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丽史/卷一百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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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传第三十三 高丽史
列传第三十四 高丽史第一百二十一
列传第三十五 

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郑麟趾奉 教修

良吏[编辑]

高丽太祖,初定三韩,事尚草创,未遑置州县官。成宗始分十道,定郡县,置守令。自是厥后,遣廉问、黜陟之使,屡下劝农蠲租之诏。宜若良吏辈出,而今见于史者,惟庾硕以下数人,岂史逸而不传耶?此数人者,或以清慎律己,或以仁厚抚民,俱有遗爱,可谓不愧于古之良吏矣,作良吏传。

庾硕[编辑]

庾硕,平章事弼曾孙。高宗初,擢魁科,籍内侍。累迁阁门通事舍人,历忠清、全罗二道按察,东南道都指挥副使,皆有声绩。后为安东都护副使,时巡问使宋国瞻移牒于硕,令修山城,又牒与判官申著同议。著素贪污,硕耻与共事,所牒事皆委著,日与儒士啸咏而已。著嗛之,诉于崔怡曰:“修城大事也,副使不留意,狄[1]兵若来,必败。”怡流硕于岩堕岛。将行,老幼遮道号哭曰:“天乎!我公何罪?公去我,何生?”为攀挽,使不得行,押送别抄呵叱,路得开。妻携子女以行,私马只三匹,或有徒行者。邑人泣请留一日不得,出驺从护送,妻辞曰:“家公流配,妻子皆罪人也,何烦人马?”邑人固请,竟不许,邑人叹曰:“非夫人,岂得配我公?”

复起为东北面兵马使,先是,有一兵马使,始以江瑶柱馈怡,遂为常例。江瑶柱海物,出龙津县,捕之甚艰。邑民五十馀户,因之失业,逃散几尽。硕一禁绝之,流亡尽还。时守令争事侵渔,以媚权贵,硕移牒禁之。有忌硕者,取牒示怡,怡曰:“硕不馈我足矣,何苦禁道内?”东北人感硕清德,呼为父母,秩满当还,请借三年。

召拜礼宾卿,为蒙古使馆伴,译者以失礼告怡,乃配莲花岛。崔沆袭权,欲收人望,召知刑部事。有上将军金宝鼎,欲夺人奴婢讼之,硕立辨其伪,宝鼎怨之。又大将军李辅,与一进士争奴婢,诬告进士辱骂我。硕讯知其妄不问,辅恚曰:“尚书右同风一小儒,不顾重房三品官乎?”硕曰:“若谓我护一儒士者,大将军可尽护一国军卒乎?”辅深衔之,二人交诉于沆,贬安北都护副使。硕季女稍解书,献诗于沆,乞留父,沆慰谕之,因与谷帛。硕至安北,数月,而卒。

性刚直清白,不阿权贵,屡以微过见斥,执节不小屈。后朴惟氐守安东,自谓为政不下于硕。尝独坐郡斋,见一小吏质慎者,语曰:“咫尺之地,障以藩蓠,耳目莫得见闻。况处一堂,欲察四境之内,不亦难哉?今得无奸吏弄法,穷民飮恨者乎?”小吏曰:“自官之来,民不见吏,吏之弄法,有不及知,民之飮恨,未之闻也。”惟氐又语曰:“民以我何如庾使君?”小吏曰:“民称庾使君,有闲然后,语亦及之。”惟氐惭服。硕曾祖母,睿宗后宫出也。睿宗尝幸西都,平州吏女在道左,观之,姿甚艶,睿宗召入生女,遂嫁弼。以国庶之后,不得践台谏、政曹。

王谐[编辑]

王谐,父惟礼宾卿。谐少登第,累迁监察御史,守法不挠。高宗朝,由少府少监,出按庆尚,激扬清浊,一道畏服。崔怡子僧万宗、万全,蓄米五十馀万石,取息于民,分遣门徒,催征甚酷。民尽输所有,租税屡阙。谐令曰:“民未纳税,先督私债者罪之。”于是,二僧之徒不敢肆,租税得以时输。后为晋州副使,吏畏民怀。及迁东都留守,晋民涕泣愿留,遂恳乞于朝曰:“借我王君一年。”乃复旧任。谐沈毅刚正,清白有大节,凡所计画,无不便民。三十三年卒,闻者惊叹曰:“国之重宝去矣。”

金之锡[编辑]

金之锡,未详其世系。高宗末,为济州副使。州俗,男年十五以上,岁贡豆一斛,衙吏数百人,各岁贡马一匹,副使、判官分受之。以故守宰虽贫者,皆致富。有井奇、李著二人,尝守是州,俱坐赃免。之锡到州日,即蠲贡豆、马,选廉吏十人,以充衙吏,政清如水,吏民怀服。先是,有庆世封者守济州,亦以清白称。州人曰:“前有世封,后有之锡。”

崔硕[编辑]

崔硕,忠烈朝人。登第累迁升平府使,秩满入为秘书郞。升平故事,每太守替还,必赠马八匹,倅七匹,法曹六匹,惟所择。及硕替还,邑人进马,请择良,硕笑曰:“马能到京足矣。何择为?”至家归其马,邑人不受。硕曰:“吾守汝邑,有马生驹带来,是我之贪也。汝今不受,岂知我之贪而为貌辞耶?”幷其驹授之。自是其弊遂绝。邑人颂德立石,号八马碑。

郑云敬[编辑]

郑云敬,奉化县人。忠肃朝登第,补尚州司录。有诬告龙宫监务赃者,按廉遣云敬鞫之。云敬至龙宫,见监务不问而还曰:“吏之贪污,虽曰恶德,非才足以弄法,威足以畏人者,不能。今监务老且不胜任,谁肯赂乎?”按廉果知其诬,叹曰:“近官吏尚苛酷,司录诚长者也。”州有宦者,得幸天子奉使来,欲加以非礼。云敬即弃官去,宦者惭惧,夜追至龙宫谢之,乃还。入为典校校勘,累迁弘福都监判官。忠惠时,出知密城,时密人有贷宰相赵永晖布者,永晖托御香使安祐,移牒征之,云敬寝不行。祐驰入金海府,以不及郊迎,笞府使。密之候吏奔告,邑人皆危之。祐至问前有移牒何如,云敬曰:“密人贷布者赵,自征之,非公所宜问。”祐怒,令左右辱之,云敬正色曰:“今已郊迎天子之命,将何以罪我?公不布德音惠远民,敢为是耶?”祐屈而止。

福州判官,州吏权援,尝与云敬同游乡学。至是,持酒肴求谒。云敬召与飮,谓曰:“今与若飮,不忘旧也。明日犯法,恐判官不汝贷也。”州有僧,于瓮川驿路,为贼所捶垂死。驿吏问其故曰:“予持布若干匹,行见饷粪田者,又见耘田者。俄有人自后厉声曰:‘我耘田者,呼与语,汝何不应?’未及对,即击之,夺布去。”未几僧死,吏执耘田者,告于州。鞫之,狱已成,云敬自外还曰:“杀僧者,恐非此人。”牧使曰:“已服矣。”曰:“愚民不忍鞫讯之苦,恐怖失辞耳。”牧使令云敬更鞫之,即召粪田主,问曰:“汝饷粪田人时,有言及僧者,毋隐。”田主曰:“有一人言:‘僧所持布,可充酒价。’”于是,拘其人置外,先鞫其妻曰:“吾闻某月,某日,而夫遗汝布若干,何处得之?”妻曰:“夫以布归曰:‘贷布者还之。’”即诘夫:“谁贷汝布者。”夫辞屈自服。牧使惊问之,云敬曰:“凡盗贼秘其迹,惟畏人知。其曰我耘田者诈也。”邑人皆服。

忠穆时,以书云副正,充书状官,贺正如元。时奇后专宠,中贵多东人。来馈颇倨傲,云敬正色曰:“今日之馈,为旧主也。”中贵愕然曰:“秀才教我矣。”历按杨广、交州道,转典法摠郞。恭愍即位,以云敬与佐郞徐浩守法,不为权贵所挠,召入内殿赐酒。尚书玄庆言曰:“两宫寝殿,地禁甚严,今外人出入无制。宫殿司门,宦寺之职,今使忽赤守之。视事之时,陛卫宜谨,今左右如市,奏事未了,已泄于外。掌刑之官,不可昵近,今郑云敬、徐浩,赐酒寝殿,皆戾古制。”王然之。寻出牧全州,有僧娶妻家居者,一日出外,为人所杀。其妻诉于官,无证久不决。云敬视事,其妻又来诉,即问其妻有所私者,妻曰:“无。但邻有一男常戯曰:‘老僧死则事谐矣。’”于是,执其男置外,先鞫其母曰:“某月,日,而子在家耶,出外耶?”母曰:“是日,男自外来,言与友人飮酒醉困。”即问其男所与飮者谁,即自服。

时有元使卢某暴横,所至凌辱守令。疾驰入州,欲罪以不及郊迎。云敬引礼不屈,即日弃去,父老呼哭,卢亦愧服,留之不得。召拜兵部侍郞,存抚江陵、朔方,入知刑部。有讼事自都堂下,云敬谓宰相曰:“式序百官,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宰相事也。至于法守,各有司存,事事皆由庙堂,是侵官也。”未几,拜刑部尚书,后以检校密直提学,谢病归荣州卒。子道传、道尊、道复,道传自有传。

忠义[编辑]

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夫人孰不恶死哉,而忠臣义士,一遇变故,虽鼎镬在前,刀锯在后,而不辟者,以所欲有甚于生故也。高丽自仁宗以降,王室多难,而伏节死义之士,亦不乏人。今叙次其事,作忠义传。

洪灌[编辑]

洪灌,字无党,唐城郡人。登第,历御史中丞,文德、宝文二学士。睿宗尝览编年通载,命灌撰集三韩以来事迹以进。又与李轨、许之奇、朴昇中、金富修、尹谐等,论辨阴阳书。仁宗朝,拜守司空尚书左仆射。李资谦之乱,灌直宿都省,闻变叹曰:“主辱臣死,吾可自安?”诣西华门,叩扉请入,自内缒上之,遂入侍王侧。及宫阙连烧,资谦逼王出御延德宫,灌老病不能步在后,至西华门外,为拓俊京所害。乱定,赐子、婿爵一级。灌力学善书,效新罗金生笔法。后以死节,赠推诚报国功臣三重大匡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尉门下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礼部事上柱国,谥忠平。

高甫俊[编辑]

高甫俊,仁宗时人。李资谦、拓俊京谋不轨,同知枢密院事智禄延,与上将军吴卓、甫俊兄大将军硕等,谋诛不克。资谦杀卓、硕,甫俊与卓子子升,奔匿北山。资谦使其党朴永追捕之,甫俊等登高岩,骂永曰:“资谦、俊京窃宠擅权,流毒生民,甚于豺狼,将覆社稷。汝辈皆奸谄[2]以事之,曾奴隶之不若。吾侪举义,以谢吾民,而不克者命也。义士岂死于汝庸奴手乎?”乃呼天,即俱投岩下而死。

郑𫖮[编辑]

郑𫖮,清州人,初名俊儒。高宗四年,𫖮以台吏,分司西京。契丹兵入寇,诏西京兵马使上将军崔兪恭、判官礼部郞中金成等,率西京兵,令援五军击之。时兪恭好侵渔,士卒离叛,有卒崔光秀不肯行,竖纛召集军士,还向西京。兪恭仓黄失措,成醉卧不省。光秀遂据城作乱,自称高[3][4]丽兴复兵马使金吾卫摄上将军,署置僚佐,召募精锐。传檄北界诸城,将举大事,祷诸神祠。𫖮素与光秀同里闰相善,乃愤其所为,率校尉金亿、白濡、毕玄甫、申竹等十馀人,袖斧就光秀所,与语因斫杀之。诛其党八人,馀置不问,城中遂安。王大喜,超授𫖮摄中郞将,仍属内侍,赐衣冠鞍马,加亿、儒别将,其馀赏爵有差。𫖮累官将军、侍郞,拜大将军。二十年,玄甫以西京叛,大臣议招安,以玄甫尝为𫖮用,即举𫖮,驰传宣谕。既至大同江,从者请无遽入,𫖮奋然曰:“受命以出,敢少稽乎?死固分也。”既见玄甫,玄甫喜得𫖮,欲以为主,且诱且胁。𫖮竟不屈遇害。子儇,仕至监察御史。儇子瑎,自有传。

文大[编辑]

文大,高宗十八年,以郞将在瑞昌县,为蒙古兵所虏。蒙古兵至铁州城下,令文大呼谕州人曰:“真蒙古兵来矣,可速出降!”文大乃呼曰:“假蒙古兵也,且勿降!”蒙古人欲斩之,使更呼,复如前,遂斩之。蒙古攻城甚急,城中粮尽不克守,将陷,判官李希绩聚城中妇女小儿,纳仓中火之,率丁壮,自刎而死。

曹孝立[编辑]

曹孝立,高宗四十年,以文学在春州。蒙古兵围城数重,树栅二重,坑堑丈馀,累日攻之。城中井泉皆渴,刺牛马血飮之,士卒困甚。孝立知城不守,与妻赴火死。按察使朴天器计穷力尽,先烧城中钱谷,率敢死卒,壤栅突围,遇堑不得出,无一人脱者。遂屠其城。

郑文鉴[编辑]

郑文鉴,登第补直学。元宗十一年,三别抄叛,伪署文鉴为承宣,使秉政。文鉴曰:“与其富贵于贼,无宁洁身于泉下。”即投水死。其妻边氏见文鉴死,亦投于水,边氏西海按察使胤之女也。

孝友[编辑]

孝友,人之恒性也。自世教衰,民失其性者多矣。然则有竭力于是者,可不表而奖之乎?高丽五百年闲,以孝友,书于史册,见于旌表者十馀人,作孝友传。

文忠[编辑]

文忠,未详世系。事母至孝,居五冠山灵通寺之洞,去京都三十里,为养禄仕。朝出夕返,告面定省,不少衰。叹其母老,作木鸡歌,名曰五冠山曲,传于乐谱。

释珠[编辑]

释珠,文宗时人。早孤无托,剃发为僧。刻木为父母形,加绘饰,晨昏定省,奉养之礼,悉如平日。有司奏之,王曰:“丁兰之孝,无以加焉。”命厚赏之。

崔娄伯[编辑]

崔娄伯,水原吏尚翥之子。尚翥猎,为虎所害,娄伯时年十五,欲捕虎。母止之,娄伯曰:“父仇可不报乎?”即荷斧迹虎,虎既食饱卧。娄伯直前,叱曰:“汝食吾父,吾当食汝。”虎乃掉尾俛伏,遽斫而刳其腹,盛虎肉于瓮,埋川中。取父骸肉,安于器,遂葬弘法山西,卢墓。一日假寐,尚翥来,咏诗云:“披榛到孝子卢,情多感泪无穷。负土日加冢[5]上,知音明月,清风。生则养死则守,谁谓孝无始终。”咏讫,遂不见。服阕,取虎肉,尽食之。登第,毅宗朝,累迁起居舍人、国子司业、翰林学士。

尉貂[编辑]

尉貂,本契丹人,明宗朝,为散员同正。父永成患恶疾,医云:“用子肉,可治。”貂即割股肉,杂置馄饨中馈之,病稍闲。王闻之,诏曰:“貂之孝,冠绝古今。《传》云:‘孝者百行之源。’又曰:‘求忠臣于孝子之门。’则貂之孝,在所必赏。”命宰相议加褒赏,韩文俊、文克谦等奏曰:“唐安豊县民李兴,父被恶疾,兴自刲股肉,假他物以馈父,病甚不能啖,经宿而死。刺史上其事,旌表其闾里。今貂契丹遗种,不解书,乃能不爱其身,残肌馈父。及没,又庐墓三年不懈,可谓能尽其孝。宜表里门,书诸史策,垂示无穷。”制可。

徐棱[编辑]

徐棱,长城县人,高宗时,养母不仕。母发项疽,请医胗之,医曰:“若不得生蛙,难愈。”棱曰:“时方冱寒,生蛙可得乎?母之病必不愈。”号泣不已,医曰:“虽无生蛙,姑合药试之。”乃炒药于树下,忽有物从树上堕鼎中,乃生蛙也。医曰:“子之孝诚感于天,天乃赐之。子之母必生矣。”合药傅之,果愈。同县人大将军徐曦,每说此事,必泫然泣下。

金迁[编辑]

金迁,溟州吏,小字海庄。高宗末,蒙古兵来侵,母与弟德麟被虏。时迁年十五,昼夜号泣,闻被虏者多道死,服衰终制。后十四年,有百户习成自元来,呼溟州人于市三日。适旌善人金纯应之,成曰:“有女金氏在东京云:‘我本溟州人,有子海庄。’托我以寄书。汝识海庄否?”曰:“吾友也。”受书持以与迁。书云:“予生到某州某里某家为婢。饥不食寒不衣,昼锄夜舂,备经辛苦,谁知我死生?”迁见书痛哭,每临食,呜咽不下。欲往赎母,家贫无赀。贷人白金,至京请往寻母,朝议不可,乃还。

至忠烈王入朝,又求往,朝议如初。迁久留京,衣敞粮罄,郁悒无聊,道遇乡僧孝缘。涕泣求哀。孝缘曰:“吾兄千户孝至,今往东京,汝可随去。”即嘱之。或谓迁曰:“汝得母书已六载,安知母存没?且不幸中途遇贼,徒丧身失宝耳。”迁曰:“宁往不得见,岂惜躯命?”

遂随孝至入东京,与本国译语别将孔明,归北州天老寨,寻访之母在。至军卒要左家,有一妪出拜,衣悬鹑,蓬发垢面,迁见之,不知其为母也。明曰:“汝是何如人?”曰:“予本溟州户长金子陵女,同产进士金龙闻已登第。予嫁户长金宗衍,生子二,曰海庄、德麟。德麟随我到此,已十九年,今在西邻百户天老家为奴。何图今日复见本国人?”迁闻之,下拜涕泣,母握迁手泣曰:“汝真吾子耶?吾谓汝为死矣。”要左适不在,迁不得赎,乃还东京。依别将守龙家,居一月,与守龙复往要左家请赎,要左不听。迁哀乞,以白金五十五两赎之,骑以其马,徒步而从。德麟送至东京,泣曰:“好归好归。今虽不得从,如天之福,必有相见之期。”母子相掩泣不能语。会中赞金方庆回自元,至东京,召见迁母子,称叹不已,言于摠管府,给引厨传以送。将至溟州,宗衍闻之,迎于珍富驿,夫妇相见而喜。迁举酒以进,退而痛哭,一座莫不潸然。子陵年七十九,见女喜剧倒地。后六年,天老之子携德麟来,迁以白金八十六两赎之。未数岁,尽偿前后所贷白金,与弟德麟终身尽孝。

黄守[编辑]

黄守,世居平壤府,忠肃时,为本府杂材署丞。父母年俱七十馀,有弟曰贤,曰仲连,曰季连,又有姊妹二人,同爨而食。日三时具甘旨,先奉父母,退而共食。二十馀年,子孙服习无小怠。赞成姜融,判密直金资,亲访其第,父母皆皓首,出迎于庭,止之使坐。融垂涕叹曰:“今世士大夫闲,亦所罕闻,岂意此城中,有此孝子之门?”令府人,具状以闻,里闾耸观。

郑愈[编辑]

郑愈,晋州人,知善州事任德之子。恭愍二十一年,与弟愻从父戍河东郡,倭寇乘夜猝至,众皆遁。任德病不能骑马,愈与愻扶拥而走。贼追及之,愈骑马射杀数人,贼不敢前。有一贼,奋剑突进,刺任德颊,愻自以身蔽之,且斩四人,力战却之。任德得免,愻竟殁于贼。事闻,授愈宗薄寺丞。

时又有民兄弟偕行,弟得黄金二锭,以其一与兄。至阳川江,同舟而济,弟忽投金于水。兄怪而问之,答[6]曰:“吾平日爱兄甚笃,今而分金,忽萌忌兄之心。此乃不祥之物也,不若投诸江而忘之。”兄曰:“汝之言,诚是矣。”亦投金于水。时同舟者,皆愚民故,无有问其姓名邑里云。

曹希参[编辑]

曹希参,守城人也,累官军器少尹。尝避倭寇,扶其母,将往京山府城。行至加利县东江,无船不得渡。贼追及之,母谓希参曰:“吾老且病,死无悔。汝其走马以免。”希参曰:“母在,予何往?”遂与母匿田闲。贼获之,以槊刺希参,又将害其母。希参尽以弓马赀产与贼,以身蔽母云:“愿杀我,勿害我母。”贼以剑击希参杀之,舍其母而去。辛禑时,体覆使赵浚驰书闻于朝,遂立石纪事,旌表之。

郑臣祐女[编辑]

郑氏,亐达赤臣祐女也。父以罪谪海州疾笃,寄书其家,母得书痛哭。郑时年十七在室,谓母曰:“父死在朝夕,我欲往见。”母曰:“汝父得罪于国,岂许汝往见耶?”曰:“我且请诸朝。”即驰至京,具状告,都堂不受。郑立门外,候诸相出,前执侍中马辔曰:“妾父臣祐,罪非反逆,远窜异乡,今又疾革。请许妾往见。”诸相感泣,即白辛禑,放臣祐归田里。

孙宥[编辑]

孙宥,清州吏也。每因公干,出入村落,一毫不取,时称清白吏。辛禑四年,倭寇所居里,儿女揽衣号泣,宥不顾径走母家,负而匿得免,州人敬服。

权居义庐俊恭[编辑]

权居义,白州人,官累副令。辛禑时,丧母哀毁,卢墓三年。又光州人卢俊恭,亦庐墓三年。时丧制废坏,皆服百日而除,二人独能出于流俗故,国家嘉之,并旌表门闾。

辛斯蒇女[编辑]

辛氏,灵山人,郞将斯蒇女也。辛禑八年,倭贼五十馀骑寇灵山,斯蒇挈家避乱。至篾浦乘舟,其子息及悦推挽之,会夏潦水𩧫,缆绝船著岸。贼追及之,杀舟中人殆尽,斯蒇亦被害。有一贼,执辛氏下船,辛不肯,贼露刃拟之,辛大骂曰:“贼奴杀则杀!汝既杀吾父,吾之仇也。宁死不汝从。”遂扼贼吭,蹴而倒之。贼怒遂害之,时年十六。体覆使赵浚上其事,遂立石以旌。

尹龟生[编辑]

尹龟生,赞成事泽之子。累官判典农寺事,退居锦州,立祠宇,以朔望四仲俗节祭三代,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一用朱文公家礼。考妣祖考妣墓,立石志其忌日,又于考墓立碑,墓南作斋室。刻高曾以下忌日于石,俾后世不忘。恭让三年,全罗道都观察使卢嵩移牒锦州曰:“今国家下令立家庙,无一人行之者,龟生自未令前,立庙修祀,敬事祖考,其孝实为众人之标准。先王之政,旌别淑慝,树之风声,今宜旌表门闾,立孝子碑,给复其家,以劝诸人。”子昌宗、绍宗、会宗,绍宗别传。

潘腆[编辑]

潘腆,安阴县人。以散员居乡里。辛禑十四年,倭贼猝至,执其父归。腆以银锭、银带,赴贼中乞哀请买父,贼义而许之。

君万[编辑]

君万,优人也。恭让元年,其父夜被虎攫,君万号天,持弓矢入山。虎食之尽,负嵎视君万,哮吼而前,吐所食支节。君万一箭殪之,遂拔剑剖其腹,尽收遗骸,焚而葬之。

烈女[编辑]

古者,女子生而有傅姆之教,长有彤史之训。故在家为贤女,适人为贤妇,遭变故而为烈妇。后世妇训,不及于闺房。其卓然自立,至临乱冒白刃,不以死生易其操者,呜呼!可谓难矣。作烈女传。

胡寿妻兪氏[编辑]

胡寿妻兪氏,未详其世系。高宗四十四年,寿出守孟州,时孟避兵,侨寓海中。蒙古兵陷神威岛,寿遇害。兪恐为贼所污,投水而死。

玄文奕妻[编辑]

玄文奕妻,史失其姓氏。元宗十一年,三别抄在江华叛,文奕逃奔旧京。贼船四五艘,翼而追之,文奕独射之,矢相接,妻在侧,抽矢授之,贼不敢近。文奕船胶于浅,贼追及射之,中臂仆舟中。妻曰:“吾义不为鼠辈所辱。”遂携二女,投水而死。贼执文奕,惜其勇不杀。既而文奕逃还旧京。

洪义妻[编辑]

洪义妻,史失姓氏。恭愍朝,义为上护军。赵日新作乱,遣人害义于其家,拔剑将斩,义妻遽以身蔽之,号叫攀援。梃刃交加。面目肢节,多折伤,几至死,义得不死。

安天俭妻[编辑]

安天俭妻,史失姓氏。天俭,恭愍朝为郞将。家夜失火,天俭适醉卧。妻冒火入扶之出,力不胜,以身覆天俭,遂俱焚。

江华三女[编辑]

三女者,江华府吏之处子也。辛禑三年,倭寇江华,恣杀掠。三女遇贼,义不辱,相携赴江而死。

郑满妻崔氏[编辑]

崔氏,灵岩郡士人仁祐之女。适晋州户长郑满,生子女四人,其季在襁褓。辛禑五年,倭寇晋州时,满如京。贼阑入所居里,崔携诸子避匿山中。崔年方三十馀,貌且美,贼得而欲污之,露刃以胁。崔抱树拒,奋骂曰:“死等耳,与其见污而生,宁死义。”骂不绝口。贼遂害之,虏二子以去。子习甫六岁,啼号尸侧,襁褓儿犹匍匐就乳,血淋漓入口寻死。后十年,都观察使张夏以事闻,乃命旌表其闾,蠲习吏役。

李东郊妻裴氏[编辑]

裴氏,京山府八莒县人,三司左尹仲善女也,适郞将李东郊。辛禑六年,倭贼逼京山,阖境扰攘,无敢御者。东郊时赴合浦帅幕未还,贼骑突入裴氏所居里。裴负其儿,至所耶江,江水方涨,度不能脱,投水。贼至岸,持满注矢曰:“而来可免死。”裴顾骂贼曰:“何不速杀我?我书生女,尝闻烈女不更二夫,我岂污贼者耶?”贼射之中其儿,引满又语如前,竟不出遇害。体覆使赵浚具事以闻,遂旌表里门。

康好文妻文氏[编辑]

文氏,光州甲乡人。既笄,归判典校寺事康好文。辛禑十四年,倭贼突入,州兵仓卒不得制。文氏有二儿,负幼携长,将走匿,忽被虏。欲自绝不肯行,贼系其颈,逼令前行,又逼弃所负儿。文氏知不免,里幼儿置树阴,谓长儿曰:“汝且在此,将有收护者。”儿强从之。行至梦佛山极乐庵畔,有石崖,高可千尺馀,上有路如线。文氏谓同被虏邻女曰:“污贼求生,不如洁身就死。”奋身而坠。贼不及止之,骂极口,杀其儿而去。崖下有萝蔓,蒲草又密,得不死折右臂,久而复苏。适里中人,先在崖窦,见而哀之,𫗴粥而养。居三日,闻贼退,乃还乡里,莫不惊叹。

金彦卿妻金氏[编辑]

金氏,书云正金彦卿妻也,居光州。辛禑十三年,倭寇剽掠,猝至其家,家人四窜,金与彦卿,奔匿林莽闲。贼获金,系颈以去,欲污之。金仆地骂贼,大叫曰:“汝即杀我,义不辱。”贼恚遂害之。

景德宜妻安氏[编辑]

安氏,昌平人,判事邦奕之女。适典医正景德宜,居井邑县。辛禑十三年,倭贼阑入安氏所居里,德宜时在京。安苍黄携二子与婢三人,匿后园土宇,贼得之,欲污之。安骂且拒,贼捽其发,拔剑胁之。安极口骂曰:“宁死,不从汝。”贼遂杀之,虏其一子一婢而去。

李得仁妻李氏[编辑]

李氏,古阜郡吏硕女也。适郞将李得仁,居井邑县。辛禑十三年,倭贼至,执李欲污之,李以死固拒,遂为贼所杀。

权金妻[编辑]

淮阳府民权金,夜被虎搏,家有丁壮七八人,惧不敢出。妻抱权金腰,据门限大声叫号,虎舍之,攫牸牛而去。明日,权金死。恭让二年,交州道观察使报都堂,旌表其闾。

列传卷第三十四

注释[编辑]

  1. 原本「犾」
  2. 原本「謟」
  3. 原本「勾」
  4. 原本「高」
  5. 原本「塜」
  6. 原本「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