欲以三年之哀。去哭泣之次。不从。闻者皆嗟叹贤之。
赞曰。乙幼无所知。生九岁能立行如此。长则又学以益之。又教其子以礼。贤也。治西安城里。有孝子冢。观察使林公坛。追其善行。恤其家。
东莱妪
[编辑]东莱妪者。本东莱私娼也。昭敬王二十五年。有倭寇。大掠货宝妇女而归。妪三十馀被掳。至倭中十馀年矣。三十九年春。有奉使者还。倭既和亲。还前所掳获人口。妪亦得还。妪有老母。当乱相失。归问其母。皆曰。乱中。亦被掳不还。盖母与女俱在倭中十年。不相知。妪私与其族诀。誓不见母不还。复涉海至倭中。行乞道路。积苦海岛。遍国中得之。母与女皆老。而其母七十馀。尚无恙。倭人莫不大惊嗟叹贤之。皆泣下。传称之。闻于国中。其酋长则许其母俱遣之。妪以母既还乡土。失其资业。无所料生。则与其姊负母。转客江右。住咸安放牧里。其母以天年终。姊与姊相依为生。日佣任以取给。凡得一衣一食。必先姊而后己。妪年八十馀死。其里中皆呼曰。东莱妪。因以为号云。嗟乎。以女子。能涉海万里绝国。艰难海道。得母子相遇。天也。自古男子之所不能者而能之。能立绝世之行。至使蛮夷感化。贤哉。
金沟柳节妇旌门记
[编辑]节妇柳氏。县令𣲗之孙。奉事匡民之女。而儒生宋昈之妻也。柳氏出嫁之年。其夫死。勺水不入口。号哭不绝声。积四十馀日。吊者大戚。常以死誓心。舅姑知其有必死志。昼夜守之。常引古譬晓。又泣谓曰。吾儿不幸早夭而无子。鬼神无所托。忍死终年。无绝其祭祀。为已化者。亦无憾也。其心以为祭有时而尽。死而同穴无穷。阳示之若返而无死意者。守之少懈。及葬有日。晨则盥栉正衣服。而经自杀。闻者莫不酸鼻。皆曰。贤哉。节妇之行也。年二十。县令金景说以事闻。又县父老金地生等。上书言之。天启二年。表节妇之闾。上之九年二月戊戌。孔岩许穆。记。
节行传
[编辑]李文忠公侧室女事。〈见完善君墓碣下。〉
积城百姓李贵男妻。丙子之乱。匿于山中。为贼所逼。行过其庐。立不动。贼拔剑。斫其肤。刳其肠而杀之。有畜狗守之三日三夜。乌鸢不敢食。乡里称之曰。异哉。烈女之行也。其畜狗。亦知以义相报云。
私属县北江上人赵男。为儿时。其父死于壬辰之乱。不知死处。既长。为之追丧三年。老而死。谓其子曰。我死。毋埋我。弃我于野。安我。善也。其子不忍也。衣之以薪。掩其体。而不穿不封。嗟乎。亦可谓孝子之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