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杂志/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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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第一[编辑]

◎五帝本纪

西陵[编辑]

“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念孙案:西陵下脱氏字,下文“昌意娶蜀山氏女”,“帝喾娶陈锋氏女”,皆有氏字。《太平御览·皇王部、皇亲部》引此并作“西陵氏”,《大戴礼·帝系篇》亦作“西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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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鬼神以制义。”《正义》本制作剬,云“剬,古制字”。又论字例云:“制字作剬,缘古少字,通共用之。《史》《汉》本有此古字者,乃为好本。”念孙案:张说非也。制与剬声不相近,无缘通用剬字。篆文制字作,隶作,形与剬相似,因讹为剬,非古字通用也。

西至于[编辑]

“北至于幽陵,南至于交趾,西至于流沙,东至于蟠木。”念孙案:西至,本作西济,此涉上下三至字而误也。《正义》曰:济,渡也。则本作济明矣。唐魏徵《群书治要》引此正作济,《大戴礼·五帝德篇》同。

小大[编辑]

“动静之物,小大之神。”念孙案:小大当从宋本作大小(此吴氏荷屋所藏单刻《集解》宋本也。其缺者,则以兼刻《索隐》本补之。是以二本各存其半,此之所有,即彼之所无。然皆系宋椠,故可宝也),写者误倒耳。《正义》先释大,后释小,则本作大小明矣。《群书治要》引此正作大小,《大戴礼》同。

◎夏本纪

厥田斥卤厥贡盐𫄨[编辑]

“其土白坟,海滨广澙,厥田斥卤,田上下,赋中上,厥贡盐𫄨。”念孙案:此文本作“其土白坟,海滨广澙,田上下赋中上,贡盐𫄨”。凡《禹贡》厥字,史公皆以其字代之。其土白坟,其字统下土田赋贡而言。澙,即斥字也。故《集解》云:“徐广曰:澙,一作泽,又作斥。”郑玄曰:“斥,谓地咸卤(澙,字又作舄。《河渠书》“溉泽卤之地”,《索隐》曰:“泽,一作舄。本或作斥。”《吕氏春秋·乐成篇》“终古斥卤”,《汉书·沟洫志》作“千古舄卤”)。”后人不晓字义,乃于“海滨广澙”下,加“厥田斥卤”四字(上文有广澙则不得更言斥卤,下文有田上下,则不得先言厥田。且树谷曰田,斥卤之地,岂得谓之田乎?),而移“郑玄曰斥谓地咸卤”八字于“厥田斥卤”之下,且于“谓地咸卤”下,加“《索隐》曰:卤,音鲁。《说文》云:卤,咸地。东方谓之斥,西方谓之卤”二十二字(自“卤音鲁”以下,皆索隐单行本所无),又于“贡盐𫄨”上加厥字,甚矣其谬也。《汉书·地理志》作“厥土白坟,海濒广澙,田上下,赋中上,贡盐𫄨。”足正今本之谬。

逆河[编辑]

“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念孙案:逆河,本作迎河。《古文尚书》作逆河,《今文》作迎河。《汉书》皆用《今文》,《史记》虽多用《古文》,然用《今文》者亦不少(说见段氏《古文尚书撰异》)。此篇及《河渠书》《汉书·地理志》之同为逆河,皆后人依《古文》改之(《集解》引《郑注》“下尾合,名曰逆河”。则所见本已改为逆)。而《地理志》“勃海郡”:“莽曰迎河。”“南皮”:“莽曰迎河亭。”《沟洫志》“同为迎河”。及《河渠书赞》“余东窥洛汭大邳迎河”。此四处仍作迎河,则改之未尽者也。盖晋以后之治《尚书》者,皆传《古文》而不传《今文》,他书之同于《今文》者,皆以《古文》改之,故观《地理志》之两迎河,则知上文之逆河,为后人所改,观《河渠书赞》之迎河,则知上文之逆河,亦后人所改矣。逆字古读若御(说见《唐韵正》,文多不录),而迎字亦有御音。《天官书》“迎角而战者不胜”。徐广曰:“迎,一作御。”《楚辞·离骚》“九疑缤其并迎”,与故为韵,则迎亦可读若御。《庄子·应帝王篇》“不将不逆”与藏、伤为韵;《淮南·览冥篇》逆作迎,则逆又可读若迎(迎,古读若弇,亦见《唐韵正》)。迎、逆、御古声并相近,故《古文》作“逆河”,《今文》作“迎河”也。

太平治[编辑]

“天下于是太平治。”念孙案:太,当为大。大太字相近,后人又习闻“天下太平”之语,故大误为太耳。《群书治要》引此正作“大平治”。

◎殷本纪

炮烙[编辑]

“于是纣乃重刑辟(今本刑辟作辟刑,据宋本及明游明本改),有炮烙之法。”段氏若膺曰:“炮烙,本作炮格。江邻几《杂志》引陈和叔云:《汉书》作炮格。”(念孙案:此谓《谷永传》“搒棰鋋于炮格”也。师古曰:“膏涂铜柱,加之火上。”此正释炮格二字,而今本亦改为炮烙矣。)今案:《索隐》引邹诞生云:“格(今本讹烙,下同),一音阁”;又云:“为铜格。炊炭其下,使罪人步其上。”又,杨倞注《荀子·议兵篇》“音古责反”。观邹、杨所音,皆是格字无疑。郑康成注《周礼·牛人》云:“互,若今屠家悬肉格。”意纣所为亦相似。庋格、庋阁,两音皆可通。《吕氏春秋·过理篇》云:“肉圃为格。”高氏注: “格,以铜为之,布火其下,以人置上,人烂堕火而死。”《列女传》所说亦相类。是其为格显然。而不但以燔灼为义,今诸书皆为后人改作炮烙矣。念孙案:段说是也。《韩子·喻老篇》曰:“纣为肉圃,设炮格,登糟丘,临酒池。”肉圃、炮格、糟丘、酒池,皆相对为文。今改炮格为炮烙,则文不相对矣。《难势篇》又云:“桀纣为高台深池以尽民力,为炮格以伤民性。”言设言为,则必有所设所为之物,今改炮格为炮烙则不知为何物矣。

◎周本纪

西伯曰文王[编辑]

“子昌立,是为西伯。西伯曰文王。”念孙案:西伯曰文王,本作“西伯文王也”。今本既衍曰字,又脱也字,此是承上句而申明之,故曰“西伯,文王也”。《五帝纪》曰:“文祖者,尧大祖也。”《项羽纪》曰:“亚父者,范增也。”语意并与此同。若云“西伯曰文王”,则非其指矣。《文选·报任少卿书》注引此正作“西伯文王也”。

散鹿台之财[编辑]

“命南宫括散鹿台之财,发巨桥之粟,以振贫弱萌隶。”念孙案:散鹿台之财,本作“散鹿台之钱”。今作财者,后人依晚出《古文尚书》改之也。请以十证明之。晚出《尚书·武成篇》“散鹿台之财”,《正义》引《周本纪》曰:“命南宫括散鹿台之钱”,又曰:“言鹿台之财,则非一物也。《史记》作钱,后世追论以钱为主耳。”是《史记》本作钱,不作财。一也(《乐记正义》引《史记》作财。案:孔氏一人所见之本,不得互异,明是后人依晚出《尚书》改之。《武成·正义》独不改者,以孔氏明言《史记》作钱故也)。《群书治要》引《史记》亦作“散鹿台之钱”。是唐初人所见本皆作钱。二也。《齐世家》曰:“散鹿台之钱,发巨桥之粟。”三也。《留侯世家》曰:“发巨桥之粟,散鹿台之钱。”(《新序·善谋篇》同。《汉书·张良传》《汉纪·高祖纪》并作财。案:此三书记张良谏立六国后事,并本《史记》,今《汉书》《汉纪》作财,与《史记》《新序》不合,皆后人依晚出《尚书》改之耳。)四也。《逸周书·克殷篇》曰:“乃命南宫忽振鹿台之钱,散巨桥之粟。”(孔晁注:“振,散之以施惠也。”今本脱去散字、钱字,又改为财。《太平御览·资产部钱类》引《周书》曰:“武王克商,发鹿台之钱,散巨桥之粟。”足正今本之误。又案:《武成·正义》曰:“鹿台之财非一物,后世追论,以钱为主耳。”若《逸周书》果作财,则孔氏必引以为证。今不引,则《逸周书》本作钱可知。他如《管子》《吕览》《淮南》诸书,亦皆作钱,故皆不引也。)《周本纪》即本于此。五也。《管子·版法解篇》曰:“决巨桥之粟,散鹿台之钱。”六也。《淮南·主术篇、道应篇》并曰:“发巨桥之粟,散鹿台之钱。”七也。《殷本纪》曰:“帝纣厚赋税以实鹿台之钱。”是纣作鹿台,本以聚钱,故《周本纪》言“散鹿台之钱”。八也。《吕氏春秋·慎大篇》曰:“发巨桥之粟,赋鹿台之钱,以示民无私(高注:“鹿台,纣钱府。”)。出拘救罪,分财弃责,以振穷困。”是分财不专在鹿台,而赋钱则专在鹿台,故曰“赋鹿台之钱”。九也。《说苑·指武篇》曰:“武王上堂见玉,曰:谁之玉也?曰:诸侯之玉也。即取而归之于诸侯。天下闻之,曰:武王廉于财矣。入室见女,曰:谁之女也?曰:诸侯之女也。即取而归之于诸侯。天下闻之,曰:武王廉于色矣。于是发巨桥之粟,散鹿台之金钱,以与士民。”(今本作“散鹿台之财金钱”,文不成义。财字明是后人所加。《艺文类聚·产业部》引《六韬》亦云:“武王散鹿台之金钱以与殷民。”)是玉与女皆在宫中,而金钱则在鹿台,故曰“散鹿台之金钱”。十也。自晚出《尚书》盛行于世,学者玩其所习,蔽所希闻,于是见古书中言“散鹿台之钱”者,辄改钱为财。其已改者,则有《汉书》《汉纪》(见上注);其已改而旧迹尚存者,则有《周本纪》《逸周书》《说苑》;其未改者,则有《殷本纪》《齐世家》《留侯世家》及《管子》《吕览》《淮南》《新序》。其引《史记》而已改者,则有《乐记·正义》(见上注);其未改者,则有《武成·正义》《群书治要》。幸其参差不一,犹可考见古书原文,故具论之。

诛武庚管叔杀武庚禄父管叔[编辑]

“周公奉成王命,伐诛武庚、管叔,放蔡叔。”念孙案:史公原文本作“伐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今本无杀字者,后人以杀与诛意义相复而删之也。不知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相对为文。古人之文,不嫌于复也(《卫将军骠骑传》“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诛全甲”。亦以杀、斩、诛并用)。《艺文类聚·帝王部》《太平御览·皇王部》引此并作“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又,《鲁世家》曰:“遂诛管叔,杀武庚,放蔡叔。”《管蔡世家》《宋世家》并曰:“诛武庚,杀管叔,放蔡叔。”皆其明证矣。又,《卫世家》“杀武庚、禄父、管叔,放蔡叔、管叔”。上亦本有杀字。《御览·州郡部》引此正作“杀武庚、禄父,杀管叔,放蔡叔”。

莫敢发之[编辑]

“比三代,莫敢发之。”念孙案:莫敢发之,本作莫之敢发。浅学人改之耳(僖三年《左传》“未之绝也”,今本作“未绝之也”,亦浅人所改)。《郑语》作“莫之发也”。《文选·幽通赋注、运命论注》引《史记》并作“莫之敢发”。《列女传》《孽嬖传》同(《论衡·异虚篇》作“皆莫之发”)。

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编辑]

“幽王以虢石父为卿,用事,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善谀好利。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申侯怒,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念孙案:废申后去太子一事,已见上文,此处不应重见。王用之三字,亦与上文“用事”相复。今案:王用之又废申后去太子也,本作“王之废申后去太子也”,乃复举上文以起下文。申侯与犬戎攻周之事,与虢石父之事各不相涉,祇因王之废申后去太子。王下衍一用字(因上文“用事”而衍),遂致不成文理。后人不得其解,遂于“废申后”上加一又字,以曲为弥缝耳。《群书治要》引此作“王之废后去太子也”。《太平御览·皇王部》十引作“幽王之废申后去太子也”。今据以订正。

乐及遍舞[编辑]

“立釐王弟弇为王,乐及遍舞。”念孙案:《太平御览·皇王部》引此,“乐及遍舞”上,有“遂享诸大夫”五字,是也。今本脱此五字,则叙事不明。庄二十年《左传》曰:“王子弇享五大夫,乐及遍舞。”《周语》曰:“王子弇饮三大夫酒,子国为客,乐及遍褵。”皆其证。

◎秦本纪

雍廪[编辑]

“齐雍廪,杀无知管至父等。”念孙案:雍廪,本作雍林人,此后人依《左传》改之也。《齐世家》曰:“齐君无知游于雍林,雍林人尝有怨无知。及其往游,雍林人袭杀无知。”是史公误以雍林为邑名,故言无知游于雍林,雍林人袭杀之也。此文亦当云“齐雍林人杀无知”,故《正义》曰:“雍林邑人。”此正释雍林人三字也(今本《正义》曰:“是雍林邑人姓名也。”案:既云“雍林邑人”,则不得又以雍林为姓名。此句亦经后人改窜,惟“雍林邑人”四字尚未改耳)。后人改雍林为雍廪,又删去人字,非史公之意矣。又案:《正义》内有“雍于宫反廪力甚反”八字,亦后人所加。雍字不须作音,故《左传》雍廪之雍无音。又,《齐世家》之雍林,《郑世家》之宋雍氏、雍纠,《正义》皆无音,此不当独有音。且《正义》既作雍林,则又不当有“廪力甚反”之音,故知此八字皆后人所加也。

河西[编辑]

“出子二年,庶长改迎灵公之子献公于河西而立之。”《正义》曰:“西者秦州西县,秦之旧地。时献公在西县,故迎立之。”念孙案:如《正义》则正文西上本无河字,盖涉下文“夺秦河西地”而衍。《汉书·地理志》“西县属陇西郡,故城在今秦州西南”。上文曰“宣王以庄公为西大夫,居其故西犬丘”,故《正义》曰:“西者,秦之旧地。”

魏晋[编辑]

“与魏晋战少梁,虏其将公孙痤。”念孙案:魏字后人所加也。与晋战少梁者,晋,即魏也。三家分晋,魏得晋之故都,故魏人自称晋国,而韩、赵则否。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周霄曰:“晋国亦仕国也。”(周霄,魏人。)《魏策》曰:“魏武侯与诸大夫浮于西河,称曰:河山之险,岂不亦信固哉!王锺侍王,曰:此晋国之所以强也。”是晋即魏也。上文云“晋城少梁,秦击之”。此云“与晋战少梁,虏其将公孙痤”。《魏世家》云:“与秦战少梁,虏我将公孙痤。”此尤其明证也。后人不达,又于晋上加魏字,其失甚矣。

◎秦始皇本纪

遂定其荆地[编辑]

“荆王献青阳以西,已而畔约,击我南郡,故发兵诛,得其王,遂定其荆地。”念孙案:荆地上不当有其字,盖涉上句其字而衍。

至千万世[编辑]

“二世三世,至千万世。”念孙案:至千万世,当从宋本、游本作“至于万世”,字之误也。《汉书·贾山传》“秦皇帝曰:以一至万,则世世不相复也。”是其证。旧本《北堂书钞·礼仪部》十五、《文选·过秦论注》《太平御览·皇王部》十一,引此并作“至于万世”(陈禹谟本《北堂书钞》依俗本改于为千)。《资治通鉴·秦纪》二同。

置廷宫中[编辑]

“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锺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念孙案:此当作“置宫廷中”。今本廷字误在宫字之上,则文不成义。《文选·过秦论注》《太平御览·皇王部》引此并作“置宫廷中”。《通鉴·秦纪》二同。庭、廷古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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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句),焉作信宫渭南。”念孙案:焉字下属为句。焉犹于是也,于是作信宫于渭南也。今本以焉字绝句,非是。古或谓于是为焉,故“僖十五年”《左传》“晋于是乎作爰田”,“晋于是乎作州兵”。《晋语》作“焉作辕田”,“焉作州兵”。又,《刺客传》“豫让谓赵襄子曰:‘愿请君之衣而击之(句),焉以志报仇之意,则虽死不恨。’”焉字亦下属为句。焉犹于也,于以志报仇之意也。古或谓于为焉,故“宣六年”《公羊传注》曰:“焉者于也。”详见《释词》。

陶山[编辑]

“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三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陶山北假中。”念孙案:陶山之名,不见于各史志。陶,当为阴。隶书陶字或作阴,阴字或作阴,二形相似,故阴讹为陶。《水经·河水注》“秦始皇逐匈奴,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今本阴讹作陶,即其证也(《穰侯传》“乃封魏冉于穰,复益封陶”。徐广曰:“陶,一作。”《惠景间侯者年表》“成陶夷侯周信”,《汉表》作“成”。《汉书· 司马相如传》“奏陶唐氏之舞”,颜师古曰:“陶唐,当为康。传写字误耳。”)。阴山已见上文,是以《集解》《索隐》《正义》皆不复作注。若此处作陶山,则必当有注。以是知陶为阴之讹也。《集解》引徐广曰:“阴山在五原北。”又引晋灼曰:“《王莽传》云:五原北假,膏壤殖谷。北假,地名也。”《续汉书·郡国志》曰:“五原郡西安阳,北有阴山。”《史记·匈奴传》曰:“赵武灵王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是高阙、阴山、北假,地皆相连,故此云“渡河,取高阙、阴山、北假中”也。阴山,或谓之阳山。故《匈奴传》曰:“蒙恬度河,据阳山、北假中。”《水经注》曰:“自高阙以东,夹山带河,阳山以西,皆北假也。”(《禹贡锥指》曰:“阳山,即山也。山在中国之北,故名山。水北曰阳山,在河水之北,故亦谓之阳山。”徐广云:“山在河南,阳山在河北。”非也。《汉书》侯应曰:“北边塞至辽东,外有山,东西千馀里,非河南所能容。”)

若欲有学法令[编辑]

“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念孙案:欲有,当为有欲。若有二字连读,“欲学法令”四字连读。置欲字于有字之上,则文不成义。法令下当有者字。《李斯传》作“若有欲学者”,是其证。《通鉴·秦纪》二正作“若有欲学法令者”。

使者从关东[编辑]

“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念孙案:使者从关东,本作“郑使者从关东来”。郑使者,谓出使于郑者也。郑在关东,故曰从关东来。今本脱郑字、来字,则文义不明。《文选·西征赋注》引此作“郑使者从关东来”。《初学记·地部上》引作“郑客从关东来”。《汉书·五行志》同。虽客与使者异文,而皆有郑字、来字。

其赐死[编辑]

“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其赐死。”念孙案:赐死上本无其字,后人据《李斯传》加之耳。不知彼言其赐死,乃赵高所为始皇书语。此言赐死,乃史公记事之文,不当有其字也。《太平御览·皇王部》引此无其字。

奉酌[编辑]

“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引之曰:《说文》“酌,盛酒行觞也。”可言奉觞,不可言奉酌。酌,当为酎,字之误也。《说文》“酎,三重醇酒也”。《汉书·景帝纪》“高庙酎”。张晏曰:“正月旦作酒,八月成,名曰酎。至武帝时,因八月尝酎,会诸侯庙中,出金助祭,所谓酎金也。”案:汉制以八月尝酎,盖本于秦制。祭庙时,天子率群臣奉酎酒以献,故曰奉酎。《汉书·武五子传》“何面目复奉齐酎见高祖之庙”,是也。而《集解》《索隐》《正义》酎字皆无音释,盖所见本已误为酌矣。

固不闻声[编辑]

“赵高说二世曰:天子称朕固不闻声。”《索隐》曰:“一作固闻声(单行本如是。各本无此五字,后人妄删之也)。言天子常处禁中,臣下属望才有兆朕,闻其声(各本无此三字,亦后人所删)耳,不见其形也。”念孙案:一本及小司马说是也。《李斯传》记高之言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朕。”是其证。《潜夫论·明暗篇》“赵高要二世曰:天子称朕,固但闻名”,即本于《史记》。

饭土塯[编辑]

“尧舜饭土塯,啜土形。”《集解》:“徐广曰:吕静曰:饭器谓之簋。”《索隐》曰:“塯如字,一音镂(《玉篇》“塯,力又切,瓦饭器也”),不作簋。”念孙案:不作簋,乃一作之误。徐广本正作簋,故引《韵集》“饭器谓之簋”。小司马本作塯,故云“塯,一作簋。”塯,或作溜。簋,古读若九(说见《唐韵正》),声与塯相近,故字亦相通。《李斯传》“饭土匦(《说文》“匦,古文𬤇”),啜土刑”。徐广曰:“匦,一作溜。”《太史公自序》“食土簋,啜土刑。”徐广曰:“簋,一作溜。”皆其证矣。

不觳于此[编辑]

“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索隐》曰:“谓监门之卒。养,即卒也。觳,《音学》谓尽也,又古学反。”《正义》曰:“《尔雅》云:觳,尽也。言虽监守门之人供养,亦不尽此之疏陋也。”念孙案:《索隐》以养为卒,以觳为尽,皆非也。《正义》以养为供养,是也。而误解觳字则与《索隐》同。下文曰“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言虽臣虏之劳,犹不酷烈于此也。此言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意亦与下文同。觳者,薄也。言虽监门者之供养,犹不薄于此也。《管子·地员篇》曰:“五粟之土,淖而不肕,刚而不觳。”尹知章曰:“觳,薄也。”故薄土谓之墝埆。埆,与觳同义。《庄子·天下篇》曰:“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与此觳字同义。《韩子·五蠹篇》作“虽监门之服养,不亏于此矣”。亏与觳义亦相近。不觳于此,不烈于此,皆言其自苦之已甚也。若训觳为尽,而谓虽监门者之供养,亦不尽此之疏陋。则“不尽于此”下,须加疏陋二字,且与下文之“不烈于此”,文义不相当矣。《李斯传索隐》误与此同。

或言鹿者[编辑]

“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者。”念孙案:或言鹿下不当有者字。此因下文言鹿者而误衍耳。《群书治要》《后汉书·文苑传注》《太平御览·职官部、兽部》引此并无者字。

变化有时[编辑]

“去就有序,变化有时。”念孙案:变化有时,当从宋本作“变化应时”。今作有时者,涉上句有字而误也。《老子传赞》曰:“虚无因应,变化于无为。”《自序》曰:“与时迁移,应物变化。”即此所谓“变化应时”也。下文曰“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谓其不能变化应时也,故此言“君子为国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应时”,谓去彼就此,随时变化也。若云“变化有时”,则词不达意矣。《群书治要》引《史记》正作“变化应时”。贾子《过秦篇》作因时,宋淳祐本作应时,与《群书治要》合。是古本《贾子》《史记》皆作应也。

翟景[编辑]

“齐明、周冣、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索隐》曰:“翟景未详。”(《文选注》同。)念孙案:翟景,盖即《战国策》之翟强也。《楚策》曰:“魏相翟强死。”《魏策》曰:“魏王之所用者,楼、翟强也。”又曰:“翟强欲合齐秦、外楚以轻楼,楼欲合秦楚、外齐以轻翟强。”是翟强固为魏相,而合齐秦外楚者也。景字古读若疆,声与强相近,故翟强或作翟景。《白虎通义》“舜重瞳子,是谓元景”,与光为韵。《春秋考异邮》“景风至”。景者,强也。强以成之(《逸周书·谥法篇》曰:“布义行刚曰景。”又曰:“景,武之方也。”义与强并相近)。《史记·高祖功臣侯者表》“杜衍彊侯王郢人”。徐广曰:“彊,一作景。”是景、彊声相近,景与彊通,故又与强通也。

带佗儿良[编辑]

“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索隐》曰:“《吕氏春秋》曰:王廖贵先,儿良贵后,二人皆天下之豪士。”《文选注》与《索隐》同。又云:“带佗未详。”念孙案:“王廖贵先”以下,见《吕氏春秋·不二篇》高注,亦未言王廖儿良为何国之将。案:易林益之临曰:“带季儿良,明知权兵,将师合战,敌不能当,赵魏以强。”带季,盖即带佗。带佗儿良为赵魏将,故曰“赵魏以强”,但未知其孰为赵将,孰为魏将耳。

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编辑]

“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念孙案:异上当有无字。上文言取与守不同术,今秦以不仁取天下,而又以不仁守之,则其所以守之者,无异于其所以取之者矣,故曰“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脱去无字,则义不可通。

十三年[编辑]

“孝公十三年,始都咸阳。”《正义》曰:“《本纪》云:十二年作咸阳,筑冀阙。是十三年始都之。”念孙案:《秦本纪》“孝公十二年作为咸阳,筑冀阙,秦徙都之”。是作为咸阳与徙都咸阳,皆十二年之事,非至十三年始徙都也。《商君传》“孝公以鞅为大良造,居三年,作为筑冀阙宫庭于咸阳,秦自雍徙都之”。“徙都”与“作冀阙”,亦同在一年。又案:《秦本纪》“秦徙都”之下云“并诸小乡聚,集为大县。县一令,四十一县。为田开阡陌。”《商君传》“秦自雍徙都”之下,所纪与此略同。考《六国表》:聚小邑为县,及开阡陌之事,皆在十二年。而《秦本纪》《商君传》纪此二事,皆在徙都之后,则徙都之在十二年,断然无疑。此云十三年始都咸阳,三即二字之误,《正义》曲为之说,非也。

◎项羽本纪

蜂起[编辑]

“楚蜂起之将。”《集解》如淳曰:“蜂起,犹言蜂午也。众蜂飞起,交横若午,言其多也。”念孙案:蜂起本作蜂午。《集解》引《如淳汉书注》,本作蜂午,犹言蜂起也,盖蜂午二字,必须训释,故曰“蜂午犹言蜂起”。又曰:“众蜂飞起,交横若午。”皆是释蜂午,非释蜂起也。若正文本作蜂起,则无烦更以蜂午释之,且不必如此词费矣。《汉书·项籍传》亦本作蜂午,故如淳以“交横若午”释之,而今本《汉书》作蜂起,颜师古曰:“蜂起,如蜂之起。”则师古所见本已误作蜂起(《汉书》作蜂起,即涉《如注》蜂起而误),是以即据误本为注,而不用“交横若午”之说。《汉纪》作蜂起,亦后人据《汉书》改之。今考《索隐》单行本,出蜂午二字而释之,曰“凡物交横为午,言蜂之起,交横屯聚也。故《刘向传注》云:蜂午杂遝也。郑玄云:一纵一横为午。”(此《大射仪注》。)据此,则小司马本正作蜂午,故详释午字之义,并引《刘向传》之蜂午为证,裴本亦作蜂午,故引如淳“交横若午”之注。是《汉书》虽误,而《史记》尚未误也,乃后人又据《汉书》以改《史记》,且改《如注》为“蜂起犹言蜂午”以就之,其失甚矣。学者据《如注》以正《汉书》,并据《集解》《索隐》以正《史记》可也。

西北至定陶[编辑]

“项梁起东阿西北至定陶,再破秦军。”念孙案:西北至定陶,《汉书》作“比至定陶”是也。考《水经·济水篇》,济水自定陶县东北流至寿张县西,与汶水会,又北过谷城西。谷城故城,即今东阿县治。东阿故城在其西北,而定陶故城在今定陶县西北。是定陶在东阿之西南,不得言西北至定陶也。比北字相近,故比误为北,后人以上文云“项梁已破东阿下军,数使使趣齐兵,欲与俱西”,因于北上加西字耳。《文选·王命论注》引《史记》无西字。

毋从俱死[编辑]

“项伯乃夜驰之沛公军,私见张良,具告以事,欲呼张良与俱去,曰:毋从俱死也。”念孙案:从,当为徒。项伯以张良不去,则徒与沛公俱死,故曰“毋徒俱死也”。《汉书·高祖纪》作“毋特俱死”。苏林曰:“特但也。”师古曰:“但,空也。”空死而无成名也。特但徒一声之转,其义一也。隶书从字作従,形与徒相似,故徒误为从(《齐风·载驱》笺:“徒为淫乱之行”,《释文》“徒,一本作从。”《列子·天瑞篇》“食于道徒”,《释文》“徒,一本作从。”《吕氏春秋·禁塞篇》“承从多群”。从,一本作徒。《史记·仲尼弟子传》“壤驷赤字子徒”。《郑国》“字子徒”,《家语·七十二弟子篇》徒并作从)。

部五诸侯兵[编辑]

“汉王部五诸侯兵。”徐广曰:“部,一作劫。”念孙案:作劫者是也。《高祖纪》及《汉书·高祖纪、项籍传》并作劫。《陆贾传》亦曰:“汉王鞭笞天下,劫略诸侯。”隶书劫部形相近,故劫误为部。

◎高祖本纪

泗水[编辑]

“为泗水亭长。”念孙案:泗水,当依《汉书》作泗上。此涉《正义》泗水而误也。案:正文作泗上,故《正义》释之曰:“高祖为泗水亭长也。”若本作泗水,则无庸更释矣。《艺文类聚·帝王部》《太平御览·皇王部》引《史记》并作泗上。

◎吕后本纪

犁明孝惠还[编辑]

“帝晨出射,赵王少,不能蚤起。太后闻其独居,使人持冘饮之。犁明,孝惠还,赵王已死。”《集解》徐广曰:“犁,犹比也。”念孙案:帝晨出射,则天将明矣。及既射而还,则在日出之后,不得言犁明孝惠还也。犁明孝惠还,当作“犁孝惠还”。犁,犹比也。言比及孝惠还而赵王已死也。《汉书·外戚传》作“迟帝还,赵王死。”迟犁声相近。迟帝还,比帝还也(凡《史记》言犁明,《汉书》言迟明者,皆谓比明也。说见《汉书· 高祖纪》迟明下)。迟下无明字,则《史记》亦无明字可知,后人不解“犁孝惠还”之意,故于犁下加明字,而不知与上文不合也。《晋世家》“重耳谓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其妻笑曰:犁二十五年,吾冢上柏大矣。”犁二十五年,与犁孝惠还同义,故徐广曰“犁,犹比也”。后人既于犁下加明字,又于《集解》内增《注》云:“诸言犁明者,将明之时不知将明。”乃帝晨出射之时,非还宫时也。

刘氏危[编辑]

“诸吕用事兮,刘氏危,迫胁王侯兮,强授我妃。”念孙案:危,本作微,谓刘氏衰微也。今作危者,后人以意改之耳。微字古今同音,故与妃为韵。若危字,则古音鱼戈反,不得与妃为韵。《逸周书· 本典篇》“其上乃不危”,与宜、和为韵。宜古音俄(说见《唐韵正》)。《管子·形势篇》“虽安必危”,与和为韵。《小问篇》“不得则危”,与禾为韵。《淮南·说林篇》“谗贼间之而父子相危”,与和为韵,皆在歌部,不在脂部。又,《管子·侈靡篇》“重予之官而危之”,与随为韵。《版法解篇》“虽高不危”,与堕为韵。《墨子·小取篇》“行而异,转而危”,与离为韵。《说苑·说丛篇》“非所言勿言,以避其患;非所为勿为,以避其危”,言患为韵,为危为韵。《太元释测》“失下危也”,与为为韵。《庄子·渔父篇》“苦心劳形以危其真”。《释文》“危,或作伪”。随堕离为伪五字,古音亦在歌部也(说见《唐韵正》。又案:《晋语》“直不辅曲,明不规暗,枿木不生危,松柏不生埤”。曲暗非韵,则危埤亦非韵。《荀子·解蔽篇》引《道经》“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亦非韵。《唐韵正》“危,音鱼葵反”。引此二条为证,其说疏矣)。《汉书·高五王传》正作“刘氏微”。

吕氏立三王[编辑]

“刘氏所立九王,吕氏立三王。”念孙案:吕氏下脱所字。《索隐》本有所字,《汉书》《汉纪》并同。

◎孝文本纪

谓天下何[编辑]

“今纵不能博求天下贤圣有德之人,而禅天下焉。而曰豫建太子,是重吾不德也,谓天下何?”《索隐》曰:“言何以谓于天下也。”念孙案:谓,犹如也,言如天下何也。《礼书》曰:“典法不传,谓子孙何?”《律书》曰:“谓百姓远方何?”义并与此同。《礼书》又曰:“孝文以为繁礼饰貌,无益于治,躬化谓何耳?”言礼貌不足恃,但问躬化如何耳(《正义》曰:“躬化节俭,谓何嫌耳。”非是)。《儒林传》“申公对武帝曰:为治者不至多言,顾力行何如耳?”语意与此同。古者谓如何为谓何。《邶风·北门篇》“天实为之,谓之何哉?”言如之何也。僖二十八年《左传》“救而弃之,谓诸侯何?”言如诸侯何也。成二年《传》“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言将如君何也。十七年《传》“君实有臣而杀之,其谓君何?”言其如君何也。《齐策》曰:“虽恶于后王,吾独谓先王何乎?”言独如先王何也。故《高注》曰:“谓何,犹奈何也。”奈,亦如也。《魏策》曰:“杀之亡之,无谓天下何?内之,无若群臣何?”言无如天下何,无如群臣何也。《汉书·礼乐志·郊祀歌》“遍观是邪谓何”。晋灼曰:“谓何,当如之何也。”

申屠嘉[编辑]

“淮阳守申屠嘉等十人。”念孙案:屠字宋本、游本皆作徒。此本(谓王延弇本)初刻作徒,后改为屠(屠字独小于众字,剜改之迹显然),而各本皆从之,盖未达假借之旨也。《酷吏传》有“胜屠公”。《索隐》引《风俗通义》曰:“胜屠,即申徒。”《通志·氏族略》亦引《风俗通义》曰:“申徒氏,随音改为申屠氏。”

建国千馀岁[编辑]

“朕闻古者诸侯建国千馀岁,各守其地。”念孙案:岁字因上文“治安皆千馀岁”而衍。此言千馀者,谓千馀国,非谓千馀岁也。下文“各守其地”,即指千馀国而言,则千馀下本无岁字明矣。《汉书·文帝纪》无岁字。

置传[编辑]

“大仆见马遗财足,馀皆以给置传。”念孙案:置传,当为传置。《索隐》本出传置二字,引如淳曰:“律:四马高足为传置,四马中足为驰置,下足为乘置,一马、二马为轺置。”则作传置者是也。《汉书》亦作传置。

历曰[编辑]

“历曰长。”念孙案:,当为绵,字之误也(隶书字或作县,绵字或作景,二形相似,故绵误为。《汉绵竹令王君神道》绵字作,是其证也。《淮南·本经篇》“绵联房植”,绵字亦误作。《汉书》作“历曰弥长”。弥,亦绵也。故“文十四年”《穀梁传》“绵地千里”。范甯注曰:“绵,犹弥漫也。”贾子《壹通篇》“弥道数千”,犹“绵道数千”也。绵与弥声近而义同,故绵或作弥(《贾生传》“弥融”,《汉书》作“偭獭”。偭绵古同声,弥通作偭,犹弥之通作绵也)。若与弥,则声远而不可通矣。

◎孝景本纪

深者二尺[编辑]

“二年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念孙案:深者二尺,者字因上句而误衍也。雹有大小,故言大者五寸。若深二尺,则平地皆然,不得言深者二尺也。《秦始皇纪》“二十一年,大雨雪,深二尺五寸”。《汉书·五行志》“宣帝地节四年五月,山阳济阴雨雹如鸡子,深二尺五寸”。皆不言深者二尺五寸也。又,《五行志》“元帝建昭二年十一月,齐楚地大雪,深五尺”。不言深者五尺也。《初学记》《太平御览·天部》引《史记》并无者字。

史记第二[编辑]

◎十二诸侯年表

介江淮[编辑]

“晋阻三河,齐负东海,楚介江淮。”《索隐》曰:“介,音界。言楚以江淮为界。一云:介者,夹也。”念孙案:二说皆非也。介者,恃也。言恃江淮之险也。襄二十四年《左传》“以陈国之介恃大国,而陵虐于敝邑”。介,亦恃也。《汉书·五行志》“虢介夏阳之阸,怙虞国之助”。介,怙,皆恃也(颜师古曰:“介,隔也。”失之)。《南粤传》“欲介使者权”。颜师古曰:“介,恃也。”阻、负、介三字同义(隐四年《左传》“夫州吁阻兵而安忍”。《杜注》训阻为恃。《说文》“负,恃也”)。

弗生[编辑]

“穆侯弗生元年。”念孙案:生上本无弗字。此后人依《晋世家》加之也。《索隐》本出“晋穆公生”四字(公字误,当作侯),而释之曰:“案:《世家》名费生(今《晋世家》讹作费王),或作氵费生。”世本名弗生,则生是穆公名。费、㵒、弗不同耳,据此则穆侯本名生,或作弗生者。弗,发声耳,或作费、㵒,字异而义同也。生之为弗生,犹降之为不降(《夏本纪》“帝不降”,世本作“帝降”),阆之为毋凉(《周本纪》“惠王阆”,世本作“毋凉”。凉阆古字通。毋,发声),皇之为弗皇(《鲁世家》“惠公弗皇”,《汉书·律历志》作“惠公皇”)。上一字皆是发声,故《索隐》以生为穆侯,名无庸加弗字也。又,穆侯上脱去晋字,亦当依《索隐》补。

堵敖[编辑]

“堵敖囏元年。”念孙案:堵敖,本作杜敖。此后人依《左传》改之也。《索隐》本出“楚杜敖囏”四字,而释之曰:“《世家》作庄敖,刘音壮。此作杜敖(今改为此作堵敖),刘氏云:亦作堵(今改为亦作杜),堵、杜声相近,与《世家》乖,不详其由也。”据此,则《史记》本作杜敖。杜堵声相近,故《左传》作堵敖(庄十四年)。其作庄敖者,杜讹为壮,又讹为庄耳。《左传》释文亦云:“《史记》作杜敖,《汉书·古今人表》亦作杜敖,不得以《左传》改《史记》也。”又案:《集解》引徐广曰:“珝,一作动。动,当为勤,字之误也。”(《齐语》“夫为其君勤也”。《淮南·原道篇》“四支不勤”。今本勤字并误作动。)《说文》“囏,籀文艰字”。艰,古读若根(说见《古韵标准》)。根、勤声相近,故囏通作勤。若动与囏,则声远而不可通矣。又,杜敖上脱楚字,亦当依《索隐》补。

晏婴大破之[编辑]

“齐灵公二十七年,晋围临淄,晏婴大破之。”念孙案:《齐世家》曰:“晋使中行献子伐齐,齐师败,灵公走入临菑。晏婴止灵公,灵公弗从。”此文晋围临淄下,传写残缺,仅馀晏婴二字。其大破之三字,则因下一行《晋表》内“围齐大破之”而衍(《晋表》以晋为主,故言“围齐大破之”。《齐表》以齐为主,齐为晋所破,则不得言大破之。故知此三字为衍文也)。明程一枝《史诠》反以晏婴二字为衍文,谬矣。

立其弟[编辑]

“齐简公四年,田常杀简公,立其弟为平公。”念孙案:弟下本有骜字。骜,平公名也。《索隐》本出弟骜二字,注曰:“五高反,平公也。”《齐世家》《田完世家》并云“立简公弟骜”,则有骜字明矣。今本脱去骜字,而移《索隐》于下文“齐平公骜元年”之下,又改其文曰“骜音五高反”,而删去平公也三字,其失甚矣。

◎六国表

取小邑令[编辑]

“秦孝公十二年,初取小邑为三十一县(句)。令(此字上有脱文)。为田,开阡陌。”念孙案:取小邑,当为聚小邑,字之误也。《秦本纪》曰:“并诸小乡聚(句),集为大县。”彼言集,此言聚,其义一也。令上有脱文(《秦本纪》曰:“集为大县。县一令。”《商君传》曰:“集小乡邑聚为县,置令丞。”)。令字绝句,不与下文连读(下文“为田开阡陌”,别为一事。《秦本纪》曰:“为田,开阡陌。”《商君传》曰:“为田,开阡陌,封疆。”为上皆无令字)。

◎高祖功臣侯者年表

率将[编辑]

“棘蒲刚侯陈武,以将军,前元年,率将二千五百人起薛。”念孙案:率将二千五百人,当依《汉表》作“将卒二千五百人”。上文“阳夏侯陈豨,以特将将卒五百人”,即其证。今本将卒二字误倒,卒字又误作率。隶书率字,或作率(见《汉韩弇造孔庙礼器碑》),形与卒相似,因误矣(《投壶》“卒投”,《大戴礼》卒误作率。《齐语》“十邑为卒”,《管子·小匡篇》误作率)。

蛊逢[编辑]

“曲城圉侯蛊逢。”念孙案:蛊逢,当依《汉表》作“虫达,字之误也(《春秋》成五年:“同盟于虫牢”,《春秋繁露·竹林篇》虫误作蛊。《明堂位注》“刻之为云气虫兽”,《晏子春秋·外篇》“东海有虫,巢于蚊睫”,《后汉书· 马融传》“乃命壶涿驱水虫”,今本虫字并误作蛊。达,字本作A39。逢,隶或作A40,二形相似)。古有虫姓,无蛊姓(《广韵》《汉功臣表》有“曲成侯虫达”),则蛊为虫之误明矣。《索隐》本作虫达,注曰:“虫音如字。”《楚汉春秋》云:“夜侯虫达,盖改封也。”今本并注文亦改为蛊(唯达字未改),且删去 “虫音如字”四字,其失甚矣(汲古阁所刻《索隐》单行本,初刻作虫,后复依今本改为蛊,并《注》内两虫字亦改为蛊,而字体较大,笔画较粗,剜改之迹显然)。

张越[编辑]

“任侯张越。”《索隐》本作“张成”,注云:“《汉表》作张越。”引之曰:《史记》作成者,弇之误也(弇,今作钺)。弇与越同音,故《汉表》作越。弇与成相似,故《史记》误作成(隶书弇成二字极相似,说见《经义述闻·礼记》)。若《史记》本是越字,不得误作成矣。后人依《汉表》改成为越,又删去《索隐》“《汉表》作张越”五字,而《史记》之原文,遂不可复考。

彭祖[编辑]

“戴敬侯彭祖。”念孙案:彭祖上脱秋字。《广韵》秋字注曰:“又姓,宋中书舍人秋当。”《索隐》本作“秋彭祖”,注曰:“《汉表》作秘音辔。”今检《史记》诸本并作秋。今见有姓秋氏,据此则《史记》本作秋,与《汉书》不同。今本脱去秋字,又依《汉书》改《索隐》之“并作秋”为“并作秘”。秋氏为秘氏,斯为谬矣。

◎惠景间侯者年表

侯刘揭[编辑]

“阳信侯刘揭。”念孙案:侯上脱夷字。夷,谥也。《索隐》本有夷字,《汉表》同。

◎建元以来侯者年表

将卒官卒将[编辑]

“将卒以次封矣。”念孙案:将卒,当为将率。率即帅字也。又,《冯唐传》“臣大父在赵时,为官卒将”。卒亦率之讹。《集解》引晋灼曰:“百人为彻行,亦皆帅将也。”《索隐》曰:“案:《国语》阖闾卒百人为彻行,行头皆官帅。”贾逵云:“百人为一队,官帅,队大夫也(旧本帅字并讹作师,今据《索隐》单行本改正)。”是官率即官帅。《汉书·冯唐传》正作帅也。隶书率字或作,形与卒相近,因讹为卒(《陆贾传》“率不过再三过”,《汉书》率作卒。《汉书·严助传》“美将率之功”,今本率讹作卒。又,《君奭》:“率惟兹有陈”,《史记·燕世家》率作卒)。

◎建元以来王子侯者年表

侯刘章、侯刘忠、侯刘延年、侯刘买、侯刘成[编辑]

念孙案:东野侯刘章,侯上脱戴字。繁安侯刘忠,侯上脱夷字。珣侯刘延年,侯上脱安字。舂陵侯刘买,侯上脱节字。瓶侯刘成,侯上脱敬字。皆当依《汉表》及《索隐》本补。

◎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

元鼎六年[编辑]

念孙案:此年缺御史大夫位。《汉书·百官表》《汉纪·孝武纪》并曰:“元鼎六年,齐相卜式为御史大夫。”《索隐》本出“御史大夫式”五字,注曰:“卜式也。”当据补。

◎礼书

疏房床第[编辑]

“疏房床第所以养体也。”念孙案:宋本、游本床第下并有几席二字。《荀子·礼论篇》作“疏房檖䫉越席床第几筵”,则此当有几席二字。

臭茝[编辑]

“侧载臭茝,所以养鼻也。”刘伯庄《音义》曰:“臭,香也。”引之曰:臭,当为㚖,字之误也。《说文》㚖,古文以为泽字,泽谓泽兰也。《士丧礼记》“茵著用荼,实绥泽焉”。郑注曰:“泽,泽兰也。取其香。”泽字,古文作㚖,故香草之泽,亦作㚖。上言椒兰芬茝,所以养鼻。此言侧载㚖茝,所以养鼻。㚖茝,即兰茝也。《荀子》作“睾茝”。(《正论篇》同。)睾,即泽之借字。

士出死要节[编辑]

“孰知夫士出死要节之所以养生也。”《索隐》曰:“志士推诚守死要立名节,仍是养生安身之本。”念孙案:士即出字之讹。隶书出字或省作士,故㱁字省作款,字省作敖,𧷓字省作卖。经传中士、出二字,亦往往讹溷(《夏本纪》“称以出”,《大戴礼·五帝德篇》作 “称以上士”。《吕后本纪》“齐内史士”,徐广曰:一作出。“僖二十五年”《左传》“谍出曰:原将降矣”,《吕氏春秋·为欲篇》谍出讹为谋士,《荀子·大略篇》“君子听律习容而后出”,今本出讹作士)。此作“士出死要节”者,一本作士,一本作出,而后人误合之耳。《荀子》无士字,是其明证矣。

垂涉[编辑]

“然而兵殆于垂涉。”《集解》许慎曰:“垂涉,地名也。”念孙案:垂涉,当依《荀子·议兵篇》作垂沙,字之误也(《墨子·备城门篇》“城上沙”,今本沙误作涉)。《韩诗外传》《淮南·兵略篇》并与《荀子》同(今本《淮南》注:“垂沙,地名。”此即《集解》所引许注也)。《楚策》亦云:“垂沙之事,死者以千数。”

函及士大夫[编辑]

“郊畴乎天子,社至乎诸侯,函及士大夫。”《集解》曰:“函,音含。”《索隐》作啖,云:“啖音含。”含,谓包容。邹诞生音徒滥反。今按《大戴礼》作“导及士大夫”。导,亦通也。今此为啖者,当以导与蹈同。后其字足失止,唯有口存,故使解者穿凿也。钱氏晓征《史记考异》曰:“予谓函及者,覃及也。《说文》,嘾也,读若含。函从得声,亦与嘾同义。古文导与禫同,《士丧礼》中月而禫。古文禫作导。《说文》棪,读若三年导服之导,亦谓禫服也。导与禫通,则亦与覃嘾通,而啖又与嘾同音,是文异而实不异。小司马疑啖为蹈之讹,由不知古音之变易也。”(蹈从舀,啖从臽,舀臽形声俱别。)念孙案:钱谓导与覃通,导及士大夫,即覃及士大夫,是也。《大雅·荡篇》曰:“覃及鬼方。”《尔雅》曰:“覃,延也。”言社自诸侯延及士大夫也。函,当为筜(今作陷)。啖字从臽得声,是臽与啖古同声。故邹诞生本作啖,即臽之异文也。啖与覃古亦同声,故邹本之啖及,即诗之覃及也。钱以函及为覃及,非也。函训为容,非覃及之义,函与啖亦不同声。若本是函字,无缘通作啖也。臽字本作,形与函相似,因讹为函。裴骃、司马贞“音含”,又训为 “包容”,皆失之也。后人多见函,少见臽,故经史中臽字或讹作函。说见《经义述闻》“若合而函吾中”下。

上大羹[编辑]

“故尊之上元尊也,俎之上腥鱼也,豆之上大羹一也。”念孙案:上大羹,本作先大羹。今作上者,涉上二句而误也。《索隐》本正文作先,《注》文亦作先。今则并注文亦改为上矣。《荀子·礼论篇》《大戴礼·礼三本篇》并作先。上文云“大飨上元尊,俎上腥鱼先大羹”。此其明证矣。

广骛不外是以性守[编辑]

“步骤驰骋广骛,不外是以君子之性守宫庭也。”《索隐》《正义》皆断“步骤驰骋广骛不外”为句,“是以君子之性守宫庭也”为句。《索隐》曰:“言君子之性守正,不慢远行,如常守宫庭也。”《正义》略与《索隐》同。念孙案:二说皆非也。广骛当为厉骛,字之误也(经传中厉广二字,往往相乱。《月令》 “天子乃厉饰”,《吕氏春秋·季秋篇》作“厉服厉饬”,《淮南·时则篇》作“厉服广饰”。《庄子·大宗师篇》“厉乎其似世乎”,崔撰本厉作广。《史记·平津侯传》“厉贤予禄”,徐广曰:“厉,一作广。”《儒林传》“以广贤材”,《汉书》广作厉。《汉书·地理志》“齐郡广”,《说文·水部注》广讹作厉)。隶书< 广万>字或作厉(《汉议郎元宾碑》“扬清于海内”。《执金吾丞武荣碑》“然高厉”),形与广相近,因讹为广。厉字本作。《广雅》曰: “、骤、驰、骛、骋,奔也。”《说文》“,次弟驰也。”《玉篇》“力世切,古通作厉。”《楚辞·远游》“飒弭节而高厉”。是也。步骤、驰骋、厉骛,皆两字平列。若作广骛,则非其指矣。是以,当为是矣,声之误也。是矣二字,上属为句,是,谓礼也,言君子率礼不越,步骤驰骋厉骛,皆不外乎此也。若读至外字绝句,而以是以二字下属为句,则文不成义矣。君子之性守宫庭也,性守当为廛宇,亦字之误也。隶书廛字或作(《魏风·伐檀》释文曰:“廛本亦作。”《集韵》“廛,亦作”。《管子·小匡篇》曰:“而不税。”)。形与性相近,守宇形亦相近,故廛宇讹为性守。廛与坛古字通(《周官·廛人》故书廛作坛,杜子春读坛为廛。又,《载师》“以廛里任国中之地”,故书廛或作坛,郑司农云:“坛,读为廛。”),廛宇,即坛宇也。坛,堂基也(《独断》曰:“坛,谓筑土起堂。”)。宇,屋边也。《荀子·儒效篇》曰:“君子言有坛宇,行有防表。”《汉书·礼乐志· 郊祀歌》曰:“神之揄,临坛宇。”《盐铁论·散不足篇》曰:“无坛宇之居,庙堂之位。”此言君子率礼不越,如在坛宇宫庭之中也。坛宇宫庭,皆指宫室言之。若云性守宫庭,则文不成义矣。君子上当有是字,今本脱去,则与上文义不相属。《荀子·礼论篇》曰:“步骤驰骋厉骛,不外是矣,是君子之坛宇宫廷也。”足证今本之误(《儒效篇》又曰:“高之下之,小之巨之,不外是矣,是君子之所以骋志意于坛宇宫庭也。”)。

曲直得其次序[编辑]

“于是中焉,房皇周浃,曲直得其次序。”引之曰:直字后人所加。《索隐》曰:“委曲得礼之序,则曲下本无直字明矣。”《荀子》正作“曲得其次序”。

◎乐书

乐之容[编辑]

“欣喜欢爱,乐之容也。”念孙案:容,当依《乐记》作官,字之误也。《郑注》曰:“官,犹事也。”《正义》用《郑注》为解,又引贺玚云:“八音克谐,使物欣喜,此乐之事迹也。”则正文本作官明矣。今本《正义》亦误作容,则与“犹事也”之训不合。

知礼乐之道[编辑]

“知礼乐之道,举而错之天下无难矣。”念孙案:知,当依《乐记祭义》作致,此后人妄改之也。《正义》曰:“极致礼乐之道”则本作致明矣。

何道出[编辑]

“师涓援琴鼓之,未终,师旷抚而止之,曰:此亡国之声也,不可听。平公曰:何道出?”念孙案:此本作“是何道出”。是,此也。道,从也。言此声何从出也。脱去是字,则文义不明。《太平御览·地部》引此作“是何道出”。《韩子·十过篇》作“此奚道出”(旧本奚道讹作道奚,今据本书及《论衡》改)。《论衡·纪妖篇》作“此何道出”。皆其证也。

◎律书

言阳气之危垝[编辑]

“东至于危。危,垝也。言阳气之危垝,故曰危,十月也。”念孙案:言阳气之危垝,垝上本无危字,此是训危为垝,故曰“危,垝也。言阳气之垝”。《尔雅》曰:“垝,毁也。”言阳气至十月而毁也。今本垝上有危字,即因上“危垝也”而误衍耳。

主风吹万物而西之轸[编辑]

“清明风居东南维,主风吹万物而西之轸。”念孙案:轸上当有至于二字。“主风吹万物而西之”为句,“至于轸”为句。上文云“东壁居不周风东,主辟生气而东之,至于营室”(自此以下,皆有至于二字)。是其证。

◎历书

又不由人[编辑]

“正不率天,又不由人,则凡事易坏而难成矣。”念孙案:正,与政同。又不由人,本作“亦不由人”。今作又者,后人以意改之耳。《索隐》本作“亦不由人”。《注》云:“此文出《大戴礼》。”今本《大戴礼·诰志篇》作“下不由人”。下即亦字之误,则作亦者是也。

度验[编辑]

“名察度验,定清浊。”引之曰:名察度验,《汉志》作“名察发敛”。应劭曰:“名节会,察寒暑,致启闭分至。”孟康曰:“春夏为发,秋冬为敛。”晋灼曰:“蔡邕《天文志》:浑天名察发敛,以行日月,以步五纬。”又,《周髀算经》“冬至夏至者,日道发敛之所生也。”赵君卿曰:“发,犹往也。敛,犹还也。”则当作发敛为是。《史记》作度验者,发字古通作废(说见《平原君传》),其草书与度相似,又涉上文星度而误耳。敛验声相近,故字亦相通,下文曰“今日顺夏至,黄锺为宫,林锺为征,太蔟为商,南吕为羽,姑洗为角。自是以后,气复正,羽声复清,名复正,变以至子。日当冬至,则阴阳离合之道行焉。是律之清浊,出于气之发敛,故曰名察发敛,定清浊,无取于度验也。”薛瓒以为题名宿度,候察进退,乃不得其解,而曲为之说。

[编辑]

“然盖尚矣。”念孙案:然,犹是也。此承上文言黄帝作历之事如是,是盖尚矣。《汉书》作“然则上矣”,亦谓“是则上矣”也。范望注《太玄务测》曰:“然,犹是也。”《傅靳崩阝成传赞》曰:“崩阝成侯周緤,操心坚正,身不见疑。上欲有所之,未尝不垂涕,此有伤心者,然可谓笃厚君子矣。”亦谓“是可谓笃厚君子也”。

岁名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编辑]

“太初元年,岁名焉逢摄提格,月名毕聚,日得甲子,夜半朔旦冬至。”《索隐》曰:“聚,音陬。谓月值毕及陬訾也。毕,月雄也。聚,月雌也。”钱氏《考异》曰:“《尔雅》月在甲曰毕,正月为陬,十一月为辜。此冬至之月,建子月也。月阳在甲,当云毕辜。而云毕聚者,聚与陬古文通用。天正之月,亦可云陬也。《索隐》谓月值陬訾,则是建寅之月,非冬至矣。”引之曰:“此殷历也。《续汉书·律历志》论曰:颛顼历元用乙卯,殷用甲寅。又载刘洪上言曰:甲寅元天正,正月甲子,朔旦冬至,七嚁之起,始于牛初。乙卯之元人正,己巳朔旦立春,三光聚天庙五度,是颛顼历以乙卯年之立春为元,而以其月为正月。殷历以甲寅年之冬至为元,亦以其月为正月也。正月为陬,而在甲曰毕,故日月名毕陬。《汉书·律历志》曰:太初元年,前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岁在星纪婺女六度。故《汉志》曰:岁名困敦(困敦,太岁在子之名。殷历之甲寅,即颛顼历之丙子。说详《太岁考》)。正月岁星出婺女,班氏引《汉志》以证。十一月岁星在婺女,则所谓正月者正谓十一月也。盖汉初用颛顼历,以建寅之月为正月,历元起于立春。至武帝太初元年改历(《太史公自序》:“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历始改。”),而用殷历建子之月为正月,历元起于冬至,是年五月正历,仍用殷历之十一月冬至为元。而正月之在寅月,则又参以颛顼历法(《汉书·武帝纪》:“太初元年夏五月正历,以正月为岁首。”师古曰:“谓以建寅之月为正也。”),故太初元年之正月,为建子之月,而二年之正月,即为建寅之月也。《汉书·武帝纪》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不称正月者,据太初历追改之耳。唯《律历志》所引《汉志》,尚存正月之文。”

焉逢摄提格太初元年[编辑]

“焉逢摄提格太初元年。”引之曰:“当作端蒙单阏。下文端蒙单阏,当作游兆执徐。自此以下,皆后人所改,当以次更正。说见《太岁考》。”

商横涒滩[编辑]

“商横涒滩。”单行《索隐》本作“商横赤奋若”。下文“尚章大渊献”,作“尚章困敦”。“焉逢困敦”,作“焉逢大渊献”。“端蒙赤奋若”,作“端蒙汭汉”。引之曰:“此殷历也。故与《尔雅》岁名不同。今本既以《尔雅》改《史记》,又并《索隐》而改之,大谬。说见《太岁考》。”

祝犁大荒落四年(建始四年)[编辑]

“祝犁大荒落四年。”引之曰:“此七字乃后人所加。说见《太岁考》。”

端旃蒙[编辑]

“端旃蒙者,年名也。”念孙案:《尔雅》之“旃蒙”,《史记》作“端蒙”。此作“端旃蒙”者,后人旁记旃字,因误入正文耳。

◎天官书

斗魁[编辑]

“在斗魁中,贵人之牢。”念孙案:魁上本无斗字。此因《集解》“内在斗魁中”而误衍也。此云“在魁中”,下文云“魁下六星”,皆承上斗魁而言,无庸更加斗字。《索隐》本无斗字,《汉书·天文志》亦无。

名曰三能[编辑]

“魁下六星,两两相比者,名曰三能。”念孙案:名字后人所加。此书称星名,皆言曰某,无言名曰某者。《索隐》本无名字,《太平御览·天部》引此亦无名字。《汉书·天文志》同。

顺入轨道[编辑]

“月五星顺入,轨道。”《索隐》曰:“韦昭云:谓循轨道,不邪逆也。顺入,从西入也。”《正义》曰:“谓月五星顺轨道,入太微庭也。”念孙案:顺入,一事也。轨道,又一事也。顺入者,韦氏以为“从西入”是也。轨道者,轨,犹循也。谓月五星皆循道而行,不旁出也。《贾子·道术篇》曰:“缘法循理谓之轨。”是轨与循同义。《汉书·贾谊传》“诸侯轨道,谓循道也。”《后汉书·襄楷传》“荧惑入太微,出端门不轨常道”。谓不循常道也。下文曰“其逆入,若不轨道”。《索隐》引宋均云:“逆入,从东入。不轨道,不由康衢而入也。”逆入为一事,不轨道又为一事,此尤其明证矣。

水水[编辑]

“火入旱(句),金兵(句),水(今本此下载《索隐》曰:谓火金水入五潢,则各致此灾也。宋均云:不言木土者,木土德星,于此不为害,故也。)水(此字上属为句),中有三柱(句)。”念孙案:火入旱,金兵水水者,谓火入五潢则为旱。金则为兵,水则为水也(《汉书·天文志》曰:“辰星入五车大水。”)。中有三柱者,谓五潢中有三柱也。《索隐》谓“火金水”云云,本在“水水”之下,今本列入上水字之下,下水字之上,而读“金兵水”为句,“水中有三柱”为句,大谬。

水患[编辑]

“五星犯北落,入军,军起,火金水尤甚,火军忧,水患。”念孙案:水患,当作“水水患”,言水犯北落入军,则有水患也。上文“火入旱,金兵,水水。”即其证。今本脱一水字,则文不成义。《汉书·天文志》正作“水水患”。

可以重致天下[编辑]

“填星所居,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重致天下”(今本脱以字。上文“岁星云:可以义致天下,荧惑云:可以礼致天下。”下文“太白云:可以兵从天下。辰星云:可以法致天下。”今据补)。《正义》曰:“言五星皆从填星,其下之国,倚重而致天下。《汉书·天文志》凡五星所聚宿,其国,王天下,从岁以义,从荧惑以礼,从填以重,从太白以兵,从辰以法。”韦昭解“从填以重”曰:“谓以威重得。”念孙案:韦氏、张氏皆未晓重字之义。重,犹厚也。高诱注《秦策》及《吕氏春秋·振乱篇》,并曰:“厚,重也。”又注《吕氏春秋·尽数篇》及《淮南·弇真篇》,并曰:“重,厚也。”是厚重二字同义。填星为土,土德厚重(虞翻注“复卦”曰:“坤为厚。”又注《系辞传》曰:“坤为重。”),故五星从填星,则其下之国可以厚重之德致天下也。《开元占经·五星占》引《春秋运斗枢》曰:“填星帅五精聚于中央,黄帝以重厚贤圣起。”又引《石氏星经》曰:“填星所在,五星皆从,而聚于一舍。其下之国,可以重德致天下。”(《天官书》即本于此。重下无德字者,省文耳。上文曰“填星主德”。德,即重德也。)皆其明证矣。

若水[编辑]

“木星与土合,为内乱饥,主勿用战败。水则变谋而更事。火为旱,金为白衣会若水。”钱氏《考异》曰:“若水,当作若木。”念孙案:钱说非也。若水二字,文与上属,不与下属。“金为白衣会若水”者,水,谓水灾也。《汉书·高祖纪》注曰:“若,及也。”言木与金合,则为白衣会及水灾也。上文曰“填星失次下二三宿曰缩,有后戚,其岁不复,不乃天裂若地动”。下文曰“月蚀岁星,其宿地饥若亡”。文义并与此同。《汉书·天文志》作“岁与太白合,则为白衣之会为水。”《开元占经·五星占》引《巫咸》曰:“大白与岁星合,为白衣之会为水。”此皆其明证矣。

为北军军困举事大败[编辑]

“火与水合为焠,与金合为铄为丧,皆不可举事,用兵大败。土为忧,主孽卿,大饥,战败,为北军军困,举事大败。”念孙案:上既言战败,下不当复言北军。“为北军”上当有水字,言火与水合,则为北军,军困,举事大败也。《汉书·天文志》“荧惑与辰合,则为北军,用兵举事大败”。《晋书·天文志》“火与水合,为北军,用兵举事大败”。皆其明证矣。

[编辑]

“太白所居久,其乡利,疾,其乡凶。”《集解》引苏林《汉书注》曰:“疾过也。”念孙案:正文疾字,本作易,《集解》引苏林《注》,是解易字之义,非解疾字之义。疾行而过谓之易,故苏林训易为疾过。《汉书·天文志》“太白所居久,其国利;易,其乡凶”。苏林解易字曰:“疾过也。”是其明证矣。《开元占经·太白占》引《石氏星经》曰:“太白所居久,其乡利;易,其乡凶。”此即《天官书》所本。《天官书》又曰:“填星其居久,其国福厚。易,福薄。”徐广曰:“易,犹轻速也。”《天文志》又曰:“岁星出而易,所当之国,是受其殃。”皆足与此易字互相证明矣。后人误读“疾过也”之注,遂改正文易字为疾,不知苏林自训易为疾过,非训疾为过也。

天矢[编辑]

“色白五芒,出,蚤为月蚀,晚为天矢及彗星将发其国。”念孙案:天矢,当从宋本作天夭,字之误也。夭与弇同,字亦作妖(书传中弇祥字多作妖。《周本纪》“后宫童妾所弃妖子”。徐广曰:“妖,一作夭。”《庄子·大宗师篇》“善妖善老”,《释文》“妖,本又作夭”)。《汉书·天文志》作天弇。《开元占经·太白占》引《甘氏占》曰:“太白色白五芒,出,早为月食,晚为天妖及彗星。”是其证。又,下文“辰星出,蚤为月蚀,晚为彗星及天矢。”《天文志》作天妖。则矢字亦是夭字之误。宋本亦误作矢。

而食益尽[编辑]

“而食益尽,为主位。”念孙案:而,读曰如。益,即尽字之误而衍者也(《汉志》作“不然食尽为主位”。尽上无益字,是也。不然二字亦有误)。而食尽为主位者,如日食尽则其咎在主位也。故《汉书·天文志》引《夏氏日月传》曰:“日食尽,主位也。不尽,臣位也。”或以而为衍字,非是。

毛羽[编辑]

“枉矢类大流星蛇行而仓黑望之如有毛羽然。”念孙案:毛羽,本作毛目,后人以意改之耳。《汉书》《晋书》并作毛目。又,《开元占经·妖星占》引《巫咸》及《海中占》亦作毛目,又引《春秋合诚图》曰:“枉矢者,射星也。水流蛇行含明,故有毛目。”《考工记·辀人注》:“妖星有枉矢者,蛇行,有毛目。”《疏》引《考异》邮曰:“枉矢状如流星,蛇行,有毛目”(今本毛目二字,并误作尾因,据宋本、嘉靖本、十行本改)。此皆其明证矣。《太平御览·咎征部》二引《史记》正作“毛目”。

前方而后高兑而卑[编辑]

“前方而后高兑而卑者却。”(兑与锐同。)《汉书·天文志》作“前方而后高者锐,后锐而卑者却”。《晋志》作“前方而高,后锐而卑者却”。武进顾子明曰:“下文云气相遇者,卑胜高,兑胜方。卑与高对,兑与方对。当依《晋志》作前方而高,后兑而卑者却。今本《史记》高后二字互易,《汉书》则高上衍后字,高下又衍者锐二字。”

卿云见[编辑]

“卿云见,喜气也。”念孙案:卿云下本无见字。此涉下文见字而误衍也。凡言某星见,某气见者,其下文必有吉凶之事(见上下文)。此是以喜气释卿云,犹言卿云者,喜气也(卿与庆同,庆即喜也)。若加一见字,则隔断上下文义。上文“景星者,德星也”。若改为“景星见,德星也。”其可乎?《艺文类聚· 祥瑞部》引此有见字,《汉书·天文志》有见字,皆后人依误本《史记》加之。《初学记·天部》《太平御览·天部、人事部、休征部》引《史记》皆无见字。《晋书·天文志》曰:“庆云,亦曰景云。此喜气也。”《书大传》注曰:“《天文志》曰:若烟非烟,若云非云,郁郁纷纷,萧索轮囷,是为卿云。此和气也。”此虽小变其文,而亦无见字。盖喜气和气,皆是释卿云二字,不当有见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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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日无云,不风,当其时者,稼有败。如食顷,小败。熟五斗米顷,大败。则风复起,有云,其稼复起。”念孙案:则者,若也。言若风复起有云,则其稼复起也。古者则与若同义。《高祖纪》曰:“今闻章邯降项羽。项羽乃号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沛公恐不得有此。”言今若来也。《三年问》曰:“今是大鸟兽,则失丧其群匹,越月逾时焉,则必反巡。”言若失丧其群匹也。《荀子·议兵篇》曰:“大寇则至,使之持危城则必畔。遇敌处战,则必北。”言大寇若至也。《赵策》曰:“彼则肆然而为帝,过而遂正于天下,则连有赴东海而死矣。”言彼若肆然而为帝也。《燕策》曰:“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之侵地,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言若不可也。《韩诗外传》曰:“臣之里,有夫死三日而嫁者,有终身不嫁者,则自为娶,将何娶焉。”言若自为娶也。《项羽纪》“项王谓曹咎等曰:谨守成皋,则汉欲挑战,慎勿与战。”《高祖纪》作“若汉挑战”。此尤其明证矣。《汉书·天文志》无则字者,省文耳。或以则为衍字,失之。

占种其所宜[编辑]

“各以其时,用云色占,种其所宜。”顾子明曰:下其字因上其字而衍。《汉志》无。

鹿解角[编辑]

“鹿解角。”念孙案:鹿,当从《天文志》作麋,字之误也。夏至鹿解角,冬至麋解角,诸书皆然。《太平御览·时序部》引《史记》亦作“麋解角”。

岁星所在五谷逢昌其对为冲岁乃有殃[编辑]

“略以知日至,要决晷景。岁星所在,五谷逢昌,其对为冲,岁乃有殃。”张守节断“晷景岁星所在”为一句,说曰:“言晷景岁星行不失次,则无灾异,五谷逢其昌盛。若晷景岁星行而失舍,有所冲,则岁乃有殃祸灾变也。”念孙案:张说非也。晷景上属为句,“略以知日至,要决晷景”者,此言日至测晷景之事也。自“岁星所在”以下,别为一事,与晷景无涉(《汉书·天文志》无“岁星所在”四句)。岁星所在者,谓岁星所居之地,非谓晷景岁星行不失次也。五谷逢昌者,逢与丰古字通(《玉藻》“缝齐倍要”。《郑注》曰:“缝,或为逢,或为丰。”《周语》“道而得神,是谓逢福”,《说苑·辨物篇》逢作丰。又,《淮南·天文篇》见下),逢昌即丰昌,非谓逢其昌盛也。其对为冲者,言与岁星所居之地相对,则为冲(冲者,相对之名。上文曰“国皇星所出,其下起兵。兵强,其冲不利”。又曰:“八风各与其冲对课。”)。假如岁在寿星,则降娄为冲,岁在大火,则大梁为冲。非谓晷景岁星行而失舍,有所冲也。地当岁星之冲则有殃。襄二十八年《左传》“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杜注》曰:“岁星所在,其国有福。失次于北,祸冲在南。”《淮南·天文篇》曰:“岁星之所居,五谷丰昌。其对为冲,岁乃有殃。”是其明证矣。

天道命[编辑]

“是以孔子论六经,纪异而说不书,至天道命不传。”念孙案:天道命,当作“天道性命”。《论语》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此本《论语》为说,则命上当有性字。《正义》内两言“天道性命”,是其明证矣。《孔子世家》亦曰:“夫子言天道与性命,弗可得闻也已。”

河戒[编辑]

“朝鲜之拔星茀于河戒。”单行《索隐》本及宋本、游本并如是。而王本则于河下缺一字,载《索隐》曰:“《天文志》武帝元封之中,星孛于河戍(束遇反,今本《汉志》误作戌亥之戌)。其占曰:南戍为越门,北戍为胡门。又曰:其河戍,即南河北河也。字并作戍。”(宋本、游本正文虽作戒,而所载《索隐》皆作戍,与王本同。若各本及毛刻单行《索隐》本,则尽改为戒矣。)引之曰:作戍者是也。戍读戍申、戍甫之戍。《说文》“戍,守边也”。戍训守边,故南戍为越门,北戍为胡门。《晋书》《隋书》“天文志” 并云“南河曰南戍,北河曰北戍”。《开元占经》南北河戍字,前后凡百馀见,皆作戍,不作戒。其岁星、荧惑、太白、辰星四占,并引石氏曰:“守南河戍,蛮夷兵起,边戍有忧。”《太白占》又引甘氏曰:“太白守北河戍,边戍有谋。”《流星占》引巫咸曰:“流星犯南河,蛮夷兵起,防戍有忧。”《彗星占》引《海中占》曰:“彗星犯南河,蛮越兵起,边戍有忧。”然则河戍之戍,本作边戍字明甚。上文“钺北,北河,南,南河”。《正义》曰:“南河三星,北河三星,分夹东井南北,置而为戍。”(今本《正义》戍作戒,后人所改也。戍可言置,戒不可言置。)南河南戍,一曰阳门,亦曰越门。北河北戍,一曰阴门,亦曰胡门。置而为戍者,谓置守边之亭障也(“襄十年”《左传》注:“修其城而置戍。”)。故《开元占经·石氏中官占》引《黄帝占》曰:“南北河戍,一名天高,一名天亭。” 义取戍边之人,登亭障以候望也。《唐书·天文志》曰:“一行以为天下山河之象,存乎两戍。北戍自三危积石,负终南地络之阴,东及太华逾河,并雷首底柱王屋太行,北抵常山之右,乃东循塞垣,至濊貃朝鲜,是谓北纪,所以限戎狄也。南戍自岷山弇冢,负地络之阳,东及太华,连商山熊耳外方桐柏,自上洛南逾江汉,携武当荆山,至于衡阳,乃东循岭徼,达东瓯闽中,是谓南纪,所以限蛮夷也。故《星传》谓北戍为胡门,南戍为越门”(以上《唐书·天文志》)。一行所论,正取边戍之义,其字亦当作戍。且一行开元中受诏治新历,与司马贞、张守节及作《开元占经》之瞿昙悉达,皆同时人,断无诸家河戍字不误,而一行独误作戒之理,自传写者误书作戒,而文义遂不可通(隶书戒字或作鹴,与戍相似而误)。浅人袭谬承讹,反以作戒者为正文,而改《史记》之河戍以从之,则惑矣(唯汉、晋、隋《志》未改)。且戒界二字,古不同声。自唐以前之书,无以此二字通用者。后人不知戒为戍之讹,而以两戒为两界,此误之又误也(戒于古音属志部,界从介声,于古音属祭部。自《韵书》以戒界溷为一音,而宋人遂以两戒为两界矣。志、祭二部,古不相通。说见《经义述闻》“终不”“可用也”下)。钱氏《史记考异》误从作戒之本,至作《养新录》,又谓戒当为弇。弇,古钺字。而引“东井西曲星”曰:“钺,钺北北河,南南河”为证,并欲改《天文志》 “星孛于河戍”之戍为弇。案:北河在钺北,南河在钺南,则钺非南北河,不得谓南北河为河钺也。《开元占经·石氏中官占》引郗萌曰:“两河戍与弇,俱为帝阙。”上为边戍之戍,下为斧弇之弇,较然甚明。若改作“两河弇”,则不须更言与弇矣。且钺只一星,何得称“两河钺”乎?钱说非也。

◎封禅书

遂觐东后[编辑]

“遂觐东后。东后者,诸侯也。”念孙案:觐,本作见。史公述《尚书》,每以诂训之字相代,故《五帝纪》云:“遂见东方君长”,此云“遂见东后。东后者,诸侯也。”以遂代肆,以见代觐,以君长代后,又以诸侯释后。二篇之文,可以互证矣。后人依《尚书》改见为觐,不知《五帝纪》正作见,且上文“见四岳诸牧”,亦是以见代觐也。又案:《汉书·郊祀志》即本《史记》而亦云“遂见东后”,则《史记》之本作见益明矣。

羡门子高最后[编辑]

“而宋母忌、正伯侨、充尚、羡门子高、最后,皆燕人。”念孙案:羡门子高,高上本无子字。此因《索隐》内“羡门子高”而误衍也。《索隐》本出“羡门高”三字,注曰:“秦始皇使卢生求羡门子高”是也。则正文内无子字明矣。《郊祀志》亦无子字。又案:《索隐》曰:“最后,犹言甚后也。”服虔说止有四人是也。小颜云:“自宋母忌至最后,凡五人。”刘伯庄亦同此说。非也。念孙案:以最后为人名者是也。皆燕人三字,乃总承上文之词。若以最后为甚后,则与上下文义皆不相属矣。最疑冣字之误(《说文》“冣,积也”。徐锴曰:“古以聚物之聚为冣。”《殷本纪》“大冣乐,戏于沙丘。”《集解》徐广曰:“冣,一作聚。”《周本纪》“则固有周聚以收齐”。《集解》徐广曰:“聚,一作冣。”今本冣字,并误作最。又,《周本纪》之“周聚”,东、西《周策》并误作“周最”。《赵世家》之“颜聚”,《赵策》误作“颜最”。又,《乐记》“会以聚众”,《郑注》 “聚,或为冣”。今本亦误作最)。《高唐赋》“有方之士,羡门高弇,上成郁林,公乐聚谷”。聚与冣古字通。谷有彀音,彀与后声相近,疑《史记》之最后,即《高唐赋》之聚谷也。

黄金银[编辑]

“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银为宫阙。”念孙案:银上本有白字,后人以金有五色,故言黄金以别之,银唯一色,不须言白,故删去白字耳,不知书传言白银者多矣。且黄金白银相对为文,少一白字,则文不成义。《世说·言语篇注》《文选·思元赋注、结客少年场行注、石阙铭注》《艺文类聚·居处部、灵异部》《初学记·地部(山类、海类俱引)、释道部、宝器部》《太平御览·地部、珍宝部》引此,皆有白字。《郊祀志》无白字,亦后人所删。《秦始皇纪正义》引《郊祀志》亦有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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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赛祷祠。”念孙案:赛,本作塞。古无赛字,借塞为之(《说文》无赛字,新附有之。《急就篇》“谒飗塞祷鬼神宠”,颜师古曰:“塞,报福也。” 《管子·小问篇》“令衅社塞祷。”《墨子·号令篇》“寇去事已,塞祷”。《韩子·外储说右篇》“秦襄王病,百姓为之祷。病愈,杀半塞祷”。《汉书·武五子传》亦云“杀牛塞祷”。《周官·都宗人注》“祭,谓报塞也”。《汉无极山碑》“各白羊塞神山”。又见下)。《索隐》本出冬塞二字,注云:“塞音先代反,与赛同。赛今报神福也。”今本正文、注文俱改为赛,又删去与赛同三字,其失甚矣。《汉书·郊祀志》亦作塞。篇内赛字并同。

荧惑太白岁星填星[编辑]

“荧惑、太白、岁星、填星。”念孙案:填星下脱辰星二字,当依《郊祀志》补。

春三月及时腊[编辑]

“有司请令县常以春三月及时腊,祠社稷以羊豕。”念孙案:三月,当从《郊祀志》作二月。腊上不当有时字,此因上文岁时字而衍。《郊祀志》无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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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先振兵释旅。”念孙案:释,本作泽,故徐广《音义》曰:“古释字作泽(《高祖功臣侯者表》“张节侯毛泽之”,亦作释之。《惠景间侯者表》 “襄成侯韩泽之”,《汉表》作“释之”。又,《周颂·载芟篇》“其耕泽泽”,《正义》引《尔雅》作“释释”。《夏小正》“农及雪泽”。《考工记》“水有时以凝,有时以泽。”《管子·形势篇》“莫知其为之,莫知其泽之”。并与释同)。”《孝武纪》亦作泽,后人改泽为释,则与《音义》相左矣。下文泽兵作释兵,亦是后人所改。

◎平准书

后绌耻辱[编辑]

“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先行义而后绌耻辱焉。”念孙案:绌上本无后字,后人以意加之耳。《汉书·食货志》作“先行谊而黜愧辱”。师古曰:“以行谊为先,以愧辱相黜也。”黜,与绌同。绌上加一后字,则文不成义矣。

贾灭朝鲜[编辑]

“彭吴贾灭朝鲜,置沧海之郡。”《索隐》曰:“彭吴,人姓名。灭朝鲜,彭吴始开其道而灭之也。”《史记考异》曰:“案《汉书·武帝纪》,元朔元年,秋,东夷弇君南闾等口二十八万人降,为苍海郡。三年春,罢苍海郡。至元封三年灭朝鲜,相距二十年,不得并为一事。且灭朝鲜者,为荀彘、杨仆,亦无彭吴贾其人也。《汉书·食货志》但云彭吴穿秽貃朝鲜,置沧海郡。较之《史记》为确。予又疑灭字当为濊字之讹。濊,与薉秽同。贾,读为商贾之贾,谓彭吴与濊朝鲜贾易,因得通道置郡也。小司马谓彭吴始开其道而灭之,非是。”念孙案:钱以灭为濊之讹,是也。贾仍当依《汉书》作穿。颜师古曰:“本皆荒梗,始开通之,故言穿。”是也。上言唐蒙司马相如开路西南夷,凿山通道,此亦言彭吴通道东夷,置沧海郡,非谓与濊朝鲜贾易也。隶书穿字或作,形与贾相近,因误为贾。汉张氏《穿中记》本造此穿者,穿字作,是其证也。

通适[编辑]

“故吏皆通适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念孙案:皆通适三字,文不成义。通即适字之误而衍者也。《索隐》本无通字,《食货志》亦无。

吾有羊上林中[编辑]

“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念孙案:羊下脱去在字,当依《汉书·卜式传》补。《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兽部》引《史记》并有在字。

杨可[编辑]

“天子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杨可告缗钱纵矣。”念孙案:杨可二字,后人依下文加之也。《食货志》作“于是告缗钱纵矣”。颜师古曰:“纵,放也。”放令相告言也,无杨可二字。《索隐》于此处无注,至下文“杨可告缗遍天下”,始云“杨,姓。可,名也”。则此处本无杨可二字明矣。

郡国[编辑]

“郡国多奸铸钱。”念孙案:郡国下脱民字。《索隐》本出“人多奸铸钱”五字。人,即民字也。《食货志》作“郡国铸钱民多奸铸”,是《史记》《汉书》皆有民字。

市列肆[编辑]

“今弘羊令吏坐市列肆贩物求利。”念孙案:市列下本无肆字,此涉《索隐》内市肆而误衍也。市列,即肆也。故“襄三十年”《左传》注曰:“羊肆,市列也。”无庸更加肆字。《索隐》本作“坐市列”,注曰:“谓吏坐市肆行列之中。”此是加肆字以申明其义,非正文内本有肆字也。《食货志》亦作“坐市列”。颜师古曰:“市列,谓列肆。”是《史记》《汉书》皆无肆字也(《盐铁论·救匮篇》“内无事乎市列,外无事乎山泽”。《汉书·西域传》“罽宾国有市列”)。

史记第三[编辑]

◎吴太伯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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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犹有憾。’”念孙案:憾,本作感,后人依今本《左传》改之耳。古无憾字,借感为之(《说文》无憾字。昭十一年《左传》唯蔡于感,《释文》“感,户暗反。即今憾字也”。宣十二年:二憾往矣,成二年:“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唐《石经》并作感。宣二年:“以其私憾”,襄十六年:“以齐人之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释文》并作感。《逸周书·大戒篇》曰:“内姓无感,外姓无谪”,《韩策》曰:“感忿睚眦之意”,《盐铁论·备胡篇》曰:“士卒失职,而老母妻子感恨”,《汉书·张安世传》曰:“何感而上书归卫将军富平侯印”,《杜邺传》曰:“内无感恨之隙”,字并与憾同。又见下)。《索隐》本出有感二字,注曰:“感,读为憾,字省耳。胡暗反。”今既改正文为憾,又改《注》文曰:“憾或作感,字省耳。亦读为憾,又音胡暗反。”其失甚矣。襄二十九年《左传》“美哉!犹有憾”。《释文》正作感。

尔而[编辑]

“尔而忘句践杀女父乎?”念孙案:此当作“而忘句践杀女父乎”?而,即尔也。“定十四年”《左传》作“而忘越王之杀而父乎”,是其证。今作尔而者,后人依《伍子胥传》旁记尔字,因误入正文也。董份谓:上尔字呼之,下而字连下,则从为之辞耳。

◎齐太公世家

崔杼归[编辑]

“崔氏妇自杀,崔杼归,亦自杀。”念孙案:归上本有毋字。毋,与无同。凡《史记》有无字多作毋。《索隐》本出“崔杼毋归”四字,注曰:“毋,音无。”“襄二十七年”《左传》“至则无归矣,乃缢。”《吕氏春秋·慎行篇》“崔杼归,无归,因而自绞也”。皆其证。宋本毋作无,而删去《索隐》“毋音无” 之注,今本又脱无字。

◎鲁周公世家

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编辑]

“然我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念孙案:此文当有二本:一本作“一饭三起”;一本作“一饭三吐哺”。而后人误合之也。《太平御览·人事部》沐类、贤类、礼贤类、待士类,引此并作“一饭三起以待士”,而无吐哺二字,此一本作三起之证也。《后汉书·陈元传》注引作“一饭三吐哺以待士”,而无起字,此一本作三吐哺之证也。考诸书所记,言三起者,则不言吐哺,言吐哺者,则不言三起。今既言吐哺,而又言起,则词意重遝。且一本作三起者,本以“一饭三起”为句,而以待士三字,则总承上二句言之,今作“一饭三吐哺起以待士”,则当断“一饭三吐哺”为句,而以起字下属为句,“起以待士”,斯为不词矣。

所知[编辑]

“不干所问,不犯所知。”念孙案:知,当为谘,声之误也。所问所谘,皆承上文而言。《周语》正作所谘。

哀姜[编辑]

“文公有二妃,长妃齐女哀姜。”念孙案:《索隐》本哀姜上有为字,于义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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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孟武伯于衢。”念孙案:衢,本作街。此后人依《左传》改之也。《索隐》本作街,注曰:“有本作卫者,非也。《左传》于孟氏之衢。案街卫字形相近,故街误为卫。”《索隐》引《左传》“孟氏之衢”者,以明其当作街,不当作卫,非正文本作衢也。若正文本作衢,不得误为卫矣。又案:《尔雅》“四达谓之衢”。《说文》“街,四通道也”。则街即是衢。史公述《春秋传》,多以诂训之字相代,后人改街为衢,失史公之意矣。

◎燕召公世家

恫恐[编辑]

“国大乱,百姓恫恐”(《燕策》作“恫怨”。下文“众人恫恐”,《燕策》姚本作恫怨,鲍本元作恫恐,改为恫怨。案:作恫恐者是也。作恫怨者,后人不晓恫恐之义,因据《大雅·思齐篇》改之耳)。《索隐》曰:“恫,痛也。恐,惧也。”念孙案:小司马分恫恐为二义,非也。恫,亦恐也,与“神罔时恫”之恫异义。《苏秦传》“秦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小司马以恫为恐惧,是也。疑亦恐也。或言恫恐,或言恫疑,其义一也。说见后洞疑下。

北迫内措[编辑]

“燕北迫蛮貉,内措齐晋。”念孙案:北,当为外,字之误也。隶书外字或作(见《汉司隶校尉鲁峻碑》),形与北相近,因误为北。外迫内措,相对为文。蛮貉,故言外。齐晋为中国诸侯,故言内。若云北迫,则与下句不对矣。又,《索隐》曰:“措,交杂也。又作错。刘氏云争陌反。”(各本“争陌反”,讹作争错也。今据《索隐》单行本订正。)案:刘音是也。措者,迫也,字本作笮(《说文》“笮,迫也”。《小雅·雨无正》笺曰:“甚急笮且危。”),或作弇(《周官·典同》“侈声弇”,郑注曰:“声迫弇。”),又作迮(《文选·叹逝赋注》引《声类》曰: “迮,迫也。”《释名》曰:“笮,迮也。编竹相连迫迮也。”)。《史记》《汉书》通作措。《汉书·梁孝王传》“李太后与争门措指”(《史记》同)。晋灼曰:“措置字,借以为笮耳。”师古曰:“谓为门扇所笮。”《王莽传》“迫措青徐盗贼”。师古曰:“措,读与笮同。”皆其证也。外迫蛮貉,内措齐晋。措,亦迫也。小司马读为交错之错,失之。《风俗通义·皇霸篇》曰:“燕外迫蛮貊,内笮齐晋”,即用《史记》之文。

◎曹叔世家

如公孙彊不修厥政叔铎之祀忽诸[编辑]

“馀寻曹共公之不用釐负羁,乃乘轩者三百人,知唯德之不建,及振铎之梦,岂不欲引曹之祀者哉?如公孙彊不修厥政,叔铎之祀忽诸。”《正义》解末二句曰:“至如公孙彊不修霸道之政,而伯阳之子立。叔铎犹尚飨祭祀,岂合忽绝之哉?”念孙案:张说甚谬。如,读为而,言叔铎非不欲引曹之祀,而无若公孙彊之不修国政以致绝祀何也。“文五年”《左传》“臧文仲闻六与蓼灭,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德之不建,民之无援,哀哉!”此云“知唯德之不建”,又云“叔铎之祀忽诸”,皆用臧文仲语。

◎宋微子世家

为死[编辑]

“今诚得治国,国治身死,不恨,为死终不得治,不如去。”念孙案:为,犹如也。言如身死而国终不治,不如去也。古者或谓如曰为,说见《韩策》“纵韩为不能听我”下。

为弇[编辑]

“彼为象箸,必为玉弇。为弇,则必思远方珍怪之物而御之矣。”念孙案:为弇,亦当作“为玉弇”,此承上文言之,不当省玉字。《群书治要》引此正作“为玉弇”。

◎晋世家

唐叔虞[编辑]

“唐叔虞者,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念孙案:唐上本有晋字,后人以晋唐不当并称,故删去晋字也。今案:“昭元年”《左传》“迁实沈于大夏,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杜注》曰:“唐人之季世,其君曰叔虞。”下文“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梦帝谓己,馀命而子曰虞”。注曰:“取唐君之名,是唐人之季世,与周武王子封于唐者,皆谓之唐叔虞。而武王子封于唐者,实为晋之始祖,故言晋唐叔虞以别之。”《索隐》本出“晋唐叔虞”四字,注曰: “晋初封于唐,故称晋唐叔虞。”则有晋字明矣。

文在其手[编辑]

“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念孙案:文上脱有字,当依《左传》及《郑世家》补。《初学记》《太平御览·天部》,引《晋世家》皆有有字。

[编辑]

“尤而效之,罪有甚焉。”念孙案:有,读为又(僖二十四年《左传》作又)。又,《楚世家》“处既形便,势有地利”。有,亦读为又。又与既文义相承。又,《乐毅传》“恐伤先王之明,有害足下之义”。有,亦读为又(《燕策》作“伤先王之明,而又害于足下之义”)。《廉颇蔺相如传》“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有何怨之有,亦读为又。《淮阴侯传》“项王不居关中,而都彭城,有背义帝之约,而以亲爱王诸侯,不平”。有,亦读为又(《汉书》作又)。《吴王濞传》“大王诚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略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距汉兵,治次舍须大王。大王有幸而临之,则天下可并”。有,亦读为又。凡经传又字,多作有,说见《释词》。

此受次赏[编辑]

“夫导我以仁义,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赏;辅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赏;矢石之难,汗马之劳,此复受次赏。若以力事我,而无补吾缺者,此受次赏。”念孙案:上既云“此复受次赏”,则此亦当然。若无复字,则文义不明。《太平御览·治道部》引此,正作“此复受次赏”。

◎楚世家

坼剖[编辑]

“陆终生子六人,坼剖而产焉。”念孙案:剖,本作副。《大雅·生民篇》“不坼不副”。《释文》“副,孚逼反。”《正义》曰:“坼,副,皆裂也。”引《曲礼》为天子削爪者副之,是也。后人误读副为去声,遂不得其解。又见《集解》有“简狄胸剖生契”之语,因改副为剖耳。《说文》“副,判也。籀文作A48”。《太平御览·人事部》引《史记》作“坼A48而生”,是其明证矣。

越章王[编辑]

“少子执疵为越章王。”念孙案:《大戴礼·帝系篇》越章作戚章,《索隐》引世本作就章。戚字古声与蹴相近(说见《唐韵正》),而蹴从就声,蹴然或为蹙然,蹴刍或为蹙刍(见《曲礼》及《汉书·贾谊传》),则作戚者是也。戚讹为A49(即今斧钺字),故又讹为越,犹甯戚之讹为甯越矣(见《淮南·道应篇》)。

使弃疾杀之[编辑]

“于是灵王使弃疾杀之。”念孙案:此当作“使疾杀之”。疾,速也。昭四年《左传》作“王使速杀之”,是其证也。今本疾上有弃字者,因下文“公子弃疾”而误。

卑梁[编辑]

“初,吴之边邑卑梁,与楚边邑锺离小童争桑。”念孙案:《太平御览·州郡部》引此,卑梁下有女字,是也。《吴世家》曰:“楚边邑卑梁氏之处女,与吴边邑之女争桑。”《伍子胥传》亦曰:“两女子争桑。”《吕氏春秋·察微篇》亦曰:“楚边邑卑梁处女。”

伪谓楚王[编辑]

“楚威王令齐必逐田婴。田婴恐,张丑伪谓楚王曰。”念孙案:伪,读曰“为人谋而不忠”之为,言张丑为田婴谓楚王也。古作为之为通作伪,故为人谋之为亦通作伪。说见《秦策》“苏代伪为齐王曰”下(伪为,即为谓)。

搏其士卒[编辑]

“盼子复搏其士卒以与王遇,必不便于王矣。”《索隐》曰:“搏,音膊,亦有作附读。” 念孙案:膊、附二音皆非也。搏,当为抟,字之误也。抟,与专同。《田完世家》“韩冯抟三国之兵”,《集解》徐广曰:“抟,音专。专,犹并合制领之谓也。” 《吴王濞传》“燕王抟胡众入萧关”,《索隐》曰:“抟,音专。专,谓专统领胡兵。”此言“抟其士卒以与王遇”,意亦同也。《齐策》作“整其士卒”,整与抟意亦相近。作搏,则非其指矣。

二十年[编辑]

“二十年,齐湣王欲为从长。”念孙案:《索隐》本出“二十六年”四字,注曰:“案:下文始言二十四年,又更有二十六年,则此云二十六年衍字也,当是二十年事。”据此,则正文本作“二十六年”。而小司马以为当作二十年。今本依小司马改为二十年,则与《注》内“此云二十六年”之语不合,故又于《注》首加八字云“俗本或作二十六年”,然后接以“案下文”云云,甚矣其谬也。

[编辑]

“邹费郯邳者,罗鸗也。”念孙案:邹,本作驺,古多以驺为邹字(《封禅书》“祠驺峄山”。《吴世家》“为驺伐鲁”。《陈杞世家》“滕薛驺,夏殷周之间封也。”《田完世家》“驺忌驺衍”。《孟子传》“齐有三驺子”。《韩长孺传》“尝受韩子杂家说于驺田生所”。《汉书·地理志》 “鲁国驺,故邾国”。《王吉传》“能为《驺氏春秋》。又,汉有《驺氏二镜铭》。《造孔庙礼器碑阴》有“驺韦仲乡”。《荡阴令张迁碑阴》有“驺叔义”)。《索隐》本出驺费二字,注曰:“邹秘二音,今本改驺为邹。”则小司马无庸作音矣。下文“塞邹鲁之心”,《孟子传》“孟轲,邹人也”,《索隐》本并作驺(《班马字类》及毛晃《增修礼部韵略》引《孟子传》并作驺。宋本同)。

必万之于虎[编辑]

“若使泽中之麋,蒙虎之皮,人之攻之,必万之于虎。”念孙案:必万之于虎,《索隐》本作“必万于虎矣”,于义为长。

◎越王句践世家

怨伐[编辑]

“允常之时,与吴王阖庐战而相怨伐。”念孙案:怨伐二字,义不相属。诸书亦无以怨伐连文者。伐字盖因下文而误衍也。《文选·鵩鸟赋注》引此无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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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抚国家。”念孙案:镇本作“填”,古多以填为镇抚字(《小雅·采菽篇》“殿天子之邦”,《毛传》“殿,镇也”。《释文》“镇,本作填”。《史记·高祖纪》“镇国家,抚百姓”,《汉书》作填。《孝文纪》“填抚诸侯”。《天官书》“填星岁填一宿”。《齐悼惠王世家赞》“大封同姓以填万民之心”。《萧相国世家》“填抚谕告,使给军食”。《平津侯传》“宜佐明主,填抚国家”。《太史公自序》“萧何填抚山西”。字并与镇同)。《索隐》本出填抚二字,注曰:“镇音。”今改填为镇,而删去其音,妄矣。

导谀[编辑]

“吴已杀子胥,导谀者众。”念孙案:导谀,即谄谀也,或作道谀。《庄子·天地篇》“道谀之人”是也。又曰:“谓己道人,谓己谀人。”道人,即谄人也。《渔父篇》曰:“希意道言谓之谄。”是道与谄同义,故《荀子·不苟篇》“非谄谀也”,《贾子·先醒篇》“君好谄谀,而恶至言”,《韩诗外传》并作“道谀”。谄与导声之转,谄谀之为导谀,筜及之为导及(《礼书》“𬴂及士大夫”,《索隐》本作“啖及”,《大戴礼·礼三本篇》作“导及”,《荀子·礼论篇》作“道及”,案:𬴂字当读为“覃及鬼方”之覃,《集解》本𬴂讹作函,辩见《礼书》),禫服之为导服(《士虞礼记》“中月而禫”,《郑注》:“古文禫,或为导。”《丧大记》“禫而内无哭者”,注:“禫,或作道。”《说文》“A50、棪二字,并读若三年导服之导。”《玉篇》“棪,他念他感二切。棪,馀冉切”。禫之或为导,A50棪之读若导,其理一也),皆声转而字异也。

请成越[编辑]

“乃使人厚礼以请成越。”念孙案:《文选·答苏武书注》引此作“请成于越”。今脱于字。

不贵不见[编辑]

“吾不贵其用智之如目,见豪毛而不见其睫也。”念孙案:此文本作“吾患其用智之如目,见豪毛而不自见其睫也”。只因患讹作贵,后人不得其解,遂于贵上加不字耳(《太平御览》引此已误)。《大戴礼·曾子立事篇》“既知之,患其不能行也。既能行之,患其不能以让也”。今本作“贵其能以让也”,此亦是患讹作贵,后人因删去不字也。或增不字,或删不字,皆由不知贵为患之讹耳。不自见其睫,今本脱自字。《太平御览·人事部》七引此有自字。下文曰“今王知晋之失计,而不自知越之过”。则有自字明矣。《韩子·喻老篇》“杜子谏楚庄王曰:臣患王之智如目也(今本患上有愚字,即患字之误而衍者。又脱王字),能见百步之外,而不能自见其睫。”语意正与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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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而死职也。”念孙案:《尔雅》“职,常也”。言杀人而死,固其常也。《伍子胥传》曰:“事成为卿,不成而亨,固其职也。”《季布传》曰:“季布为项籍用,职耳。”定元年《左传》曰:“为宋役,亦其职也。”(上文曰“故我常从宋”。)义并与此同。

◎郑世家

是率诸侯[编辑]

“齐强而厉公居栎即不往,是率诸侯伐我内厉公。”念孙案:是当为且,字之误也。即,若也(古谓若为即,说见《匈奴传》)。言我若不往,则齐且率诸侯伐我而纳厉公也。

甫瑕[编辑]

“使人诱劫郑大夫甫瑕。”念孙案:瑕,本作假。《索隐》本出“甫假”二字,注曰:“《左传》作傅瑕。”此本多假借,亦依字读。是《史记》本作假,不得以《左传》改之也。瑕假声相近,故字亦相通。《淮南·精神篇》“审乎无瑕”,《庄子·德充符篇》瑕作假。《檀弓》“公肩假”,《汉书·古今人表》作“公肩瑕”,是其证。

娠大叔[编辑]

“当武王邑姜方娠大叔。”念孙案:上文“成王封叔虞于唐”,《索隐》引此,娠大叔作动大叔,是《史记》旧本本作动,而今作娠者。后人不解动字之义,又以《左传》作震,震与娠通,故改为娠也。今案:娠、震,皆动也。《尔雅》“娠,震,动也。”《郭注》曰:“娠,犹震也。”《说文》“娠,女妊身动也”。《春秋传》曰:“后缗方娠”(哀元年),《汉书· 高祖纪》“已而有娠”,应劭曰:“娠,动,怀任之意。”《左传》曰:“邑姜方娠。”(昭元年。)今《左传》作震。《大雅·生民篇》“载震载夙”,《毛传》曰:“震,动也。”《正义》曰:“动,谓怀任而身动也。”是娠震皆动也。《周本纪》曰:“身动如孕者”是也。凡史公述《尚书》《春秋传》,多以诂训之字相代。此言方动大叔,亦是以动代震也。至小司马述本书之文,例不以诂训之字相代。若本书作娠,小司马无缘改为动也,后人不知古训而辄改为娠,失史公之意矣。

◎赵世家

五世而生赵夙[编辑]

“自叔带以下,赵宗益兴五世而生赵夙。”念孙案:生,当为至。言自叔带以至赵夙,凡五世也。上文云“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即其证。至与生,草书相似,又涉上文“奄父生叔带”而误。《太平御览·封建部》三引此正作至。

诸大夫朝[编辑]

“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念孙案:《文选·辩亡论注》引此,朝上有在字,于义为长。

城不浸[编辑]

“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版。”念孙案:浸,当为没,字之误也。《文选·辩亡论注》《太平御览·治道部》引此,并作没。《魏世家》作湛(与沈同)。湛,亦没也。《秦策》及《韩子·难篇》并作沈。《说苑·权谋篇》作没。《赵策》作沈,又作没。

异日[编辑]

“异日王饮酒乐,数言所梦,想见其状。”念孙案:异日之文,与上他日相复。异日,本作旦日,字之误也。旦日,谓梦见美女之明日也(《汉书·高祖纪注》“旦日,明日也”)。夜梦美女鼓琴而歌,故明日数言所梦而想见其状,不待异日也。旧本《北堂书钞·乐部》二引此正作旦日(陈禹谟依俗本改为异日)。《太平御览·乐部》八同。

序往古之勋[编辑]

“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毋尽百姓之劳,而序往古之勋。”《正义》曰:“厚,重也。”念孙案:张所见本,作“厚往古之勋”,故训厚为重。今案:厚与序,文义皆有未安,当依《赵策》作“享往古之勋”,字之误也(《汉荆州刺史度尚碑》厚字作<广享>。《三公山碑》作<广享>。并与享相似)。享,受也(见僖二十三年《左传注》《晋语注》)。言不劳百姓,而坐受往古之功也。

礼也不必古[编辑]

“故礼也不必一道,而便国不必古。”念孙案:此当依《赵策》作“理世不必一道(今本《赵策》理字亦讹作礼。姚本云:“一作理。”),而便国不必法古。”理世,治世也。不必法古,即承上文“何古之法”而言。《商君传》亦云:“治世不一道,便国不法古。”今本理世讹作礼也(隶书世也相似。《太史公自序》“强弱之原云以世”,徐广曰:“一作云己也。”),古上又脱法字,则文不成义。

奇行[编辑]

“且服奇者志淫,则是邹鲁无奇行也。俗辟者民易,则是吴越无秀士也。”《索隐》解上二句曰:“邹鲁好长缨,是奇服也。服非其志,皆淫僻也。而有孔门颜冉之属,岂是无奇行哉。”念孙案:服奇奇行,两奇字皆读为奇弇之奇(《周官·宫正》“奇弇之民”,《郑注》“奇弇,谲觚非常”。《阍人》“奇服怪民”,《注》“奇服,衣非常”)。此言服正者志未必正,服奇者志未必淫。若谓服奇者志必淫,则是邹鲁之士儒冠儒服必无奇弇之行也。中国未必无莠民,蛮夷未必无俊民。若谓俗辟者民必易,则是吴越风俗邪辟,必无秀异之士也。小司马误以奇行为善行,故所说皆非。

鸱之塞[编辑]

“攻取丹丘华阳鸱之塞。”《正义》曰:“徐广曰:鸱,一作鸿。鸿上故关,今名鸿城,在定州唐县东北六十里,本晋鸿上关城也。又有鸿上水,源出唐县北葛洪山,接北岳恒山,与鸿上塞皆在定州。”念孙案:如《正义》,则鸱之二字,乃是鸿上之讹。鸿与鸱,草书相近。之,本作A51,与上字亦相近,故鸿讹作鸱(刘昼《新论·通塞篇》“快若轻鸿之泛长风”,今本鸿讹作鸱),上讹作之耳。《水经·滱水注》曰:“滱水,又东流历鸿山,世谓是处为鸿头,疑即《晋书· 地道记》所谓鸿上关者也。关尉治北平,而画塞于望都东北,去北平不远兼县土所极也。滱水于是左纳鸿上水,水出西北近弇,东南流注于滱水也”(以上《水经注》)。鸿上关,即鸿上塞。故水亦有鸿上之名。今保定府唐县西北七十里,有鸿城社,即《正义》所云“鸿上故关,今名鸿城”者也。

主父开之[编辑]

“公子章之败,往走主父,主父开之。”《索隐》曰:开,谓开门而纳之。俗本亦作闻字者,非也。谯周及孔衍皆作“闭之”。闭,谓藏之也。《正义》本作“闭之”,云:“谓容其入宫闭藏也。”念孙案:此闭误为开,开又误为闻也。不言开门纳之,而但言开之,则文义不明。当从《正义》本作闭之为是。《列女传》《孽嬖传》亦作闭之。

上佼[编辑]

“齐之事王宜为上佼,而今乃抵罪。”《索隐》曰:“佼,犹行也。”念孙案:小司马说非也。佼与交同(《说文》“佼,交也”。《管子·形势篇》“乌集之佼,虽善不亲”。《形势解篇》曰:“与人佼多诈伪,无情实,偷取一切,谓之乌集之佼。”《七臣七主篇》曰:“好佼友而行私请。”又,《明法篇》“民务交而不求用”,《明法解篇》交作佼)。上交,上等之交也。言齐之事王如此,当为王之上交,而今反触罪也。《赵策》作“宜为上交”。又曰:“秦与韩为上交”,“秦与梁为上交”,皆其证。

入之秦[编辑]

“入之秦,不听主令。”念孙案:入之秦,当作“主入之秦”,谓韩王入上党于秦,而冯亭不听也。脱去主字,则文义不明。《赵策》作“主内之秦,不顺主命。”是其证。

赵氏[编辑]

“赵氏壮者皆死长平。”念孙案:氏,当为民,字之误也。《燕世家》及《燕策》皆作民。

◎魏世家

无忌[编辑]

“无忌谓魏王曰。”杨倞注:《荀子·强国篇》引此,无忌作朱忌。念孙案:作朱忌者是也。作无忌者,后人以意改之耳。《史记》他篇中或称信陵君,或称魏公子无忌,或称魏将无忌。其但称无忌者,则承上文而言,今无忌之名,不见于上文(上文范痤上书信陵君,但称信陵君不称无忌),而忽云“无忌谓魏王曰”,则文义不明。假如平原君名胜,胜字未见于上文,而忽云“胜谓赵王曰”,其可乎?且下文称信陵君无忌矫夺晋鄙兵,而此但称无忌,则是详于后而略于前,于理尤不可通。《魏策》作“朱己谓魏王曰”。己忌古同声(《郑风·大叔于田笺》“忌,读如彼己之子之己”),则《史记》之本作朱忌甚明。杨倞引作朱忌,则唐时本尚未误。鲍彪注《魏策》云:“朱己,史作无忌。”《大事记》“谓信陵之言,深切综练”,皆为俗本所惑。

交强秦魏之兵[编辑]

“今韩氏以一女子奉一弱主,内有大乱,外交强秦魏之兵,王以为不亡乎。”念孙案:交,当为支,字之误也(隶书交字或作,形与支相近)。言韩不能支秦魏之兵也。《魏策》作“外安能支强秦魏之兵”,是其证。

与强秦邻之祸天时[编辑]

“王速受楚赵之约,赵挟韩之质,以存韩而求故地,韩必效之。此士民不劳而故地得,其功多于与秦共伐韩,而又与强秦邻之祸也。夫存韩安魏而利天下,此亦王之天时已。”念孙案:与强秦邻之祸,当从《魏策》作“无与强秦邻之祸”。此言魏与秦伐韩以求故地,韩亡,则魏与秦邻而受其祸。今魏存韩而求故地,则故地不劳而得。且韩存,则魏无与秦邻之祸,故曰“其功多于与秦共伐韩,而又无与强秦邻之祸也”。天时,当从《魏策》作大时。言存韩安魏而利天下,王之时莫大于此也。《秦策》曰:“今攻齐,此君之大时也。”是其证。

◎韩世家

不如出兵以到之公待秦而到施三川而归[编辑]

“楚围雍氏,韩求救于秦,秦未为发使。公孙昧入韩,公仲曰:子以秦为且救韩乎?对曰:秦王之言曰,请道南郑蓝田,出兵于楚以待公,殆不合矣。公仲曰:子以为果乎?对曰:秦王必祖张仪之故智,楚威王攻梁也。张仪谓秦王曰,与楚攻魏,魏折而入于楚。韩固其与国也,是秦孤也(今本秦孤误作孤秦。兹据宋本、游本及《韩策》改。下文曰:是齐孤也,《楚世家》曰:是楚孤也,文义并与此同),不如出兵以到之。魏楚大战,秦取西河之外以归。今其状阳言与韩,其实阴善楚。公待秦而到,必轻与楚战,楚阴得秦之不用也,必易与公相支也。公战而胜楚,遂与公乘楚,施三川而归。公战不胜楚,楚塞三川守之(下楚字疑衍。此谓秦塞三川而守之,非谓楚也。《韩策》无下楚字),公不能救也。”《索隐》解“不如出兵以到之”曰:“到,欺也,犹俗云张到。然《战国策》作劲。劲,强也。”念孙案:小司马训到为欺,而引俗语“张到”为证,甚属无稽。且与下文“公待秦而到”之语不合。其引《韩策》作劲,而训为强,是也。出兵以劲之者,阳为助魏,而实以虚声劲之也。魏恃秦而劲,必与楚战。楚魏相搏,秦因取西河之外以归。故《韩策》曰:“魏氏劲,威王怒。楚与魏大战,秦取西河之外以归也。” 《秦策》记此事曰:“楚攻魏。张仪谓秦王曰:不如与魏以劲之。”则作劲者是也(《高注》曰:“劲,强也。”《东周策》曰:“秦知赵之难与齐战也,将恐齐赵之合也,必阴劲之。”《楚策》曰:“三国恶楚之强也,恐秦之变而听楚也,必深攻楚以劲秦。”《韩策》曰:“故王不如令韩中立以攻齐。王言救魏以劲之。”并与此劲字同义)。下文“公待秦而到”,亦当依《韩策》作“公恃秦而劲”,谓韩恃秦而劲,必与楚战(《楚策》曰:“赵恃楚而劲,必与魏战”),胜则秦与韩乘楚,施三川而归。不胜,则秦塞三川而守之,韩不能救也。”凡隶书从力之字,或讹从刀,故功讹作<工刀>(《汉卫尉衡方碑》“克亮天<工刀>”),勮讹作剧,劫讹作劫;从𢀖之字,或书作,因讹而为至,故痉讹作痓(《大荒南经》“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去痉。”《郭音》“风痉之痉”。今本讹作痓。凡医书内痉字多如此作),轻讹作轾(《楚辞·九辩》“前轻<片>京之锵锵兮”,今本轻讹作轾)。力与刀,{一尘}与至,形并相似,故劲讹作到。《西周策》“楚宋不利秦之听三国也,彼且攻王之聚以劲秦。”鲍彪本劲讹作到,正与此同也(说见《西周策》“到秦”下)。又,《正义》解“施三川而归”曰: “施,犹设也。三川,周天子都也。言韩战胜楚则秦与韩驾御于楚,即于天子之都,张设救韩之功,行霸王之迹,加威诸侯乃归咸阳也。”念孙案:张说甚谬。施,读为移。移,易也。言与韩乘楚,而因易三川以归也。《韩策》作“易三川而归”,是其明证矣。《田完世家》曰:“请与韩地,而王以施三川。”蔡泽传曰:“利施三川以实宜阳”(《秦策》同。张训施为展,亦非),义并与此同。施与移,古同声而通用。《管子·国蓄篇》“今君铸钱立币,民庶之通施也”,《轻重甲篇》施作移。《荀子·儒效篇》“充虚之相施易也”,《汉书·卫绾传》“剑人之所施易”,施字并读为移(施,又音以豉反,亦与移通。《大传》:“绝族无移服”,《丧服传》移作施,《释文》并以豉反。《庄子·人间世篇》“哀乐不易施乎前”,崔弇云:“施,移也。音以豉反。”)。

◎田敬仲完世家

粟予民[编辑]

“其收赋税于民,以小斗受之,其粟予民以大斗。”念孙案:粟予民以大斗,文不成义。粟,当为禀。音彼锦力锦二反。禀予,犹给予也。谓以小斗收之,而以大斗给之也。《说文》“禀,赐谷也”。《广雅》曰:“禀,予也。”《汉书·文帝纪》“吏禀当受鬻者”。颜师古曰:“禀,给也。”《中庸》“既廪称事”,《释文》廪作禀(彼锦反,一本又力锦反)。《管子·五行篇》“大常察乎地利,故使为廪者”。尹知章曰:“廪,给也。”廪与禀,古同声而通用。今本禀作粟者,禀、粟隶书相似(《汉楚相孙叔敖碑》“葬枯禀乏”,禀作A52。《郃阳令曹全碑》“以家钱籴米粟”,粟作{亠粟}。二形相似),又涉下文请粟而误耳。《太平御览·器物部》引《史记》作廪,是其证。

毁言誉言[编辑]

“自子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又,下文“自子之守阿,誉言日闻。”念孙案:两言字皆后人所加。毁、誉,皆言也,无庸更加言字。旧本《北堂书钞·封爵部下、刑法部下》(陈禹谟本并依俗本加言字)《艺文类聚·治政部上》《太平御览·封建部一、职官部六十四、治道部四、刑部十一》引此,皆无两言字。《通典·职官十五》同。唯《通鉴·周纪一》作“毁言日至”,“誉言日至”,则所见《史记》本,已有两言字矣。

春温[编辑]

“夫大弦浊以春温者,君也。”念孙案:浊以春温,文不成义。《索隐》本出“大弦浊以温者君也”八字,注云:“案:《春秋后语》温字作春。春气温,义亦相通也。”据此,则小司马本无春字。今本作春温者,一本作温,一本作春,而后人误合之耳。《太平御览·人事部》引此作春,从别本也。陈祥道《礼书》引作春温,则所见本已误。

睾之愉[编辑]

“攫之深,睾之愉者,政令也。”《集解》徐广曰:“一作舒。”《索隐》曰:“睾,音释(《史记》释字多作睾)。与下文舍字并同。愉,音舒。”念孙案:徐云一作舒者,谓睾一作舒,非谓愉一作舒也。睾之愉,下文作“舍之愉”。而舍字古读若舒(《说文》“舒,从予舍声”。《小雅·何人斯篇》“亦不遑舍”,与车、盱为韵。《左氏春秋》“哀六年”:“齐陈乞弑其君荼”,《释文》“音舒”。《公羊》“茶作舍”,《史记·律书》“舍者,日月所舍。舍者,舒气也”。《聘礼记》“发气焉盈容”,《郑注》:“发气,舍气也。舍气,即舒气。”)。睾通作舍,故又通作舒。若愉字古音在侯部,舒字古音在鱼部,两字绝不相通,故书传中愉字无通作舒者,而字书、韵书愉字亦无舒音。《索隐》之愉音舒,当作“愉音俞”(《淮南·本经篇》注曰:“愉,和也。”“攫之深,睾之愉”,喻政令之宽猛相济)。今作音舒者,即因《集解》内舒字而误。

◎孔子世家

三人行[编辑]

“三人行,必得我师。”念孙案:三人行,本作“我三人行”,今本无我字者,后人依俗本《论语》删之也(何晏注、皇侃义疏、《经典释文》、唐石经、邢昺疏皆有我字。说见《石经考文提要》)。《集解》引《何注》言“我三人行”,则《史记》原文亦有我字,当补入。

景行行止[编辑]

“《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念孙案:宋本行止作行之。王应麟《诗考》引此亦作行之。今本仍作行止者,后人依诗文改之也。案:《小雅·车舝释文》曰:“仰止,本或作仰之。”又,《表记》引《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释文》曰:“仰止,本或作仰之。行止,《诗》作行之,是陆本《毛诗》上句作止,下句作之也。”《诗正义》曰:“仰之行之,则上下句皆作之,未可辄据今本《毛诗》以改《史记》也。”《三王世家》载武帝制曰:“高山仰之,景行向之,朕甚慕焉。”虽向与行异文,而上下句亦皆作之。

◎陈涉世家

次近所旁[编辑]

“又间令吴广之次近所旁丛祠中。”《索隐》本无近字。念孙案:近即所字之误而衍者也。次所,谓戍卒止次之所也。其旁有丛祠,故曰“次所旁丛祠”。加一近字,则文不成义矣。《汉书》亦无近字。

伍徐[编辑]

“铚人伍徐。”徐广《音义》曰:“徐,一作逢。《汉书·陈胜传》作五逢。”引之曰:“徐与逢声不相近。徐,当为夆,字之误也。”《说文》“夆,读若蜂”。夆与逢声相近,故字相通。赵氏云崧《廿二史札记》谓“《汉书》改徐为逢,非也”。

◎外戚世家

寒卧岸下[编辑]

“为其主入山作炭,寒卧岸下百馀人。”念孙案:寒,当从《汉书》作暮,字之误也。《太平御览·火部》引《史记》亦作暮。

奇两女[编辑]

“臧儿卜筮之,曰:两女皆当贵。因欲奇两女。”《索隐》曰:“奇者,异之也。《汉书》作倚。倚者,依也。”念孙案:奇,即倚字也。《说卦传》“参天两地而倚数”,《释文》“倚,蜀才作奇”。《周官·大祝》“奇A53”,杜子春云:“或云:奇,读曰倚。”是倚与奇通也。颜师古曰:“冀其贵而依倚之,得尊宠。”是也。小司马训奇为异,失之。

身貌[编辑]

“视其身貌形状。”念孙案:古书无以身貌二字连文者。身,当为体。俗书作A54,因脱其右半耳。《艺文类聚·人部》《初学记·中宫部》《太平御览·皇亲部、人事部》引此,并作“体貌”(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曰:“体貌闲丽。”《汉书·五行志》曰:“体貌不恭。”)。

◎萧相国世家

乃令萧何[编辑]

“于是乃令萧何赐带剑履上殿,入朝不趋。”念孙案:萧何下脱去第一二字,当依《汉书》《汉纪》补。上文是“群臣以为曹参位次当居第一,而高祖及鄂千秋,皆以为萧何当第一”。此处若不言萧何第一,则上文全无收束矣。“萧何第一”为一事,“赐带剑履”云云,又为一事。《太平御览·治道部》引《史记》正作“乃令萧何第一”。

◎曹相国世家

东阿[编辑]

“北救东阿。”念孙案:阿上本无东字,此后人依《汉书》加之也。东阿故城,在今阳谷县东北,本战国时阿邑。《田完世家》所谓齐威王烹阿大夫者也。汉始置东阿县,故《史记》中或谓之阿,或谓之东阿。《索隐》本出 “北救阿”三字,注云:“阿,即东阿也。”《正义》曰:“今济州东阿也。”则正文内无东字甚明。今本既加东字,又删去《注》内“阿即东阿也”五字,其失甚矣。《绛侯世家》“击秦军阿”下,亦不称东阿。

如齐故俗诸儒以百数[编辑]

“参尽召长老诸生,问所以安集百姓,如齐故俗。诸儒以百数,言人人殊。”念孙案:如齐故俗诸儒以百数,本作“如齐故诸儒以百数”。“齐故诸儒”四字连读。如,与而同,言参问所以安集百姓,而齐之故儒以百数,言人人殊也。《汉书》作“而齐故诸儒以百数”,是其明证矣。今本《史记》故下有俗字者,后人不知如与而同,而以“如齐故”三字连读,遂于故下加俗字,谓参之治齐,欲如其故俗,不事更张也。不知参问政于诸儒,而诸儒言人人殊,未知所定。及盖公教以清静无为,然后用黄老之术,而齐国大治。若参之治齐,本欲行所无事,则不待盖公教之矣。皆由不知如之读为而,故文义失,而句读亦舛也。

<页>若画一[编辑]

“萧何为法,<页>若画一。”《集解》徐广曰:“<页>音古项反,一音较(古岳反)。”《索隐》本<页>作觏,注曰:“《汉书》作讲。文颖云:讲,一作较。案:训直,又训明,言法明直若画一也。觏音讲,亦作讲。小颜云:讲,和也(单行本如是。今本《史记》“觏讹作< 页>,故注文亦有改窜)。念孙案:《集韵》“上声三讲。<页>,古项切。明也。和也。直也。”《史记》“<页>若画一”,或作觏,通作讲。又入声四觉。<页>,讫岳切。明也。和也。《史记》“<页>若画一”,或作觏,通作较。《集韵》两引《史记》,并云:“或作觏。”与小司马本同。而《说文》《玉篇》《广韵》皆无<页>字,则<页>即觏之讹也(《集解》同)。凡从见之字,隶书或讹从页(《周官·大宗伯》“殷覜曰视”,今俗本讹作𫖯),故觏讹作<页>。觏从冓声,而读若港,犹讲从冓声而读若港也。觏从冓声而读若角,犹斠从冓声而读若角也(见《说文》,或谓<页>为斠之讹,非也。《说文》“斠,平斗斛也”。即《月令》“角斗甬”之角,与此义不同。且斠字从斗,斗与页形不相近。若本是斠字,无缘讹为<页>也)。《汉书》一本作较。较与觏声亦相近。

◎留侯世家

直堕其履汜下(今本及《汉书·张良传》汜字皆作圯,乃后人所改。刘攽、宋祁已辩其误)[编辑]

“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汜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汜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索隐》曰:“崔浩云:直,犹故也。亦恐不然。直,言正也,谓至良所正堕履。”念孙案:老父堕其履于桥下,而使良取之,欲以观其能忍与否耳。如小司马说,则是堕履出于无意,失其指矣。但崔浩训直为故,望文生义,于古亦无据。案:直之言特也,谓特堕其履于桥下,而使良取之也。《韩诗外传》“客谓匮生曰:臣里母相善妇见疑盗肉,其姑去之,恨而告于里母。里母曰:安行。今令姑呼女,即束缊请火去妇之家,曰:吾犬争肉相杀,请火治之。姑乃直使人追去妇还之。”此直字与“直堕其履”之直同义,亦谓特使人追还之也。《史记·梁孝王世家》“平王襄直使人开府取罍樽赐任王后”,亦谓特使人取罍樽赐之也。直与特,古同声而通用(《祭义》曰:“参直养者也,安能为孝乎?”“文十一年”《穀梁传》曰:“不言帅师而言败,何也?直败一人之辞也。”《孟子·梁惠王篇》曰:“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庄子·德充符篇》曰:“某也直后而未往耳。”《齐策》曰:“衍非有怨于仪,直所以为国者不同耳。”义并与特同。《吕氏春秋·忠廉篇》“特王子庆忌为之赐而不杀耳”,高诱注曰:“特,犹直也。”《鄘风·柏舟篇》“实维我特”,《韩诗》特作直。《史记·叔孙通传》“吾直戏耳”,《汉书》直作特)。

具以郦生语告于子房曰何如[编辑]

“张良从外来谒,汉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为我计桡楚权者。具以郦生语告于子房,曰:何如。”念孙案:此当从宋本作“具以郦生语告(句),曰(句):于子房何如(句)?”于子房何如者,犹言子房以为何如也。《齐策》“王斗曰:斗趋见王,为好势。王趋见斗,为好士。于王何如?”言王以为当何如也。《赵策》“赵王谓虞卿曰:今者平原君为魏请从,寡人不听,其于子何如?”言子以为何如也。《史记·叔孙通传》“二世召博士诸儒生问曰:楚戍卒攻蕲入陈,于公如何?”(《汉书》作“于公何如”)《吴王濞传》“上问袁盎曰:今吴楚反,于公何如?”皆谓公以为何如也,语意正与此同。《汉书·张良传》作“具以郦生计告良,曰:于子房如何?”《新序·善谋篇》作“具以食其言告之,曰:其于子房意如何?”皆其明证矣。后人不解“于子房何如”之语,遂移于子房三字于告字之下,而读“具以郦生语告于子房”为一句,不知称子房者,乃高祖之语。若史公记事之词,则当称张良,不当称子房也。弗思甚矣!

释箕子之拘[编辑]

“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闾,释箕子之拘,封比干之墓。”念孙案:释箕子之拘,本作“式箕子之门”。今本式作释,门作拘者,后人据《礼记》《逸周书》《荀子》及东晋《古文尚书》改之也。不知他书作“释箕子之囚”,此独作“式箕子之门”。《吕氏春秋·慎大篇》曰:“武王封比干之墓,靖箕子之宫(《高注》:“清净其宫以异之。”),表商容之闾,士过者趋车过者下。”《淮南·道应篇》曰:“武王封比干之墓,表商容之闾,柴箕子之门。”(《高注》:“柴护之。”)二书说武王礼箕子之事,与此文相近也。下文曰“今陛下能封圣人之墓,表贤者之闾,式智者之门乎?”封圣人之墓,即封比干之墓。表贤者之闾,即表商容之闾。式智者之门,即式箕子之门。若作“释箕子之拘”,则与下文不合矣(徐广《音义》曰:“释,一作式。拘,一作囚。”案:拘,一作囚,当为“拘,一作门”。盖徐氏所见有二本,一作“释箕子之拘”,一作“式箕子之门”也。今本则又改门为囚矣。而释,一作式。式字尚未改,则古本犹可考见也)。《汉书·张良传》《新序·善谋篇》并作“式箕子之门”(师古曰:“式,亦表也。一说至其门而抚车式,所以敬之。”)。

并葬黄石冢[编辑]

“留侯死,并葬黄石冢。”念孙案:“并葬黄石”下不当有冢字。此涉下文上冢而误衍也。《汉书》作“并葬黄石”。《艺文类聚·地部》《太平御览·时序部·腊类》及《地部》,引《史记》亦作“并葬黄石”。《初学记·岁时部》引作“并黄石葬”,《御览·时序部·伏类》引作“并黄石葬之”,皆无冢字。

◎陈丞相世家

长美色[编辑]

“平为人长美色。”念孙案:当从《汉书》作“长大美色”。下文“人谓陈平何食而肥”。肥,与大同义。若无大字,则与下文义不相属。《太平御览·饮食部》引《史记》,正作“长大美色”。

攻下殷王[编辑]

“汉王攻下殷王。”念孙案:殷下王字,涉上文殷王而误衍也。攻下殷者,谓攻下殷国(《项羽纪》“立司马弇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殷下不当有王字。下文“项王怒将诛定殷者将吏”,亦但言殷,不言殷王也。《太平御览·珍宝部》引此无王字。《汉书》亦无。

监护军长者[编辑]

“诸将尽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其高下,而即与同载,反使监护军长者。”念孙案:长者,诸将自谓,犹言使之监护我等也。监护下不当有军字。此因上文“典护军”而衍。《汉书》《汉纪》皆无军字。

顾大王用之[编辑]

“诚臣计画有可采者,顾大王用之。”念孙案:顾,当依《汉书》作愿。草书之误也。

◎绛侯世家

吏事[编辑]

“文帝既见绛侯狱辞,乃谢曰:吏事方验而出之。”念孙案:此当作“吏方验而出之”,不当有“事”字,盖古文事字作,与“吏”相似,故吏误为事。今本作吏事者,一本作吏,一本作事,而后人误合之耳。《汉书·周勃传》无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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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窦长君在时,竟不得侯死,吾甚恨之。”念孙案:恨,悔也。《商君传》曰:“寡人恨不用公叔痤之言也。”《范雎传》曰:“使臣卒然填沟壑,君虽恨于臣,无可奈何。”《晁错传》曰:“公言善,吾亦恨之。”《李将军传》曰:“将军自念岂尝有所恨乎?”(《汉书》同。师古曰:“恨,悔也。”)义并与此同。

◎三王世家

极临西氵奏[编辑]

“极临北海,西氵奏月氏。”念孙案:极,远也,言远临北海也。《楚辞·九歌》“望涔阳兮极浦”。《王注》曰:“极,远也。”《广雅》同。氵奏,当为溱。故《正义》音臻而训为至。《汉书·王褒传》“万祥毕溱”。《谷永传》“暴风三溱”。《王莽传》“圣瑞毕溱”。师古并云:“溱与臻同,作氵奏者字之误耳。”《班马字类》十九,臻韵有氵奏字,引《史记》西氵奏月氏,音臻,则所见本已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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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俷德。”《集解》徐广曰:“弇,一作菲。”念孙案:弇德本作菲德。徐广《音义》本作菲,一作弇。今本菲作弇。弇作菲者,皆后人依下文褚先生语改之也。《索隐》本出“无菲德”三字,注曰:“苏林云:菲,废也。本亦作弇。弇,败也。孔文祥云:菲,薄也。”《汉书》作俷,今改正文作弇,则与《索隐》本亦作弇之语不合,且正文本作菲,故孔文祥训为薄。若作弇,则当训为败,训为背,不得训为薄矣。又,下文“褚先生曰:诫燕王以无弇德。”《索隐》曰:“案:上策云:作菲德,下云勿使王背德也,则俷当音扶味反。”据此,则下文自作俷,此文自作菲,不得据彼以改此明矣。

史记第四[编辑]

◎伯夷列传

可谓善人者非邪[编辑]

“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邪。”《索隐》本作“可谓善人者邪?抑非也?”注曰:“若夷齐之行如此,可谓善人者邪?又非善人者邪?”念孙案:《淮南王传》曰:“公以为吴兴兵是邪?非也?”《货殖传》曰:“岂所谓素封者邪?非也?”语意并与此同。疑《索隐》本是原文,而今本为后人所改也。《老子》曰:“是以侯王自谓孤寡不穀。此其以贱为本邪?非乎?”语意亦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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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跖日杀不辜。”《索隐》本跖作跖,注曰:“跖及注作跖,并音之石反。”据此,则正文本作跖。《集解》内当有“跖,一作跖”之语,故云“跖及注作跖,并音之石反”也。今本正文作跖,又脱去《集解》,则与《索隐》不合。乃或改其文曰:“跖与跖同,并音之石反。”斯为谬矣。《正义》述正文亦作跖字。

◎老子韩非列传

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编辑]

“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念孙案:史公原文,本作“名耳,字聃,姓李氏”。今本姓李氏在名耳之上,字聃作“字伯阳,谥曰聃”。此后人取神仙家书改窜之耳。案:《索隐》本出“名耳字聃姓李氏”七字,注云:“案:许慎云:聃,耳曼也,故名耳字聃。有本字伯阳,非正也。老子号伯阳父,此传不称也。”据此,则唐时本已有作“字伯阳”者,而小司马引《说文》以正之,取古人名字相配之义,而不从俗本,其识卓矣。又案:《经典释文序录》曰:“老子者,姓李,名耳,字伯阳。”《史记》云:“字聃。”《文选·征西官属送于陟阳侯诗注》引《史记》曰:“老子字聃。”《游天台山赋注》及《后汉书· 桓帝纪注》并引《史记》曰:“老子名耳,字聃,姓李氏。”则陆及二李所见本,并与小司马本同。而今本云云,为后人所改窜明矣。又案:《文选·反招隐诗注》引《史记》曰:“老子名耳,字聃”,又引《列仙传》曰:“李耳,字伯阳。”然则“字伯阳”乃《列仙传》文,非《史记》文也。若史公以老子为周之伯阳父,则不当列于管仲之后矣。

始秦与周合而离离五百岁而复合合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编辑]

“始秦与周合而离,离五百岁而复合,合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念孙案:此当从宋本作“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离七十岁而霸王者出焉”。今本离合与宋本相反。此后人依周、秦《本纪》改之也。《索隐》本出“始秦与周合,合五百岁而离”十一字(今本脱一合字,据宋本《史记》补),注曰:“案:周、秦二《本纪》并云: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又合,合七十岁而霸王者出。”与此传离合正反,盖周、秦二《本纪》皆言离五百岁而复合,此言合五百岁而离,故云离合正反。若此文与周、秦《本纪》同,则何相反之有?

离辞[编辑]

“然善属书离辞,指事类情。”《正义》曰:“离辞,犹分析其辞句也。”念孙案:离辞,陈辞也。“昭元年”《左传》“楚公子围设服离卫”。《杜注》曰:“离,陈也。”是其证。枚乘《七发》云:“比物属事,离辞连类。”亦与此同。

乃自以为也故说者与知焉[编辑]

“彼显有所出事,乃自以为也故(句),说者与知焉,则身危。”念孙案:此当以“乃自以为也故”为句,“说者与知焉”为句。为,成也(《晋语》“黍不为黍,稷不为稷”。《韦注》“为,成也”。《淮南·本经篇》“五谷不为”。《高注》“不为,不成也”。《孟子·万章篇》“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言莫之为而成也。《韩策》“乌不为乌,鹊不为鹊”,言不成乌,不成鹊也)。也,读为他。他故,他事也(《周官·占人》“以八卦占筮之八故”。《郑注》:“八故,谓八事。”襄二十六年《左传》“问晋故焉”,昭三十年《公羊传》“习乎邾娄之故”,何、杜注并曰:“故,事也。”)。谓人主显有所出事,而实自以成其他事,此唯恐人之知其谋也。而说者与知之,则身必危。《韩子·说难篇》作“彼显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说者不徒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为,如此者身危”。是其明证矣。他字古或通作也。《墨子·备城门篇》“城上皆毋得有室,若也可依匿者,尽除去之”。也,与他同。《贾子·修政语篇》“是以明主之于言也,必自也听之,必自也择之,必自也聚之,必自也藏之,必自也行之”。《说苑·君道篇》自也皆作自他。他,字本作佗,他之通作也,犹佗之通作它耳。《索隐》《正义》皆读“乃自以为也”绝句,失之。

大忠[编辑]

“大忠无所拂忤,辞言无所击排(今本忤辞二字互误,《锺山札记》已辩之),乃后申其辩知焉。”《韩子·说难篇》大忠作大意。念孙案:作意者是也。意与言正相对,必二者皆当于君心,然后可以申其辩智也。小司马以大忠为匡君,不知《说难》一篇,皆谓进言者之宜顺不宜逆,意在得君,不在匡君也。盖《史记》意字本作{立患}(《说文》“{立患},满也”。《方言》作臆。汉《巴郡太守樊敏碑》作亿。又,《说文》“十万”曰:“{立患},今作亿。”《说文》 “A55,安也”。今亦作亿,是从{立患}之字,多与从意者相通),传写者脱其上半,因讹而为忠矣。

◎孙子吴起列传

坐为计谋[编辑]

“于是乃以田忌为将,而孙子为师,居辎车中,坐为计谋。”念孙案:《文选·报任少卿书》注引此坐作主,于义为长。

此子三者皆出吾下[编辑]

“此子三者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念孙案:子字本在三者下,今误在三者之上,则文不成义。《后汉书·朱浮传》注引此作“此三者子皆出吾下”。《通鉴·周纪一》同。《吕氏春秋·执一篇》作“三者子皆不吾若也”。

自喜名[编辑]

“吴起为人,节廉而自喜名也。”念孙案:名字后人所加。自喜,犹自好也。《孟尝君传赞》“好客自喜”。《田叔传》“为人刻廉自喜”。《郑当时传》“以任侠自喜”。皆其证。加一名字,则非其指矣。《太平御览·皇亲部》引此无名字。

◎伍子胥列传

县吴东门之上[编辑]

“抉吾眼,县吴东门之上,以观越寇之人灭吴也。”念孙案:县吴东门之上,县,本作著(张略反)。此后人依《吴语》改之也。《华严经音义》上,引《广雅》曰:“置,著也。”是著与置同义。《吴世家》曰:“抉吾眼,置之吴东门。”《越世家》曰:“取吾眼,置吴东门。”此曰“抉吾眼,著吴东门之上”,其义一也。《说苑·正谏篇》曰:“抉吾眼,著之吴东门”,语即本于《史记》。《吕氏春秋·知化篇》亦曰“抉其目,著之东门”。后人据《吴语》改著为县,不知《吴语》自作县。《史记》《吕览》《说苑》自作著也。《匡谬正俗》八引《史记》作“抉吾目,著于东门”。《艺文类聚·人部》《初学记》《太平御览·人事部》,引《史记》并作“抉吾眼,著吴东门之上”。此皆其明证矣。

乃劫之[编辑]

“乃劫之王如高府。”念孙案:劫下本无之字。“哀十六年”《左传》曰:“白公以王如高府。”《楚世家》曰:“因劫惠王置之高府。”此曰“乃劫王如高府”,其义一也,劫下不当有之字。

◎仲尼弟子列传

其地狭以泄[编辑]

“其城薄以卑,其地狭以泄。”《索隐》曰:“《越绝书》泄字作浅。”(《内传·陈成恒篇》)念孙案:泄字于义无取。下文“地广以深”,深与浅正相对,则作浅者是也。《吴越春秋·夫差内传》亦作浅,盖泄或作泄,形与浅相近,浅误为泄,又误为泄耳。又案:地可言广狭,不可言深浅。地,当为池,字之误也。上言城故下言池。池有广狭深浅,故此言狭以浅,下言广以深也。《越绝书》《吴越春秋》并作池字。

排藜藿[编辑]

“原宪亡在草泽中。子贡相卫,而结驷连骑,排藜藿,入穷阎,过谢原宪。”念孙案:藜藿,当为藜藋(徒吊反),字之误也。藋,即今所谓灰藋也。《尔雅》“拜,蔏藋。”《郭注》曰:“蔏藋似藜。”《庄子·徐无鬼篇》曰:“藜藋柱乎鼪鼬之径。”案:藜藋皆生于不治之地,其高过人,必排之而后得进,故言排。《越世家》曰:“庄生家负郭,披藜藋到门。”彼言披藜藋,此言排藜藋,其义一也。若藿,为豆叶,豆之高不及三尺,斯不可以言排矣。《月令》曰:“藜莠蓬蒿并兴。”《管子·小匡篇》曰:“蓬蒿藜霡并兴。”昭十六年《左传》曰:“斩其蓬蒿藜藋。”藜藋与蓬蒿,皆是秽草,故云“排藜藋,入穷阎”。若藿,则非其类矣。《魏书·李骞传》骞赠卢元明魏收诗曰:“稍旅原思藋,坐梦尹勤荆。”则骞所见《史记》本,正作藜藋也。凡书传言藜藿者,皆谓采以供食。故《大戴礼·曾子制言篇》曰:“聚橡栗藜藿而食之。”《墨子·鲁问篇》曰:“短褐之衣,藜藿之羹。”《韩子·五蠹篇》曰:“粝粢之食,藜藿之羹。”此皆与言藜藋者异义,不可比而同之也。藋、藿字形相似,故藜藋多讹为藜藿。《晏子春秋·外篇》曰:“晏子东弇海滨,堂下生藜藿,门外生荆棘。”《韩子·外储说左篇》曰:“孟献伯相鲁,堂下生藿藜,门外长荆棘。”《淮南·修务篇》曰:“藜藿之生,蠕蠕然日加数寸,不可以为栌栋。”《晏子》《韩子》与荆棘并举,《淮南》言不可为栌栋,则藿字明是藋字之讹(详见《淮南》),而校书者皆莫之或正,盖世人多闻藜藿,寡闻藜藋,所以沿误而不知也。

冉季字子产[编辑]

“冉季,字子产。”引之曰:此本作“冉季产”,字子二字,则后人据《家语》增之也。单行《索隐》本出“冉季产”三字,注云:“《家语》冉季字产。”《正义》曰:“《家语》云:冉季字子产。”是《家语》以产为字,不与《史记》同。《史记》原文,无字子二字明矣。《唐书·礼乐志》作“冉季产”,本于《史记》也。冉季产者,冉其氏,季其字,产其名也。《左氏春秋》“僖十六年”:“公子季友卒。”《正义》曰:“季是其字,友是其名,犹如仲遂叔之类,皆名字双举。”是其例也。《家语》改为“冉季字产”,大误。古人无以伯仲叔季为名者。惟杜预注《左传》,谓祭仲足名仲,字仲足。他人无此谬也。

邽巽[编辑]

“邽巽,字子敛。”《索隐》本邽作邦,云:“《家语》巽作选,字子敛。”《文翁图》作国选,盖亦由避讳改之。刘氏作邽巽。邽,音圭。所见各异也。”引之曰:作邦者是也。古本若非邦字,何以避讳作国。《广韵》“邦,国也。又姓,出《何氏姓苑》”。而邽字下不云是姓。然则古无邽姓,不得作邽明矣。至唐初始误为邽,故刘伯庄音圭,而《通典·礼十三》《唐书·礼乐志》及宋《仓颉碑阴》并仍其误。《索隐》谓《家语》巽作选,而不云邦作邽,则《家语》亦作邦可知。今本《家语》作邽者,后人以误本《史记》改之也。

◎商君列传

诸庶孽公子[编辑]

“商君者,卫之诸庶孽公子也。”念孙案:公字后人所加。《玉藻》“公子曰臣孽”,是公子即为孽子。既言“诸庶孽子”,则无庸更言公子。《吕不韦传》曰:“子楚,秦诸庶孽孙。”亦不言诸庶孽公孙也。《文选·西征赋、长笛赋》注引此,皆无公字。

鞅欲变法[编辑]

“孝公既用卫鞅,鞅欲变法,恐天下议己。卫鞅曰:疑行无名,疑事无功。”念孙案:鞅欲变法,鞅字因上文而衍。此言孝公欲从鞅之言而变法,恐天下议己,非谓鞅恐天下议己也。孝公恐天下议己,故鞅有“疑事无功”之谏。若谓鞅恐天下议己,则与下文相反矣。《商子·更法篇》“孝公曰:今吾欲变法以治,更礼以教百姓,恐天下之议我也。公孙鞅曰:疑行无成,疑事无功。君亟定变法之虑,殆无顾天下之议之也。”是其明证矣。《新序·善谋篇》同。

收司[编辑]

“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引之曰:收当为牧,字之误也(俗书收字作<丬攵>,与牧相似。《晏子·杂篇》“蚕桑豢牧之处不足”。《吕氏春秋·论人篇》“不可牧也”。《淮南·原道篇》“中能得之,则外能牧之”。今本牧字并误作收)。《方言》曰:“监,牧,察也。”郑注《周官》“禁杀戮”曰:“司,犹察也。凡相监察谓之牧司。”《周官》“禁暴氏”曰:“凡奚隶聚而出入者,则司牧之,戮其犯禁者。”《酷吏传》曰:“置伯格长以牧司奸盗贼。”(《汉书》讹作收司。颜师古以为“收捕司察奸人”,非也。辩见下。)皆其证也。《索隐》本作“牧司”,注云:“牧司谓相纠发也。一家有罪,则九家连举发。”然则必先司察而后举发,举发而后收捕,不得先言收而后言司矣。《索隐》之牧司谓相纠发,后人亦依正文改为收司,而不知收非纠发之谓也。

小都[编辑]

“而集小都乡邑聚为县。”念孙案:都大而县小,不得言集都为县。都,即乡字之误而衍者也。《秦本纪》曰:“并诸小乡聚,集为大县。”《六国表》曰:“初聚小邑为三十一县。”皆无都字。

◎苏秦列传

君而不任事[编辑]

“奉阳君妒(句),君而不任事。”念孙案:君而,当为而君,言奉阳君既妒贤,而君又不任事也。《赵策》作“奉阳君妒,大王不得任事”。是其证。

取淇卷[编辑]

“据卫取淇卷,则齐必入朝秦。”念孙案:卷上本无淇字。此后人据《赵策》加之也。《索隐》本出“据卫取卷”四字,注曰:“《地理志》卷县属河南。《战国策》云:据卫取淇。”《正义》曰:“卷城在郑州原武县西北七里。言秦守卫得卷,则齐必来朝秦。”据此,则正文内有卷无淇,故《索隐》《正义》皆释卷字而不释淇字。且《正义》但言“守卫得卷”,则无淇字明矣。又案:《索隐》言《战国策》云“据卫取淇”者,谓《史记》作“取卷”,而《战国策》作“取淇”也。后人据《战国策》加入淇字,则与《索隐》不合。乃或于引《战国策》之下,加无卷字三字,以申明之(单行本无此三字),其意谓《史记》作 “取淇卷”,而《战国策》无卷字也。不知《史记》作取卷,与《战国策》作取淇者不同,故《索隐》曰“《战国策》云:据卫取淇。”若《史记》作“取淇卷”,则但云“《战国策》无卷字”足矣,何必更言取淇乎?此不思之甚也。

汤武之士不过三千卒不过三万[编辑]

“汤武之士不过三千,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万。”《赵策》作“汤武之卒不过三千人(《后汉书· 邓禹传》注引《赵策》,卒作士),车不过三百乘”,无卒不过三万句。念孙案:卒,即士也。既云“士不过三千”,不当又云“卒不过三万”,盖《史记》本作 “汤武之土不过百里(即所谓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车不过三百乘,卒不过三千”(即所谓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十人),与《赵策》小异。《文选·枚乘谏吴王书》“汤武之土不过百里”,李善注引《史记》“苏秦说赵王”曰:“汤武之土不过百里”,是其证。后人据《赵策》改“土不过百里”为“士不过三千”,又改下文之“三千”为“三万”,斯为谬矣(卒不过三千,言其少也。若作三万,则非其指矣。下文“苏秦说魏王”亦云“武王卒三千人”)。

见破于人见臣于人[编辑]

“今西面而事之,见臣于秦。夫破人之与见破于人也,臣人之与见臣于人也,岂可同日而论哉。”念孙案:下两见字,皆涉上见字而衍。《索隐》本出“臣人之与臣于人”七字,注曰:“臣人,谓己为彼臣也。臣于人,谓使彼臣己也。”(案:《索隐》误解,当从《正义》。)《正义》曰:“破人,谓破敌也。破于人,谓被敌破。臣人,谓己得人为臣。臣于人,谓己事他人。”则无两见字明矣。《赵策》亦无两见字。

距来[编辑]

“天下之强弓劲弩,皆从韩出。弇子少府时力距来者,皆射六百步之外。”《索隐》曰:“距来者,谓弩势劲利,足以距于来敌也。”(单行本如是。今本《史记》,此数语误入《集解》内。《荀子注》引此不误。)念孙案:小司马缘文生义,非也。距来,当为距黍。黍、来隶书相近,故黍讹为来。《韩策》作“距来”,亦后人依《史记》改之。《艺文类聚·军器部》《初学记·武部》《太平御览·兵部》,并引《广雅》曰:“繁弱,黍,弓也。”《荀子·性恶篇》曰:“繁弱黍,古之良弓也。”(杨倞注:“黍,当为来。”即惑于小司马之说。)时力距黍,皆叠韵字,故《荀子》《广雅》并作 “黍”。《文选·闲居赋》“弇子巨黍,异絭同机”李善注,引《史记》作“巨黍”。距、、巨,古并通用。

不从[编辑]

“故为大王计,莫如从亲以孤秦。大王不从,秦必起两军,一军出武关,一军下黔中。”念孙案:“大王不从”下脱亲字,当依《楚策》补(从,即容反)。

投从约书[编辑]

“乃投从约书于秦。”《索隐》曰:“投,当为设。今本并作投。言设者,谓宣布其从约六国之事以告于秦。若作投,甚为易解。”念孙案:《索隐》既云“投当为设”,则不当又云“作投甚为易解”。盖正文投字本作设,《索隐》之“投,当为设。今本并作投”,本作“设当为投”,今本并作设,此是各本皆作设,而小司马以为当作投,故曰“作投甚为易解”也。后人既改正文设字为投,又改《索隐》以就之,而其义遂不可通矣。

愈充腹[编辑]

“臣闻饥人所以饥而不食乌喙者,为其愈充腹,而与饿死同患也。”《索隐》曰:“刘氏以愈犹暂,非也。案:谓饥人食乌头,则愈益充腹,少时毒发而毙,亦与饥死同患也。”念孙案:小司马以“愈充腹”为“愈益充腹”,亦非也。《燕策》作“偷充腹”,则愈即偷字也。郑注《表记》曰:“偷,苟且也。”言饥人食乌头,虽苟且充腹,而与饿者同归于死也。《齐世家》“桓公欲无与鲁地,而杀曹沫,管仲曰:夫劫许之而倍信杀之,愈一小快耳,而弃信于诸侯。”愈一小快,即偷一小快也。《淮南王传》“王亦偷欲休”,《汉书》偷作愈。《韩子·难一》“偷取多兽”,《淮南·人间篇》偷作愈,是偷与愈通也。偷,薄字《说文》本作愉,从心俞声(《唐风·山有枢篇》“他人是愉”,郑笺:愉,读为偷,《周官·大司徒》“则民不愉”;《桓七年·公羊传》注:“则民不愉”;《坊记》注:“不愉于死亡”;《释文》并音偷;《大戴礼·文王官人篇》:“欲色呕然以偷”;《逸周书》偷作愉;《荀子·王霸篇》:“百姓贵之如帝,亲之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不愉”;《汉繁阳令杨君碑》:“不愉禄求趋”,并与偷同),其心字或在旁,或在下,转写小异耳。《盐铁论·非鞅篇》“犹食毒肉,愉饱而罹其咎也”。彼言愉饱,此言愈充腹,其义一也。愉、愈、偷,字异而义同。

抱柱[编辑]

“信如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柱而死。”念孙案:柱上本有梁字。《文选·狱中上梁王书注》《太平御览·人事部》引此,并作“抱梁柱而死”。《燕策》及《庄子·盗跖篇》同。

北夷[编辑]

“夫以宋加之淮北,强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一齐也。北夷方七百里,加之以鲁卫,强万乘之国也,而齐并之,是益二齐也。”《索隐》曰:“北夷,谓山戎、北狄附齐者。”念孙案:此文言北夷方七百里,加之以鲁卫,是北夷之地,去鲁卫不远。小司马以山戎、北狄当之,误矣。北夷,当为九夷,字之误也。《燕策》作北夷,亦后人依《史记》改之。《秦策》云“楚苞九夷,方千里”,《魏策》云“楚破南阳九夷”,《李斯上始皇书》云“包九夷,制鄢郢”,是九夷之地,南与楚接。此言齐并淮北,淮北,即楚地也。齐并宋与淮北,则地与九夷接,故又言齐并九夷也。《秦策》言“楚包九夷方千里”,此言“九夷方七百里”。七百里即在千里之中,故言“楚包九夷”也。《淮南·齐俗篇》云:“越王句践霸天下,泗上十二诸侯,皆率九夷以朝。”是九夷之地,东与十二诸侯接。而鲁为十二诸侯之一,故此言齐并九夷与鲁卫也。上文言“齐举宋而包十二诸侯”,《田完世家》言“齐南割楚之淮北,泗上诸侯邹鲁之君皆称臣”,此言“齐并宋与淮北”,又言“并九夷与鲁卫”。以上诸文,彼此可以互证。是今本之北夷乃九夷之误,而不得以山戎、北狄当之也。

此苦言[编辑]

“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苦言说秦。”念孙案:苦,当为若,字之误也。此若言,犹云此言(《燕策》作“若此言”)。上文云“王何不使辩士以此言说秦”,下文云“秦王闻若说”,若,亦此也;说,亦言也。连言此若者,古人自有复语耳。《管子·山国轨篇》曰:“此若言何谓也?”《地数篇》曰:“此若言可得闻乎?”《轻重丁篇》曰:“此若言曷谓也?”《墨子·尚贤篇》曰:“此若言之谓也。”《礼记·曾子问篇》曰:“子游之徒有庶子祭者,以此若义也。”(郑读“以此”为一句,“若义也”为一句,非是。辩见《经义述闻》。)《荀子·儒效篇》曰:“此若义信乎人矣。”(今本若讹作君。辩见《荀子》。)皆并用此若二字。

塞𫑡阸[编辑]

“残均陵,塞𫑡阸。”念孙案:塞,本作安。此后人依《燕策》改之也。《索隐》本作“安黾阸”。安,即阏字也。阏,亦塞也。《说文》“阏,遮壅也”。《列子·杨朱篇》“谓之阏聪”,张湛曰:“阏,塞也。”《尔雅》“太岁在甲曰阏逢”,李巡曰:“万物锋芒欲出,拥遏未通,曰阏逢。”(见《一切经音义》十七。)《释文》:“阏,乌割反。又,于虔反。”于虔反之音,与安相近。阏𫑡阸之为安𫑡阸,犹阏逢之为焉逢(见《史记·历书》),单阏之为亶安(徐广《历书音义》曰:“单阏,一作亶安。”),董阏于之为董安于(定十三年《左传》:“董安于”,《韩子·十过篇》作“董阏于”),以遏徂旅之为以按徂旅也。后人依《燕策》改安为塞,不知安与阏同字,阏与塞同义,无烦改为塞也。

赵得讲于魏[编辑]

“兵困于林中(林中,魏地。徐广曰:河南苑陵有林乡),重燕赵,以胶东委于燕,以济西委于赵。赵得讲于魏,至公子延,因犀首属行而攻赵。”念孙案:赵得讲于魏,当从《燕策》作已得讲于魏。言秦兵困于魏之林中,恐燕、赵来击,则以胶东委于燕,以济西委于赵。已得讲于魏,则又移兵而攻赵也。下文曰: “兵伤于谯石,遇败于阳马,而重魏,则以叶蔡委于魏。已得讲于赵,则劫魏不为割。”是其证。今作赵得讲于魏者,涉上下诸赵字而误。此谓秦得讲于魏,非谓赵得讲于魏也。(《索隐》曰:“讲,和也,解也。秦与魏和也。”则小司马本不误。)

◎张仪列传

数让之[编辑]

“因而数让之。”《索隐》曰:“谓数设词而让之。让,亦责也;数,音朔。”念孙案:小司马读数为频数之数,非也。秦初不见仪,至是始一见,即责以数语而谢去之,未尝数数责之也。数,读如“数之以王命”之数。高注《秦策》曰:“数,让也。”《广雅》曰:“数,让责也。”数让连文,犹诛让连文,古人自有复语耳。

王业[编辑]

“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翟,去王业远矣。”念孙案:去王下本无业字。此涉上文王业而误衍也。王,读 “王天下”之王。此言秦不争于三川周室而争于戎翟,则不能王天下,故曰“去王远矣”。下文司马错曰:“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正对此句而言,则王下不当有业字。《索隐》本出“去王远矣”四字,注曰:“王音于放反。”则无业字明矣。《秦策》有业字,亦后人依误本《史记》加之,故姚宏校本曰“曾、钱、刘无业字”。《新序·善谋篇》亦无业字。

论其故[编辑]

“臣请论其故。”念孙案:论,本作谒。此后人以意改之也。《索隐》本作谒,注曰:“谒者,告也。”今本既改正文作论,又改注文曰“论者,告也”。案:训谒为告,本于《尔雅》。若论字,则古无训为告者,后人之改谬矣。《秦策》及《新序》并作谒。

折韩[编辑]

“秦折韩而攻梁,韩怯于秦,秦韩为一,梁之亡可立而须也。”念孙案:折,读为制,言韩为秦所制,不得不与之共攻梁也。制折古字通(《吕刑》“制以刑”,《墨子·尚同篇》作“折则刑”。《论语·颜渊篇》“片言可以折狱”者,鲁读折为制)。《魏策》作“秦挟韩而攻魏”。挟与制义亦相近。

虽无出甲[编辑]

“虽无出甲,席卷常山之险,必折天下之脊。”念孙案:虽,读曰唯。唯与虽古字通(《大雅·抑篇》“女虽湛乐从,弗念厥绍”。言女唯湛乐之从也。《管子·君臣篇》“故民迂则流之,民流通则迂之。决之则行,塞之则止。虽有明君能决之,又能塞之”。言唯有明君能如此也。《楚辞·离骚》“馀虽修夸以鞿羁兮”。言馀唯有此修夸之行,以致为人所系累也。《庄子·庚桑楚篇》“唯虫能虫,唯虫能天”。《释文》一本唯作虽)。此承上文言秦兵之强如是,是唯无出甲,出甲,则席卷常山,而折天下之脊也。不更言出甲者,蒙上而省也。《留侯世家》曰:“楚唯无强,六国立者复桡而从之。”(《集解》引《汉书音义》曰:“唯当使楚无强,强则六国弱而从之。”)《庄子·人间世篇》曰:“若唯无诏,王公必将乘人而斗其捷。”(郭象注:“汝唯有寂然不言耳。言,则王公必乘人而角其捷辩,以距谏饰非也。”)语意并与此同。

待弱国之救[编辑]

“夫待弱国之救,忘强秦之祸,此臣所以为大王患也。”念孙案:待,当为恃。今作待者,涉上文“待诸侯之救”而误也。上言“秦之攻楚急而诸侯之救楚缓”,故曰“楚待诸侯之救,在半岁之外”。此言“弱国不可恃,而强秦不可忽”。若改恃为待,则非其指矣。《楚策》正作“恃弱国之救”(《楚策》上文“待诸侯之救”,待作恃,亦涉下文“恃弱国之救”而误,当依《史记》改)。

两虎相搏[编辑]

“此所谓两虎相搏者也。”引之曰:搏,本作据,徐广“音戟”正是据字之音,后人不知据字之义,而改据为搏,则与徐音不合,乃又于“音戟”上加或字,谬甚。辩见《楚策》。

饭菽[编辑]

“民之食,大抵饭菽藿羹。”念孙案:饭菽,当为菽饭。菽饭藿羹,相对为文。《韩策》作“豆饭”。豆,亦菽也。姚宏校《韩策》引《春秋后语》亦作“菽饭”。

督过之过楚不过[编辑]

“大王之威,行于山东,敝邑愁居慑处,不敢动摇,唯大王有意督过之也。”《索隐》曰:“督者,正其事而责之。督过,是深责其过也。”念孙案:督,过,皆责也。《晏子春秋·杂篇》曰:“古之贤君,臣有受厚赐而不顾其国族,则过之。临事守职不胜其任,则过之。”《楚辞·九章》曰:“信谗谀之溷浊兮,盛气志而过之。”《吕氏春秋·适威篇》曰:“烦为教而过不识,数为令而非不从。”高诱注曰:“过,责也。”(《广雅》同。)是督、过皆责也。若以过为过失之过,则当言督过,不当言督过之矣。《甘茂传》苏代谓向寿曰:“公奚不以秦为韩求颍川于楚?此韩之寄地也。公求而得之,是令行于楚而以其地德韩也。公求而不得,是韩楚之怨不解而交走秦也。秦楚争强,而公徐过楚以收韩,此利于秦。”案:过楚,谓责楚也。《正义》谓说楚之过失以收韩,亦失之。《张释之传》曰:“释之见谢景帝,不过也。”不过,亦谓不责之也。

赵服[编辑]

“约四国为一以攻赵,赵服,必四分其地。”念孙案:服字义不可通。赵服,当为“赵破”,字之误也。《赵策》作“破赵而四分其地”,是其证。

入仪之梁[编辑]

“乃具革车三十乘入仪之梁。”念孙案:入仪之梁,本作“入之梁”。下文曰“故具革车三十乘而入之梁也”。是其证。入下有仪字,则文不成义。此因上下文仪字而误衍也。《齐策》作“乃具革车三十乘内之梁”。内,即入也。

喜憙[编辑]

“乃使其舍人冯喜之楚。”《索隐》曰:“此与《战国策》同(见《齐策》)。旧本作,误也。”念孙案:《殷本纪》“九侯女不憙淫”。《高祖本纪》“秦人”。《封禅书》“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汉书·郊祀志》作憙。又,《贾谊传》“遇之有礼,故群臣自憙”。桓六年《穀梁传》“陈侯憙猎”。《墨子·鲁问篇》“国家憙音湛湎”。《荀子·尧问篇》“楚庄王以忧而君以憙”。汉有闻憙长韩仁铭,又,《太尉刘宽碑阴》“河东郡闻憙”。《泰山都尉孔宙碑》“逢祈,字伯憙”。《郃阳令曹全碑阴》“故市掾王尊文憙”。是喜字古通作憙,不得以《战国策》改《史记》也。又案:《古今人表》之“司马喜”,《中山策》作憙。《赵策》曰:“无憙志而有忧色”,是《战国策》喜字亦通作憙也。

不得待异日[编辑]

“陈轸过梁欲见犀首,犀首谢弗见,轸曰:吾为事来,公不见轸,轸将行,不得待(《索隐》曰:“轸语犀首,言我故来欲有教汝之事,何不相见。”)异日。犀首见之。”念孙案:《索隐》本“轸语犀首”云云,本在上文“吾为事来”之下,其“不得待异日”五字作一句读。轸言不得待异日,故犀首即出见之也。今本列《索隐》于不得待之下,而以不得待为句,异日为句,大谬。

秦得烧掇焚扜君之国[编辑]

“中国无事,秦得烧掇焚扜(今本此下载《索隐》曰:掇,音都活反。谓焚烧而侵掠也。焚扜,音烦乌,谓烦蹂而牵掣也。《战国策》云:秦且烧爇获君之国,是说其事也。)君之国(此三字上属为句),有事(《索隐》曰:谓山东诸国共伐秦),秦将轻使重币事君之国。”念孙案:中国无事,与有事相对为文。秦得烧掇焚扜君之国,与秦将轻使重币事君之国相对为文。《索隐》“掇音都活反”云云,本在“君之国”下,下注云:“谓山东诸国共伐秦,乃专释有事二字。今本以 “掇音都活反”云云,列入“烧掇焚扜”之下,“君之国”之上,而以“秦得烧掇焚扜”为句,“君之国有事”为句,其失甚矣。单行本亦误(下文“此公孙衍所谓邪”,《索隐》曰:“谓上文犀首云有事,秦将轻使重币事君之国”,故云衍之所谓。今本有事上有君之国三字,亦后人所加,单行本同)。

◎樗里甘茂列传

议之[编辑]

“樗里子、公孙奭二人者,挟韩而议之,王必听之。”念孙案:议下本无之字。此涉下听之而误衍也。《群书治要》引此,作“挟韩而议”,无之字。《秦策》及《新序·杂事篇》并同。

◎白起王翦列传

邢丘[编辑]

“秦尝攻韩,围邢丘,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集解》徐广曰:“平皋有邢丘。”《正义》曰:“邢丘,今怀州武德县东南二十里平皋县城是也。”念孙案:邢丘,魏地,非韩地。徐、张之说,非也。此本作“攻韩围邢”,邢下丘字,衍文耳。《秦策》作“秦尝攻韩邢(此脱围字),困于上党(衍于字)。是其证。邢,即陉之借字也。上文曰:“昭王四十三年,白起攻韩陉城,拔五城。”《正义》曰:“陉庭故城在曲沃县西北二十里。”案:今曲沃县西北十里汾水旁有陉庭城,即桓三年《左传》所谓“曲沃武公伐翼次于陉庭,逐翼侯于汾隰”者也。《秦策》曰:“秦攻韩,围陉。”《韩策》曰:“秦攻陉,韩使人驰南阳之地。”《范雎传》曰:“昭王四十三年,秦攻韩汾陉,拔之。”《韩世家》曰:“桓惠王五年,秦拔我陉城汾旁。十年,秦击我于太行,我上党郡守以上党降赵。”即此所谓“攻韩围邢,困上党。上党之民皆反为赵”者也。又案:宣六年《左传》:“赤狄伐晋,围邢丘。”《杜注》曰:“邢丘,今河内平皋县。平皋故城在今温县东。《秦本纪》昭襄王四十一年,攻魏,取邢丘怀。”徐、张彼《注》,并与此《注》同。《范雎传》曰:“使五大夫绾伐魏,拔怀。后二岁,拔邢丘。” 《秦策》曰:“举兵而攻邢丘,邢丘拔而魏请附。”是邢丘为魏地,非韩地,不得言“攻韩围邢丘”也。

◎孟子荀卿列传

不果所言[编辑]

“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念孙案:果,信也。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是不信所言也。《广雅》曰:“果,信也。”《中庸》“果能此道矣”。谓信能此道也。《孟子·离娄篇》“果有以异于人乎?谓信有以异于人也”。凡书传言果然者,皆谓信然也。

自驺衍与齐之稷下先生如淳于髡慎到环渊接子田骈驺奭之徒[编辑]

念孙案:此本作“自如驺衍与齐之稷下先生,淳于髡、慎到、环渊、接子、田骈、驺奭之徒”。自如者,统下之词。稷下先生,即指淳于髡诸人而言。下文曰:“自如淳于髡以下。”又曰:“自如孟子至于吁子。”《匈奴传》曰:“自如左右贤以下至当户。”皆以自如二字连文。《田完世家》曰:“自如驺衍、淳于髡、田骈、接子、慎到、环渊之徒。”此尤其明证也。后人不晓自如二字之义,而移如字于“淳于髡诸人”之上,则文不成义矣。

[编辑]

“岂寡人不足为言邪。”念孙案:不足为言,不足与言也。《李斯传》“斯其犹人哉,安足为谋”。亦谓安足与谋也。与为一声之转,故谓与曰为。《管子·戒篇》曰:“自妾之身之不为人持接也。”尹知章注:“为,犹与也。”《孟子·公孙丑篇》曰:“不得,不可以为悦;无财,不可以为悦。得之为有财。古之人皆用之”,言得之与有财也。《齐策》曰“犀首以梁为齐战于承匡而不胜”,言以梁与齐战也。《韩策》曰:“严仲子辟人,因为聂政语”,言与聂政语也。《韩诗外传》曰:“寡人独为仲父言,而国人知之,何也?”言独与仲父言也。

◎孟尝君列传

一与文等[编辑]

“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念孙案:文,当为之,字之误也。上文曰“文果代立于薛,是为孟尝君”。自此以下,则皆称孟尝君而不称文。此句独称文,则与上下文不合,故知文为之字之误也。之字指食客言,非指孟尝君言。《太平御览·人事部·待士类》引此,正作“一与之等”(《宾客类》引作“一与文等”。此后人依《史记》改之)。

偶人[编辑]

“见木偶人与土偶人相与语。”念孙案:偶,《索隐》本作禺,注曰:“音偶,又音寓。谓以土木为之。偶,类于人也。”是旧本作禺,有偶、寓二音。后人改禺为偶,又改《注》文曰“偶,音遇”。斯为谬矣。《封禅书》“木禺龙栾车一驷”。《索隐》曰:“禺,一音寓,寄也。寄龙形于木。一音偶,亦谓偶其形于木也。”《后汉书·刘表传论》曰:“其犹木禺之于人也。”是偶人之偶,古通作禺(《管子·海王篇》“禺策之商日二百万”。尹知章曰:“禺,读为偶。”《汉书·匈奴传》“此温偶𬳿王所居地也”。班固《燕然山铭》“斩温禺以衅鼓”。温禺即温偶)。

如有[编辑]

“如有不得还,君得无为土偶人所笑乎。”念孙案:如有,如或也。下文曰“如有齐觉悟,复用孟尝君,则雌雄之所在未可知也”。《袁盎传》曰:“如有遇雾露行道死,陛下竟有杀弟之名,奈何?”皆谓如或也。或与有古同声而通用,说见《释词》。

意疑孟尝君[编辑]

“人或毁孟尝君于齐湣王曰:孟尝君将为乱。及田甲劫湣王,湣王意疑孟尝君。”念孙案:意下本无疑字。意孟尝君者,意即疑也。疑其使田甲劫王也。《文选·长杨赋注》引《广雅》曰:“意,疑也。”《吕氏春秋·去尤篇》曰:“人有亡𫓧者,意其邻之子。”《梁孝王世家》曰:“梁王阴使人刺杀袁盎及他议臣十馀人,于是天子意梁王。”(《汉书·文三王传》同。颜师古曰:“意,疑也。”)《张仪传》曰:“尝从楚相饮,已而楚相亡璧,门下意张仪。”《直不疑传》曰:“其同舍有告归,误持同舍郎金。已去而金主觉,妄意不疑。”皆其证也。后人不知意之训为疑,故又加疑字耳。《太平御览·人事部》引此无疑字。

为雄雄者[编辑]

“此雄雌之国也,势不两立。为雄雄者得天下矣。”顾子明曰:为雄下衍一雄字。为雄二字属下读。

朝趋市[编辑]

“君独不见夫朝趋市者乎?明旦,侧肩争门而入,日暮之后,过市朝者掉臂而不顾。”引之曰:朝趋市,当作趋市朝。朝,音潮。下文过市朝者,即承此文言之。若读朝暮之朝,则与下明旦相复矣。《索隐》出“朝趣市”三字,云:“趣,音娶。”后又出“过市朝”三字,云:“朝,音潮。谓市之行位有如朝列,因言市朝耳。” 则所见本已讹为朝趣市矣。李善注《文选·藉田赋》,引此亦讹(《李注》引朝趋市而不引明旦二字,盖亦以明旦与朝相复,故节之。而不知朝趋市乃趋市朝之讹也)。

◎平原君虞卿列传

罢A57之病[编辑]

“躄者至平原君门,请曰:臣不幸有罢A57之病。”《索隐》曰:“罢A57,背疾。言腰曲而背隆高也。”念孙案:躄非背疾,则罢A57之病,非谓腰曲而背隆高也。罢A57即指躄而言。《说文》“癃,罢病也”。《广雅》“{辟止},A57也。”是躄为“罢A57”之病也。故《淮南·地形篇》“林气多癃”。《天官书·正义》引作“林气多躄”。癃、A57、躄、{辟止},字异而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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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人相与目笑之而未发也。”《索隐》本发作废,注曰:“郑氐云:皆目视而轻笑之,未能即废弃之。”念孙案:废即发之借字(《召南·驺虞篇》“壹发五弇”。《小雅·宾之初筵篇》“献尔发功”。徐邈并读如废。废、发古同声,故字亦相通。《墨子·非命中篇》“发而为刑政”。《上篇》发作废。《列子·仲尼篇》“发无知,何能情。发不能,何能为”。《释文》 “发,一本作废”。《庄子·列御寇篇》“先生既来,曾不发药乎?”《释文》“发,司马本作废。”《齐策》“王何不废将而击之”。废将,即发将)。谓目笑之,而未发于口也。郑氐不达,故误解为废弃。然以此知正文之本作废也。若作发,则不得有此误解矣。后人改废为发,遂失其旧,乃或加“发一作废”四字,以牵合已改之正文,则其谬益甚矣。

衍文十六[编辑]

“今郝曰:秦善韩魏而攻赵者,必以为韩魏不救赵也,而王之军必孤。有以(自以为韩魏至此,凡十六字,皆衍文。说见下)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是使王岁以六城事秦也。”念孙案:上文“赵郝曰:今秦善韩魏而攻王,王之所以事秦必不如韩魏也。”故虞卿复举其词而驳之曰:“是使王岁以六城事秦也。”然则此文当以“必王之事秦不如韩魏也”为一句,而必字之下,“王之事秦”之上,不当有“以为韩魏”云云十六字明矣。此不知何处错简,与上下文皆不相属。《赵策》及《新序·善谋篇》并无此十六字。

予秦地何如毋予孰吉[编辑]

“赵王与楼缓计之曰:予秦地何如毋予,孰吉。”念孙案:此本作“予秦地如毋予(句),孰吉(句)?”如者,与也(《论语·先进篇》“方六七十,如五六十,宗庙之事,如会同”。如字并与与同义)。言予秦地与不予,二者孰吉也。《新序》作“予秦地与无予孰吉”。是其明证矣。今本如上有何字者,后人据《赵策》加之也。《赵策》作“与秦城(句),何如不与(句)?”(今本不与下又有何如二字,亦后人不晓文义而妄加之。辩见《赵策》。)何与孰同义。《赵策》言何如,则不言孰吉。此言孰吉,则不言何如。后人又加何字,斯为谬矣(后人不知如之训为与,故妄加何字)。

强怒[编辑]

“天下将因秦之强怒,乘赵之弊瓜分之。”念孙案:此怒字非喜怒之怒。《广雅》曰:“怒,健也。健,亦强也。”(《后汉书·第五伦传》“鲜车怒马”,李贤注:“怒马,谓马之肥壮。其气愤盈也。”义与此怒字同。)强怒连文,又与下句弊字对文(《赵策》作“因秦之怒,乘赵之敝”。怒与敝对文,亦非喜怒之怒),是怒即强也。上文曰“吾且因强而乘弱”,是其证。

危哉危反[编辑]

“危哉楼子之所以为秦者。”念孙案:此危字非安危之危。危,读为诡。诡,诈也,言其为秦之计甚诈也。楼缓使赵王割地为和,以疑天下而慰秦心,实则示天下以弱而益秦之强,名以为赵,而实以为秦,故曰“诡哉楼子之所以为秦者”。又,《李斯传》:“今高有淫佚之志,危反之行。”危,亦读为诡。诡亦反也,言其行之反常也。曹大家注《幽通赋》曰:“诡,反也。”《吕氏春秋·淫辞篇》曰:“言行相诡,不祥莫大焉。”《贾子·傅职篇》曰:“天子燕业反其学(建本、潭本反讹作及。今从《续汉书·百官志》所引本,或作“燕辟废其学”。后人以《学记》改之也),左右之习诡其师。”《淮南·齐俗篇》曰:“礼乐相诡,服制相反。”是诡与反同义。古字或以危为诡,《汉书·天文志》“司诡星”,《史记·天官书》作危,《淮南·说林篇》“尺寸虽齐,必有诡”,《文子·上德篇》作危。

◎魏公子列传

闲语[编辑]

“侯生乃屏人闲语。”《索隐》曰:“闲,音闲。闲语,谓静语也。”念孙案:闲读闲厕之闲。闲,私也。《项羽纪》:“沛公道茝阳闲行”,谓私行也。“汉王闲往从之”,谓私往也。“王可以闲出”,谓私出也。《韩子·外储说右篇》“秦惠王爱公孙衍,与之闲有所言”,谓私有所言也。《后汉书·邓禹传》“因留宿闲语”。李贤注曰:“闲,私也。”

◎范雎蔡泽列传

辩口[编辑]

“齐襄王闻雎辩口。”念孙案:辩口,本作“辩有口”,谓辩给有口才也。《太平御览·居处部》引此,作“辩有口才”(才字后人所加)。《人事部·辩类》作“辩有口”。《陆贾传》曰:“名为有口辩士。”《朱建传》曰:“为人辩有口。”《武安传》曰:“蚡辩有口。”皆其证。

湖关[编辑]

“王稽辞魏去,过载范雎入秦,至湖关。”念孙案:湖下关字,后人妄加之也。《索隐》本出“至湖”二字,而释之曰:“案:《地理志》京兆有湖县,本名胡,武帝更名湖,即今湖城县也。”《正义》说与《索隐》同,皆但言湖县而不言湖关。《地理志》京兆尹湖,有周天子祠二所,亦不言有湖关。《水经·河水注》“河水东径湖县故城北,昔范叔入关(此谓函谷关),遇穰侯于此”。亦但言遇穰侯于湖县,而不言湖关。又,《文选·解嘲注》引《史记》曰:“窃载范雎入秦,至湖。”则无关字明矣。

砥砨[编辑]

“周有砥砨。”念孙案:砨,本作厄。此因砥字而误加石旁耳。《说文》《玉篇》《广韵》皆无砨字,唯《集韵》有之,注云:“玉名。范雎曰:周有砥砨。”则北宋时《史记》本,已讹作砨。《秦策》正作砥厄。

亡其亡意亦[编辑]

“意者臣愚而不概于王心邪,亡其言臣者贱而不可用乎。”《索隐》曰:“亡,犹轻蔑也。”念孙案:小司马以亡为轻蔑,义不可通。亡,读如无。或言亡,或言亡其,皆转语词也(亡,或作无。《汉书· 货殖传》“宁爵无刁”,孟康曰:“奴自相谓,宁欲免去作民有爵邪?无将止为刁氏作奴乎?”无,发声助也)。《庄子·外物篇》曰:“抑固窭邪?亡其略弗及邪?”《吕氏春秋·审为篇》曰:“君将攫之乎?亡其不与。”《爱类篇》曰:“必得宋乃攻之乎?亡其不得宋且不义,犹攻之乎?”《韩策》曰:“听子之谒而废子之道乎?又亡其行子之术而废子之谒乎?”是凡言亡其者,皆转语词也。《越语》曰:“道固然乎?妄其欺不穀邪?”《赵策》曰:“不识三国之憎秦而爱怀邪?亡其憎怀而爱秦邪?”妄,亦读如无。《鲁仲连传》“亡意亦捐燕弃世,东游于齐乎?”《索隐》断“亡意”为一句,注云:“言若必无还燕意,则捐燕而东游于齐。”案:小司马以“亡意”为无还燕意,亦非也。“亡意”亦者,意亦也。意亦者,抑亦也(抑意古字通。《论语·学而篇》“求之与,抑与之与”。《汉石经》抑作意。《墨子·明鬼篇》“岂女为之与,意鲍为之与”。《庄子·盗跖篇》“知不足邪,意知而力不能行邪?”意,并与抑同。《大戴礼·武王践阼篇》“黄帝颛顼之道存乎?意亦忽不可得见与”。《荀子·修身篇》“不识步道者,将以穷无穷,逐无极与;意亦有所止之与”。《秦策》“诚病乎?意亦思乎?”意亦,并与抑亦同)。或言意,或言意亦,或言意亡(《墨子·非攻篇》“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与意亡非为其上中天之利,而中中鬼之利,而下中人之利,故誉之与”。《非命篇》“不识昔也三代之圣善人与,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与”),或言无意(《贾子·瑰玮篇》“陛下无意少听其数乎?”),或言亡意亦,皆转语词也。《齐策》作“意者亦捐燕弃世东游于齐乎?”意者,亦转语词也(意者,犹言抑者。《汉书·叙传》“其抑者从横之事,复起于今乎?”)。

缪为[编辑]

“范雎缪为曰:秦安得王。秦独有太后穰侯耳。”念孙案:为,犹谓也。言范雎以此言谬谓宦者也(缪,与谬同)。谓为一声之转,故谓或曰为。说见《秦策》“苏代伪为齐王曰”下。

田文[编辑]

“臣居山东时,闻齐之有田文,不闻其有王。”《秦策》田文作田单,鲍彪曰:“史之田文非也。文去齐,至是已十馀年,不得近舍单,远论文也。”吴师道曰:“姚氏云:《后语》亦作文。愚谓举齐事言,不必一时。”念孙案:田文,当依《秦策》作田单。《后语》作文者,校书者依误本《史记》改之耳。吴曲为之说,非也。张载注《魏都赋》,引《史记》正作田单。

万世之后[编辑]

“臣窃为王恐(句),万世之后,有秦国者,非王子孙也。”念孙案:《秦策》作“臣窃为王恐,恐万世之后,有国者,非王子孙也”。此脱一恐字,则与下文义不相属。

为友结友[编辑]

“贵而为友者,为贱也。富而为交者,为贫也。”念孙案:上句友字亦当作交。隶书交字或作,形与友相似,又因下文“胜之友”而误。《索隐》本作“贵而为交”,注曰:“言富贵而结交情深者,为有贫贱之时,不可忘之也。”则上句亦作交明矣。又,《廉颇蔺相如传》“臣尝从大王与燕王会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愿结友。”友亦交之误。《文选·恨赋注》《太平御览·治道部》引此,并作“愿结交”。

持国秉政[编辑]

“吾闻先生相李兑曰:百日之内持国秉政。有之乎。”念孙案:政字后人所加。《索隐》本出“持国秉”三字,而释之曰:“案:《左传》云:国子实执齐秉。(见哀十七年《传》。今本秉作柄。)服虔曰:秉,权柄也。”据此,则秉下本无政字。持国秉,即持国柄也。《绛侯世家》“许负相条侯曰:君后三岁而侯。侯八岁,为将相,持国秉。”是其明证矣(《说文》“柄,或作棅。书传通作秉”。《齐语》“治国家不失其柄”。《管子·小匡篇》作秉。《史记·天官书》“二十八舍主十二州,斗秉兼之”。《周官·鼓人注》“铙如铃,无舌有秉”。并读与柄同)。后人不知秉为柄之借字,故妄加政字。《太平御览·方术部》引此作“持国秉政”,亦后人依《史记》加之。《人事部》引此正作“持国柄”。

曷鼻[编辑]

“先生曷鼻巨肩魋颜蹙齃膝挛。”念孙案:曷,读为遏(《商颂·长发篇》“则莫我敢曷”,《荀子·议兵篇》引此曷作遏)。遏鼻者,偃鼻也。偃鼻者,仰鼻也(《广雅》“偃,仰也”)。故徐广曰:“曷,一作仰。《列女传·辩通传》曰锺离春极丑无双,白头深目弇鼻结喉是也。”偃遏一声之转,偃鼻之为遏鼻,犹偃猪之为遏猪,千金堰之为千金遏也(襄二十五年《左传》“规偃猪”。郑注《周官·稻人》曰:“偃猪,畜流水之陂也。”《禹贡》“荧波既猪”。某氏传曰:“荧泽波水已成遏猪。”遏猪,即偃猪也。《文选》沈约《三月三日诗》“东出千金堰”。李善注:“堰,一作弇。”《水经·穀水注》引河南十二县境簿曰:“河南县城东十五里有千金弇”,即千金堰也。堰,音偃,又于建反。弇,音遏)。小司马不解曷鼻之义,而以为鼻如蝎虫,其失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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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辩智之期与。”念孙案:岂不,岂非也(上文曰“岂非士之愿与”)。又,《游侠传》“不可谓不贤者矣”。不贤者,非贤者也。非不一声之转,故谓非为不。说见《释词》。

不知止不知足[编辑]

“吾闻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有而不知足,失其所以有。”念孙案:止、足二字互误。足与欲为韵,止与有为韵。有,古读若以(见《诗》及《楚辞》)。

◎乐毅列传

嚪秦[编辑]

“令赵嚪秦以伐齐之利(嚪,与啖同)。念孙案:《索隐》本嚪下有说字,是也。《集解》引徐广曰:“嚪,进说之意。”则正文内有说字明矣。说秦伐齐,其大指在嚪之以利,故曰“嚪,进说之意。”《高祖纪》曰:“使郦生、陆贾往说秦将,啖以利”,义与此同也。

以身得察[编辑]

“臣窃观先王之举也,见有高世主之心,故假节于魏,以身得察于燕。”念孙案:察,读为交际之际。际,接也(见《尔雅》及《左传》昭四年注、《孟子·万章篇注》)。言假魏节使于燕,而以身得接见先王也。际与察古同声而通用(《淮南·原道篇》“施四海,际天地”,《文子·道原篇》作“施于四海,察于天地”)。

最胜[编辑]

“夫齐,霸国之馀业,而最胜之遗事也。”念孙案:最,当为冣,字之误也。冣,与骤同(冣,古聚字。《周官·兽医注》“趋聚之节”,《释文》聚,本亦作骤。骤、聚、冣三字,古声并相近,故骤亦通作冣)。骤胜者,数胜也。齐尝破燕灭宋,取楚之淮北,故曰“骤胜之遗事也”。《燕策》正作“骤胜”。

顾反[编辑]

“具符节,南使臣于赵。顾反(句),命起兵击齐。”念孙案:顾反者,还反也。《文选》沈约《锺山诗》注引《苍颉篇》曰:“顾,旋也。”《穆天子传》“吾顾见女”。郭璞曰:“顾,还也。”故还反谓之顾反。《屈原传》曰:“使于齐,顾反,谏怀王。”《吕氏春秋·观表篇》曰:“郈成子为鲁聘于晋,过卫,右宰谷臣止而觞之。顾反,过而不辞。”《韩子·外储说左篇》曰:“曾子之妻之市,其子随之而泣。其母曰:女还。顾反,为女杀彘。”《赵策》曰:“公子魏牟过赵,赵王迎之。顾反,至坐前。”《淮南·人间篇》曰:“阳虎赴围而走。顾反,取其出之者,以戈推之。”皆谓还反也。

不化[编辑]

“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索隐》曰:“言子胥怀恨,故虽投江而神不化,犹为波涛之臣也。”念孙案:小司马误解化字。化者,变也。至于入江而不化,犹言至死不变耳。《燕策》作“故入江而不改”。改,亦变也。上文曰“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不悔与不化,意亦相近。

◎廉颇蔺相如列传

广成传舍[编辑]

“舍相如广成传舍。”念孙案:传下本无舍字。此涉《索隐》传舍而误衍也。《索隐》本出“广成传”三字,而释之曰:“广成是传舍之名。”若正文本作 “广成传舍”,则《索隐》为赘语矣。《太平御览·居处部》引此,有舍字,则所见本已误。左思《魏都赋》“广成之传无以畴”,张载注引此作“舍相如广成传”,与小司马本同,足正今本之误。

请奉盆缶[编辑]

“请奉盆缶秦王以相娱乐。”念孙案:奉,当为奏,字之误也。奏,进也。言请进盆缶于秦王前也。上文“秦王曰:寡人窃闻赵王好音,请奏瑟。”故相如亦曰:“赵王窃闻秦王善为秦声,请奏盆缶秦王以相娱乐。”请奏盆缶,正与请奏瑟相对。今本奏作奉,则非其指矣。《文选·西征赋注》《太平御览·器物部》引此,并作奏。上文又云:“相如奉璧奏秦王。”

大功[编辑]

“我为赵将,有攻城野战之大功。”念孙案:大字后人所加。攻城野战之功,对下文“徒以口舌为劳”言之,而其大自见,无庸更加大字。《文选·西征赋注》《后汉书·寇恂传注》《太平御览·兵部、人事部、疾病部》引此,并无大字。《群书治要》及《通鉴·周纪四》同。

廉颇畏匿之[编辑]

“今君与廉颇同列,廉君宣恶言而君畏匿之。”念孙案:廉颇,当为廉君。下文作廉君,即其证。今作廉颇者,涉上文而误。《文选》卢谌《览古诗》注、曹摅《感旧诗》注引此,并作廉君。《群书治要》同。畏匿之,《览古诗注》引作畏匿,《感旧诗注》引作“畏之匿”。案:作“畏之匿”者是也。今本之字在匿字下,则文不成义。

秦破赵杀将扈辄[编辑]

“秦破赵杀将扈辄于武遂城。”念孙案:赵字本在杀字下。“秦破杀赵将扈辄于武遂城”,作一句读。上文云“大破杀匈奴十馀万骑”,下文云“大破杀赵窗”,皆以破杀连文,《史记》中若是者多矣。今本赵字在杀字上,则当以“秦破赵”为句。案:破,谓破其军,非谓破其国,不得言秦破赵明矣。《索隐》本正作“破杀赵将扈辄”。

◎鲁仲连邹阳列传

过而为政于天下[编辑]

“彼即肆然而为帝,过而为政于天下,则连有蹈东海而死耳,吾不忍为之民也。”《索隐》解过而为政于天下云:“谓以过恶而为政也。”《正义》读至过字绝句,解云:“言秦得肆志为帝,恐有烹醢纳管遍行天子之礼过失也。”徐孚远曰:“此解非也。言秦未能并灭六国,若尊之太过,使得称帝,则为政于天下矣。”念孙案:司马与张固失之,而徐亦未为得也。过而为政于天下,指秦言之,非谓尊之太过也。案:高诱注《吕氏春秋·知士篇》曰,过,犹甚也。言秦若肆然而为帝,甚而遂为政于天下,则吾有死而已,不忍为之民也。过与大义亦相通。《秦策》曰:“弊邑之王所甚说者,无大大王,唯仪之所甚愿为臣者,亦无大大王。”言无过大王也。《魏策》曰: “吾所贤者,无过尧舜。吾所大者,无大天地。”大,亦过也。《韩策》曰:“夫羞社稷而为天下笑,无过此者矣。”《苏秦传》过作大。然则过而为政于天下,犹言大而为政于天下耳。《吕氏春秋注》训过为甚,甚与大义亦相通,故赵岐注《孟子·梁惠王篇》曰:“甚,大也。”

来吾君[编辑]

“子安取礼而来吾君。”念孙案:来下脱待字,当依《赵策》补。

辞让使者三解纷乱[编辑]

“鲁连辞让使者三,终不肯受。”念孙案:辞让下不当有使字,盖衍文也。《赵策》作“辞让者三”。《艺文类聚·人部》《太平御览·封建部、人事部》引此,并作“辞谢者三”。《文选·左思咏史诗注、江淹上建平王书注》引此,并作“辞谢”,皆无使字。又案:诸书引《史记》作辞谢,而今本作辞让,疑后人依《赵策》改之也。又,下文“为人排患释难解纷乱”,文与《赵策》同,而《类聚·人部》《御览·人事部》《文选·咏史诗注、北山移文注》《后汉书·桓荣传论注、荀彧传注》引《史记》皆无乱字。

反外[编辑]

“食人炊骨,士无反外之心。”念孙案:外,当为北。北,古背字(《说文》“北,乖也,从二人相背”。韦昭注《吴语》曰:“北,古之背字。”《管子·君臣篇》“为人君者,倍道弃法而好行私,谓之乱。为人臣者,变故易常而巧官以谄上,谓之腾。乱至则虐,腾至则北”。北,即此所谓反北也)。言虽至食人炊骨,而士卒终无反背之心也。《齐策》作“士无反北之心”,是其证。隶书外字或作𬘡(见《汉司隶校尉鲁峻碑》),形与北相近,故北误为外。《汉书·刘向传》“孝文皇帝居霸陵北临厕”,《张释之传》北误作外。《方言》“燕之北鄙”,今本北误作外,是其证。

而能[编辑]

“捐子之之心,而能不说于田常之贤。”《汉书》作“而不说田常之贤”(《文选》同)。《新序·杂事篇》作“能不说于田常之贤”。念孙案:能,与而同。《汉书》作“而”,《新序》作能,其实一字也。下文“独化于陶钧之上,而不牵于卑乱之语”,《新序》而作能,是其证也。《史记》作而能者,一本作而,一本作能,而后人误合之耳。能字古读若而,故与而通。说见《经义述闻》“能不我知”下。

包尧舜之术[编辑]

“虽包尧舜之术,挟伊管之辩。”念孙案:包,本作蒙。此后人以意改之也。《索隐》本作蒙,注曰:“蒙被尧舜之道”,则旧本作蒙明矣。《新序》《汉书》《文选》并作蒙。

史记第五[编辑]

◎屈原贾生列传

濯淖[编辑]

“濯淖污泥之中。”《索隐》曰:“濯,音浊。污,音乌故反。泥,音奴计反。”念孙案:上言洗濯,下言淖,则文不相属。濯字当读直教反(濯淖,叠韵字)。“濯淖污泥”四字同义。《说文》曰“潘,淅米汁也”。又曰:“周谓潘曰泔。”又曰“滫,久泔也。”《广雅》曰:“濯,滫也。曹宪音直儿反。”《士丧礼》“渜濯弃于坎”。《郑注》曰:“沐浴馀潘水。”《释文》“濯,直孝反”。《丧大记》:“濡濯弃于坎。”皇侃疏曰:“濯,谓不净之汁也。”《广雅》曰:“淖,浊也。”是濯、淖、皆污浊之名。

不获[编辑]

“不获世之滋垢,A147爵然泥而不滓者也。”念孙案:获者,辱也。言不为滋垢所辱也。郑注《士昏礼》曰:“以白造缁曰辱。”是也。下句“泥而不滓”,即承不获言之。《广雅》曰:“获,辱也。”又曰:“弇、辱,污也。”弇,亦获也。古声义同耳。

惩违[编辑]

“惩违改忿兮,抑心而自强。”念孙案:违,非违逆之违。惩,止也。违,恨也。言止其恨,改其忿,抑其心而自强勉也。《广雅》曰:“怨,愇,很,恨也。”愇,与违同。《无逸》曰:“民否则厥心违怨,否则厥口诅祝。”违,亦怨也。诅,亦祝也(《正义》以违为“违命”,失之。辩见《经义述闻》)。《邶风·谷风篇》“中心有违”。《韩诗》曰:“违,很也。很,亦恨也。”班固《幽通赋》“违世业之可怀”。曹大家曰:“违,恨也。”《楚辞》“违”讹作 “连”,《王注》以连为“留连”,失之。

含忧[编辑]

“含忧虞哀兮。”《索隐》曰:“楚词作舒忧娱哀。”念孙案:含,当为舍,字之误也(隶书含或作,又作纮,皆与舍字相似)。舍,即舒字也。《说文》“舒,从予舍声”。《小雅·何人斯篇》“亦不遑舍”,与车盱为韵。《史记·律书》 “舍者,日月所舍。舍者,舒气也”。《左氏春秋》哀六年:“齐陈乞弑其君荼”(《释文》“荼,音舒”),《公羊》荼作舍。《聘礼记》“发气怡焉”,《郑注》曰:“发气,舍息也。”舍息,即舒息。是舒与舍古同声而通用。王注《楚词》曰:“言已自知不遇,聊作词赋以舒展忧思,乐已悲愁,是舒忧娱哀。”义本相承。若云含忧,则与娱哀异义矣。

有命[编辑]

“人生有命兮,各有所错兮。”念孙案:有命,当从宋本作禀命,此涉下句有字而误也。《楚辞》作“民生禀命”。《王注》曰:“言万民禀受天命而生。”

曾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编辑]

“浩浩沅湘兮,分流汨兮。修路幽拂兮,道远忽兮。曾唫恒悲兮,永叹慨兮。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伯乐既殁兮,骥将焉程兮。人生有命兮,各有所错兮。定心广志兮,馀何畏惧兮。曾伤爰哀,永叹喟兮,世溷不吾知,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明以告君子兮,吾将以为类兮。”引之曰:“曾伤爰哀”四句,乃后人据《楚辞》增入,非《史记》原文也。“曾唫恒悲”四句,即“曾伤爰哀”四句之异文,特《史记》在“道远忽兮”之下,《楚辞》在“馀何畏惧兮”之下耳。后人据《楚辞》增入,而不知已见于上文也。“浩浩沅湘兮”以下,每句有兮字,而增“伤爰哀世,溷不吾知”二句下,独无兮字,与《楚辞》相合,其增入之迹,尤属显然。永叹喟兮,《集解》引王逸注曰:“喟,息也。”则后四句之增,盖在裴骃以前矣。又案:此四句似当从《史记》“列于道远忽兮”之下,今循其文义读之,“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怀情抱质兮,独无匹兮”。皆言世莫能知也。“定心广志兮,馀何畏惧兮。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皆言己不畏死也。其叙次秩然不紊,盖子长所见《屈原赋》如此,较叔师本为长。

自投[编辑]

“于是怀石,遂自投汨罗以死。”《索隐》本自投作自沉。念孙案:下文云“自屈原沉汨罗后”。又云“侧闻屈原兮,自沉汨罗”。又云“观屈原所自沉渊”。则作自沉者是也。东方朔《七谏》亦云:“怀沙砾以自沉。”

而宝康瓠[编辑]

“斡弃周鼎兮而宝康瓠。”《索隐》本无而字。念孙案:下句云“腾驾罢牛兮骖蹇驴”,则无而字者是也。《汉书》《文选》兮字并在宝康瓠下,亦无而字。

请对以臆[编辑]

“服乃叹息,举首奋翼,口不能言,请对以臆。”念孙案:《索隐》本臆作意,注曰:“协音臆。”《正义》曰:“协韵音忆。”据此,则正文本作“请对以意”,谓口不能言,而以意对也。今本作臆者,后人以意与息、翼韵不相协,而改之也。不知意字古读若亿,正与息、翼相协。《明夷象传》“获心意也,与食则得息”。国则为韵。《管子·戒篇》“身在草茅之中而无慑意”。与惑色为韵。《楚词·天问》“何所意焉”。与极为韵。《吕氏春秋·重言篇》“将以定志意也”。与翼则为韵。秦之《罘刻石文》“承顺圣意”。与德服极则式为韵。《论语·先进篇》“亿则屡中”,《汉书·货殖传》亿作意,皆其证也。此赋以意与息、翼为韵,故《索隐》《正义》并以意为协韵(下文“好恶积意”,与息为韵。《正义》亦云“协韵音亿”)。若臆字,则本读入声,何烦协韵乎?又案:《文选》作“请对以臆”,亦是后人所改。据李善注云:“请以意中之事对”,则本作意明矣。而今本并《李注》亦改作臆,惟《汉书》作“请对以意”。颜师古曰:“意字合韵宜音亿。《索隐》《正义》皆本于此。”今据以订正。

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编辑]

“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念孙案:《汉书》《文选》并作“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索隐》本出“其死兮若休”五字,则上句亦当与《汉书》《文选》同。今案:“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弇乎若不系之舟”四句,文同一例,且浮、休、舟三字,皆于句末为韵,则《索隐》本是也。今本作“其生若浮兮,其死若休”,盖蒙上文句法而误。

养空而游[编辑]

“养空而游。”念孙案:游,当为浮,字之误也。《索隐》本作浮,注曰:“言体道之人,但养空性,而心若浮舟也。”《汉书》《文选》并作浮,服虔曰:“道家养空,虚若浮舟也。”皆其证。上文“其生兮若浮”,义亦同也。

◎吕不韦列传

且自大君之门[编辑]

“且自大君之门,而乃大吾门。”念孙案:且,当为盍,字之误也。盍,何不也。言何不自大君之门,而乃大吾门也。若作且,则与而乃二字,义不相属矣。《太平御览·居处部》引此作“盍自大君之门,顾乃大吾门”,高诱《吕氏春秋注序》作“何不大君之门,乃大吾之门邪?”皆其证。

所养母[编辑]

“庄襄王所养母华阳后。”念孙案:养字后人所加。庄襄王乃夏姬所生,而华阳后为夫人时,立以为适嗣,故曰“庄襄王所母华阳后”,对下文“真母夏姬”而言也。《索隐》本出“所母华阳后”五字,注曰:“刘氏本作所生母。生,衍字也。今检诸本并无生字。”据此,则养字亦后人所加明矣(后人不解所母二字之义,故妄加养字)。

◎刺客列传

范中行氏[编辑]

“故尝事范中行氏。”念孙案:范中行氏,本作“范氏及中行氏”,今本无氏及二字者,后人依《赵策》删之也。不知古人属文,或繁或省,不得据彼以删此。下文言范中行氏者,前详而后略耳,亦不得据后以删前。《索隐》本出“事范氏及中行氏”七字,解云:“范氏,谓范昭子吉射也。中行氏,中行文子荀寅也。”则有氏及二字明矣。《群书治要》引此,亦作“范氏及中行氏”。

[编辑]

“卒释去之。”念孙案:释,本作睾。古多以睾为释字(《管蔡世家》“郑降楚,楚复睾之”。《魏世家》“与其以秦睾卫,不如以魏睾卫”。《孔子世家》“阳虎因囚桓子,与盟而睾之”。《张仪传》“掠笞数百不服,睾之”。《燕策》“王欲睾臣”。《汉石门颂》“睾艰即安”。《析里桥弇阁颂》“睾散关之崭湿”。《北海相景君铭》“农夫睾耒”。并以睾为释)。《索隐》本作睾,注曰:“音释。”又,《田儋传》“乃释齐”。《索隐》本亦作睾,注曰:“古释字。” 今本皆改睾为释,而删去其注。后人之妄也。

众终莫能就请益其[编辑]

“臣欲使人刺之,众终莫能就。”念孙案:众与终一字也。《鄘风·载驰篇》“众稚且狂”,众即终字,犹言终温且惠,终窭且贫也(说见《经义述闻》)。《史记·五帝纪》“怙终贼刑”。徐广曰:“终,一作众。”《周颂·振鹭篇》“以永终誉”,《后汉书·崔骃传》终作众,是古字多借众为终也。今本作“众终莫能就”者,一本作众,一本作终,而后人误合之耳(或读“臣欲使人刺之众”为句,非也。“欲使人刺之”,与众字意不相属)。《韩策》作“臣使人刺之,终莫能就”。是其明证矣。又,下文“请益其车骑壮士,可为足下辅翼者”。《韩策》益其作益具,于义为长。

生得失[编辑]

“今杀人之相,相又国君之亲,此其势不可以多人。多人,不能无生得失。生得失,则语泄。”《索隐》本出“不能无生得”五字,解云:“《战国策》作无生情。言所将人多,或生异情,故语泄。此云生得,言将多人,往杀侠累后又被生擒而事泄。亦两通也。”念孙案:如《索隐》说,则《史记》本作“不能无生得”(《齐语》“若不生得以戮于群臣,犹未得请也”。昭二十三年《公羊传》“君死于位曰灭,生得曰获”。《项羽纪》“楚下荥阳城,生得周苛”。《淮阴侯传》“有能生得广武君者,购千金”)。今本得下有失字,乃后人以意加之也。又,《索隐》引《韩策》作“无生情”,而今本亦作“无生得失”,则又后人据《史记》改之也。

皮面[编辑]

“因自皮面决眼自屠出肠。”《索隐》曰:“皮面,谓刀割其面皮,欲令人不识。”念孙案:如小司马说,则当云“割面皮”,不当云“皮面”矣。今案:《广雅》曰:“皮,离也。”又曰:“皮,剥也。”然则皮面者,谓以刀自剥其面也。王褒《僮约》曰:“落桑皮棕。”皮之为言犹披也。《续列女传》曰:“聂政自披其面。”是皮与披同义。

购悬之[编辑]

“韩取聂政尸暴于市,购问莫知谁子。于是韩购悬之,有能言杀相侠累者,予千金。”念孙案:购悬之,当为悬购之。谓悬金以购之也。下文曰:“王悬购其名姓千金。”《韩策》曰:“悬购之千金。”皆其证。

目摄之[编辑]

“荆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盖聂怒而目之,荆轲出。人或言复召荆卿,盖聂曰: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往。是宜去,不敢留。使使往之,主人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使者还报,盖聂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索隐》曰:“摄,犹整也。谓不称己意,因怒视以摄整之也。”《正义》曰: “摄,犹视也。”念孙案:《索隐》解摄为整,不合语意。《正义》解摄为视,古无此训。皆非也。摄,读为慑。郑注《乐记》曰:“慑,犹恐惧也。言曩者吾怒目以惧之,彼固不敢不去也。”(恐谓之惧,使人恐亦谓之惧。昭十二年《左传》:“楚子围徐以惧吴”,是也。恐谓之慑,使人恐亦谓之慑,《吕氏春秋·论威篇》“威所以慑之”,是也。)襄十一年《左传》“武震以摄威之”《释文》曰:“摄,如字。又之涉反。”是慑与摄通(《卫将军骠骑传》“慑慑者弗取”,《汉书》作“摄詟”。《乐记》“柔气不慑”,《说苑·修文篇》作摄)。《韩诗外传》曰:“上摄万乘,下不敢敖乎匹夫。”

揕其匈[编辑]

“臣左手把其袖,而右手揕其匈。”《集解》徐广曰:“揕,一作抗。”《索隐》曰:“揕,谓以剑刺其胸也。抗,拒也。”其义非。念孙案:抗与揕声不相近,揕字无缘通作抗。抗,当为抌。俗书从之字作冗,从亢之字作A58,二形相似,故抌讹为抗。《说文》“抌,深击也”。《广雅》曰:“抌,刺也。”《集韵》抌、揕并陟甚切。揕之为抌,犹湛之为沈也。《燕策》作“右手揕抗其胸”。“抗”亦“抌”字之讹。且亦是一本作揕,一本作抗,而后人误合之耳。姚宏校本云:“一无抗字”是其证矣。《列子·黄帝篇》“挡扌必挨抌”,《释文》云:“抌,方言,击背也。一本作抗,违拒也。”亦未知抗即抌之讹耳。

腐心[编辑]

“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引之曰:“腐,读为拊。《尔雅》曰:辟,拊心也。《郭注》谓椎胸也。《燕策》正作拊心。《索隐》训腐为烂非是。”

◎李斯列传

郡小吏[编辑]

“年少时为郡小吏。”念孙案:《索隐》本郡作乡,注曰:“刘氏云:掌乡文书。”据此,则刘与小司马本皆作乡。乡,谓上蔡之乡也。今本乡误为郡,又于《注》内加“郡一作乡”四字,斯为谬矣。《太平御览·兽部》引此作郡,则所见本已误。《艺文类聚·兽部》引此,正作乡。

胥人者去其几也[编辑]

“胥人者,去其几也。成大功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索隐》解上二句曰:“胥人,犹胥吏小人也。去,犹失也。几者,动之微。言小人不识动微之会,故每失时也。”《正义》曰:“胥,相也。几,谓察也。言关东六国与秦相敌者,君臣机密,并有瑕衅,可成大功而遂忍之。”念孙案:《索隐》误解胥字,《正义》则大误矣。胥者,须也(见《孟子·万章篇》赵注、《汉书·叙传》应劭注),须,待也。去,当为失,字之误也。言人有衅可乘,不急乘其衅而待之,是自失其几也。故下文曰“成大功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又曰“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复强,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怠而不急就,即此所谓胥也。

灶上骚除[编辑]

“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贤,由灶上骚除(由,与犹同。骚,与扫同),足以灭诸侯,成帝业。”《太平御览·人事部》引此,灶字上有老妪二字。念孙案:《索隐》曰:“言秦欲并天下,若炊妇扫除灶上之不净,不足为难。”据此,则正文内有老妪二字明矣。

阿缟[编辑]

“阿缟之衣,锦绣之饰。”徐广曰:“齐之东阿县,缯帛所出。”念孙案:徐以上文云“江南金锡,西蜀丹青”,故以阿缟为东阿所出之缟也。今案:“阿缟之衣”,与“锦绣之饰”相对为文。则阿为细缯之名,非谓东阿也。阿,字或作襜。《广雅》曰:“襜,缟,练也。”《楚辞·招魂》“蒻阿拂壁”。蒻,与弱同。阿,细缯也。言以弱阿拂床之四壁也(《王注》以蒻为蒻席,阿为曲隅,皆失之。辩见《楚辞》)。《淮南·修务篇》“衣阿锡,曳齐纨”,《高注》曰: “阿,细縠。锡,细布。”(《列子·周穆王篇》张湛注同。)《汉书·礼乐志》“曳阿锡,佩珠玉”。如淳曰:“阿,细缯。锡,细布。”《司马相如传》“被阿锡,揄纻缟”。张揖注,与如淳同。

快耳目[编辑]

“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念孙案:声能快耳,不能快目。目字后人所加。《文选》无目字。旧本《北堂书钞·乐部》六出“弹筝快耳”四字,引《史记》“弹筝搏髀而歌呜呜快耳者”。亦无目字(陈禹谟依俗本增目字)。《艺文类聚·乐部》四、《太平御览·乐部》十四,所引并无目字。

秋霜降水摇动[编辑]

“故秋霜降者草华落,水摇动者万物作。”念孙案:《索隐》本出“水摇者万物作”六字,注曰:“水摇者,谓冰泮而水动也。”据此,则正文内本无动字,盖因注文而误衍也。此二句原文当本作“霜降者草华落,水摇者万物作”。今本作“水摇动”,则多一字。后人不达,又于上句内加秋字,以对下句耳。不知 “霜降”“水摇”,相对为文。若“秋霜降”与“水摇动”,则参差不协。且下句不言春,而上句独言秋,亦为不类矣。又案:《索隐》训摇为动,则正文内本无动字,后人不知动为衍文,又改《注》文之水动为摇动,以牵合正文,甚矣其谬也。

足以为寒心[编辑]

“祸及子孙,足以为寒心。”念孙案:此本作“足为寒心”。足下有以字,则文不成义。《文选·报任少卿书》注引此,正作“足为寒心”。《燕策》曰:“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怨于燕,足为寒心。”又其一证矣。

直驰道[编辑]

“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驰道。”念孙案:直驰道,当作“直道驰道”。《秦始皇纪》“二十七年,治驰道”。《集解》应劭曰:“驰道,天子道也,若今之中道然。”《六国表》曰:“始皇三十五年,为直道。道九原,通甘泉。”《蒙恬传赞》曰:“蒙恬为秦堑山堙谷,通直道。”是直道与驰道不同。今本直下脱道字,则文义不明。《群书治要》引此,正作“治直道驰道”。

◎蒙恬列传

敦于事[编辑]

“帝以高之敦于事也,赦之。”念孙案:敦于事,勉于事也。《尔雅》曰:“敦,勉也。”《曲礼》曰:“敦善行而不怠。”《大戴礼·五帝德篇》曰:“长而敦敏。”《秦会稽刻石》文曰:“和安敦勉。”

◎张耳陈馀列传

嫁庸奴亡其夫去[编辑]

“外黄富人女甚美,嫁庸奴亡其夫去抵父客。”《集解》于亡其夫下注曰:“一云其夫亡也。”念孙案:一本是也。嫁字后人所加,亡字本在其夫下。“庸奴其夫”为句,“亡去”为句,“抵父客”为句。《汉书》作“外黄富人女甚美,庸奴其夫(师古曰:“言不恃赖其夫,视之若庸奴。”),亡邸父客”(如淳曰:“父时故宾客也。”)。是其证也。因亡字误在其夫之上,遂与庸奴二字义不相属,后人不得其解,辄于庸奴上加嫁字,而读“嫁庸奴”为句(《廿二史札记》谓所嫁者乃庸奴,故逃之。非也。既为富人女,而又甚美,则无嫁庸奴之理),“亡其夫”为句,其谬甚矣。徐广读“其夫亡”为句,亦非。

窃闻公之将死[编辑]

“窃闻公之将死,故吊。”念孙案:闻字当从《汉书·蒯通传》作闵。闵,忧也。

◎淮阴侯列传

特劫于威强耳[编辑]

“项王所过无不残灭者,天下多怨,百姓不亲附,特劫于威强耳。”念孙案:强,读勉强之强。强下当有服字。劫于威三字连读,强服二字连读。言百姓非心服项王,特劫于威,而强服耳。下文云“今楚强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爱也”。语意正与此同。今本脱去服字,则当以威强连读,而读强为强弱之强,非其指矣。《汉书》及《新序·善谋篇》强下皆有服字。颜师古曰:“强音其两反。”是其证。

何所不[编辑]

“今大王诚能反其道,任天下武勇,何所不诛以天下城邑。封功臣,何所不服。以义兵从思东归之士,何所不散。”念孙案:三所字皆后人所加。《索隐》本出“何不诛”三字,注曰:“刘氏云:言何所不诛也。”又出“何不散”三字,注曰:“刘氏云:用东归之兵,击东方之敌,无不散败也。”则正文内无三所字明矣。《汉纪》有三所字,亦后人据误本《史记》加之。《汉书》《新序》并无三所字。《盐铁论·结和篇》“夫以天下之力勤何不摧,以天下之士民何不服”。句法与此同。

欲反汉[编辑]

“汉之败却彭城,塞王欣、翟王翳亡汉降楚。齐赵欲反汉,与楚和。”念孙案:欲反汉,当依宋本、游本作亦反汉。亦者,承上之词。此时诸侯皆反汉而与楚,非但欲反也。《汉书》正作“齐赵魏亦皆反,与楚和”。

倍则战之[编辑]

“吾闻兵法:十则围之,倍则战之。”念孙案:宋本战下无之字,是也。十则围之者,言我兵十倍于彼,则围之也。倍则战者,言我兵倍于彼,则与之战也。战下不当有之字。此涉上句而误衍耳。《太平御览·兵部一》,引《史记》无之字。《汉书》及《通典·兵十三》并同。《孙子·谋攻篇》“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能,乃也(古谓乃为能。说见《汉书》“能或灭之”下)。言兵数相敌,乃与之战也。今本战下有之字,亦涉上文而衍。《御览》引《孙子》亦无之字。

[编辑]

“今韩信兵号数万,其实不过数千,能千里而袭我,亦以罢极。”念孙案:此能字非才能之能。能,犹乃也。言信兵不过数千,乃千里而袭我,亦已疲极也。又,《自序》述《佞幸传》曰:“非独色爱,能亦各有所长。”能,亦乃也。言非独以色见爱,乃亦各有所长也。乃与能古声相近,故义亦相通。说见《释词》。

须臾[编辑]

“足下所以得须臾至今者,以项王尚存也。”念孙案:此须臾与《中庸》“道不可须臾离”异义。须臾,犹从容、延年之意也。言足下所以得从容至今不死者,以项王尚存也。《汉书·贾山传》“愿少须臾毋死,思见德化之成也”。少须臾,即少从容,亦延年之意也。故《武五子传》“奉天期兮不得须臾”张晏曰:“不得复延年也。”从容、须臾,语之转耳。

怀诸侯之德[编辑]

“案齐之故,有胶泗之地,怀诸侯之德。”念孙案:此当从游本作“怀诸侯以德”。今本以作之者,涉上两之字而误。《汉书》正作“怀诸侯以德”。

东杀龙且[编辑]

“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乡以报。”念孙案:东杀龙且,本作“遂杀龙且”,后人改遂为东者,欲与上南下西相对耳。不知摧楚兵,杀龙且,本是一事。若云“南摧楚兵,东龙杀且”,则分为二事矣。《汉书》《汉纪》并作“遂斩龙且”。

知者决之断也[编辑]

“故知者,决之断也。疑者,事之害也。”念孙案:知者决之断,当作“决者知之断”。下句“疑者事之害”,正与此相反也。有智而不能决,适足以害事,故下文又申之曰“智诚知之,决弗敢行者,百事之祸也”。

◎韩王信卢绾列传

后复破之[编辑]

“至晋阳,与汉兵战。汉大破之,追至于离石,后复破之。”念孙案:此言汉兵破匈奴于晋阳,复追破之于离石。复上不当有后字,后即复之误也(篆书复字作,后字作,隶书复字作,后字作后,形并相似,故复误作后。《穆天子传》“比及三年,将复而野”。《管子·任法篇》“令出而复反之”。《荀子·成相篇》“恨复遂过不肯悔”。《赵策》“复合与踦重者,皆非赵之利也”。今本复字并误作后。《史记·齐悼惠王世家》“已而复闻齐初与三国有谋”。《绛侯世家》“复击破绾军沮阳”。《汉书》复字并误作后)。今作后复破之者,一本作复,一本作后,而后人误合之耳。《汉书·韩王信传》无后字。

代上谷[编辑]

“闻冒顿居代上谷,高皇帝居晋阳,使人视冒顿,还报曰:可击。上遂至平城。”念孙案:闻冒顿居代上谷,衍上字。《汉书》作“居代谷”是也(《管子·轻重戊篇》曰:“代王将其士卒,葆于代谷之上。”《盐铁论·伐功篇》曰:“赵武灵王逾句注,过代谷。”《汉书· 梅福传》曰:“孝文皇帝起于代谷。”《水经·漯水注》曰:“代谷者,恒山在其南,北塞在其北。谷中之地,上谷在东,代郡在西。”)。《主父偃传》曰:“高皇帝闻匈奴聚于代谷之外,而欲击之。御史成进谏不听,遂北至于代谷,果有平城之围。”是代谷与平城相近,若上谷,则去平城远矣。又案:汉之沮阳为上谷郡治,即唐之妫州也。今本云“冒顿居代上谷”,而《正义》于上谷下注云:“今妫州。”则张氏所见本已误衍上字。

黥之[编辑]

“上自击东垣,东垣不下,卒骂上。东垣降,卒骂者斩之,不骂者黥之。”念孙案:黥,当从《高祖纪》作原。原之,谓宥之也。今作黥者,原误为京(隶书原或作A59,京或作A60,二形相似,故原误为京。《檀弓》“是全要领以从先大夫于九京也”,郑注:“京盖字之误,当为原。”)。后人又加黑旁耳。若不骂者亦黥之,则人皆不免于罪矣。

◎田儋列传

非直手足戚也[编辑]

“蝮螫手则斩手,螫足则斩足。何者?为害于身也。今田假、田角、田闲于楚赵,非直手足戚也,何故不杀。”《汉书》作“非手足戚,何故不杀?”《汉纪》作“岂有手足之戚,何故不杀?”念孙案:此则非直手足戚也,直字当为有字之讹(直字俗作直,形与有相近)。

无不莫能图[编辑]

“无不善画者,莫能图。何哉。”念孙案:无不,当为不无。莫能图,当为莫图。此言田横之高节,与其客之慕义从死,天下非无善画者,何故不为之作图?故曰“不无善画者,莫图。何哉?”今本不无作无不,莫图作莫能图,则非其指矣。《索隐》本出“不无善画者莫图何哉”九字(今本不无作无不,乃后人依误本改之),注曰:“言天下非无善画之人,而不知图画田横及其党慕义死节之事。何故哉?”是其证。

◎樊郦滕灌列传

肩蔽[编辑]

“亚父谋欲杀沛公,令项庄拔剑舞坐中,欲击沛公。项伯常肩蔽之。”念孙案:肩,当为屏,字之误也。《汉书》作“屏蔽”。谓以身屏蔽之,非谓以肩蔽之也。《项羽纪》曰:“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亦拔剑起舞,常以身翼蔽沛公。”彼言翼蔽,犹此言屏蔽矣。

◎张丞相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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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后戚姬子如意为赵王,年十岁,高祖忧即万岁之后不全也。”念孙案:即,犹或也。言高祖忧万岁之后,赵王或不全也。即与或古同义。《越语》“大夫种曰:有带甲五千人,将以致死,无乃即伤君王之所爱乎。”言或伤君王之所爱也。《尔雅·释地》曰:“西方有比肩兽焉,与邛邛歫虚比,为邛邛寔虚啮甘草,即有难,邛邛歫虚负而走。”言或有难也。即训为或,又训为若,互见《匈奴》《酷吏》二传。

有坚忍质直[编辑]

“御史大夫周昌,其人有坚忍质直。”念孙案:坚忍质直上不当有有字,盖衍文也。《太平御览·职官部》引此无有字。《汉书·周昌传》作“其人坚忍伉直”,亦无有字。

子类[编辑]

“封为北平侯,孝景前五年,苍卒,子康代侯,八年,卒,子类代侯。”《集解》徐广曰:“类,一作A61,音聩。”《索隐》单行本注曰:“案:《汉书》云:传子至孙毅,有罪,国除。今此云康代侯,八年卒,子A61代侯。则A61即毅也。”(以上《索隐注》。)今《汉书·张苍传》作类,又,《史记·高祖功臣侯者表》作预,《汉表》作类。念孙案:此字本作A62,或作A61,并读如聋聩之聩。今本《史记》《汉书》作类,即A62之讹也(《易林》“家人之咸,视听耸A62。”今本A62讹作类)。《说文》“A62,痴颠不聪明也。从页豙声”(豙音毅)。《玉篇》“音毅,又音聩”。《集韵》“A62、A61并与聩同音”(“A61字注”曰:“汉有北平侯A61。”即此所谓子A61代侯者)。故徐广曰:“A62,一作A61。音聩也。”若作类,则不与A61聩同音矣。隶书类字或作A63(见《汉外黄令高彪碑》),形与A62相似,故A62讹作类。《功臣表》作预,《索隐》引《汉书》作毅,皆A62之讹也。

他官[编辑]

“错所穿非真庙垣,乃外弇垣,故他官居其中。”念孙案:他官二字,义无所取,当从《汉书》作弇官。颜师古曰:“弇,谓散辈,如今之散官。”是也(《周官·槁人》“掌共外内朝弇食者之食”注:“弇食者,谓留治文书,若今尚书之属诸上直者。”释曰:“弇,散也。外内朝上直诸吏,谓之弇吏,亦曰散吏。以上直不归家宿,槁人供之,因名弇食者。”案:弇食者上直外内朝,与此言弇官居其中同义)。弇与它字形相近,当是弇误为它,后人又改为他耳。

◎郦生陆贾列传

三皇[编辑]

“继五帝三皇之业。”念孙案:三皇,当从《汉书》《汉纪》《说苑·奉使篇》作三王。汉承周秦之后,故云“继五帝三王之业”。若作三皇,则非其指矣。《太平御览·奉使部》引《史记》,亦作三王。

◎刘敬叔孙通列传

胪句传[编辑]

“大行设九宾胪句传。”念孙案:胪下本无句字。此后人依《汉书》加之也。《索隐》本出“九宾胪传”四字,注曰:“《汉书》云:设九宾胪句传。苏林云:上传语告下云胪,下传语告上云句。”则《汉书》有句字,而《史记》无句字,明矣。《集解》引《汉书音义》曰:“传从上下为胪。”但释胪字而不释句字,又其一证也。又案:《索隐》引韦昭云:“九宾,则《周礼》九仪也。谓公侯伯子男孤卿大夫士。汉依此以为胪传也。”又,《汉书·百官表》“大鸿胪”。应劭曰:“郊庙行礼,赞九宾,鸿声胪传之也。”应劭、韦昭皆但言胪传,而不言胪句传,与《史记》同,是言胪即可以该句也。后人于《史记》加入句字,则与《注》内《汉书》云“胪句传”之语不合,乃或删去此语,以牵合已误之正文,其失甚矣。

莫能习[编辑]

“先帝园陵寝庙,群臣莫能习。”念孙案:莫能习,当从《汉书》作莫习。莫习者,谓群臣未习此礼,非谓莫能习也。能字后人所加。《北堂书钞·设官部》《艺文类聚·职官部》引《史记》,并无能字。

◎季布栾布列传

黄金百斤[编辑]

“楚人谚曰: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念孙案:百与诺为韵(百古读若博。《庄子·秋水篇》“闻道百”,与若为韵。《汉书·邹阳传》“鸷鸟累百”,与鹗为韵。蔡邕《独断》“蜡祝辞岁取千百”,与宅、壑、作为韵),斤字后人所加也。《汉书·食货志》“马至匹百金”薛瓒曰:“秦以一溢为一金,汉以一斤为一金。”(见《平准书集解》。)此言“黄金百”即是“百斤”,无烦加斤字也。《汉书·季布传》无斤字。

项王所以遂不能西徙以彭王居梁地[编辑]

“方上之困于彭城,败荥阳、成皋间,项王所以遂不能西,徙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徙,宋本作徒。念孙案:此当从《汉书》作“项王所以不能遂西(句)”,“徒以彭王居梁地与汉合从苦楚也”。宋本遂字误在不能上,今本徒字又误作徙,遂致文不成义。《太平御览·人事部》引《史记》,正与《汉书》同。

◎袁盎晁错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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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主岂可与同坐哉?”念孙案:与,犹以也,故《汉书》作以。《货殖传》曰:“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与,亦以也,互文耳。以与一声之转,故古或谓以为与。说见《释词》。

乃以刀决张道从醉卒直隧出[编辑]

“乃以刀决张,道从醉卒直隧出。”《集解》如淳曰:“决开当所从亡者之道。张,音帐。《汉书》颜师古注义同。”念孙案:道与决张,义不相属。如、颜皆以道为道路之道,上属为句,非也。道读曰导,下属为句。隧字当在直字上,“醉卒隧”三字连读,“直出”二字连读(今本直字误在隧字上,则文不成义。《汉书》作“道从醉卒直出”)。醉卒隧者,当醉卒之道也。谓决开军帐,导之从醉卒道直出也。《说苑·复恩篇》作“乃以刀决帐,从醉卒道出”(宋本《说苑》从醉误为醉从,今本又误为率徒)。醉卒道,即醉卒隧也。隧训为道,则上道字非谓道路明矣。

后曹辈[编辑]

“梁刺客后曹辈,果遮刺杀盎安陵郭门外。”念孙案:后曹下本无辈字。曹,即辈也。且后曹二字,即承上“后刺君者十馀曹”而言,则曹下愈不当有辈字,盖因上《集解》内有“如淳曰曹辈”而误衍也。《汉书》无辈字。

◎张释之冯唐列传

一人[编辑]

“廷尉奏当,一人犯跸当罚金。”念孙案:一人二字,于义无取,当从宋本作此人。此涉上文有“一人从桥下走出”而误也。《艺文类聚·水部》引《史记》作一人,亦后人依误本《史记》改之。《初学记·地部》《太平御览·仪式部》引《史记》,并作此人。《汉书》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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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新大入朝郤,杀北地都尉昂。”念孙案:昂,本作弇,浅学人改之也。《索隐》本作弇,注云:“都尉姓孙名弇。”今既改正文为昂,又删去《注》内名弇二字矣。《孝文纪》《匈奴传》及《惠景间侯者表》,并作弇。《汉书》《汉纪》同。

万三千[编辑]

“遣选车千三百乘,彀骑万三千。”念孙案:万三千下脱去匹字。《苏秦传》曰:“车千乘,骑万匹。”又曰:“车六百乘,骑五千匹。”皆以乘、匹对文,此亦当然。《太平御览·兵部》引此,正作“彀骑万三千匹”。《汉书·冯唐传》同。《李牧传》亦云:“具选车,得千三百乘,选骑得万三千匹。”

南友[编辑]

“西抑强秦,南友韩魏。”念孙案:友,当从宋本、游本作支,字之误也。《太平御览·兵部》九,引此正作支。《汉书》同。

◎田叔列传

勮力易处[编辑]

“邑中人民俱出猎,任安常为人分麇鹿雉兔,部署老小当壮勮易处。”念孙案:勮易下本无处字。部署老小当壮勮易者,当,丁也;勮,难也(今俗作剧)。言部署其人之老小丁壮及事之难易也。《群书治要》引《六韬·龙韬篇》曰:“知人饥饱,习人勮易。”《后汉书·章帝纪》曰:“驾言出游,欲亲知其勮易。”《列女传》曰:“执务私事,不辞勮易。”(李贤注:“勮,犹难也。”)是古谓难易为勮易也。勮易下不当有处字,《太平御览·人事部、资产部、兽部》引此,皆无处字。

◎扁鹊仓公列传

终日[编辑]

“终日,扁鹊仰天叹曰。”念孙案:此终日,非谓终一日也。终日,犹良久也。言中庶子与扁鹊语良久,扁鹊乃仰天而叹也。《吕氏春秋·贵卒篇》曰: “所为贵𬭤矢者(今本𬭤讹作镞。辩见《淮南·兵略篇》),为其应声而至。终日而至,则与无至同。”言良久乃至,则与不至同也(《高注》:“终一日乃至。”失之)。《素问·脉要精微》论曰:“言而微,终日乃复言者,此夺气也。”亦谓良久乃复言也。良久谓之终日,犹常久谓之终古矣(郑注《考工记》曰: “齐人之言终古,犹言常也。”)。

破阴绝阳之色已废脉乱[编辑]

“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破阴绝阳之色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念孙案:“破阴绝阳”以下十字,文不成义。此本作“破阴绝阳(句),色废脉乱(句),故形静如死状(句)。”上文“血脉治也”。《正义》引此文云:“色废脉乱,故形静如死状”,是其证也。今本色上有之字,乃涉上文两之字而衍。其已字,即色字之误而衍者耳。《太平御览·方术部》引此有之已二字,乃后人依误本《史记》加之。其《人事部·脉类》引此,无之已二字。

疑殆[编辑]

“良工取之,拙者疑殆。”念孙案:此殆字非危殆之殆。殆,亦疑也,古人自有复语耳,言唯良工为能取之,若拙工则疑而不能治也。襄四年《公羊传注》曰:“殆,疑也。”《论语·为政篇》“思而不学则殆”。言无所依据,则疑而不决也。又曰“多闻阙疑,慎言其馀,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馀,则寡悔”。殆,亦疑也。悔,亦尤也。变文协韵耳(《大雅·生民篇》“庶无罪悔”,郑笺曰:“无有罪过。”襄二十九年《公羊传》:“天苟有吴国,尚速有悔于予身。”何注曰:“悔,咎也。”)。《吕氏春秋·去尤篇》“以黄金主殳者殆”。《庄子·达生篇》作“以金注者昏”。昏,迷也。殆即疑殆之殆,亦迷惑之意也。

体病[编辑]

“后五日,桓侯体病。”念孙案:体病,当为体痛,字之误也。桓侯之病,由腠理而血脉,而肠胃,而骨髓,至此则病发而体痛。故《养生论》曰:“桓侯以觉痛之日,为受病之始。”若言体病,则非其指矣。《太平御览·人事部、方术部》引此,作“体病”,则所见本已误。《文选·为石仲容与孙皓书注》引此正作体痛。《韩子·喻老篇》《新序·杂事篇》亦作体痛。

[编辑]

“受读解验之,可一年所。”念孙案:一年所,犹言一年许也。许与所声近而义同。《小雅·伐木篇》“伐木许许”,《说文》引作“伐木所所”。《汉书·疏广传》“数问其家金馀尚有几所”,颜师古曰:“几所,犹言几许也。”是其证。下文曰“要事之三年所”,又曰“今庆已死十年所”,又曰“肾部上及界要以下者,枯四分所”,又曰“十八日所而病愈”。《续滑稽传》曰:“率取妇一岁所者,即弃去。”《汉书·游侠传》曰:“原涉居谷口半岁所。”《檀弓注》“封高四尺所”。《正义》曰:“所是不定之辞。”义并与此同。

蹶人中前溲[编辑]

“齐郎中令循病,众医皆以为蹶人中而刺之。臣意诊之,曰涌疝也,令人不得前后溲。饮以火齐汤,一饮得前溲,再饮大溲,三饮而病愈”(今本病误作疾。据宋本及《太平御览》引改)。念孙案:蹶人中,人,当为入,字之误也。蹶,亦作厥。《释名》曰:“厥,逆气从下厥起,上行入心胁也。”故曰“蹶入中。”《太平御览·方术部》引此,正作“蹶入中。”下文“齐北宫司空命妇出于病,众医皆以为风入中,病主在肺,刺其足少阳脉。臣意诊其脉,曰病气疝,客于旁光,难于前后溲”。事与此相类也。又案:一饮得前溲,前下当有后字。言一饮而前后溲始通,再饮则大溲也。大溲二字,兼前后言之,则上句原有后字明矣。《太平御览》引此,正作“一饮得前后溲”。下文“齐王太后病,臣意饮以火齐汤,一饮即前后溲”。事与此相类也。

顺清[编辑]

“并阴者脉顺清而愈。”念孙案:清,读为动静之静。上文“肝气浊而静”,徐广曰:“一作清。”下文“病重而脉顺清”,清,并与静同。

流汗出蒨[编辑]

“病得之流汗出氵循。氵循者,去衣而汗晞也。”氵循,刘伯庄“音巡”。引之曰:氵循,当为滫,读与修同。《王风·中谷有蓷篇》“暵其修矣”。《毛传》曰:“修,且干也。”《释名》曰:“脯。”又曰:“修,修缩也,干燥而缩也。”《小雅·湛露传》曰:“晞,干也。”是修晞皆干也。作滫者,假借字耳。流汗出滫者,流汗出而干也。故下文曰“滫者,去衣而汗晞也”。隶书循、修二字相似,故滫讹作氵循(《系辞传》“损,德之修也。”《释文》曰:“修,马作循。”《庄子·大宗师篇》“以德为循”,《释文》“循,本亦作修”。《史记·历书》“朕唯未能循明也”。《汉志》“循”作“修”。《商君传》“汤武不循古而王”,《索隐》曰:“《商君书》作修古。”汉《北海相景君碑阴》:“故[A18K]行都昌台邱暹。”《金石录》曰:“案:《后汉书·百官志》注河南尹官属,有循行一百三十人。而《晋书·职官志》州县吏皆有循行。今此碑阴载故吏都昌台邱暹而下十九人,皆作[A18K]行,他汉及晋碑数有之,亦与此碑阴所书同。岂循、[A18K]字画相近,遂致讹谬邪。”《隶续》曰:“[A18K]々二字,隶法只争一画,书碑者好奇,所以从省借用。”)。考《说文》《玉篇》《广韵》,皆无氵循字,《集韵》“氵循,松伦切,流貌”。引《史记》“汗出氵循々”,既误沿刘氏之音,又误以氵循々二字连读,而训为流貌,其失甚矣。

关内[编辑]

“济北王召臣意诊脉诸女子侍者(各本脱臣字。据宋本补),至女子竖,竖无病。臣意告永巷长曰:竖伤脾,不可劳。法当春呕血死。病得之流汗,流汗者同法病内重毛发而色泽脉不衰(此文有脱误)。此亦关内之病也。”念孙案:关内,当为内关。上文“齐侍御史成自言病头痛,臣意诊其脉曰:此内关之病也。”此文云“此亦内关之病也”。亦字即承上文言之。下文“齐丞相舍人奴从朝入宫,臣意望其色有病气,即告宦者平曰:此伤脾气也。当至春鬲塞不通,不能食饮,法至夏泄血死。脉法曰:病重而脉顺清者,曰内关。内关之病,人不知其所痛,心急然无苦。奴之病得之流汗数出,炙于火,而以出见大风也”。事与此相类。以上三人,皆内关之病。内关之病死不治,故三人皆如期而死。内关,犹内闭也。《灵枢经·终始篇》曰:“脉口四盛,且大且数者,名曰溢阴。溢阴为内关,内关不通,死不治。”此之谓也。

诸客坐[编辑]

“齐王黄姬兄黄长卿,家有酒召客,召臣意诸客坐。”念孙案:诸客上脱与字。《太平御览》引此,作“与诸客坐”。

即弄之[编辑]

“黄氏诸倩见建家京下方石即弄之。”念孙案:即弄之三字,文不成义。《太平御览》引此,作取弄之,于义为长。

病蛲寒薄吾[编辑]

“临菑氾里女子薄吾病甚,臣意诊其脉曰:蛲瘕。病蛲得之于寒湿。”念孙案:病蛲之蛲,因上文而误衍也。凡篇内称病得之于某事者,皆不言其病名(并见上下文),以病名已见于上文也。又下文“臣意所以知寒薄吾病者”,寒字亦因上文而衍。凡篇内称所以知某之病者,皆不言其致病之由(亦见上下文),亦以致病之由已见上文也。或谓寒字当在薄吾下,非也。宋本无寒字。

皆异之[编辑]

“病名多相类,不可知,有数者皆异之,无数者同之。”念孙案:皆,当从宋本作能,字之误也。此言病同名而异实,唯有数者能异之,无数者则不能也。《索隐》本作“能异之”,注曰:“谓有术数之人,乃可异其状也。”是其证。

古传方[编辑]

“臣意闻菑川唐里公孙光善为古传方。”念孙案:古传方,当作传古方。《索隐》曰:“谓好能传得古方也。”《正义》曰:“谓全传写得古人之方书。”皆其证。

邪逆顺[编辑]

“及气当上下出入,邪逆顺。”念孙案:邪下脱正字。《太平御览》引此作“邪正逆顺”。

◎吴王濞列传

益铸钱[编辑]

“濞则招致天下亡命者益铸钱。”念孙案:益铸钱当依《正义》作盗铸钱,字之误也。《文选·吴都赋、芜城赋》注,引此并作盗。《汉书》亦作盗。

亿亦[编辑]

“愿因时循理,弃躯以除患害于天下,亿亦可乎。”念孙案:亿,读为抑与之与之抑(《文王世子注》“亿,可以为之也”。《正义》曰:“亿是发语之声。”)。亿亦,即抑亦也。《汉书》作“意亦”,《系辞传》作“噫亦”,并字异而义同。说见《经义述闻》“噫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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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苟以错不善,何不以闻,及未有诏虎符,擅发兵击义国。”念孙案:及,当为乃。言王何不以闻而乃擅发兵也。《汉书》亦误作及。又,《朝鲜传》“将率不能,前及使卫山谕降右渠”。及,亦当为乃,言前以将帅不相能,乃使卫山往谕右渠也。《汉书》正作乃。

◎魏其武安列传

子侄[编辑]

“蚡往来侍酒,魏其跪起如子侄。”引之曰:古者唯女子谓昆弟之子为侄,男子则否。子侄,当依《汉书》作“子姓”。颜师古曰:“姓,生也。言同子礼,若己所生。”是也(凌𪟝隆反以姓为侄之讹,谬甚)。古谓子孙曰姓,或曰子姓,说见《吕氏春秋·子侄》下。

郡国诸侯[编辑]

“天下士郡国诸侯愈益附武安。”念孙案:国字后人所加。郡诸侯,谓郡与诸侯也。《汉书·百官表》曰:“列侯所食县曰国。”此言郡诸侯,即是郡国。若既言诸侯,而又言国,则文不成义矣。《索隐》本出“士郡诸侯”四字,注曰:“谓仕诸郡,及仕诸侯王国者,犹言仕郡国也。”则正文内无国字明矣。《汉书》亦作“郡诸侯”。颜师古曰:“郡及诸侯,犹言郡国也。”是其证。徐孚远曰:“《索隐》说小曲,天下士,士人也。郡国诸侯,列侯也。言此两种皆附武安。”案:徐以士为士人,是也。而不知正文内本无国字,且云“郡国诸侯,列侯也”,斯为谬矣。

◎李将军列传

大军诱之[编辑]

“今我留,匈奴必以我为大军诱之(大军,本或作“大将军”,非。《史诠》已辩之),必不敢击我。”念孙案:大军诱之,当作“大军之诱”。言匈奴必以我为大军之诱敌者,不敢击我也。上文曰“匈奴数千骑见广,以为诱骑”,是也。若云“大军诱之”,则非其指矣。《汉书·李广传》正作“大军之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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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赏。”念孙案:自如者,自当也。谓广为匈奴所败,又能败匈奴,其军功与过自相当,故无赏也。《汉书》自如作自当,是其证。又,《匈奴传》“匈奴自度战不能如汉兵”,亦谓不能当汉兵也。《汉书》作“不能与汉兵”。如、与声相近,与,亦当也(说见《汉书·朝鲜传》“恐不能与”下)。古者如与当同义。《卫策》曰:“夫宋之不足如梁也,寡人知之矣。”《高注》曰:“如,当也。”《汉书·董仲舒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民安能如之哉”。言民不能当之也。

军曲折[编辑]

“因问广食其失道状,青欲上书报天子军曲折。”《正义》曰:“言委曲而行回折,使军后大将军也。”念孙案:军曲折,军上当有失字。广食其军,与大将军军相失,故曰“失军”。报失军曲折者,报失军之委曲情状也。《汉书》作“失军曲折”。师古曰:“曲折,犹言委曲。”是也。《正义》谓“委曲而行回折”,失其指矣。

史记第六[编辑]

◎匈奴列传

橐驼驒𫘬[编辑]

“其奇畜,则橐驼、驴骡、𫘝𫘨、𫘦𬳿、驒𫘬。”念孙案:驼,当为佗。《汉书· 匈奴传》作“橐佗”,字或作它。《大宛传》“驴、骡、橐它以万数”是也。又作他。《楚策》“赵代良马橐他”是也。作驼者,俗字耳。《索隐》本作“橐他”,注曰:“他,或作驼。”今则正文、注文俱改为驼(下文“请献橐他一匹”,他字尚未改),又删去或作驼三字矣。《说文》“佗,负何也”。徐铉曰:“《史记》匈奴奇畜有橐佗。”则徐所见本正作佗也。又,驒𫘬,《索隐》本作“驒奚”,注曰:“邹诞本奚字作𫘬。”案:驒字,徐广音颠,而𫘬字无音,则本作奚可知。《汉书》亦作奚,皆古字假借也。今则正文改为𫘬,又改《注》文曰:“邹诞本𫘬字作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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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力能弯弓。”念孙案:弯,本作弇。此后人据《汉书》改之也。《史记》弯弓字或作贯,《陈涉世家》“士不敢贯弓而报怨”;《伍子胥传》“贯弓执矢”,是也。《说文》“弇,穿物持之也”。是弇为古贯字(《六国表》《田完世家》并云:“齐宣公伐卫,取弇。”《正义》引《括地志》曰:“故贯城即古贯国。”),故贯弓之贯又作弇也。《索隐》本出“弇弓”二字,注曰:“上音弯。今本既改弇为弯,又改注文曰:弯,音乌还反。不知弇为弯之借字,故必须音释。若本是弯字,则无须音释矣(凡《史记》弯弓字,《索隐》皆无音)。何不思之甚也。”

侵燕代[编辑]

“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侵燕代,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念孙案:侵燕代三字,因下文“遂侵燕代”而衍。冒顿既至河南,并楼烦白羊,遂复收秦所夺地。二事正相因。秦所夺地,即河南地也。若加入侵燕代句,则别为一事,与上下不相联属。且下文“遂侵燕代”四字,为赘语矣。《汉书》《汉纪》并无侵燕代三字。

青駹马乌骊马[编辑]

“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昚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曈马。”念孙案:青昚、乌骊下本无马字,后人依上下文加之也。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昚,北方尽乌骊,南方尽曈马,皆五字为句。其马色之一字者,则加马字以成文,两字者,则省马字以协句。《尔雅·释地》之说八方,东西南北之下,皆有方字,而东南、西南、西北、东北之下,皆无方字,例与此同也。后人不知古人属文之体,而于青昚、乌骊下各加一马字,则累于词矣。《艺文类聚·兽部上》《太平御览·兽部五》引此,青駹、乌骊下皆无马字。

令约[编辑]

“匈奴无入塞,汉无出塞,犯令约者杀之。”念孙案:令约,当为今约。谓犯今日之约也。《汉书》正作今约。

负私从马[编辑]

“乃粟马发十万骑,负私从马凡十四万匹。”念孙案:负私从马,文不成义,当依《汉书》作“私负从马”,写者误倒耳。负从马者,负衣装以从之马也。非公家所发,故曰“私负从马”。(颜师古曰:“私负衣装者,及私将马从者。”分私负与从马为二事,亦非。)《正义》曰:“谓负担衣粮私募从者。”则所见本私负已误为负私矣。下文曰“粮重不与焉”。《正义》言“负粮”亦非。

士卒[编辑]

“初汉两将军大出围单于,所杀虏八九万,而汉士卒物故亦数万,汉马死者十馀万。”念孙案:卒字后人所加。汉士与汉马对交,士即卒也,无庸更加卒字。《索隐》本及《汉书》皆无卒字。

今单于能即前与汉战[编辑]

“今单于能即前与汉战,天子自将兵待边。单于即不能,即南面而臣于汉。”念孙案:能即,当为即能。即能与即不能,文正相对。《汉书· 西南夷传注》曰:“即,犹若也。”(昭十二年《左传》“即欲有事何如”,言若欲有事也。庄三十二年《公羊传》“寡人即不起此病,吾将焉致乎鲁国”,言若不起此病也。僖三十三年《传》“尔即死,必于殽之嵚岩”,言尔若死也。襄二十七年《传》“我即死,女能固纳公乎?”言我若死也。《尔雅·释地》“西方有比肩兽焉,与邛邛纻虚比,为邛邛纻虚啮甘草。即有难,邛邛纻虚负而走”。言若有难也。僖二十三年《左传》“公子若反晋国,则何以报不穀”,《晋世家》作“子即反国,何以报寡人”。昭七年《传》“我若获没,必属说与何忌于夫子”,《孔子世家》作“吾即没,若必师之。”尤其明证也。详见《释词》。)言单于若能与汉战,则天子方自将待边,若不能则南面而臣于汉也。《酷吏传》曰:“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史深祸者;即上意所欲释,予监史轻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诋,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财察。”《续龟策传·灵龟卜祝》曰:“某欲求某物,即得也,头见足发,内外相应。即不得也,头仰足肣,内外自随。”是即与若同义。今本作能即者,后人不解即字之义,而颠倒其文耳(后人倒能字于上者,断“今单于能”为句,以对下文“单于即不能”。又断“即前与汉战”为句,以对下文“即南面而臣于汉”也。不知“即能前与汉战”之即训为若,与“即南面而臣于汉”之即不同。且单于即不能者,谓不能与汉战也,不言与汉战者,义见于上而文省于下也。若发端之句,不云单于能与汉战,而但云单于能,则文不成义矣)。《汉书·匈奴传》正作“即能前与汉战”。

◎卫将军骠骑列传

大将军[编辑]

“骠骑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将军,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绝也。”董份曰:“常与壮骑先其大将军”为句。“军亦有天幸”,承上文来,皆言骠骑也。王右丞诗“卫青不败由天幸”,则是以大将军别起为句矣。不知太史公此传,专右大将军而贬骠骑,谓骠骑受上宠,又有天幸,所以不困绝而成功也。念孙案:先其大将军,本作“先其大军”,谓骠骑敢于深入,尝弃其大军而先进也。上文曰:“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赴利。”是其证也(弃大军,《汉书》亦误作“弃大将军”,盖篇内称大将军者甚多,因而致误矣)。弃大军而先进则寡不敌众,易致困绝,故下文曰“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绝也”。若云先其大将军,则其字之义不可通矣。王右丞诗“卫青不败由天幸”,此是误记霍事为卫事,非以大将军别起为句也。如以大将军别起为句,则上文“常与壮士先其”六字,不能成句矣,恐右丞不如是之卤莽也。董氏知正右丞之失,而不知将字之为衍文,亦误也。《汉书·卫青霍去病传》无将字。

使人先遣使向边境要遮汉人令报天子要边[编辑]

“浑邪王与休屠王等谋欲降汉,使人先遣使向边境要遮汉人令报天子要边。”念孙案:自使人至要边十八字,芜累不成文理,盖正文但有“使人先要边”五字,其“遣使向边境要遮汉人令报天子”十三字,乃《集解》之误入正文者也(当在“使人先要边”之下,今误入“使人先”之下,“要边”之上)。《索隐》本出 “先要边”三字,注曰:“谓先于边境要候汉人,言其欲降。”《汉书》作“使人先要道边”。此皆其明证矣。

◎平津侯主父列传

意忌[编辑]

“为人意忌,外宽内深。”《索隐》曰:“谓外宽内深,意多有忌害也。”念孙案:小司马以意为志意之意,非也。“意忌”二字平列,意者,疑也。内多疑忌,故曰“外宽内深”也。《陈丞相世家》曰:“项王为人意忌信谗。”《酷吏传》曰:“张汤文深意忌。”义并与此同。古者谓疑为意,说见《孟尝君传》。

恐窃病死[编辑]

“恐窃病死,无以塞责。”《索隐》曰:“案:人臣委质于君,死生由君。今若一朝病死,是窃死也。”念孙案:小司马说甚迂,恐窃,当为窃恐,写者误倒耳。《汉书》作“恐病死无以塞责”。意亦同也。

泽咸卤[编辑]

“地固泽咸卤不生五谷。”念孙案:咸字后人所加。《集解》引瓒曰:“其地多水泽,又有卤”,则卤上本无咸字。又引徐广曰:“泽,一作斥。《汉书》作泽卤,《汉纪》作斥卤。”是泽卤即斥卤,斥卤之间,加一咸字,则文不成义矣。又案:《夏本纪》“海滨广澙”,徐广亦曰:“澙,一作泽,又作斥。”(《禹贡》作斥。)《河渠书》“溉泽卤之地”,《索隐》曰:“泽,一作舄,本或作斥。”舄卤、泽卤,并与斥卤同。薛瓒以泽为水泽,卤为咸卤,分泽、卤为二义,亦失之。

下修近世之失修其故俗后世修序[编辑]

“夫上不观虞夏殷周之统,而下修近世之失。”念孙案:修与失义不相属。修,当依《汉书》作循。谓因循近世之失而不改也。又,下文“秦不行是风而弇其故俗”。修,亦当依《汉书》作循。上文云“变风易俗”,与此正相反也。又,《太史公自序》“扁鹊守数精明,后世修序,弗能易也”。修,亦当为循。《周颂·闵予小子传》曰:“序,绪也。言后世皆循其绪,莫之能易也。”隶书循、修相似,传写易讹。说见《管子》“庙堂既修”下。

◎朝鲜列传

朝鲜不肯心附楼船[编辑]

“朝鲜大臣乃阴间使人私约降楼船。往来言,尚未肯决。左将军数与楼船期战,楼船欲急就其约,不会。左将军亦使人求间隙,降下朝鲜,朝鲜不肯心附楼船。以故两将不相能。”念孙案:朝鲜不肯心附楼船,朝鲜二字,蒙上而衍。此言楼船不会左将军,左将军亦不肯心附楼船,故曰“两将不相能”。非谓朝鲜不肯心附楼船也。《汉书》不肯上无朝鲜二字。

◎西南夷列传

巴蜀[编辑]

“始楚威王时,使将军庄弇将兵循江上,略巴蜀黔中以西。”念孙案:蜀字因上文巴蜀而衍。庄弇将兵循江上,自巴黔中以西至滇池,不得至蜀也。《汉书》作“略巴黔中以西”,是其证。又,《货殖传》“巴蜀寡妇清”。蜀字亦因下文巴蜀而衍。《索隐》曰:“《汉书》作“巴寡妇清”。巴,寡妇之邑;清,其名也。

地方三百里[编辑]

“𫏋至滇池,地方三百里。”念孙案:此言滇池方三百里,池下不当有地字。《索隐》本及《汉书》皆无地字。池地字相似,又因下句地字而误衍也。下句云“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乃始言池旁之地耳。

开蜀故徼[编辑]

“秦时常頞略通五尺道,诸此国颇置吏焉。十馀岁,秦灭。及汉兴,皆弃此国而开蜀故徼。”念孙案:开,当为。言秦时常于诸国置吏,及汉初,则弃此诸国,而但以蜀故徼为关也(《匈奴传》“悉复收秦所使蒙恬所夺匈奴地者,与汉关故河南塞”。彼言关故河南塞,犹此言关蜀故徼矣)。下文曰“巴蜀民或窃出商贾”,即谓出此关也。若云弇蜀故徼,则与上下文皆不合矣。关字俗书作弇(唐颜元孙《干禄字书》曰:“关上俗下正。”),字俗书作开,二形相似,故关误为(《楚策》“大关天下之匈”。《淮南·道应篇》“东关鸿蒙之光”。《说文》“管,十二月之音。物关地而牙,故谓之管”。今本关字并误作开)。《汉书·西南夷传》正作“关蜀故徼”。

道西北牂柯[编辑]

“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念孙案:“道西北牂柯”下,亦当有江字。道,从也。言从西北牂柯江来也。《索隐》本出“道牂柯江”四字,《汉书》《汉纪》并作“道西北牂柯江。江广数里”。是其证。

◎司马相如列传

相如乃与驰归家居徒四壁立[编辑]

“相如乃与驰归,家居徒四壁立。”念孙案:驰归下脱成都二字,当从宋本补。《文选·左思咏史诗注》引此,亦有成都二字。《汉书》同。家居徒四壁立,本作“居徒四壁立”。居,即家也(家居二字,古声、义并相近,故《说文》曰“家居也”。《周官·典命注》曰:“国家,国之所居。”)。《索隐》引孔文祥云:“家空无资储,但有四壁而已。”家字正释居字,故《汉书》作家徒四壁立。宋本及各本皆作家居徒四壁立,则文不成义。此后人依《汉书》旁记家字,而写者因误入正文也。汲古阁单行《索隐》本,本作“居徒四壁立”,后补入家字,而字形长短不一,补刻之迹显然。《文选·咏史诗注》引作“居徒四壁立”,《六帖》二十二曰:“司马相如居徒四壁”,则无家字明矣。

不能复[编辑]

“是以王辞而不能复,何为无用应哉。”念孙案:能字后人所加。此言王不敢言游戏之乐,苑囿之大,又以客礼待先生,是以辞而不复,非无以应也。若云不能复,则即是无以应,与下句义相反矣。《汉书》《文选》及《艺文类聚·产业部》引此,并作“王辞不复”。《索隐》本作“王辞而不复”。皆无能字。

邛都[编辑]

“通零关道,桥孙水,以通邛都。”念孙案:邛都,本作邛筰。此浅学人改之也。上文言“邛弇冉駹,皆筰为内臣”,下文言“朝冉从駹,定筰存邛”,则此不得但言通邛都也。《索隐》本出“通筰”二字(案:此脱邛字),注曰:“案:《华阳国志》云:‘相如卒开僰道,通南中,开越西郡。韩说开益州,唐蒙开牂柯,斩筰王首,置牂柯郡。’”则正文内有筰字明矣。《汉书》正作通邛筰。

结轨[编辑]

“结轨还辕。”念孙案:《索隐》本轨作轶,注曰:“音辙。《汉书》作轨。”据此,则《史记》本作“结轶”(《孝文纪》“结轶于道”。《田完世家》“伏式结轶西驰”。凡《史记》《庄子》《战国策》,辙字多作轶),与《汉书》不同。今本依《汉书》改为“结轨”,又删去《注》内“音辙。《汉书》作轨”六字,而加入“轨车迹也”四字,斯为谬矣。

阻深[编辑]

“阻深暗昧,得耀乎光明。”《索隐》本阻深作曶爽,注曰:“三苍云曶爽,早朝也。曶,音昧。《字林》又音忽。”念孙案:作曶爽者是也。《汉书》《汉纪》《文选》并作曶爽。曶,《说文》作“勿,尚冥也”。《封禅书》“昧爽”,《郊祀志》作“勿爽”。颜师古曰:“勿爽,未明之时也。”勿,音忽。曶爽与暗昧义相近。若作阻深,则与下句“得耀乎光明”,义不相属。盖后人见上文有“山川阻深”之语,而妄改之也,乃或于《注》内加“阻深《汉书》作曶爽”七字,以牵合已改之正文,则其谬益甚矣。

绸缪[编辑]

“绸缪偃蹇怵以梁倚。”念孙案:绸缪,本作蜩蟉,浅学人改之也。《汉书》作蜩蟉,张揖曰:“蜩蟉,掉头也。”颜师古曰:“蜩,徒钓反;蟉,卢钓反。”音义与绸缪迥别。《索隐》本正作蜩蟉,注曰:“蜩音徒吊反;蟉音来吊反。”徒吊之音,与雕相近,故《集解》引徐广曰:“蜩一作雕。”今并《集解》《索隐》内之蜩字,皆改为绸,而不知其与徒吊之音不合也。

泳沫[编辑]

“迩陕游原,迥阔泳沫。”念孙案:沫,本作末。泳末与游原相对。今作沫者,因泳字而误加水旁耳。《文选》亦误作沫,唯《汉书》不误。

葴{艸斯}沆瀣楟鳑阃荔枝娬媚杳渺葳蕤[编辑]

念孙案:《索隐》本葴{艸斯}作葴析(《子虚赋》“葴{艸斯}作析,《索隐》本{艸斯}作析,注曰:“针斯二音,析,《汉书》作斯。”孟康云:“斯禾似燕麦。”《埤苍》又云:“生水中,华可食。”《广志》云:“凉州地生析草,皆如中国燕麦。”是也。今本《汉书》作析,张揖曰:“析似燕麦。”苏林曰:“析,音斯。《文选》作菥。”案:《说文》无菥、干二字,则作析、作斯者是也。析、斯声相近,故古字通用。其作菥、作干者,皆因上下文而误加草耳。又案:此《赋》言析草生于高燥,则非《埤苍》所云生水中、华可食者。张揖、孟康以为似燕麦,是也),沆瀣作沆溉(《上林赋》“澎濞沆瀣”。《索隐》本瀣作溉,注曰:“溉,亦作瀣。”司马彪云:“沆溉徐流。”郭璞云:“鼓怒郁鲠之貌也。”《正义》曰:“溉,胡代反。”案:《索隐》《正义》并作溉,盖旧本相承如是。《说文》无瀣字,则作溉者是也。今本既改溉为瀣,又改《索隐》之溉亦作瀣,为瀣亦作溉,斯为谬矣。《汉书》《文选》并作溉),楟鳑阃作楟柰(楟鳑阃,厚朴。《索隐》本鳑阃作柰),荔枝作离支(弇緌,荔枝,《索隐》本荔枝作离支。注曰:“晋灼云:离支大如鸡子,皮粗,剥去皮,肌如鸡子,中黄。其味甘多酢少。离,字或作荔,音力智反。”案:《说文》荔,草也,似蒲而小,不以此为荔枝字。《索隐》本及《汉书》《文选》并作离支,是古皆通用离支也。今本正文及注,皆改为荔枝,又改《注》内之离字或作荔,为荔字或作离,斯为谬矣),武媚作妩媚(“武媚冉弱”。《索隐》本“武”作“妩”,注曰:“《埤苍》云:妩媚,悦也。”《通俗文》云:“颊辅谓之妩媚。”案:《汉书》《文选》并作妩。《说文》“妩,媚也”,则作妩者是),杳渺作杳眇(《大人赋》“红杳渺以眩湣兮”。《集解》及《索隐》本、宋本,渺并作眇。《集解》曰:“《汉书音义》曰:杳眇眩湣,暗冥无光也。”《索隐》曰:“晋灼云:杳眇,深远也。”案:《汉书》正作眇。上文《上林赋》“弇杳眇而无见”,字亦作眇,此独作渺者,后人妄改之耳。《说文》无渺字,古书中“杳眇”字亦无作渺者),葳蕤作威蕤(《封禅书》“纷纶葳蕤”。《索隐》本葳作威,注曰:“胡广云:威蕤,委顿也。张揖云:乱貌。”案:《汉书》《文选》并作威。《说文》无葳字,则作威者是也。凡威蕤之威,或作葳者,皆因蕤字而误。上文《子虚赋》“错翡翠之威蕤”,张衡《东京赋》“羽盖威蕤”,字并作威。又案:威蕤与纷纶连文,张揖以为乱貌是也。陆机《文赋》“纷威蕤以馺遝”,义与此同。胡广以为委顿,失之),较之今本,皆为近古。

◎淮南衡山列传

奉以二千石所不当得[编辑]

“聚收汉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与居,爵或至关内侯,奉以二千石所不当得。”《索隐》曰:“所不当得,谓有罪之人不当得关内侯及二千石。”念孙案:小司马说非也。所不当得,衍不字。《汉书》作“奉以二千石所当得”。如淳曰:“赐亡畔来者,如赐其国二千石也。”薛瓒曰:“奉畔者以二千石之秩禄也。”《集解》引此二说为解,则正文内本无不字明矣。

遂考[编辑]

“上即令丞相御史遂考诸县传送淮南王不发封馈侍者皆弃市。”念孙案:遂,当从宋本作逮。逮,捕也。考,问也。言捕问之也。《汉书》正作逮。(师古曰:“逮,追捕之也。”)

道从长安来[编辑]

“诸使道从长安来。”念孙案:道,即从也。《汉书》作“诸使者道长安来”。颜师古曰:“道,从也。”郑注《礼器》曰:“道,犹由也,从也。”《晁错传》“道军所来”,《集解》引薛瓒曰:“道,由也。”《大荒西经》“风道北来”,郭璞曰:“道,犹从也。”引《韩子·十过篇》曰:“元鹤二八道南方来。”是道与从同义。今本《史记》作“道从长安来”者,一本作道,一本作从,而后人误合之耳。《索隐》引姚丞云:“道,或作从。”是其明证矣(《汉书·西南夷传》“道西北弇柯江”,《汉纪》道作从)。

为伪伪为[编辑]

“使徐福入海求神异物,还为伪辞曰。”念孙案:伪上本无为字。伪,即为字也。还伪辞者,求神异物不得,既还而为之辞也。后人误读伪为诈伪之伪,故又加为字,不知无其事而为之辞,即是诈伪,无庸更言伪也。《太平御览·珍宝部》引此,作“还伪辞曰”。是其证。《尧典》“朕堲谗说殄行”,《五帝纪》作“殄伪”。伪与为同字,为与行同义。昭二十五年《左传》“臧昭伯之从弟会为谗于臧氏”,《鲁世家》为作伪。此传下文“使人伪得罪而西”,“伪失火宫中”,《汉书》并作为。是《史记》为字多作伪也。又,《尧典》“平秩南伪”(伪,卫包改作讹。今据《周官》冯相氏注、影宋本《周官》释文、及《群经音辨》改正),《五帝纪》作“南为”(今本为作讹,亦后人依卫包改之。今据《索隐》改正)。《唐风·采苓篇》“人之为言”,《正义》曰:“定本作伪言。”《月令》“毋或作为淫巧”,《郑注》曰:“今《月令》作为为诈伪。”成九年《左传》“为将改立君者”,《释文》:“为,本或作伪。”《尔雅》“造,为也。”《王风·兔爰传》作“伪”也。《楚策》“孙子为书谢”,《韩诗外传》作“伪书”(今本作伪喜,亦后人所改)。《逸周书· 史记篇》“上衡氏伪义弗克”,伪义即为义。《荀子·儒效篇》“其衣冠行伪,已同于世俗矣”。行伪即行为(“衣冠行伪”四字平列,下文“其言议谈说,已无以异于墨子矣”。“言议谈说”亦四字平列。考《韩诗外传》正作“衣冠行为”。《杨倞注》以为“行伪而坚”,谬矣。凡《荀子》为字多作伪,《杨注》皆失之)。又,《正论篇》曰:“不能以义制利,不能以伪饰性。”《礼论篇》曰:“无性,则伪之无所加无伪,则性不能自美。”《正名篇》曰:“心虑而能为之动,谓之伪虑积焉能习焉而后成,谓之伪。”《性恶篇》曰:“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论衡·本性篇》引此,而释之曰:“性恶者,人生皆得恶性也。伪者,长大之后,勉使为善也。”案:此篇内为字皆作伪。)《淮南·俶真篇》曰:“趋舍行伪。”《诠言篇》曰:“道理通而人伪灭。”义并与为同。是诸书为字亦多作伪也。又此传下文“伪为丞相御史请书”,“伪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书”,两为字亦后人所加。伪,即为字也。《汉书·伍被传》作“为丞相御史请书”,“为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书”,是其证。

王气怨结而不扬涕满匡而横流[编辑]

“于是王气怨结而不扬,涕满匡而横流,即起历阶而去。”念孙案:“气怨结而不扬”二句,指伍被而言,非指淮南王而言。王字,衍文也。若指淮南王而言,则与下文“即起历阶而去”,不相承接矣。《汉书·伍被传》作“被因流涕而起”。是其证。《通鉴·汉纪十一》,作“王涕泣而起”,盖所见《史记》本已衍王字,因以致误耳。

◎汲郑列传

段宏[编辑]

“濮阳段宏。”念孙案:《索隐》本段宏作段客,注曰:“《汉书》作段宏。”据此,则《史记》本作段客,而今本作段宏,则后人据《汉书》改之也。凡隶书厷字,或作右形,与各相似,故从厷、从各之字,传写往往相乱(《汉书· 成帝纪》“中山宪王孙云客”,《汉纪》作“中山宪王孙宏”。又,《外戚传》“中黄门田客”,《汉纪》作“田闳”。《说文》“阁,所以止扉也”。今本《尔雅》阁作闳。《越语》“王孙雒”,今本雒作雄。《海外西经》“肃慎之国,有树名曰雄常”,雄,或作雒。《吕氏春秋·听言篇》“空洛之遇淫”,《辞篇》作 “空雄”。

◎儒林列传

从容[编辑]

“宽在三公位,以和良承意从容得久。”念孙案:从容者,从谀也。言以承意从谀,故得久居其位也。《汲黯传》“从谀承意”,是其证(下文曰“董仲舒以宏为从谀”。《酷吏传赞》曰:“杜周从谀。”)。谀、容一声之转,从谀之为从容,犹纵臾之为从容(《汉书·衡山王传》“日夜纵臾王谋反事”。《史记》作“从容”),鬼臾区之为鬼容区矣(《汉书·郊祀志》“问于鬼臾区”,师古曰:“《艺文志》云:鬼容区,而此志作臾区。臾、容声相近,盖一也。”)。

因以起其家[编辑]

“孔氏有《古文尚书》,而以今文读之,因以起其家,逸书得十馀篇。”《索隐》出“起其家逸书”五字,解曰:“起者,谓起发以出也。”引之曰:当读“因以起其家”为句,“逸书”二字连下读。起,兴起也。家,家法也(《后汉书·顺帝纪》曰:“先能通经者,各令随家法。”《儒林传》曰:“立五经博士,各以家法教授。”《徐防传》曰:“汉立博士十有四家。”)。汉世《尚书》多用今文,自孔氏治《古文经》,读之说之,传以教人,其后遂有古文家(《论衡·感类篇》“《说金縢》曰:古文家以周公奔楚,故天雷雨以悟成王。”)。是古文家法,自孔氏兴起也。故曰“因以起其家”。《汉书·艺文志》曰:“凡书九家,谓孔氏《古文》,伏生《大传》,欧阳大小《夏侯说》,及刘向《五行传》、许商《五行传记》《逸周书》《石渠议奏》也。”《刘歆传》曰:“数家之事,皆先帝所亲论。今上所考视,谓《逸礼》《古文尚书》《春秋左氏》也。”是《古文尚书》自为一家之证。《书序正义》引《刘向别录》曰:“武帝末,民间有得《泰誓》者,献之,与博士,使读说之,数月皆起。”《后汉书·桓郁传注》引《华峤书》曰:“明帝问郁曰:子几人能传学?郁曰:臣子皆未能传学。孤兄子一人学方起。上曰:努力教之。有起者,即白之。”是起谓其学兴起,非谓发书以出也。逸书已自壁中出,何又言起发以出邪?

◎酷吏列传

罪常释闻即奏事[编辑]

“罪常释,闻即奏事,上善之。”《集解》断“罪常释闻”为句,引徐广曰:“诏答闻也,如今制曰闻矣。”念孙案:如徐说,则“罪常释闻”四字,义不相属。闻,当依《汉书》作闲,字之误也。“罪常释”为句,谓其罪常见开释也。此结上之词,“闲即奏事”为句。闲,即犹今人言闲或也。此起下之词(闲,即奏事。“上善之”,对上文 “奏事即谴”而言。两即字并与或同义,言汤奏事或遇谴责,则谢罪曰:“正监掾史某固为臣议,如上责臣,臣弗用,以至于此。”闲或奏事,而上善之,则曰: “臣非知为此奏,乃正监掾史某为之也。”下文曰:“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史深祸者。即上意所欲释,予监史轻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诋,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财察。”此四即字亦与或同义)。

上党郡[编辑]

“补上党郡中令。”念孙案:此本作“补上党中令”。今本上党下有郡字者,因《索隐》内“上党郡”而误也。《索隐》本出“上党中令”四字,注曰: “谓补上党郡中之令。”若正文内本有郡字,则《索隐》为赘语矣。又案:篇内所称郡名,凡一字者,其下必加郡字,若两字者,则不加郡字。此文“上党”下本不当有郡字,而《汉书》亦有,疑后人依误本《史记》加之也。

捕其为可使者[编辑]

“杨可方受告缗纵以为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念孙案:《索隐》本出“求为可使”四字,注曰:“谓求杨可之使。”据此,则正文本作“求为可使者”,今本作“捕其为可使者”,疑后人依《汉书》改之也。

徙诸名祸猾吏[编辑]

“徙诸名祸猾吏与从事。”《集解》引徐广曰:“有残刻之名。”《索隐》本作“徒请名祸猾吏”。《汉书》作“徒请召猜祸吏”。应劭曰:“徒,但也。猜,疑也。取吏好猜疑作祸害者,任用之。”念孙案:此当作“徒请召猾吏与从事”。上文云“猾民佐吏为治”是也。《索隐》本作“徒请名祸猾吏”。名即召之讹,祸即猾之讹而衍者也(隶书猾、祸相似。说见《汉书·高祖纪》“祸贼”下)。今本作徙诸,又徒请之讹。《汉书》作“徒请召猜祸吏”。猜祸二字,皆猾字之讹(此是一本作猜,一本作祸,而写者又误合之也)。祸猾吏,猜祸吏,名祸猾吏,皆文不成义。

以焄大豪[编辑]

“舞文巧诋下户之猾,以焄大豪。”《集解》徐广曰:“焄,音熏。”《索隐》本作熏,注曰:“熏,犹熏炙之。”谓下户之中,有奸猾之人,今案之以熏逐大奸。《汉书》作动。颜师古曰:“治下户之狡猾者,用讽动大豪之家。”念孙案:《史记》旧本当作勋。勋,即动之误,故《汉书》作动也(《乐记》“讙以立动”,《郑注》:“动,或为勋。”)。其作熏、作焄者,又皆勋之误(《吕氏春秋·离谓篇》“众口动天”,《高注》:“动,感动也。”今本动天作熏天,此亦是动误为勋,又误为熏也)。因文求义,当以作动者为是。《索隐》熏炙之说,其失也,迂矣。

小群盗[编辑]

“小群盗以百数。”念孙案:盗字后人所加。上文“大群至数千人”,群下无盗字即其证。盖前既云“盗贼滋起”,故后但云“大群至数千人,小群以百数”,无庸更言盗也。《汉书》无盗字。

能因力行之[编辑]

“然独宣以小致大,能因力行之,难以为经。”念孙案:因,当为自,言独宣能自力行之,而他人则不能,故曰“难以为经也”。隶书因字,或作<囗工>(见《汉泰山都尉孔宙碑》《鲁相史晨飨孔庙后碑》),形与自相似,故自误为因。《汉书》作“能自行之”。是其证。

推减[编辑]

“天水骆璧推减。”《集解》徐广曰:“一作成。”《索隐》曰:“推减,上音直追反,下音减。一作成是也。谓推系之以成狱也。”念孙案:推减者,椎咸之讹。咸又成之讹也。椎,即椎击之椎,故音直追反。若推字,则当音尺追汤回二反,不当音直追反矣。咸有减音,故云音减(《万石君传》“九卿减宣”,《汉书》作“咸宣”。服虔曰:“咸音减损之减。”《考工记·辀人注》“轮轵与轸大小之咸”,《释文》:“咸,本又作减,同洽斩反。”氏注:“消冻之精不复咸也。”《释文》“咸,洽斩反,本亦作减。”)。若本是减字,则不得云“音减矣”,且咸与成字相近,故徐广曰“咸,一作成也。”《注》内推系,乃椎{手} 之讹。椎击之以成狱,故曰椎成。所谓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也。今本椎咸讹为推减,又删去《索隐》内下音减三字,以牵合已误之正文,斯为谬矣。

蝮鸷[编辑]

“京兆无忌、冯翊、殷周蝮鸷。”《索隐》曰:“蝮,音蝮,蛇。鸷,音鸷,鹰也。言其酷,比之蝮毒鹰攫”。念孙案:小司马说甚谬。蝮读为愎,愎、鸷皆很也。言其很戾不仁也。《广雅》曰:“愎,鸷,很也。”宣十二年《左传》“刚愎不仁”。杜预曰:“愎,很也。”《汉书·匈奴传》“天性忿鸷”。颜师古曰:“鸷,很也。”愎字从复得声,故与蝮通。字又作复,《赵策》曰:“知伯之为人,好利而鸷复”是也(《韩子·十过篇》复作愎)。又作覆,《管子·五辅篇》曰:“下愈覆鸷而不听从”是也。

◎大宛列传

大王长[编辑]

“大夏与大宛同俗,无大王长,往往城邑置小长。”念孙案:王长,当依《汉书》《汉纪》作君长。上文曰:“条枝往往有小君长”即其证。《太平御览·四夷部》引《史记》,正作大君长。

破匈奴西城数万人[编辑]

“汉遣骠骑破匈奴西城数万人。”凌稚隆曰:“西城,《汉书》作西边是。”念孙案:边与城形、声俱不相近。若《史记》本是边字,无缘误为城也。城,当为域字之误也(《吕氏春秋·勿躬篇》“平原广域”,《汉书·叙传》“方今雄桀带州域者”,今本域字并误作城。又,《汉书·天文志》“为其环域千里内占”,《史记·天官书》域误作城)。域者,界也。《史记》作西域,《汉书》作西边,其义一也。下文曰:“单于复以其父之民予昆莫,令长守于西城。”城亦域之误(上文曰:“昆莫之父,匈奴西边小国也。”)。又,《汉书》作“破匈奴西边,杀数万人”。《史记》脱杀字。

善眩人[编辑]

“以大鸟卵及黎轩善眩人献于汉。”念孙案:眩上本无善字,后人以上文云“条枝国善眩”,因加善字也。不知此言眩人,即是善为眩术之人,无庸更加善字。《汉书·张骞传》正作“眩人”。颜师古曰:“眩,读与幻同。”《后汉书·陈禅传》“西南夷掸国人献幻人”。幻人,即眩人也。《索隐》本出“犁轩眩人”四字,注曰:“韦昭云:眩人,变化惑人也。”则无善字明矣。

侦而轻之[编辑]

“王申生去大军二百里,侦而轻之。”《汉书》侦作负。师古曰:“负,恃也。恃大军之威而轻敌也。”念孙案:如《汉书注》,则《史记》侦字乃偩字之误。《淮南·诠言篇》“自偩而辞助”。《高注》曰:“自偩,自恃也。”《史记·太史公自序》曰:“栗姬偩贵。”又曰:“偩爱矜功。”偩,并与负同。后人多见侦,少见偩,故偩误为侦矣。

瑶池[编辑]

“《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馀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念孙案:瑶池,本作华池。后人多闻瑶池,寡闻华池,故以意改之耳。《论衡·谈天篇》曰:“太史公曰:《禹本纪》言河出昆仑,其高二千五百馀里。其上有玉泉、华池。”《艺文类聚·山部》《太平御览·地部》《白帖·昆仑山类》引《史记》,并作华池。又,《文选·游天台山赋》“嗽以华池之泉”。《李善注》引《史记》曰:“昆仑,其上有华池。”又,洪兴祖《楚辞补注·离骚篇》曰:“《禹本纪》言昆仑山高二千五百馀里。其上有醴泉、华池。”此《注》即本于《史记》,是洪氏所见本尚作华池。而今本作瑶池,则元以后浅人改之也。又案:《海内西经》“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郭璞曰:“自此以上二千五百馀里,上有醴泉、华池。见《禹本纪》。”是《禹本纪》自作华池,与他书言瑶池者异也。

本纪所谓昆仑者[编辑]

“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念孙案:《索隐》本出“恶睹夫谓昆仑者乎”八字,注曰:“恶,于何也。言张骞穷河源至大夏于阗,于何而见昆仑为河所出。”据此,则正文本作“恶睹夫谓昆仑者乎”。夫字即指《禹本纪》而言。今本作“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疑是后人增改。《汉书》作“恶睹所谓昆仑乎”,亦无本纪二字。又,昆仑作{山仑},亦是俗改。

馀不敢言之也[编辑]

“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馀不敢言之也。”念孙案:《索隐》本出“馀敢言也”四字,注曰:“馀敢言也,谓《山海经》难可信耳。”据此,则正文本作“馀敢言也”。也与邪同(昭六年《左传》“今豆有加下臣弗堪,无乃戾也”。《鲁语》“主亦有以语肥也”。《论语·为政篇》“子张问十世可知也”。《雍也篇》“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孟子·告子篇》“然则饮食亦在外也”。也字并与邪同。《颜氏家训·音辞篇》“邪者,未定之词。北人即乎为也字”。《荀子·正名篇注》“也,当为邪”。《大戴礼·五帝德篇》“请问黄帝者,人邪,抑非人邪”。《乐记正义》引此,邪作也。《淮南·精神篇》 “其以我为此拘拘邪”。《庄子·大宗师篇》邪作也。《史记·张仪传》“此公孙衍所谓邪”。《秦策》邪作也)。馀敢言邪,即是不敢言。后人不达,而增字以申明之,殊为多事,乃或改《注》内之“馀敢言也”为“馀不敢言”者,以牵合已增之正文,则其谬益甚矣。

◎游侠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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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翟薛况。”念孙案:况本作兄,古多以兄为况字(见《大雅·桑柔、召旻》二篇、《管子·大匡篇》及《汉樊毅修华岳碑》。又,《吕后纪》之“郦兄”、《汉书·翟方进传》之“窦兄”、《儒林传》之“翟子兄”。又《尹翁归传》“翁归,字子兄”。皆读为况)。《索隐》本出“薛兄”二字,注曰:“音况。”今本改兄为况,而删去其音,斯为妄矣。

藏命作奸剽攻不休及铸钱掘冢[编辑]

“以躯借交报仇,藏命作奸剽攻不休及铸钱掘冢,固不可胜数。”念孙案:及,当为乃。“休乃铸钱掘冢”为一句,休上不字,后人以意加之也(此因乃讹作及,后人不得其解,遂于休上加不字,以曲通其义耳)。《汉书》作“臧命作奸剽攻(句),休乃铸钱掘冢(句)”。颜师古曰:“不报仇剽攻,则铸钱发冢也。”是休字下属为句。《货殖传》曰:“起则相随椎剽,休则掘冢。”此又一证也。

◎佞幸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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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至暴抗也。”念孙案:抗,本作伉。浅学人多见抗,少见伉,故改伉为抗耳。《索隐》本出“暴伉”二字,注曰:“伉音苦浪反。言暴猛伉直。”《酷吏传赞》云:“郅都伉直是也。”今并注文亦改为抗,不知正文作伉,故须作音。若作抗,则不须作音矣,何弗思之甚也?

◎滑稽列传

幸雨立[编辑]

“女虽长,何益?幸雨立;我虽短也,幸休居。”念孙案:幸雨立,本作雨中立。今本雨上幸字涉下“幸休居”而衍,又脱去中字,遂致文不成义。《太平御览·天部》引此作“幸雨立”,亦后人依《史记》改之。《初学记·人部》《御览·人事部、乐部》引此,并作“雨中立”。

宦署[编辑]

“金马门者,宦署门也。”念孙案:宦下脱去者字。《艺文类聚》《太平御览·居处部》及《文选·西都赋、别赋》注,引此并有者字。

行十馀日[编辑]

“为治斋宫河上,张缇绛帷,女居其中。为具牛酒饭食,行十馀日。”念孙案:此谓居斋宫中十馀日也。十馀日上,不当有行字,盖涉下文“浮行数十里”而误衍耳。《太平御览·方术部》引此无行字。

治郑[编辑]

“子产治郑,民不能欺。”念孙案:治郑,本作相郑。今作治者,因下文“治单父治邺”而误。《索隐》本于下文两治字,皆避讳作理,而此独作相,是正文本作相,非作治也。

◎日者列传

夸严[编辑]

“夫卜者多言夸严以得人情。”《索隐》曰:“谓卜者自矜夸而庄严,说祸福以诳言也。”念孙案:庄严与矜夸,事不相类。严,读为弇。《说文》曰:“弇,诞也。”“夸,譀也”(《广雅》同)。《广韵》引《东观汉记》曰:“虽夸譀犹令人热。”夸譀,犹言夸诞。此谓卜者多言夸诞以惑人。譀与严古今字也。《管子·法法篇》“国毋怪严,毋杂俗,毋异礼”。严,亦与譀同。怪譀,犹怪诞耳。

◎龟策列传

松根[编辑]

“伏灵者(今作茯苓),千岁松根也。”念孙案:松根,本作松脂。后人以上文言茯苓在地中,故改为松根,不知茯苓乃松脂所化,非松根也。《淮南·说山篇》“下有茯苓,上有兔丝”。《高注》曰:“茯苓,千岁松脂也。”《博物志》引《神仙传》曰:“松脂入地,千年化为茯苓。”《艺文类聚·木部》引《玄中记》曰:“松脂沦入地中,千岁为茯苓。”《太平御览·药部》引《典术》曰:“松脂入地,千岁为茯苓。”又,《御览》及《尔雅翼》并引《龟策传》曰:“茯苓者,千岁松脂也。”皆其明证矣。又案:《吕氏春秋·精通篇》曰:“人或谓兔丝无根,兔丝非无根也,其根不属也,伏苓是。”然则松脂入地为茯苓,茯苓之气上为兔丝,谓茯苓为兔丝之根则可,谓为松根则不可。

满百茎[编辑]

“《传》曰:天下和平,王道得,而蓍茎长丈,其丛生满百茎。”念孙案:满百茎,本作“百茎共根”。今本有满字,无共根二字者,后人依上下文改之也。不知上下文言满百茎,皆褚先生之语。此言百茎共根,乃褚引古传之文,不与上下同也。《艺文类聚·草部》《太平御览·百卉部》引此,并作“其丛生百茎共根”,无满字。上文“蓍百茎共一根”,徐广曰:“刘向云:‘蓍百年而一本生百茎(此《洪范五行传》语。见《艺文类聚》)。’”《春秋繁露·奉本篇》曰: “蓍百茎而共一本。”皆其证也。邢昺《尔雅·释鱼疏》引《史记》作“满百茎”,则所见本已误。

有神龟在江南嘉林中[编辑]

“有神龟在江南嘉林中。”引之曰:《水经·决水注》云:“灌水导源庐江金兰县西北东陵乡大苏山,褚先生所谓神龟出于江、灌之间,嘉林之中,盖谓此水也。东北经蓼县故城西而北注决水。”(今灌水出光州商城县,北流入决水。《汉书·地理志》曰:“庐江郡金兰西北有东陵乡,灌水所出。”又曰:“雩娄有灌水,北至蓼入决。”)是此传原文。本作“神龟出于江灌之间,且其地在江北,非在江南。今本云“神龟在江南”,盖后人多闻江水,少闻灌水,故以意改之耳。

务以费民[编辑]

“务以费民。民字与常郎方囊强尝傍行祥成享冥光纲长亡十六字为韵。”念孙案:民,当为氓。氓字古读若芒,本在阳部,故与常郎诸字为韵(《说文》“氓从民亡声”。字或作,通作萌。《管子·轻重乙篇》“则以赐贫”,与兵粮为韵。《韩子·八奸篇》“五曰民萌”,与床旁兄殃行强方为韵。杨雄《幽州牧箴》“偃我边萌”,与康唐忘芒傍为韵)。其成、冥二字,则间用耕部也。若民字,则在真部,去阳部较远矣。

理达于理[编辑]

“理达于理,文相错迎。”念孙案:理达于理,文不成义。理达,当为程达。程、理右半相似,又涉下理字而误也。程与呈古字通(《广雅》“程,见、示也”。张衡《西京赋》“弇僮程林”,薛综曰:“程,犹见也。”)。灼龟为兆,其理纵横,呈达于外,故曰“程达于理,文相错迎”也。《太平御览·方术部》引此正作“程达于理”。

诸灵数箣[编辑]

“诸灵数箣莫如女信。”《集解》徐广曰:“音策。”《索隐》本作旗,注曰:“旗音近策,或旗是策之别名。此卜筮之书,其字亦无可核。”念孙案:《说文》《玉篇》无箣、旗二字,此皆弇之误也(今本作箣者,因徐广音策而误。《索隐》本作者,褵字俗书作褷,因误而为)。《说文》“莿,茦也。从草刺声”。《玉篇》“音刺”。刺与策声相近,故《索隐》曰:“瑀音近策。”瑀字又有策音,故徐广“音策”。《集韵》“策,蓍也,或作瑀”。义即本于徐广。

求财[编辑]

“求财买臣妾。”顾子明曰:“财下脱物字。前后文并作求财物。”

◎货殖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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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息币。”《索隐》本币作{敝犬}。念孙案:《太史公自序》“维币之行,以通农桑”。《索隐》本亦作{敝犬},注曰:“{敝犬}音币帛之币。” 是《史记》币字通作{敝犬}也。今本皆改{敝犬}为币,并删去其音矣。古字多以{敝犬}为币,《管子·四时篇》“谨祷{敝犬}梗”,《盐铁论·错币篇》 “故教与俗改,{敝犬}与世易”,《太元元掜》“古者宝龟而货贝,后世君子易之以金{敝犬}”,字并与币同。《庄子·则阳篇》“搏币而扶翼”,《释文》作 {敝犬}。《秦策》“必卑辞重币以事秦”,《赵策》“受其币而厚遇之”,姚本并作{敝犬}。《赵策》“启关通币”,《史记·虞卿传》作{敝犬}(宋本、游本、王本皆如是)。《史记·司马相如传》“发巴蜀士民各五百人以奉币帛”,《汉书》作{敝犬}。

什倍其偿[编辑]

“求奇缯物,间献遗戎王。戎王什倍其偿与之畜。”念孙案:《索隐》本偿作当,注曰:“谓戎王偿之牛羊十倍也。当字《汉书》作偿。”据此,则《史记》自作当,与《汉书》不同。而今本作“偿”,则后人依《汉书》改之也。案:当者,直也(见《广雅》)。谓什倍其物之直也。又案:偿之为言犹当也,《汉书·匈奴传》“汉出三千馀骑入匈奴,捕虏得数千人还。匈奴终不敢取当”。取当,即取偿也(《秦策》曰:“亡于秦,而取偿于齐。”)。《广韵》“偿,当也”。则当与偿亦同义,无庸改为偿。

果隋[编辑]

“楚越之地,果隋嬴蛤,不待贾而足。”《索隐》曰:“隋音徒火反。”《正义》曰:“隋,今为垂(今本讹作摇),音同。果垂,犹垂叠包裹也。今楚越之俗,尚有裹垂之语。楚越水乡足螺蛤鱼鳖,民多采捕积聚,垂叠包裹,煮而食之。班固不晓裹垂之方言,修太史公书述地志,乃改云果弇嬴蛤,非太史公意。班氏失之也”。引之曰:《说卦传》“艮为果弇”。京房作“果堕”。堕与隋通,则果隋即果弇,班氏不误,守节不识古字,乃以唐时俗语说之,甚矣其谬也。

走死地如骛[编辑]

“其在闾巷少年,攻剽椎埋,劫人作奸,掘冢铸币,任侠并兼,借交报仇,篡逐幽隐,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骛,其实皆为财用耳。”念孙案:宋本、游本“走死地如骛”下,皆有者字,是也。上文“不避汤火之难”下,下文“不择老少”下,皆有者字。

千章之材[编辑]

“山居千章之材。”《集解》徐广曰:“材,一作楸。”骃案:“韦昭曰:楸木所以为辕。音秋。”《汉书》作“千章之萩”。孟康曰:“萩任方章者千枚也。”念孙案:《史记》材字,当为秋字之误。“襄十八年”《左传》“伐雍门之萩”,《释文》“楸,本又作秋”。《庄子·人间世篇》“宜楸柏桑”,《释文》“楸,作秋”。《史记·朝鲜传》“封韩阴为萩苴侯”,《汉书》萩作秋。

酱千甔[编辑]

“醯酱千<工瓦>,酱千甔。”念孙案:下句酱字当从《汉书》作浆。此涉上句而误也。《北堂书钞·酒食部》《太平御览·饮食部》引《史记》,并作“浆千甔”。

鲰千石[编辑]

“鲐𫚖千斤,鲰千石,鲍千钧。”《集解》徐广曰:“鲰,音鲰。鲰,鱼也。”(本作[A18K],音辄,膊鱼也。说见下。)《索隐》曰:“鲰,音辄,一音昨苟反。小鱼也。”又曰:“《注》鲰,音辄,膊鱼也。膊音铺博反,破鲍不相离谓之膊,声类及韵集虽为此解,而鲰生之字见与此同。鲰者,小杂鱼也。”(自“鲰音辄”以下至此,今本皆删去,唯单行本有。)念孙案:鲰音昨苟反,字从鱼取声,《说文》“白鱼也”。[A18K]音辄,字从鱼耴声(耴声,音辄),《玉篇》“膊鱼也”。(《方言》“膊,暴也。燕之北郊朝鲜洌水之间,凡暴肉谓之膊。”)两字绝不相通。此文以鲐𫚖为一类,[A18K]鲍为一类。[A18K],音辄,字从耴声,不从取。世人多见取,少见耴,故[A18K]误为鲰。今俗书辄字作<片>取,误与此同也。“鲰千石,鲍千钧”,当作“[A18K]鲍千钧”。(鲐𫚖千斤,[A18K]鲍千钧,相对为文。[A18K]下不当有千石二字,盖因上文“榻布皮革千石”而误衍也。当依《汉书》删。)徐广注“鲰音鲰,鲰鱼也”当作“[A18K]音辄,膊鱼也。”(《索隐》引《徐广注》正作“音辄,膊鱼也”。《正义》同。)考《汉书》正作“[A18K]鲍千钧”。颜师古曰:“[A18K],膊鱼也。即今不著盐而干者也。[A18K]音辄。”是其证矣。《索隐》不用徐广之说,乃云“鲰音辄,一音昨苟反,小鱼也”。且云“鲰生之字与此同”。是直不辨鲰、[A18K]之为两字矣。且[A18K]为膊鱼,鲍为盐渍鱼(见《玉篇》),二类相近,故以[A18K]鲍连文。若改[A18K]为鲰而训为小鱼,比之于鲍,斯为不类矣。《正义》说亦与《索隐》同误。

椎髻[编辑]

“贾椎髻之民。”念孙案:椎髻,《索隐》本作“魋结”,注曰:“上音椎下音髻。”今改魋结为椎髻,而删去其音,斯为妄矣。《陆贾传》“尉他魋结箕踞”,《朝鲜传》“魋结蛮夷服”,《西南夷传》“魋结耕田”,《索隐》并曰“上直追反,下音计”。正与此同。《汉书·陆贾传、货殖传》并作“魋结”。《李陵传》《西南夷传》《朝鲜传》并作“椎结”。《史记》《汉书》皆无髻字(《方言》“覆结谓之帻巾”。《楚辞·招魂》“激楚之结,独秀先些”。字并作结。《说文》无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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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农拙业。”念孙案:拙本作掘,故徐广《音义》曰:“古拙字亦作掘也。”后人改掘为拙,则与《音义》相左矣。《班马字类》引此,正作掘。《淮南·说林篇》“所重者在外,则内为之掘”。亦以掘为拙。

用之富[编辑]

“田农,掘业,而秦阳以盖一州。掘冢,奸事也,而曲叔以起。博戏,恶业也,而桓发用之富。行贾,丈夫贱行也,而雍乐成以饶。”念孙案:桓发用之富,本作桓发用富。用,亦以也(《一切经音义》卷七,引《苍颉篇》曰:“用,以也。”),与上下三以字互文。后人于用下加之字,则失其句法矣。《史记》多以以用互文:《秦楚之际月表序》曰:“以德若彼,用力若此。”《天官书》曰:“岁星出常东方,以晨,入于西方,用昏。”《老庄申韩传》曰:“儒者用文乱法,而侠者以武犯禁。”《游侠传》曰:“鲁人皆以儒教,而朱家用侠闻。”《自序》曰:“智足以应近世之变,宽足用得人。”皆其证也。《皋陶谟》曰:“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管子·小问篇》曰:“臣闻取人以人者,其去人也亦用人。”《荀子·非相篇》曰:“故君子之度己则以绳,接人则用抴。”《吕氏春秋·疑似篇》曰:“此褒姒之所用死,而平王之所以东徙也。”《韩子·扬榷篇》曰:“下匿其私,用试其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皆以以用互文。

◎太史公自序

粝粱[编辑]

“墨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粝粱之食,藜藿之羹。”《汉书· 司马迁传》同。念孙案:服虔曰:“粝,粗米也。”贾逵注《晋语》曰:“粱,食之精者(见《文选》陆机《君子有所思行》注)。”是粝粗而粱精,不得以粝粱连文。粱,当为粢,字之误也(粢、粱,字形相近,传写往往讹溷。《曲礼》“稷曰明粢”《释文》:“一本作明粱。”《淮南·人间篇》“饭黍粱”,今本粱误作粢)。《尔雅》曰:“粢,稷。”桓二年《左传》曰:“粢食不凿。”《玉藻》曰:“稷食菜羹。”《论语·乡党》曰:“疏食菜羹。”粢食、稷食、疏食,异名而同实也。粢与粝皆食之粗者,《李斯传》曰:“尧之有天下也,粢粝之食,藜藿之羹”,《韩子·五蠹篇》曰:“尧之王天下也,粝粢之食,藜藿之羹”,《淮南· 精神篇》曰:“珍怪奇味,人之所美也。而尧粝粢之饭,藜藿之羹”,《主术篇》曰:“尧太羹不和,粢食不毇”,皆其证也。《列子·力命篇》:“北宫子谓西门子曰:朕衣则裋褐,食则粢粝。子衣则文锦,食则粱肉。”以粢粝与粱肉对言。《淮南·人间篇》:“陈骈子对孟尝君曰:臣之处于齐也,粝粢之饭,藜藿之羹,以身归君,食刍豢饭黍粱。”(今本粱误作粢。上文云“豢以刍豢黍粱”,下文云“服轻暖乘牢良”。良与粱为韵,今据改。)以粝粢与黍粱对言,是粱精而粢粗,可言粝粢,不可言粝粱也。

圣人不朽[编辑]

“圣人不朽,时变是守。”《汉书·司马迁传》朽作巧。颜师古曰:“无机巧之心但顺时也。”念孙案:《史记》原文,盖亦作“圣人不巧”。今本作“朽”者,后人以巧与守韵不相协而改之也。不知巧字古读若糗,正与守为韵。《韩子·主道篇》“不自操事,而知拙与巧”,《素问·征四失论》“更名自巧”,并与咎为韵。《参同契》“非种难为巧”,与酒为韵。皆其证也。上文云“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以虚无为本,即所谓“圣人不巧”也。以因循为用,即所谓“时变是守”也。又云“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舍”。亦是此意。此皆言道家无为之术。故颜师古曰:“无机巧之心,但顺时也。”《韩子·扬榷篇》亦云:“圣人之道,去智与巧。”若改为圣人不朽,则与时变是守之义,迥不相涉矣。《索隐》本出“圣人不朽”四字,《正义》云:“言圣人教迹不朽灭”,则所见本皆误。

诸侯谋之[编辑]

“惠之早霣,诸吕不台,崇强禄产,诸侯谋之,杀隐幽友,大臣洞疑。”念孙案:诸侯谋之,本作诸侯之谋。之,是也(若《诗》言“先君之思”,“燕婉之求”,“维子之好”之类)。言吕后崇强禄产而谋刘氏。故下文即云“杀隐幽友”也。后人以谋与台疑,韵不相协,故改之谋为谋之,而不知谋字古读若媒(详见《唐韵正》),正与台、疑为韵。且吕后称制之时,诸侯未敢谋之也。

洞疑[编辑]

“杀隐幽友,大臣洞疑。”《索隐》曰:“洞是洞达为义,言所共疑也。”引之曰:《索隐》以洞疑为共疑,其说迂而难通。洞,读为恫。恫疑,恐惧也。言吕后杀隐王如意,幽幽王友,而大臣皆恐也。《苏秦传》“秦恐韩魏之议其后也,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索隐》以恫为恐惧,是也。疑,亦恐也。《杂记》曰:“五十不致毁,六十不毁,七十饮酒食肉,皆为疑死。”《郑注》“疑,犹恐也”。《大戴礼·曾子立事篇》曰:“君子见善,恐不得与焉。见不善,恐其及己也。是故君子疑以终身。”《荀子·宥坐篇》“其赴百仞之谷不惧”,《大戴礼·劝学篇》惧作疑。《管子·小问篇》曰:“駮食虎豹,故虎疑焉。”是疑亦恐也。《燕世家》曰:“众人恫恐。”恫恐,即恫疑也。作洞者,假借字耳。冯衍显《志赋》亦曰:“终悇憛而洞疑。”

来古[编辑]

“比《乐书》以述来古。”《索隐》曰:“来古,即古来也。言比《乐书》以述自古以来乐之兴衰也。”念孙案:小司马倒释来古二字,非也(比《乐书》以述古来,则文不成义)。来古,即往古也。来与往义相反,而谓往为来者,亦犹乱之为治,故之为今,扌夔之为安也。《大雅·文王有声篇》“遹追来孝”。遹,辞也。来,往也。孝者,美德之通称。言上追前世之美德也。前世之美德,故曰往孝,所谓追孝于前文人也(《郑笺》训遹为述,来为勤。谓述追王季勤孝之行。失之。辩见《经义述闻》)。《晋语》“自今以往,知忠以事君者,与詹同”,《吕氏春秋·上德篇》作“自今以来”。《吕氏春秋·察微篇》“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淮南·道应篇》作“自今以来”。是来即往也。《吕氏春秋·淫辞篇》“自今以来,秦之所欲为,赵助之。赵之所欲为,秦助之”。《韩策》“颜率曰:自今以来,率且正言之而已矣。”本书《秦始皇纪》曰:“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嫪{士母}、不韦者,籍其门。”皆谓“自今以往”也。

高祖[编辑]

“维高祖元功,辅臣股肱。”念孙案:祖上本无高字,后人以此是述高祖功臣,因加高字耳。今案:应劭注《汉书·文帝纪》曰:“始取天下者为祖,故但言祖而其义已明,无庸加高字。”《文选·吴都赋注、汉高祖功臣颂注、吊魏武帝文注》,三引此文,皆作“维祖元功”,则无高字明矣。下文述《荆燕世家》云:“维祖师旅,刘贾是与。”又其一证也。

其极则玩巧并兼兹殖[编辑]

“其极则玩巧(句),并兼兹(今本此下载《索隐》曰:玩,音五官反。巧,音苦孝反。)殖(此字上属为句),争于机利(句)。”念孙案:此以“其极则玩巧”为句(《货殖传》曰:“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并兼兹殖”为句,“争于机利”为句。《索隐》本“玩,音五官反”云云,本在“玩巧”下,今本列入兹字之下,殖字之上,则是以“其极则玩”为句,“巧并兼兹”为句,“殖争于机利”为句矣。大谬。

姜姓解亡[编辑]

“田阚争宠,姜姓解亡。”徐广曰:“解,一作迁。”念孙案:姜姓解亡,殊为不词。解,当为鲜字之误也(凡从鱼之字,或讹从角。《汉北海相景君铭》 “元元鳏寡”,鳏字作A67。《史记·贾生传》“细故慸蓟兮”,蓟字作[B12F]。皆其证也。《汉鲁峻石壁残画象》“鲜明骑”,鲜字作“<角芊>”,俗书解字作<角羊>,二形相似,故鲜字讹而为解。《月令》“谷实鲜落”,《吕氏春秋·季夏纪》《淮南·时则篇》并作“谷实解落”。《墨子·鲁问篇》“鲜而食之”,《节葬篇》作“解而食之”。《尔雅·释山》“小山别大山鲜”,《释文》曰:“鲜,或作嶰字。”《文选·吴都赋》“嶰涧阒冈”,李善引《尔雅》曰:“小山别大山曰嶰。”皆其证也)。鲜之言斯也(《小雅·瓠叶》笺曰:“今俗语斯白之字作鲜,齐鲁之间声近斯”《尔雅·释诂》释文曰:“鲜,本或作筼。沈云:古斯字。”斯与鲜声相近,故字相通。阮氏伯元《揅经室文集》曰:“《尚书·无佚》曰:文王怀保小民,惠鲜鳏寡。”鲜,即斯字,言文王惠斯鳏寡,即祖甲保惠于庶民,不敢侮鳏寡之义。斯者,语词。故《汉石经》及《汉书· 谷永传》并作“惠于鳏寡”。《伪孔传》训鲜为少,失之也。《释山》曰:“小山别大山鲜”,言小山之别离于大山者曰鲜。鲜即斯,故《释言》曰:“斯,离也。”),谓田恒与阚止争宠,弑简公,专齐政,而姜姓斯亡也。鲜与迁声相近,故徐广曰“一作迁”。若作解,则声与迁远,而不可通矣。

传兵论剑[编辑]

“非信廉仁勇,不能传兵论剑。”顾子明曰:此本作“非信仁廉勇,不能传剑论兵书”。信仁为一类,廉勇为一类。剑论与兵书对文(颜师古曰:“剑论,剑术之论也。”)。言非信仁廉勇之人,不能传此二术也。上文云“在赵者以传剑论显”。《汉书·司马迁传》同。服虔曰:“世善剑也。”晋灼曰:“《史记·吴起赞》曰:非信仁廉勇,不能传剑论兵书也。”(见《集解》。)是其证。今本仁廉二字倒转,剑、论、兵三字,上下错乱,又脱去书字。

不既信[编辑]

“不既信,不倍言,义者有取焉。”念孙案:不既信,不失信也。《方言》《广雅》并云:“既,失也。”

统业[编辑]

“维我汉继五帝末流,接三代统业。”念孙案:统业,当从《汉书》作绝业,字之误也。绝业与末流相对为文。下文“秦拨去古文,焚灭诗书”云云,正申明绝业二字之意。司马相如云:“反衰世之陵夷,继周氏之绝业。”意与此同也。若作统业,则非其指矣。《文选·头陀寺碑文》“惟齐继五帝洪名,纽三王绝业”。《李善注》引《史记》正作绝业。

俟后世圣人君子[编辑]

“俟后世圣人君子。”念孙案:此本作“以俟后圣君子”。今本无以字,有世、人二字,皆后人所改也。“哀十四年”《公羊传》曰:“制《春秋》之义以俟后圣,以君子之为亦有乐乎此也。”史公之言,即本于此(案:《传》称君子有乐乎此,本指孔子言之。此称以俟君子,则指后贤言之。虽意有不同,而文出于彼。《诗谱序》曰:“其诸君子亦有乐于是与。”亦指后贤言之,与《公羊》文同而意异)。《索隐》本出“以俟后圣君子”六字,注曰:“此语出《公羊传》。” 是其证。后人不知而以意改之,谬矣。《汉书》正作“以俟后圣君子”。

索隐本异文[编辑]

案:《史记》《汉书》每多古字。《汉书颜注》即附于本书之下,凡字之不同于今者,必注曰“古某字”。是以后人难于改易,而古字至今尚存。《史记》则《索隐》《正义》本系单行,其附见于本书者,但有《集解》一书,注与音皆未亥备。是以《史记》中古字,多为浅学人所改。后人以《集解》《索隐》《正义》合为一书,乃不肯各仍其旧,而必改从今本以归画一,殊失阙疑之义。今《正义》已无单行本,唯汲古阁所刻《索隐》本尚存。其今本中正文、注文,皆经改易者,已附辩于各篇之下,其馀异文尚多,略记百馀字以资考正。如磐石作磐石(《孝文纪》“此所谓磐石之宗也”。《索隐》本磐作盘,他皆仿此),惉滞作苫滞(《乐书》“则无惉滞之音矣”),黄锺作黄锺(《律书》“黄锺长八寸七分一”),菽作叔(《天官书》“戎菽为”),髯作须(《封禅书》 “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俀作倭(《鲁世家》“生子弇”),第作弟(《晋世家》“君第毋会”。《陈丞相世家》“陛下第出伪游云梦”。《司马相如传》 “长卿第俱如临邛”),暮作莫(《伍子胥传》“吾日暮涂远”),砺作厉(“胜自砺剑”),岭作领(《商君传》“魏居岭厄之西”),晙作效(《苏秦传》“今兹筜之”),虚喝作虚猲(“是故恫疑虚喝骄矜而不敢进”),餍作厌(《张仪传》“吾请令公餍事”)。辉作煇(《贾生传》“览德辉而下之”),炉作钅卢(“天地为炉”),缻作缶(《李斯传》“击瓮叩缻”),镒作溢(“铄金百镒”),壍作堑(“峭堑之势异也”),愈作俞(《蒙恬传》“若知贤而愈不立”),向作乡(《韩王信传》“及其锋东向”),肮作亢(《刘敬传》“不扼其肮”),佯作详(《田叔传》“以为任安为佯邪”),稚作穉(《匈奴传》“右谷蠡王伊稚斜”),<片>惠作<片>彗(《司马相如传》“轶野马而<片>惠𫘦𬳿”,<贝>作貤(“<贝>丘陵”),烽作熢(“闻烽举燧燔”),赡作澹(“漉沈赡菑”),撰作选(“历选列辟”),仿作放(《日者传》“仿文王八卦”),甔作檐(《货殖传》“酱千甔”)。以二者相较,则《索隐》本皆古字,而今本皆俗书也。又如子贡作子赣(《孔子世家》“唯子贡庐于冢上”),盘作槃(《平原君传》“毛遂奉铜盘”),讯作谇(《贾生传》“讯曰”),箕倨作箕踞(《张耳陈馀传》 “高祖箕倨詈”),诮作谯(《樊哙传》“诮让项羽”),裙作裙(《万石君传》“取亲中裙厕窬”),齚作齰(《魏其武安传》“杜门齚舌自杀”),鄗作镐(《司马相如传》“酆鄗潦潏”),崖作厓“察之无崖”),野作壄(“跨野马”),网作罔(《酷吏传》“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皆与《说文》相合。又如苍作仓(《项羽纪》“异军苍头特起”。《将相名臣表》“张苍为计相”),救作弇(《十二诸侯表》“吴王夫差十一年救陈”),高苑作高宛(《高祖功臣侯者表》 “高苑制侯丙倩”),庄作壮(“棘阳庄侯杜得臣”。“涅阳庄侯吕胜”。“中水庄侯吕马童”。“菌庄侯张平”),陆梁作陆量(“陆梁侯须母”),恭作共(《惠景间侯者表》“管恭侯刘罢军”。“杨虚恭侯刘将庐”。《建元以来王子侯者表》“牟平恭侯刘渫”),陪作倍(《建元以来王子侯者表》“陪缪侯刘明”),条侯作于阝侯(《将相名臣表》“中尉条侯周亚夫”),噍杀作焦杀(《乐书》“其声噍以杀”),大荒落作大芒落(《历书》“强梧大荒落四年”),协洽作汁洽,作噩作作鄂,涒滩作汭汉(并同上),藩作蕃(《天官书》“环之匡卫十二星藩臣”),婺女作务女(同上),椭作隋(《平准书》 “三日复小椭之”),管作筦(“欲擅管山海之货”),犁鉏作犁且(《齐世家》“犁鉏曰”),阚止作监止(“阚止有宠焉”),徐州作徐州(“田常执简公于徐州”),费王作弗王(《晋世家》“子穆侯费王立”),荀跞作荀栎(《赵世家》“荀跞言于晋侯”),荧惑作营惑(《孔子世家》“匹夫而荧惑诸侯者”),圯作汜(《留侯世家》“步游下邳圯上”),旗作期(《三王世家》“降旗奔师”),佚作轶(“毋侗好佚”),寓作偶(《老子韩非传》“大抵率寓言也”),端木赐作端沐赐,漆雕开、漆雕哆、漆雕徒父、漆雕并作漆弇,公伯僚作公伯缭,公坚定作公肩定,申党作申堂,公西葴作公西箴(并《仲尼弟子传》),舫作枋(《张仪传》“舫船载卒”),得作德(《孟尝君传》“齐湣王不自得”),𪨗作𫏋(“蹑𪨗而见之”),洒作洒(《范雎传》“群臣莫不洒然变色易容者”),驰作施(“譬若驰韩卢而搏蹇兔也”),湣作惽(《屈原传》“离湣之长鞠”),诽作非(“诽诽俊疑桀”),贾谊作贾义(《贾生传》),洛作雒(《吕不韦传》“食河南洛阳十万户”),匣作柙(《刺客传》“秦舞阳奉地图匣”),辩作别(《李斯传》“辩白黑而定一尊”),渡作度(《淮阴侯传》“陈船欲渡临晋”),萆作卑(“萆山而望赵军”),狡兔作郊兔(“狡兔死”),湩作重(《匈奴传》“以示不如湩酪之便美也”),庐朐作卢朐(“筑城鄣列亭至庐朐”),稽且作稽沮(《卫将军骠骑传》“捕稽且王”),敝作毙(《主父传》“靡敝中国”),劳浸作劳寝(《西南夷传》“其旁东北有劳浸靡莫”),诸蔗作诸柘(《司马相如传》 “诸蔗弇且”),雕胡作弇胡(“东蔷雕胡”),恤削作戌削(“扬衪恤削”),媻珊作盘犭册,勃窣作勃猝(“媻珊勃窣上金堤”),酆作丰(“酆綍潦潏”),逾作隃(“逾波趋浥”),鷛<鸟渠>鷛渠(“烦鹜鷛<鸟渠>”),<鸟>此作葴𪉈(“<鸟>此 ,鲜枝作鲜支(“鲜枝黄砾”),榙[A14M]作遝(“榙[A14M]荔枝”),胥馀作胥邪(“留落胥馀”),卉吸作卉歙(“浏莅卉吸”),娴作闲(“姣冶娴都”),筰作笮(“邛筰之君长”),浸浔作浸淫(“浸浔衍溢”),眩湣作泫湣(“红杳眇以眩湣”),{逢火}作逢(“{逢火}涌原泉”),经作径(《大宛传》“经匈奴”),导作道(“为发导驿抵康居”),黎轩作犁轩(“北有奄蔡黎轩”),谪作适(《滑稽传》“罚谪谮之者”),竿作干(《货殖传》“竹竿万个”),鼋作蚖(《太史公自序》“鼋鱓与处”),亦可见古书多假借之字,故并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