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三國文/卷47

全三國文卷四十七
魏〈四十七〉　清
烏程嚴可均校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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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一〉

康字叔夜，譙國銍人。尚魏宗室長榮亭主。除郎中，拜中散大夫。景元二年，㠯《荅山濤書》忤司馬昭，尋坐呂安事誅。有《集》十五卷。

琴賦〈幷序〉

余少好音聲，長而翫之，㠯爲物有盛衰，而此無變；滋味有猒，而此不勌。可㠯導養神氣，宣和情志，處窮獨而不悶者，莫近於音聲也。是故復之而不足，則吟詠㠯肆志；吟詠之不足，則寄言㠯廣意。然八音之器，歌舞之象，歷世才士竝爲之賦頌，其體制風流，莫不相襲。稱其材幹，則㠯危苦爲上；賦其聲音，則㠯悲哀爲主；美其感化，則㠯垂涕爲貴。麗則麗矣，然未盡其理也。推其所由，佀元不解音聲；覽其旨趣，亦未達禮樂之情也。眾器之中，琴德最優，故輟敘所懷，㠯爲之賦。其辭曰︰

惟椅梧之所生兮，託峻嶽之崇岡。披重壤㠯誕載兮，參辰極而高驤。含天地之醇和兮，吸日月之休光。鬱紛紜㠯獨茂兮，飛英蕤於昊蒼。夕納景於虞淵兮，旦晞幹於九陽。經千載㠯待價兮，寂神跱而永康。且其山川形勢，則盤紆隱深，磪嵬岑嵓，互嶺巉巖，岞崿嶇崯，丹崖嶮巇，青壁萬尋。若乃重巘增起，偃蹇雲覆，邈隆崇㠯極壯，崛巍巍而特秀，蒸靈液㠯播雲，據神淵而吐澑。爾乃顚波奔突，狂赴爭流，觸巖蚳隈，鬱怒彪休。洶涌騰薄，奮沫揚濤，瀄汨澎湃，䖤蟺相糾。放肆大川，濟乎中州，安回徐邁，寂爾長浮，澹乎洋洋，縈抱山丘。詳觀其區土之所產毓，奧宇之所寶殖，珍怪琅玕，瑤瑾翕赩，叢集累積，奐衍於其側。若乃春蘭被其東，沙棠殖其西，涓子宅其陽，玉醴涌其前，玄雲蔭其上，翔鸞集其巓，清露潤其膚，惠風流其閒，竦肅肅㠯靜謐，密微微其清閑。夫所㠯經營其左右者，固㠯自然神麗，而足思願愛樂矣。

於是遯世之士，榮期、綺季之疇，乃相與登飛梁，越幽壑，援瓊枝，陟峻崿，㠯遊乎其下。周旋永望，邈若淩飛。邪睨崑崙，俯闞海𣾨。指蒼梧之迢遞，臨迴江之威夷。悟時俗之多累，仰箕山之餘輝。羨斯嶽之弘敞，心慷慨㠯忘歸。情舒放而遠覽，接軒轅之遺音。慕老童於騩隅，欽泰容之高吟。顧茲梧而興慮，思假物㠯託心。乃斲孫枝，准量所任。至人攄思，制爲雅琴。乃使離子督墨，匠石奮斤，夔、襄薦法，般、倕騁神。鎪會裛廁，朗密調均。華繪彫琢，布藻垂文。錯㠯犀象，籍㠯翠綠。絃㠯園客之絲，徽㠯鍾山之玉。爰有龍鳳之象，古人之形。伯牙揮手，鍾期聽聲，華容灼爚，發采揚明，何其麗也！伶倫比律，田連操張，進御君子，新聲憀亮，何其偉也！

及其初調，則角羽俱起，宮徵相證。參發竝趣，上下累應。踸踔磥硌，美聲將興，固㠯和昶而足耽矣。爾乃理正聲，奏妙曲。揚《白雪》，發《清角》。紛淋浪㠯流離，奐淫衍而優渥。粲奕奕而高逝，馳岌岌㠯相屬。沛騰遌而競趣，翕韡曄而繁縟。肰若崇山，又象流波。浩兮湯湯，鬱兮峩峩。怫㥜煩冤，紆餘婆娑。陵縱播逸，霍濩紛葩。檢容授節，應變合度。競名擅業，安軌徐步。洋洋習習，聲烈遐布。含顯𡡾㠯送終，飄餘響乎泰素。若乃高軒飛觀，廣夏閑房。冬夜肅清，朗月垂光。新衣翠粲，纓徽流芳。於是器冷絃調，心閑手敏。觸𢱧如志，唯意所擬。初涉《淥水》，中奏《清徵》。雅昶唐堯，終詠微子。寬明弘潤，優遊躇跱。拊絃安歌，新聲代起。歌曰︰「淩扶搖兮憩瀛洲，要列子兮爲好仇。餐沆瀣兮帶朝霞，眇翩翩兮薄天遊。齊萬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畱。激清響㠯赴會，何絃歌之綢繆！」

於是曲引向闌，眾音將歇。改韻易調，奇弄乃發。揚和顏，攘晧腕。飛纖指㠯馳騖，紛㒊譶㠯流漫。或徘徊顧慕，擁鬱抑案。盤桓毓養，從容祕翫。闥爾奮逸，風駭雲亂。牢落淩厲，布濩半散。豐融披離，斐韡奐爛。英聲發越，采采粲粲。或閒聲錯糅，狀若詭赴。雙美竝進，騈馳翼驅。初若將乖，後卒同趣。或曲而不屈，直而不倨。或相淩而不亂，或相離而不殊。時劫掎㠯慷慨，或怨㜘而躊躇。忽飄颻㠯輕邁，乍畱聯而扶疏。或參譚繁促，複疊攢仄。從橫駱驛，奔遯相逼。拊嗟累讚，閒不容息。瓌豔奇偉，殫不可識。若乃閑舒都雅，洪纖有宜。精和條昶，安衍陸離。穆溫柔㠯怡懌，婉順敘而委蛇。或乘險投會，邀隙趨危。譻若離鵾鳴清池，翼若游鴻翔曾崖。紛文斐尾，慊縿離纚。微風餘音，靡靡猗猗。或摟𢱧櫟捋，縹繚潎冽。輕行浮彈，明嫿𥉻慧。疾而不速，畱而不滯。翩緜飄邈，微音迅逝。遠而聽之，若鸞鳳和鳴戲雲中；迫而察之，若眾葩敷榮曜春風。旣豐贍㠯多姿，又善始而令終。嗟姣妙㠯弘麗，何變態之無窮！

若夫三春之初，麗服㠯時，乃攜友生，㠯遨㠯嬉。涉蘭圃，登重基。背長林，翳華芝。臨清流，賦新詩。嘉魚龍之逸豫，樂百卉之榮滋。理重華之遺操，慨遠慕而長思。若乃華堂曲宴，密友近賓。蘭肴兼御，旨酒清醇。進南荊，發西秦。紹陵陽，度巴人。變用雜而竝起，竦眾聽而駭神。料殊功而比操，豈笙籥之能倫？若次其曲引所宜，則《廣陵》、《止息》，《東武》、《太山》，《飛龍》、《鹿鳴》，《鵾雞》、《遊絃》，更唱迭奏，聲若自然。流楚窈窕，懲躁雪煩。下逮謠俗，蔡氏五曲，《王昭》、《楚妃》，《千里》、《別鵠》，猶有一切，承閒簉乏，亦有可觀者焉。然非夫曠遠者，不能與之嬉遊；非夫淵靜者，不能與之閑止；非夫放達者，不能與之無吝；非夫至精者，不能與之析理也。若論其體勢，詳其風聲，器和故響逸，張急故聲清，閒遼故音痺，絃長故徽鳴。性絜靜㠯端理，含至德之和平。誠可㠯感盪心志，而發洩幽情矣。是故懷戚者聞之，莫不㦧懍慘悽，愀愴傷心，含哀懊咿，不能自禁；其康樂者聞之，則欨愉懽釋，抃舞踴溢，畱連瀾漫，溫噱終日；若和平者聽之，則怡養悅愉，淑穆玄眞，恬虛樂古，棄事遺身。是㠯伯夷㠯之廉，顏回㠯之仁，比干㠯之忠，尾生㠯之信，惠施㠯之辯給，萬石㠯之訥愼。其餘觸類而長，所致非一。同歸殊塗，或文或質。總中和㠯統物，咸日用而不失。其感人動物，蓋亦弘矣。於時也，金石寢聲，匏竹屛氣。王豹輟謳，狄牙喪味。天吳踴躍於重淵，王喬披雲而下墜。舞鸑鷟於庭階，游女飄焉而來萃。感天地㠯致和，況蚑行之眾類？嘉斯器之懿茂，詠茲文㠯息慰。永服御而不厭，信古今之所貴。

亂曰︰愔愔琴德，不可測兮。體清心遠，邈難極兮。良質美手，遇今世兮。紛綸翕響，冠眾蓺兮。識音者希，孰能珍兮？能盡雅琴，唯至人兮！〈《文選》，《蓺文類聚》四十四，本集。〉

酒賦

重酎至清，淵凝水潔。滋液全僃，芬芳□□。〈《書鈔》一百四十八。〉

蠶賦

食桑而吐絲，前亂而後治。〈《御覽》八百十四。〉

懷香賦序

余㠯太簇之月，登於歷山之陽。仰眺崇岡，俯察岡坂，及覩懷香生蒙楚之閒。曾見斯草植於廣廈之庭，或被帝王之囿。怪其遐棄，遂遷而樹於中堂。華麗則殊采婀娜，芳實則可㠯藏之書。又感其棄本高崖，委身階庭，佀傅說顯殷，四叟歸漢，故因事義賦之。〈《蓺文類聚》八十一。〉

卜疑

有弘達先生者，恢廓其度，寂寥疏闊。方而不制，廉而不割。超世獨步，懷玉被褐。交不茍合，仁不期達。常㠯爲忠信篤敬，直道而行之，可㠯居九夷，遊八蠻，浮滄海，踐河源。甲兵不足忌，猛獸不爲患。是㠯機心不存，泊然純素，從容縱肆，遺忘好惡，㠯天道爲一指，不識品物之細故也。然而大道旣隱，智巧滋繁。世俗膠加，人情萬端。利之所在，若鳥之追鸞。富爲積蠹，貴爲聚怨。動者多累，靜者鮮患。爾乃思丘中之隱士，樂川上之執竿也。於是遠念長想，超然自失。郢人旣沒，誰爲吾質？聖人吾不得見，冀聞之於數術。乃適太史貞父之廬而訪之，曰︰「吾有所疑，願子卜之。」

貞父乃危坐操蓍，拂幾陳龜，曰︰「君何㠯命之？」先生曰︰「吾寍憤陳誠，讜言帝庭，不屈王公乎？將卑懦委隨，承旨倚靡，爲面從乎？寍愷悌弘覆，施而不德乎？將進趣世利，茍容偷合乎？寍隱居行義，推至誠乎？將崇飾矯誣，養虛名乎？寍斥逐凶佞，守正不傾，明臧否乎？將傲倪滑稽，挾智任術，爲智囊乎？寍與王喬、赤松爲侶乎？將進伊摯而友尚父乎？寍隱鱗藏彩，若淵中之龍乎？將舒翼揚聲，若雲閒之鴻乎？寍外化其形，內隱其情，屈身隨時，陸沈無名，雖在人閒，實處冥冥乎？將激昂爲清，銳思爲精，行與世異，心與俗幷，所在必聞，恆營營乎？寍寥落閑放，無所矜尚，彼我爲一，不爭不讓，遊心晧素，忽然坐忘，追羲農而不及，行中路而惆悵乎？將慷慨㠯爲壯，感慨㠯爲亮，上干萬乘，下淩將相，尊嚴其容，高自矯抗，常如失職，懷恨怏怏乎？寍聚貨千億，擊鍾鼎食，枕藉芬芳，婉孌美色乎？將苦身竭力，翦除荊棘，山居谷飲，倚巖而息乎？寍如伯奮、仲堪，二八爲偶，排擯共、鯀，令失所乎？將如箕山之夫，潁水之父，輕賤唐、虞而笑大禹乎？寍如泰伯之隱德潛讓而不揚乎？將如季札之顯節義，慕爲子臧乎？寍如老耼之清凈微妙，守玄抱一乎？將如莊周之齊物，變化洞達而放逸乎？寍如夷吾之不吝束縛，而終立霸功乎？將如魯連之輕世肆志，高談從容乎？寍如市南子之神勇內固，山淵其志乎？將如毛公、藺生之龍驤虎步，慕爲壯士乎？此誰得誰失？何凶何吉？時移俗易，好貴慕名，臧文不讓位於桺季，公孫不歸美於董生，賈誼一當於明主，絳灌作色而揚聲。況今千龍竝馳，萬驥徂征，紛紜交競，逝若流星。敢不惟思，謀於老成哉？」太史貞父曰︰「吾聞至人不相，達人不卜。若先生者，文明在中，見素表璞。內不愧心，外不負俗；交不爲利，仕不謀祿。鑒乎古今，滌情蕩欲。夫如是，呂梁可㠯遊，湯谷可㠯浴。方將觀大鵬於南溟，又何憂於人閒之委曲！」〈本集。　案︰此擬《卜居》。〉

與山巨源絕交書

康白︰足下昔稱吾於潁川，吾常謂之知言。然經怪此意，尚未熟悉於足下，何從便得之也？前年從河東還，顯宗、阿都說足下議㠯吾自代，事雖不行，知足下故不知之。足下𠊓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狹中，多所不堪，偶與足下相知耳。閒聞足下遷，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獨割，引尸祝㠯自助，手薦鸞刀，漫之羶腥，故具爲足下陳其可否。

吾昔讀書，得幷介之人，或謂無之，今乃信其眞有耳。性有所不堪，眞不可強。今空語同知有達人，無所不堪，外不殊俗，而內不失正，與一世同其波流，而悔吝不生耳。老子、莊周，吾之師也，親居賤職；桺下惠、東方朔，達人也，安乎卑位，吾豈敢短之哉！又仲尼兼愛，不羞執鞭；子文無欲卿相，而三登令尹，是乃君子思濟物之意也。所謂達能兼善而不渝，窮則自得而無悶。㠯此觀之，故堯舜之君世，許由之巖棲，子房之佐漢，接輿之行歌，其揆一也。仰瞻數君，可謂能遂其志者也。故君子百行，殊塗而同致，循性而動，各附所安。故有處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反之論。且延陵高子臧之風，長卿慕相如之節，志氣所託，不可奪也。吾每讀《尚子平》、《臺孝威傳》，慨然慕之，想其爲人。少加孤露，母兄見驕，不涉經學。性復疏嬾，筋駑肉緩，頭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悶癢，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轉乃起耳。又縱逸來久，情意傲散。𥳑與禮相背，嬾與慢相成，而爲儕類見寬，不攻其過。又讀《莊》、《老》，重增其放。故使榮進之心日穨，任實之情轉篤。此由禽鹿少見馴育，則服從敎制；長而見羈，則狂顧頓纓，赴蹈湯火，雖飾㠯金鑣，饗㠯嘉肴，逾思長林，而志在豐草也。

阮嗣宗口不論人過，吾每師之，而未能及。至性過人，與物無傷，唯飲酒過差耳。至爲禮法之士所繩，疾之如讎，幸賴大將軍保持之耳。吾不如嗣宗之賢，而有慢弛之闕；又不識人情，闇於機宜；無萬石之愼，而有好盡之累。久與事接，疵釁日興，雖欲無患，其可得乎？

又人倫有禮，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臥喜晚起，而當關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釣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動，二不堪也。危坐一時，痺不得搖，性復多蝨，把搔無已，而當裹㠯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書，又不喜作書，而人閒多事，堆案盈機，不相酬荅，則犯敎傷義，欲自勉強，則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弔喪，而人道㠯此爲重，已爲未見恕者所怨，至欲見中傷者，雖瞿然自責，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順俗，則詭故不情，亦終不能獲無咎無譽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當與之共事，或賓客盈坐，鳴聲聒耳，囂塵臭處，千變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煩，而官事鞅掌，機務纏其心，世故繁其慮，七不堪也。又每非湯武而薄周孔，在人閒不止，此事會顯世敎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此甚不可二也。㠯促中小心之性，統此九患，不有外難，當有內病，寍可久處人閒邪！又聞道士遺言，餌朮黃精，令人久壽，意甚信之；遊山澤，觀鳥魚，心甚樂之。一行作吏，此事便廢，安能舍其所樂，而從其所懼哉！

夫人之相知，貴識其天性，因而濟之。禹不偪伯成子高，全其節也；仲尼不假蓋於子夏，護其短也；近諸葛孔明不偪元直㠯入蜀；華子魚不強幼安㠯卿相。此可謂能相終始，眞相知者也。足下見直木必不可㠯爲輪，曲者不可㠯爲桷，蓋不欲㠯枉其天才，令得其所也。故四民有業，各㠯得志爲樂，唯達者爲能通之，此足下度內耳。不可自見好章甫，強越人㠯文冕也；己嗜臭腐，養鴛雛㠯死鼠也。吾頃學養生之術，方外榮華，去滋味，遊心於寂寞，㠯無爲爲貴。縱無九患，尚不顧足下所好者，又有心悶疾，頃轉增篤，私意自試，不能堪其所不樂。自卜已審，若道盡塗窮則已耳。足下無事冤之，令轉於溝壑也。

吾新失母兄之歡，意常悽切。女年十三，男年八歲，未及成人，況復多病，顧此悢悢，如何可言！今但願守陋巷，敎養子孫，時與親舊敘闊，陳說平生，濁酒一盃，彈琴一曲，志願畢矣。足下若嬲之不置，不過欲爲官得人，㠯益時用耳。足下舊知吾潦倒麤疏，不切事情，自惟亦皆不如今日之賢能也。若㠯俗人皆喜榮華，獨能離之，㠯此爲快，此最近之，可得言耳。然使長才廣度，無所不淹，而能不營，乃可貴耳。若吾多病困，欲離事自全，㠯保餘年，此眞所乏耳，豈可見黃門而稱貞哉！若趣欲共登王塗，期於相致，時爲懽益，一旦迫之，必發其狂疾，自非重怨，不至於此也。

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獻之至尊，雖有區區之意，亦已疏矣，願足下勿佀之。其意如此，旣㠯解足下，幷㠯爲別。嵇康白。〈《文選》，本集，又見《晉書》本傳，《蓺文類聚》二十一，竝有刪節。又李懷琳《七賢帖》亦有刪改。〉

與呂長悌絕交書〈巽字長悌。〉

康白︰昔與足下年時相比，㠯故數面相親，足下篤意，遂成大好，由是許足下㠯至交，雖出處殊塗，而歡愛不衰也。及中閒少知阿都，志力開悟。〈《文選》嵇康《與山巨源絕交書》注作「志力閑華」。〉每喜足下家復有此弟。而阿都去年向吾有言︰誠忿足下，意欲發舉。吾深抑之，亦自恃每謂足下不足迫之，故從吾言。閒令足下因其順親，蓋惜足下門戶，欲令彼此無恙也。又足下許吾終不繫都，㠯子父六人爲誓，吾乃慨然感足下，重言慰解都，都遂釋然，不復興意。足下陰自阻疑，密表繫都，先首服誣都，此爲都故，信吾，又無言。何意足下苞藏禍心邪？都之含忍足下，實由吾言。今都獲罪，吾爲負之。吾之負都，由足下之負吾也。悵然失圖，復何言哉！若此，無心復與足下交矣。古之君子，絕交不出醜言。從此別矣！臨書恨恨。嵇康白。

琴贊

懿吾雅器，載樸靈山。體具德貞，情和自然。澡㠯春雪，澹若洞泉。溫乎其仁，玉潤外鮮。昔在黃農，神物㠯臻。穆穆重華，紀㠯五絃。閑邪納正，亹亹其遷。宣和養氣，〈《初學記》十六作「養素」。〉介乃遐年。〈《北堂書鈔》一百九。〉

賜進士出身二品銜廣東等處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兼管驛傳事務黃岡王毓藻校刊

《全三國文》卷四十七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