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 (四部丛刊本)/卷第八十九
资治通鉴 卷第八十九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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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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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奉 敕编集
晋纪十一〈起阏达阉茂尽柔兆困敦凡三年〉
孝愍皇帝下
建兴二年春正月辛未有如日陨于地又有三日相承
出西方而东行 丁丑大赦 有流星出牵牛入紫微
光烛地坠于平阳北化为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汉
主聦恶之以问公卿陈元达以为女宠大盛亡国之徴
聦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聦后刘氏贤明聦所为不
道刘氏每规正之己丑刘氏卒谥曰武宣自是嬖宠竞
进后宫无序矣 聦置丞相等七公又置辅汉等十六
大将军各配兵二千以诸子为之又置左右司隶各领
户二十馀万万户置一内史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
万落万落置一都尉左右选曹尚书并典选举自司隶
以下六官皆位亚仆射以其子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
尚书事进封晋王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
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𫖮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
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 壬辰王子春等及
王浚使者至襄国石勒匿其劲卒精甲羸师虚府以示
之北面拜使者而受书浚遗勒麈尾勒阳不敢执悬之
于壁朝夕拜之曰我不得见王公见其所赐如见公也
复遣董肇奉表于浚期以三月中旬亲诣幽州奉上尊
号亦修笺于枣嵩求并州牧广平公勒问浚之政事于
王子春子春曰幽州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
不能赈赡刑政苛酷赋役殷烦忠贤内离夷狄外叛人
皆知其将亡而浚意气自若曽无惧心方更置立台阁
布列百官自谓汉高魏武不足比也勒抚几笑曰王彭
祖真可擒也浚使者还蓟具言石勒形势寡弱款诚无
二浚大恱益骄怠不复设备 杨虎掠汉中吏民以犇
成梁州人张咸等起兵逐杨难敌难敌去咸以其地归
成于是汉嘉涪陵汉中之地皆为成有成主雄以李凤
为梁州刺史任回为宁州刺史李恭为荆州刺史雄虚
已好贤随才授任命太傅骧养民于内李凤等招怀于
外刑政宽简狱无滞囚兴学校置史官其赋民男丁岁
榖三斛女丁半之疾病又半之户调绢不过数丈绵数
两事少役希民多富实新附者皆给复除是时天下大
乱而蜀独无事年榖屡熟乃至闾门不闭路不拾遗汉
嘉夷王冲归朱提审炤建宁爨畺皆归之巴郡尝告急
云有晋兵雄曰吾常忧琅邪微弱遂为石勒所灭以为
耿耿不图乃能举兵使人欣然然雄朝无仪品爵位滥
溢吏无禄秩取给于民军无部伍号令不肃此其所短
也 二月壬寅以张轨为太尉凉州牧封西平郡公王
浚为大司马都督幽冀诸军事荀组为司空领尚书左
仆射兼司隶校尉行留台事刘琨为大将军都督并州
诸军事朝廷以张轨老病拜其子寔为副刺史 石勒
纂严将袭王浚而犹豫未发张宾曰夫袭人者当出其
不意今军严经曰而不行岂非畏刘琨及鲜卑乌为
吾后患乎勒曰然为之柰何宾曰彼三方智勇无及将
军者将军虽远出彼必不敢动且彼未谓将军便能悬
军千里取幽州也轻军往返不出二旬藉使彼虽有心
比其谋议出师吾已还矣且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
为仇敌若修笺于琨送质请和琨必喜我之服而快浚
之亡终不救浚而袭我也用兵贵神速勿后时也勒曰
吾所未了右矦已了之吾复何疑遂以火宵行至柏人
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𣳘军谋故也遣使奉
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
州郡称已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抜幽都以
赎罪今便当遣六修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
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祐之所
致也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䕶孙纬驰遣白浚将勤
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
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
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壬申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
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
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
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勒
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浚骂曰胡奴调乃公何
凶逆如此勒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彊兵坐观本朝倾覆
曽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逆乎又委任奸贪残
虐百姓贼害忠良毒遍燕土此谁之罪也使其将王洛
生以五百骑先送浚于襄国浚自投于水束而出之斩
于襄国市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浚将佐等争诣军门
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
召而让之曰王浚暴虗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
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对曰宪等丗仕晋朝
荷其荣禄浚虽凶麤犹是晋之藩臣故宪等从之不敢
有贰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
何逃乎请就死不拜而出勒召而谢之待以客礼绰朂
之孙也勒数朱硕枣嵩等以纳贿乱政为幽州患责游
统以不忠所事皆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
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馀盐米各十馀斛而已勒曰
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以宪为从事中郎绰为参军
分遣流民各还乡里勒停蓟二日焚浚宫殿以故尚书
燕国刘翰行幽州刺史戍蓟置守宰而还孙纬遮击之
勒仅而得免勒至襄国遣使奉王浚首献捷于汉汉以
勒为大都督督陜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増封
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
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万馀家谋应石勒猗卢悉诛之
不果赴琨约琨知石勒无降意乃大惧上表曰东北八
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勒据襄国与臣隔山
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刘翰不欲
从石勒乃归段匹䃅匹䃅遂据蓟城王浚从事中郎阳
裕耽之兄子也逃犇令支依叚疾陆眷会稽朱左车鲁
国孔纂㤗山胡母翼自蓟逃犇昌黎依慕容廆是时中
国流民归廆者数万家廆以冀州人为冀阳郡豫州人
为成周郡青州人为营丘郡并州人为唐国郡初王浚
以邵续为乐陵太守屯厌次浚败续附于石勒勒以续
子乂为督䕶浚所署勃海太守东莱刘胤弃郡依续谓
续曰凡立大功必杖大义君晋之忠臣柰何从贼以自
污乎会段匹䃅以书邀续同归左丞相睿续从之其人
皆曰今弃勒归匹䃅其如乂何续泣曰我岂得顾子而
为叛臣哉杀异议者数人勒闻之杀乂续遣刘𦙍使江
东睿以胤为参军以续为平原太守石勒遣兵围续匹
䃅使其弟文鸯救之勒引去 襄国大饥榖二升直银
一斤肉一斤直银一两 杜弢将王真袭陶侃于休障
侃犇滠中周访救侃击弢兵破之 夏五月西平武穆
公张轨寝疾遗令文武将佐务安百姓上思报国下以
宁家己丑轨薨长史张玺等表丗子寔摄父位 汉中
山王曜赵染冦长安六月曜屯渭汭染屯新丰索𬘭将
兵出拒之染有轻𬘭之色长史鲁徽曰晋之君臣自知
强弱不敌将致死于我不可轻也染曰以司马模之彊
吾取之如拉朽索𬘭小竖岂能污吾马蹄刀刃邪晨帅
轻骑数百逆之曰要当获𬘭而后食𬘭与战于城西染
兵败而归悔曰吾不用鲁徽之言以至此何面目见之
先命斩徽徽曰将军愚愎以取败乃复忌前害胜诛忠
良以逞忿犹有天地将军其得死于枕席乎诏加索𬘭
骠骑大将军尚书左仆射录尚书承制行事曜染复与
将军殷凯帅众数万向长安麹允逆战于冯翊允败收
兵夜袭凯营凯败死曜乃还攻河内太守郭默于怀列
三屯围之默食尽送妻子为质请籴于曜籴毕复婴城
固守曜怒沈默妻子于河而攻之默欲投李矩于新郑
矩使其甥郭诵迎之兵少不敢进会刘琨遣参军张肇
帅鲜卑五百馀骑诣长安道阻不通还过矩营矩说肈
使击汉兵汉兵望见鲜卑不战而走默遂帅众归矩汉
主聦召曜还屯蒲阪 秋赵染攻北地麹允拒之染中
弩而死 石勒始命州郡阅实户口户出帛二匹二
斛 冬十月以张寔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凉州刺史西
平公 十一月汉主聦以晋王粲为相国大单于揔百
揆粲少有儁才自为宰相骄奢专恣远贤亲佞严刻愎
谏国人始恶之 周勰以其父遗言因吴人之怨谋作
乱使吴兴功曹徐馥矫称叔父丞相从事中郎札之命
收合徒众以讨王导刁协豪杰翕然附之孙皓族人弼
亦起兵于广德以应之
三年春正月徐馥杀吴兴太守袁琇有众数千欲奉周
札为主札闻之大惊以告义兴太守孔侃勰知札意不
同不敢发馥党惧攻馥杀之孙弼亦死札子续亦聚众
应馥左丞相睿议发兵讨之王导曰今少发兵则不足
以平冦多发兵则根本空虚续族弟黄门侍郎莚忠果
有谋请独使莚往足以诛续睿从之莚昼夜兼行至郡
将入遇续于门谓续曰当与君共诣孔府君有所论续
不肯入莚牵逼与俱坐定莚谓孔侃曰府君何以置贼
在坐续衣中常置刀即操刀逼莚莚叱郡传教吴曽格
杀之莚因欲诛勰札不听委罪于从兄邵而诛之莚不
归家省母遂长驱而去母狼狈追之睿以札为吴兴太
守莚为太子右卫率以周氏吴之豪望故不穷治抚勰
如旧 诏平东将军宋哲屯华阴 成主雄立后任氏
二月丙子以琅邪王睿为丞相大都督督中外诸军
事南阳王保为相国荀组为太尉领豫州牧刘琨为司
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诸军事琨辞司空不受 南阳王
模之败也都尉陈安往归丗子保于秦州保命安将千
馀人讨叛羌宠待甚厚保将张春疾之谮安云有异志
请除之保不许春辄伏刺客以刺安安被创驰还陇城
遣使诣保贡献不绝 诏进拓跋猗卢爵为代王置官
属食代常山二郡猗卢请并州从事雁门莫含于刘琨
琨遣之含不欲行琨曰以并州单弱吾之不材而能自
存于胡羯之间者代王之力也吾倾身竭赀以长子为
质而奉之者庶㡬为朝廷雪大耻也卿欲为忠臣奈何
惜共事之小诚而忘徇国之大节乎往事大王为之腹
心乃一州之所赖也含遂行猗卢甚重之常与参大计
倚卢用法严国人犯法者或举部就诛老㓜相携而行
人问何之曰往就死无一人敢逃匿者 王敦遣陶侃
甘卓等讨杜弢前后数十战弢将士多死乃请降于丞
相睿睿不许弢遗南平太守应詹书自陈昔与詹共讨
乐乡本同休戚后在湘中惧死求生遂相结聚傥以旧
交之情为明枉直使得输诚盟府厕列义徒或北清中
原或西取李雄以赎前愆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也詹为
启呈其书且言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为乡人所逼
今悔恶归善宐命使抚纳以息江湘之民睿乃使前南
海太守王运受弢降赦其反逆之罪以弢为巴东监军弢
既受命诸将犹攻之不已弢不胜愤怒遂杀运复反遣
其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内史谢摛遂䧟豫章三月周访
击彦斩之弘犇临贺 汉大赦改元建元两血于汉东
宫延明殿太弟义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玮遐
说义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
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复以晋
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机之事无不由之诸
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
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今四卫精兵不减
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
可袭而取馀王并㓜固易夺也茍殿下有意二万精兵
指顾可得鼓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
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乂弗从东宫舎人荀裕告
玮遐劝乂谋反汉主聦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
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乂不听朝会乂忧
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并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
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汉青州刺史曹嶷尽得齐鲁
间郡县自镇临淄有众十馀万临河置戌石勒表称嶷
有专据东方之志请讨之汉主聦恐勒灭嶷不可复制
弗许聦纳中䕶军靳凖二女月光月华立月光为上皇
后刘贵妃为左皇后月华为右皇后左司隶陈元达极
谏以为并立三后非礼也聦不悦以元达为右光禄大
夫外示优崇实夺其权于是太尉范隆等皆请以位让
元达聦乃复以元达为御史大夫仪同三司月光有秽
行元达奏之聦不得已废之月光惭恚自杀聦恨元达
夏四月大赦 六月盗发汉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
得金帛甚多朝廷以用度不足诏收其馀以实内府
辛巳大赦 汉大司马曜攻上党八月癸亥败刘琨之
众于襄垣曜欲进攻阳曲汉主聦遣使谓之曰长安未
平宐以为先曜乃还屯蒲阪 陶侃与杜弢相攻弢使
王贡出挑战侃遥谓之曰杜弢为益州小吏盗用库钱
父死不犇䘮卿本佳人何为随之天下宁有白头贼邪
贡初横脚马上闻侃言敛容下脚侃知可动复遣使谕
之截发为信贡遂降于侃弢众溃遁走道死侃与南平
太守应詹进克长沙湘州悉平丞相睿承制赦其所部
进王敦镇东大将军加都督江杨荆湘交广六州诸军
事江州刺史敦始自选置刺史以下寖益骄横初王如
之降也敦从弟棱爱如骁勇请敦配已麾下敦曰此辈
险悍难畜汝性狷急不能容养更成祸端棱固请乃与
之棱置左右甚加宠遇如数与敦诸将角射争斗棱杖
之如深以为耻及敦潜畜异志棱每谏之敦怒其异已
密使人激如令杀棱如因闲宴请剑舞为欢棱许之如
舞剑渐前棱恶而呵之如直前杀棱敦闻之阳惊亦捕
如诛之 初朝廷闻张光死以侍中第五猗为安南将
军监荆梁益宁四州诸军事荆州刺史自武关出杜曾
迎猗于襄阳为兄子娶猗女遂聚兵万人与猗分据汉沔陶
侃既破杜弢乘胜进击曾有轻曾之志司马鲁恬谏曰凡战当
先料其将今使君诸将无及曽者未易可逼也侃不从进围曾
于石城曾军多骑兵密开门突侃陈出其后反击之侃兵死者
数百人曾将趋顺阳下马拜侃告辞而去时荀崧都督荆州江
北诸军事屯宛曾引兵围之崧兵少食尽欲求救于故
吏襄城太守石览崧小女灌年十三帅勇士数十人逾
城突围夜出且战且前遂达览所又为崧书求救于南
中郎将周访访遣子抚帅兵三千与览共救崧曽乃遁
去曾复致笺于崧求讨丹水贼以自效崧许之陶侃遗
崧书曰杜曽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
未宁足下当识吾言崧以宛中兵少藉曾为外援不从
曾复帅流亡二千馀人围襄阳数日不克而还 王敦
嬖人吴兴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侃将还江陵欲诣
敦自陈朱伺及安定皇甫方回谏曰公入必不出侃不
从既至敦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以其从弟丞相军
谘祭酒廙为荆州刺史荆州将吏郑攀马隽等诣敦上
书留侃敦怒不许攀等以侃始灭大贼而更被黜众情
愤惋又以廙忌戾难事遂帅其徒二千人屯涢口西迎
杜曾廙为攀等所袭犇于江安杜曾与攀等北迎第五
猗以拒廙廙督诸军讨曾复为曽所败敦意攀承侃风
旨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侃正色曰使君
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因起如厕谘议参军梅陶
长史陈颁言于敦曰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
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乃设盛馔以饯之侃
便夜发敦引其子瞻为参军初交州刺史顾秘卒州人
以秘子寿领州事帐下督梁硕起兵攻寿杀之硕遂专
制交州王机自以盗据广州恐王敦讨之更求交州会
杜弘诣机降敦欲因机以讨硕乃以降杜弘为机功转交
州刺史机至郁林硕迎前刺史修则子湛行州事以拒
之机不得进乃更与杜弘及广州将温邵交州秀才刘
沈谋复还据广州陶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宐观察形势
不可轻进侃不听直至广州诸郡县皆已迎机矣杜弘
遣使伪降侃知其谋进击弘破之遂执刘沈于小桂遣
督䕶许高讨王机走之机病死于道高掘其尸斩之诸
将皆请乘胜击温邵侃笑曰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
一函纸自定耳乃下书谕之邵惧而走追获于始兴杜
弘诣王敦降广州遂平侃在广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
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
优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王敦以杜弘为将宠任之
九月汉主聦使大鸿胪赐石勒弓矢䇿命勒为陜东伯
得专征伐拜刺史将军守宰封列矦岁尽集上 汉大
司马曜冦北地诏以麹允为大都督骠骑将军以御之
冬十月以索𬘭为尚书仆射都督宫城诸军事曜进㧞
冯翊太守梁肃犇万年曜转寇上郡麹允去黄白城军
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帝屡徴兵于丞相保保左右皆
曰蝮虵螫手壮士断腕今胡寇方盛且宐断陇道以观
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虵已螫头头可断乎保乃以
镇军将军胡崧行前锋都督须诸军集乃发麹允欲奉
帝往就保索𬘭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乃止于是自
长安以西不复贡奉朝廷百官饥乏采稆以自存 凉
州军士张冰得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于张寔僚属皆贺
寔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遣使归于长安
四年春正月司徒梁芬议追尊吴王晏右仆射索𬘭等
引魏明帝诏以为不可乃赠太保谥曰孝 汉中常侍
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皆宠幸用事汉主聦游宴
后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视朝政事一
委相国粲唯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
而自以其私意决之故勲旧或不叙而奸佞小人有数
日至二千石者军旅岁起将士无钱帛之赏而后宫之
家赐及僮仆动至数千万沈等车服第舎逾于诸王子
弟中表为守令者三十馀人皆贪残为民害靳凖阖宗
謟事之郭猗与凖皆有怨于太弟义猗谓相国粲曰殿
下光文帝之丗孙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属心奈何欲
以天下与太弟乎且臣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三月上
已大宴作乱事成许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
子又许卫军为大单于三王处不疑之地并握重兵以此
举事无不成者然二王贪一时之利不顾父兄事成之
后主上岂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东宫相国单于
当在武陵兄弟何肯与人也今祸期甚迫宐早图之臣
屡言于主上主上笃于友爱以臣刀锯之馀终不之信
愿殿下勿𣳘密表其状殿下傥不信臣言可召大将军
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惇假之恩意许其归首以
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猗密谓皮惇曰二王逆状主上
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
已决吾怜卿亲旧并见族耳因歔欷流涕二人大惧叩
头求哀猗曰吾为卿计卿能用之乎相国问卿卿但云
有之若责卿不先启卿即云臣诚负死罪然仰惟主上
宽仁殿下敦睦茍言不见信则陷于诬谮不测之诛故
不敢言也皮惇许诺粲召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
若一粲以为信然靳凖复说粲曰殿下宐自居东宫以
领相国使天下早有所系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将军卫
将军欲奉太弟为变期以季春若使大弟得天下殿下
无容足之地矣粲曰为之奈何凖曰人告太弟为变主
上必不信宐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
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太弟之意为
之谋者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宾客与
太弟交通者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
粲乃命卜抽引兵去东宫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
人清直素恶沈等虽在公座未尝与语沈等深疾之侍
中卜干谓休崇曰王沈等势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
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
唯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俛首伭眉以事
阉竖乎去矣卜公勿复有言二月汉主聦出临上秋阁
命收陈休卜崇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
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并诛之皆宦官所恶也卜干泣
谏曰陛下方侧席求贤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国之
忠良无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
明其状天下何从知之诏尚在臣所未敢宣露愿陛下
熟思之因叩头流血王沈叱干曰卜侍中欲拒诏乎聦
拂衣而入免干为庶人太宰河间王易大将军勃海王
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诣
阙表谏曰王沈等矫弄诏旨欺诬日月内谄陛下外佞
相国威权之重侔于人主多树奸党毒流海内知休等
忠臣为国尽节恐发其奸状故巧为诬陷陛下不察遽
加极刑痛彻天地贤愚伤惧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
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
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肓之疾
后虽救之不可及已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聦以表
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顿首泣
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抜得洒扫闺阁而王公朝士
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愿以臣等膏鼎镬则朝廷自
然雍穆矣聦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聦问沈等
于相国粲粲盛称沈等忠清聦恱封沈等为列矦太宰
易又诣阙上䟽极谏聦大怒手坏其䟽三月易忿恚而
卒易素忠直陈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谏诤及卒元达哭
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悴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
茍生乎归而自杀 初代王猗卢爱其少子比延欲以
为嗣使长子六修出居新平城而黜其母六修有骏马
日行五百里猗卢夺之以与比延六修来朝猗卢使拜
比延六修不从猗卢乃坐比延于其步辇使人导从出
游六修望见以为猗卢伏谒路左至乃比延六修惭怒
而去猗卢召之不至大怒帅众讨之为六修所败猗卢
微服逃民闲有贱妇人识之遂为六修所弑拓跋普根
先守外境闻难来赴攻六修灭之普根代立国中大乱
新旧猜嫌迭相诛灭左将军卫雄信义将军箕澹久佐
猗卢为众所附谋归刘琨乃言于众曰闻旧人忌新人
悍战欲尽杀之将奈何晋人及乌桓皆惊惧曰死生随
二将军乃与琨质子遵帅晋人及乌桓三万家马牛羊
十万头归于琨琨大喜亲诣平城抚纳之琨兵由是复
振夏四月普根卒其子始生普根母惟氏立之 张寔
下令所部吏民有能举其过者赏以布帛羊米贼曹佐
高昌隗瑾曰今明公为政事无巨细皆自决之或兴师
发令府朝不知万一违失谤无所分群下畏威受成而
已如此虽赏之千金终不敢言也谓宐少损聦明凡百
政事皆延访群下使各尽所怀然后采而行之则嘉言
自至何必赏也寔恱从之増瑾位三等寔遣将军王该
帅步骑五千入援长安且送诸郡贡计诏拜寔都督陜
西诸军事以寔弟茂为秦州刺史 石勒使石虎攻刘
演于廪丘幽州刺史段匹䃅使其弟文鸯救之虎抜廪
丘演犇文鸯军虎获演弟启以归 宁州刺史王逊严
猛喜诛杀五月平夷太守雷炤平乐太守董霸帅三千
馀家叛降于成 六月丁巳朔日有食之 秋七月汉
大司马曜围北地太守麹昌大都督麹允将步骑三万
救之曜绕城纵火烟起蔽天使反间绐允曰郡城已陷
往无及也众惧而溃曜追败允于磻石谷允犇还灵武
曜遂取北地允性仁厚无威断喜以爵位恱人新平太
守笁恢始平太守杨像扶风太守笁爽安定太守焦嵩
皆领征镇杖节加侍中常侍村坞主帅小者犹假银青
将军之号然恩不及下故诸将骄恣而士卒离怨关中
危乱允告急于焦嵩嵩素侮允曰须允困当救之曜进至
泾阳渭北诸城悉溃曜获建威将军鲁充散骑常侍梁
纬少府皇甫阳曜素闻充贤募生致之既见赐之酒曰
吾得子天下不足定也充曰身为晋将国家䘮败不敢
求生若蒙公恩速死为幸曜曰义士也赐之剑令自杀
梁纬妻辛氏美色曜召见将妻之辛氏大哭曰妾夫已
死义不独生且一妇人而事二夫明公又安用之曜曰
贞女也亦听自杀皆以礼葬之 汉主聦立故张后侍
婢樊氏为上皇后三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复有七人
嬖宠用事刑赏紊乱大将军敷数涕泣切谏聦怒曰汝
欲乃公速死邪何以朝夕生来哭人敷忧愤发病卒河
东平阳大蝗民流殍者什五六石勒遣其将石越帅骑
二万屯并州招纳流民民归之者二十万户聦遣使让
勒勒不受命潜与曹嶷相结 八月汉大司马曜逼长
安 九月汉主宴群臣于光极殿引见太弟义义容貌
憔悴鬓发苍然涕泣陈谢聦亦为之恸哭乃纵酒极欢
待之如初 焦嵩笁恢宋哲皆引兵救长安散骑常侍
华辑监京兆冯翊弘农上洛四郡兵屯霸上皆畏汉兵
彊不敢进相国保遣胡崧将兵入援击汉大司马曜于
灵台破之崧恐国威复振则麹索势盛乃帅城西诸郡
兵屯渭北不进遂还槐里曜攻陷长安外城麹允索𬘭
退守小城以自固内外断绝城中饥甚米斗直金二两
人相食死者太半亡逃不可制唯凉州义众千人守死
不移太仓有麹数十䴵麹允屑之为粥以供帝既而亦
尽冬十一月帝泣谓允曰今穷厄如此外无救援当忍
耻出降以活士民因叹曰误我事者麹索二公也使侍
中宗敞送降笺于曜索𬘭潜留敞使其子说曜曰今城
中食犹足支一年未易克也若许𬘭以车骑仪同万户
郡公者请以城降曜斩而送之曰帝王之师以义行也
孤将兵十五年未尝以诡计败人必穷兵极势然后取
之今索𬘭所言如此天下之恶一也辄相为戮之若兵
食审未尽者便可勉强固守如其粮竭兵微亦宐早寤
天命甲午宗敞至曜营乙未帝乘羊车肉袒衔璧舆榇
出东门降群臣号泣攀车执帝手帝亦悲不自胜御史
中丞冯翊吉朗叹曰吾智不能谋勇不能死何忍君臣
相随北面事贼虏乎乃自杀曜焚榇受璧使宗敞奉帝
还宫丁酉迁帝及公卿以下于其营辛丑送至平阳壬
寅汉主聦临光极殿帝稽首于前麹允伏地恸哭扶不
能起聦怒囚之允自杀聦以帝为光禄大夫封怀安矦
以大司马曜为假黄钺大都督督陜西诸军事太宰封
秦王大赦改元麟嘉以麹允忠烈赠车骑将军谥节愍
矦以索𬘭不忠斩于都市尚书梁允侍中梁濬等及诸
郡守皆为曜所杀华辑犇南山 干宝论曰昔高祖
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时而起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
宽绰以容纳行数术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抜于是百姓
与能大象始构丗宗承基太祖继业咸黜异图用融前
烈至于丗祖遂享皇极仁以厚下俭以足用和而不弛
宽而能断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于时有天下
无穷人之谚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民乐其生矣武皇
既崩山陵未干而变难继起宗子无维城之助师尹无
具瞻之贵朝为伊周夕成桀跖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
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戎羯
称制二帝失尊何哉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
茍且之政多也夫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抜理节则不
乱胶结则不迁昔之有天下者所以能长久用此道也
周自后稷爱民十六王而武始君之其积基树本如此
其固今晋之兴也其创基立本固异于先代矣加以朝
寡纯徳之人乡乏不二之老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
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荡为辩而贱名检行
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茍得为贵而鄙
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是以刘颂屡言治
道传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其倚杖虚旷依阿无心
者皆名重海内若夫文王日𣅔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
懈者盖共嗤点以为灰尘矣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
情慝犇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丗
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犇竞
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
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妇女不知女工任情而动有逆
于舅姑有杀戮妾媵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礼
法刑政于此太坏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故
观阮藉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察庾纯贾充之争
而见师尹之多僻考平吴之功而知将帅之不让思郭
钦之谋而寤戎狄之有衅览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
之邪核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民风国势
既已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犹惧致乱况
我惠帝以放荡之徳临之哉怀帝承乱得位羁于彊臣
愍帝犇播之后徒守虚名天下之势既去非命丗之雄
才不能复取之矣 石勒围乐平太守韩据于坫城
据请救于刘琨琨新得拓跋猗卢之众欲因其锐气以
讨勒箕澹卫雄谏曰此虽晋民久沦异域未习明公之
恩信恐其难用不若且内收鲜卑之馀榖外抄胡贼之
牛羊闭关守险务农息兵待其服化感义然后用之则
功无不济矣琨不从悉发其众命澹帅步骑二万为前
驱琨屯广牧为之声援石勒闻澹至将逆击之或曰澹
士马精彊其锋不可当不若且引兵避之深沟高垒以
挫其锐必获万全勒曰澹兵虽众远来疲弊号令不从
何精彊之有今冦敌垂至何可舍去大军一动岂易中
还若澹乘我之退而逼之顾逃溃不暇焉得深沟高垒
乎此自亡之道也立斩言者以孔苌为前锋都督令三
军后出者斩勒据险要设疑兵于山上前设二伏出轻
骑与澹战阳为不胜而走澹纵兵追之入伏中勒前后
夹击澹军大破之获铠马万计澹雄帅骑千馀犇代郡
韩据弃城走并土震骇 十二月乙卯朔日有食之
司空长史李弘以并州降石勒刘琨进退失据不知
所为段匹䃅遣信邀之己未琨帅众从飞狐犇蓟匹䃅
见琨甚相亲重与之结婚约为兄弟勒分徙阳曲乐平
民于襄国置守宰而还孔苌攻箕澹于代郡杀之苌等
攻贼帅马严冯䐗久而不克司冀并兖流民数万户在
辽西迭相招引民不安业勒问计于濮阳矦张宾宾曰
严䐗本非公之深仇流民皆有恋本之志今班师振旅
选良牧守使招怀之则幽冀之冦可不日而清辽西流
民将相帅而至矣勒乃召苌等归以武遂令李回为易
北督䕶兼高阳太守马严士卒素服回威德多叛严归
之严惧而出走赴水死冯䐗帅其众降回徙居易京流
民归之者相继于道勒喜封回为弋阳子增张宾邑千
户进位前将军宾固辞不受 丞相睿闻长安不守出
师露次躬擐甲胄移檄四方刻日北征以漕运稽期丙
寅斩督运令史淳于伯刑者以刀拭柱血逆流上至柱
末二丈馀而下观者咸以为冤丞相司直刘隗上言伯
罪不至死请免从事中郎周莚等官于是右将军王导
等上䟽引咎请解职睿曰政刑失中皆吾暗塞所致一
无所问隗性刚讦当时名士多被弹劾睿率皆容贷由
是众怨皆归之南中郎将王含敦之兄也以族彊位显
骄傲自恣一请参佐及守长至二十许人多非其才隗
劾奏含文致甚苦事虽被寝而王氏深忌疾之 丞相
睿以邵续为冀州刺史续女婿广平刘遐聚众河济之
间睿以遐为平原内史托跋普根之子又卒国人立其
从父郁律
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