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鲒埼亭集 (四部丛刊本)/外编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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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编卷第十三 鲒埼亭集 外编卷第十四
清 全祖望 撰 清 董秉纯 撰年谱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外编卷第十五

鲒埼亭集外编卷十四

           鄞 全祖望 绍表

 祠堂碑

  淳熙四先生祠堂碑文

吾乡远在海隅隋唐以前儒林阙略有宋奎娄吿瑞大

儒之教遍天下吾郷翁南仲始从胡安定游高抑崇赵

庇民童持之从杨文靖游沈公权从焦公路游四明之

得登学录者自此日多然其道犹未大也淳熙四先生

者出大昌圣学于句馀闲其道会通于朱子张子吕子

而归宿于陆子四明后进之士方得了然于天人性命

之旨四先生之为海邦开群蒙者其功为何如哉四先

生立身居官大节岿然如峩眉天半固无庸以多述惟

自后世纷纶于德性问学之门戸而所以论四先生者

并失之虽然是乃世人不读书之故耳予尝观朱子之

学出于龟山其教人以穷理为始事积集义理久当自

然有得至其以所闻所知必能见诸施行乃不为玩物

丧志是即陆子践履之说也陆子之学近于上蔡此语本之

黄氏日钞其教人以发明本心为始事此心有主然后可以

应天地万物之变至其戒束书不观游谈无根是即朱

子讲明之说也斯盖其从入之途各有所重至于圣学

之全则未尝得其一而遗其一也是故中原文献之传

聚于金华而博杂之病朱子尝以之戒大愚则诋穷理

为支离之末学者陋矣以读书为充塞仁义之阶陆子

辄咎显道之失言则诋发明本心为顿悟之禅宗者过

矣夫读书穷理必其中有主宰而后不惑固非可徒以

泛滥为事故陆子教人以明其本心在经则本于孟子

扩充四端之教同时则正与南轩察端倪之说相合

见朱子语录心明则本立而涵养省察之功于是有施行之

地原非若言顿悟者所云百斤担子一齐落地者也是

以广平兄弟骤有所省而广平曰学非可以一蹴而至

也吾惟朝于斯夕于斯其亦可以弗畔矣则广平方且

以顿悟戒学者定川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闻过自

讼不敢苟安其刻厉如此乃由艰苦而成者慈湖斋明

严恪非礼不动生平未尝作一草字固非恃扇讼一悟

以为究竟也絜斋教人以自得而谓吾心与天地相似

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其全功可知矣四先生中慈湖稍近

顿悟特其立言之偏至其制行则大醇当略其言而观其行世之学者未尝窥见前

辈之根柢即其流传之失实者妄施议论其恶乎可朱

子谓浙东学者皆有为已之功持守过人而微嫌其读

书穷理有未备其实不然慈湖于诸经皆有所著垂老

更欲修群书以屏邪说而未就絜斋谓为学当通知古

今学者但慕高远不览古今最为害事广平经术深于

诗礼而尢为吾乡说诗大宗定川与东莱兄弟极辨古

今闳览博考晩年虽病中不废观书是四先生皆以持

守为本而从事于择识以辅之其致功之次第历然可

考也总之古人为学其途径所发轫或不能尽同然究

竟则必无相背而驰者朱子尝自言目前为学缓于反

已反以文字夺其精神其惟恐流于口耳之弊如此所

以不堕于支离也四明之学正不敢于方寸澄然之后

怠其致知格物之务此所以不流于顿悟也然则其殊

途而同归者总所以求至于圣人而已吾郷湖上旧有

四先生祠明嘉靖中所立也予尝偕同学诸公舍奠其

中而为讲会焉薛学使方山旧有碑其文未足以发乃

更勒石以记之

  四先生祠堂碑阴文

尝读宋史于陆子传中祇推四先生能传其学而凡槐

堂之子弟不豫以四先生能得陆子之学统也顾四先

生皆导源于家学其积力已非一日及一见陆子即达

其高明广大之境相与神契而无闲闲尝考之慈湖之

父通奉公讳庭以处士为后进师广平尝自序其学曰

南轩开端𧰼山洗涤老杨先生琢磨老杨先生即通奉

也广平尝切磋于晦翁讲贯文献于东莱而自序不及

直以通奉鼎足张陆则其学可知矣陆子铭通奉墓

亦云年在耄耋而学日进当今所识杨公一人而已融

堂谓通奉与物最恕一言之善樵牧吾师省过最严毫

发不宥至于泣下是慈湖过庭之教所自出也定川之

父签判公学于焦先生公路以传程氏之学史忠定

王称其忠信质直容止庄敬衣冠端严造次必稽孔孟

之言是是非非无曲从苟止孝修于家行尊于郷面箴

人失退无后言其高弟舒烈作行状谓签判之事焦先

生极恭其后诸生所以事签判一如之虽已极贵然莫

敢隳签判家法是定川过庭之教所自出也广平之父

直最与童公持之讲学相睦陆子铭其墓谓其

温恭足以警傲惰之习粹和足以消鄙吝之心盖亦学

有原本者童公故龟山弟子也遂为广平妇翁絜斋之

父通议公予曾见其瓮牗闲评一书特说部耳至其

折节忘年问道于定川因使絜斋严事之则知其从事

于躬行之实非徒洽闻者流也然则四先生自其始志

学之时已早得门内之圭臬而由之况又亲师取友遍

讲习于乾淳诸大儒而去短集长积有层累及其抠衣

陆子之门遂登首座固其所也夫师明道兄弟者必推

本于大中论康节者上及古叟宗建安者不遗韦斋则

四先生之所自出可以置之不问乎爰语同学诸生令

别治栗主于后堂而祀之而稍为捃摭其言行之大略

镌之碑文之阴使后之人有考焉

  巾子山张太傅祠堂碑

厓山三大忠臣祠倡议于罗一峯成于陈白沙而任之

者陶自强也吾乡候涛山东巾子山为当时张太傅自

临安入海驻营之地而未有祠并志乘亦不载其事何

其阙也况太傅之在是山非偶一驻营于此漫不足为

轻重者比范文虎以伯颜军至皋亭山太傅请移三宫

入海而与文丞相合背城一战陈丞相以议和阻之太

傅遂提兵东渡由庆元抵昌国营于是山其意盖已办

闽广再造一局石国英遣都统卞彪说之使降卞彪故

降将太傅以为反正而来从巳俱南也椎牛享之酒半

彪从容致国英旨太傅大怒断其舌磔之山中军士感

愤泣下誓共求宗室以谋恢复于是太傅探得杨驸马

以二王至温陈丞相出会之陆侍郞苏统制俱赴之遂

出蛟关沿海入觐共豫定䇿事而二王之局以成文丞

相指南录虽于太傅不尽谐然于闽广再造则以为太

傅一人之功盖陈陆诸公虽素秉忠赤而非太傅以宿

将重兵握其枢则其事不可集顾太傅之所以鼓三军

之气而扶九鼎之丝者莫过于巾子山之一磔能使皭

火重照死灰复然当是时赵孟传以宗室子举庆元献

册籍句馀城郭黯然无色岂知金鳌背上尚有人焉大

声一呼白虹贯日是丹山赤水所以洒辱而二王一线

得延之自也而袁清容纂延祐志以其父为元之降臣

于太傅之遗踪略焉至今未有及之者谬矣呜呼国家

不能长存而不亡忠臣志士成者一而败者九顾其所

以长存而不败者此配义与道之气塞乎天地之闲太

傅之精魂如行地之水无所不至而况厓山宫阙与是

山堑寨尢其神明之所惓惓者乎予乃与蛟关父老议

立祠以祀之而勒文于石巾子山者与候涛山对双阙

如门障蔽洪涛其下有洗马池宋高宗航海时多葬侍

卫军卒于此者也其铭曰

桓桓太傅来自临安兮手磔降人投之蛟关兮展转东

瓯逐日维艰兮侯官一隅扶坠天兮踉跄东港而浅湾

兮崎岖谢峡而𥐻川分沉香千两焚厓山兮平章港口

瓣香残兮赤坎之村埋血殷兮忠魂骑鲸任往还兮时

来此闲闻长叹兮卞彪之骨化为老鳏兮春网登之荐

豆笾兮

  谢高士祠堂碑

四明洞天之胜自谢高士遗尘著而山中未有遗尘瓣

香之地南宋时史丞相直翁归老湖上营真隐观于竹

洲即摹九题之胜于观中而请御书洞天之额以宠之

乃特立遗尘之祠遗尘未尝居湖上然既摹九题则祠

之亦所不容已者也四明东七十峯之脉散布于城外

而实以湖上为壑飞泉伏流俱归于此澄波凝碧遥接

蔚蓝之山色以相茹吐遗尘有知其亦顾而乐之矣顾

自真隐观既圯而祠亦废志乘中皆莫能详其事何其

漏也予读直翁集始得其槩惟竹洲之归于先宫詹公

尝欲复九题之胜而不克易主之后遂为菜园今竹洲

复归于予予之力不特不足望直翁并不足望先宫詹

公而欲以惭振之乃先为小屋三闲以奉遗尘盖祠存

而九题之胜可溯也夫遗尘固世外寂寞人也以直

之平泉而为之祠广厦高轩朱帘翠幕或未必当山泽

臞之意今以予之穷撷莕菨荐昌阳反足増湖上一佳

话也予读宋人张武子郑中卿九题之作以及放翁四

明洞天诗皆与直翁唱酬而成乃湖上之掌故非真四

明山中之景也近修四明山志者不加考证牵连混入

山志载直翁青棂之作而又讹其名为史洸山灵贻笑至今齿冷尝欲别辑

竹洲真隐观志以记湖上洞天之颠末而未果也故因

祠碣而并及之

  闻尚书祠碑

明故吏部尚书闻庄𥳑公以减广德湖田之税湖民德

而祀之其祠盖与副使陈公之祀同时而起呜呼湖田

之厉起于楼异甚于仇悆今湖上尚有楼太师丰惠庙

而悆亦得食于学宫果尔则闻陈之祠不必立也尚书

生平颇不为吾乡士论所重几几与慈水赵尚书并称

以为严氏之私人至今虽三尺童子皆能道之予尝考

之明世庙实录旁稽野乘则固有不尽然者尚书在朝

时不能廷争其咎固无可辞而谓其阿附屈节如慈水

则无之至实录且言尚书于严氏继多龃龉以此卒去

其位然则尚书特不能挺身与严氏抗而固多不遂其

意者非果俯首其门下者也而里社流传遂多已甚之

词论世者不可无以别白之同时吾乡大老祇张文定

公与先侍郞可无疑议屠𥳑肃而下如东沙如东明皆

不能无濡足于严氏以君子守身之义言之均当引咎

无辞而尚书蒙谤独甚其亦不幸也夫虽然尚书之于

郷里能减征以舒困以视仇悆之但知加税以媚国而

不顾民患者则天渊矣西成报蜡尚书之祀当与白鹤

诸公同为湖上笃祜是不可谓非明德之馨也先宫詹

当日尝为尚书清神道之荒芜予之为此碑也固不敢

有溢词然于尚书之定论窃自以为得之

  旌忠祠碑

世祖章皇帝定鼎褒恤前明甲申殉难文臣十有九人

浙中得其六而吾郷陈恭洁公其一也礼臣遵奉

明旨各建祠于其里春秋祀祭特拨地七十亩赡之于

是有司即公之别业旧所称娑罗园者为祠以时夫人

祔而丽牲之石至今未备予自髫年拜谒祠下其后奔

走风尘久未过之会罢官归诸陈多以碑铭见属又恶

敢辞陈氏为宋元祐党人文介公裔衣冠极盛其最著

者四传而为文定公槩又数传而为大儒习庵先生埙

至明而为漕运侍郞濓至明亡而公出焉甬上世家之

盛所未有也公生平颠末已见于明史传中予不复述

董戸部守谕哭公之诗曰惟其不好名杀身乃独真旨

哉言也不特可以知公投缳之心事并可以尽公历官

之心事者也三垣笔记言公自川中反命归里将赴京

夜梦抠衣于文山祠下文山趋而掖之曰公乃我辈中

人也邀之同坐公不敢当文山固掖之醒而以为异事

时国事巳不支公戒行有日忽延画师写真容峩冠褒

衣客或问之曰何匆匆中作此公叹曰是叱驭而行之

日也生还其可望耶盖公已知庙社之必亡成仁取义

素定胸中故志壹动气而文山之精爽临之其时同难

吴太常公磊斋亦尝梦中闻蕺山刘公为诵文山零丁

诗句卒成先兆而公则更亲接之是又何须太人之占

而后了然哉公之遗文乱后尽失林高士荔堂求得其

滇中草一卷盖司理任中所为也忠臣固不必以文传

而滇中之一峰一洞公品题之殆遍又何其多情也今

祠中之蔚然而秀者乃公平日觞咏优游重之以

圣朝之大典虽桥山碧血左右龙髯而枌社所在岂遽

忘情陟降之灵陈氏子孙其敬之哉

  王节愍公祠堂碑

王节愍公祠祀旧肖像于荆公重恩阁及天封寺予谓

是以寄公草草将事也乃议为别立祠于湖上而附以

公子驾部之栻呜呼节愍父子再世死国世所稀也其

再世知吾鄞县而死国则世尢稀然节愍之死褒崇洊

至而驾部之死则世多讳言之者愚窃以为不然夫死

忠一也节愍死于甲申则以为忠而恤之驾部死于丙

戌宁竟以为逆而弃之说者以为节愍死于闯贼而

圣朝逐贼即加恩于死节诸公则驾部之抗命为过是

又非也夫所以加恩于异代死节之臣者以教忠耳是

驾部必不负故国而后不负其父必不负其父而后不

圣朝盖节愍得驾部而其被恤愈无愧然则其附祀也

亦何嫌疑之有驾部讳之栻字瞻卿节愍公次子也少

随侍在吾郷节愍最爱士凡鄞人之秀者咸出入其门

驾部多与之厚故白下不守驾部东走来鄞截江之役

监国令以墨衰任车驾主事知鄞县事其制词曰以汝

父之遗爱望厥子之世忠驾部哭而受命已而见江上

事不可为辞去入闽闽人仍令管车驾事而闽事亦坏

复返鄞阁部朱公守金华以檄招驾部乃为之练兵于

武义兵败入山中谋再举被执死之驾部之在吾乡五

日京兆耳然吾乡以节愍之故甚爱戴之闻其死也皆

泣下毎祭节愍必以驾部配其后耆老渐丧始阙其礼

而并知其事者稀矣呜呼碧梧翠竹乃与甘棠之爱并

成故国之乔木节愍之泽为何如哉伏念

圣朝之修明史自丙戌以前死者皆得录则驾部固应

登于节愍附传又何害于附祀节愍之事已备详于明

史故不纪但纪驾部事以补史阙

  尚书前浙东兵道同安卢公祠堂碑文

明故兵部尚书督师同安卢公讳若腾字牧舟尝持节

巡守浙东兵备驻节吾郷迁去需次次年而北都亡南


都命以都御史抚凤阳未行南都又亡闽中晋独座逾

年又亡公飘泊天末以一旅思维国祚卒死绝域天之

所废莫能兴也公家闽中之同安而二十年栖海上邱


园咫尺掉头不顾深入东宁几如陈宜中之死暹罗蔡


子英之投漠北故乡坟墓且如此况吾乡特其幕府所

在能必其魂魄系之也哉虽然忠义之神明固如地中

之水无往不彻者也而况吾乡之遗爱尢有不可泯者

公驻宁时以天下方乱练兵无虚日已而有雪窦山贼

𥝠署年号濳谋引东阳作乱之徒乘机窃发公不大声

色授方略于陆太守自岳而定之故婺中涂炭而甬上

晏然其抚循罢民尢为笃摰稍暇则与士子雅歌投壶

论文讲业迄今百年浙东人思之不能忘而吾乡尢甚

初合祀于蔡观察报恩祠中寻卜专祠奉之方公以思

文之命抚军永嘉甫至而事势已瓦解徘徊镇下关尝

浮海至翁洲因闲行入大兰诸山寨吾郷父老壶浆上

谒公垂涕而遣之及海上之局同袍泽者吾郷巨公最

盛阁部则钱公止亭沈公彤庵列卿则冯公簟溪张公

苍水陈公逋庵台省则董公幼安纪公衷文皆以中流

击楫之踪与公最睦诸公沦丧殆尽晩岁独与苍水同

事最久尝见林门有闲使至寄声问曰贺监湖边棠树

生意得无尽乎然则甬上之为桐郷固公身后之所勿

谖也呜呼公膺六纛之任盖在国事既去之后虽丹心

耿耿九死不移更无可为前此一试于吾郷者不足展

其底蕴也而已足垂百世之去思故曰亡国之际不可

谓无人也明史开局以来忌讳沉沦渐无能言公之大

节者聊因祠记而发之

  翁洲刘将军祠堂碑

大兵之下江南也望风而靡所向几不血刃其最难下

者江西之赣州江南之江阴泾县吾郷之翁洲即 大

兵亦皆以为出于意外赣州以杨万二督师联络诸省

援兵犹足以支久江阴泾县则难矣然尚与江湖声息

相近也岂若吾翁洲之弹九绝岛哉然而残明一线实

寄于此其关系至与厓山等斯亦奇矣翁洲文武死事

诸公极多可考者二十七人而城守之力则刘公世勋

一人任之为尢烈初 大兵之分道下也定西侯张名

振以蛟关天险数舟扼之即不得渡故令荡吴伯阮进

邀击于大洋以将军城守而自奉王扬声捣松江以牵

制之定西甫去天忽大雾 大兵乘顺风迳渡无知之

者荡吴急出兵用火攻而返风竟自熸 大兵遂直

城下

圣朝之得天固非人力所能施也将军料𥳑城中步卒

尚五千麾下死士五百居民助之乘城而守屡攻屡却

八月二十六日开门诈降内伏大炮受降者争先入伏

发击杀千人 大兵愈怒急攻然终不克先是城中别

将邱元吉金允彦密约为内应顾不得闲二十八日遂

缒而出降且言将军严守状乃再益兵九月二日大炮

如猬城雉尽坏将军乃朝服北面望海拜谢自刎呜呼

烈矣翁洲一城之流血以将军故而居民至今趋其祠

春兰秋蘜禋祀恐后夫非其精忠之所感欤将军字𦙍

之南京人也解褐自右科进士历官都督佥事助防翁

洲累陈雄略黄斌卿不能用监国驻师进安洋将军平

居好史籍娴吟咏称儒将云

  桓谿全氏祠堂碑文

吾全氏出自周官泉府之后以官为氏其后以同音通

于全据国语隗姓之分亦有潞洛泉余满五氏然全氏

之所出非隗也或曰全之本姓为王汉元后之族属以

避新都之乱易姓如辅果或曰殷王高宗之后为全先

公考正世谱谓二说皆无据全氏之著名于旧史者自

东汉桂阳太守柔始其子大司马钱唐侯琮以勋伐起

孙吴尚主于是江左戚里莫如吾家大司马兄子卫将

军永平侯尚以王舅诸子镇北将军都亭侯绪以东关

破魏功临湘侯怿以袭父业都郷侯吴以国甥其馀如

端如翩如缉如靖如祎如仪如纪如熙皆以侍郞都尉

典兵宿卫既而孙𬘭擅政寿春失援临湘与诸弟诸子

入魏永平诛权臣不克遇祸全氏始衰至刘宋而光禄

大夫孝宁侯景文继之至陈而水部郞缓继之孝宁以

前多用功业起家水部始以经术为易诗宗虽七录有

吴太史令范亦著风气占法诸书然方技非儒林也临

湘之入魏也诸子弟皆封爵故河北全氏不下江左其

后高齐有黄门侍郞元起唐末有雄武节度使中书令

师朗王蜀之勋臣也有金州防御使师郁仕孟氏世

为商洛豪宗旧谱指北史诸泉泉企父子为临湘之后谓其

改姓不知全氏之由泉而改非泉氏之由全也入宋而

商洛之族阻兵被夷而江左全氏复盛盖自吾始祖侍

御府君上溯之至桂阳其世二十有七府君讳权仲衡

其字宋太平兴国中进士累官侍御史知青州以其太

夫人于氏忧遂不复出府君之父中书令大贤吴越时

掌国政至是尚存府君奉父由钱唐迁居鄞之桓谿娶

相氏生二子长鼎次俎而鼎为明州学录故府君来鄞

其卒也葬于溪上之沙渚其时府君弟兴亦迁越之东

浦无子以俎为后越六世为宋理宗之母家追封曾祖

以下则有若太保唐公安民唐公子为太傅越王份越

王子为太师申王大中太师徐公大节徐公即宋史所

称保长者也申王子为太师和王昭孙是为度宗元舅

徐公子为少傅节度使周公纯夫少师节度使清夫和

王子为太尉参政允坚周公子为太府卿槐卿而福王

之妃亦出于全其时推恩诸眷溯源自鄞大赉官爵而

吾桓谿诸祖不欲攀外戚之宠以邀恩泽相约不出有

司高之乃署其居旁之碶曰鹊巢以表焉是后桓谿族

姓分为八派曰前宅后宅东宅西宅中宅田宅皆府君

第五世孙琚之后也曰南宅北宅皆府君第五世孙礼

之后也其既于今历年八百有馀孙枝二十四叶而溪

上之居未散代有显者吾郷言世家者未有若此之永

者也府君之明德远矣祖望考唐宋之制世家巨室皆

许立祖庙于京师今则无矣而宗祠之礼则所以维四

世之服之穷五世之姓之杀六世之属之竭昭穆虽远

犹不至视若路人者宗祠之力也吾家宗祠累修累圯

乾隆戊午重择地于沙渚而建焉自府君以后八世而

八宅始分故自八世以前曁八宅之别子皆列于祠昭

一本也其后则不能尽登伹以贤而有德贵而有爵才

而有文者列之其有爵而无行或玷其宗者不豫呜呼

导山有脉导水有源吾宗人其讲求敦睦之行交相勉

以亢宗也则府君之所厚望哉

  东浦全氏祠堂碑文

会稽东浦全氏吾鄞之小宗也全氏自大司马以后世

居钱唐给事中孝宁侯显于宋水部郞名于陈唐世颇

不甚显而中书令府君枋政吴越中书之子侍御府君

仕于宋与其弟卜居会稽浴龙桥旁已而以其长子为

明州学录来鄞遂家桓溪其弟无子府君以次子为之

后故东浦一支亦府君之裔孙也七传为太保唐公安

民八传为太傅越王份九传为太师申王大中太师徐

公大节特进大声徐公即宋史所称保长者也申王子

为太师和王昭孙徐公子为少师周公纯夫少师节使

清夫和王子为太尉参政允坚周公子为太府卿槐卿

是时理宗之母度宗之后福王之妃皆出全氏而申王

再从子泉翁以诗鸣为月泉社中巨子宋亡后节尢高

当是时桓溪之全不显而东浦贵盛无比有明以来稍

𮗜衰谢万历中副使府君始登监司而其馀不过以明

经著而已虽然吾于东浦之宗以为将来必有达者流

庆其未艾也徐公之于穆陵戚畹姑所不论以濳藩之

功言之非徐公不至此当时食拥戴之报者史氏两宰

相一执政其姻宣绘袁韶皆以此登两府次之为郑氏

次之为余氏莫不专权秉国以吾全氏之力若有意于

此岂出诸家之下而竟无有其自周公以上皆身后追

赠者度宗在东宫册妃节使府君主昏尚以待制守宁

国其后仁安皇后会礼推恩始加节𨱆而端明陈公犹

言太骤节使即累疏乞休迨参政之入东府则国事已

去岂非循分畏天克守满盈者乎盖穆陵之得国以吾


全氏而其亡国以贾氏相对而观则戚畹之所关者亦

可见矣今子孙虽隐约而诗书之泽未艾家法整然消

息菀枯其有时也乾隆已未宗人修治祠宇而请文于

予予乃为述祖德以勉之








鲒埼亭集外编卷十四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