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先生朴文純公文正集/卷六十五
雜著凡例
[編輯]近思錄釋疑考正凡例庚子
[編輯]初擬只據已考落字塡補而還之。曁頗更詳則此外誤處未考者甚多。不得已各尋所引本文與今釋疑。反復參互。欲求其是處而從之。庶免魯魚相混之弊。非所以反循其舊。紛紜自私也。蓋箋註之法。旣取其大義。則區區一字二字之間。不必盡同。是故朱子之於四書所引諸先生說。多有更加點化者。然竊觀釋疑之義之例。似未甚直附於此。而近於栗谷所謂有刪節而不敢添一字之意。〈間有換補數處。然亦甚罕。〉後之與校此書者。恐亦不可徒推之古註。而不以互商於本文也。〈註說若幷見於語類性理易傳等書者。不能徧考。姑從其易閟者。如或並已考出則直著其書名。〉玆列其目於左。
一。分明落字〈如無極註一陽初動下。落處字之類。〉誤字〈如無極條天地萬物之地誤作下之類。〉及本無字。〈如無極條太極而之而誤添之類。又如本條先生作之類。此則宜更商量。〉則當直改以從本文。
一。考釋疑有因刪節。致文義未甚貫暢。而本文字數亦不甚多者。〈如動而生陽條皇極經世下。當有書字之類。〉擬準朱子節要追刻紙頭例。更加斟酌而爲之。使釋疑無失刪節之義。而觀者亦有通曉之益。
一。本文雖與釋疑不同。而其文義稍宂。不必追改於釋疑〈如無極條解下去所謂。化彙下去之字之類。〉及或自諸書註中已點化來者。並宜不從本文。
一。古今註例。亦固有以一人始終之說。而後來合爲一段者。自朱子四書集註不分兩程伯叔之外。未有以兩人之言遂混爲一說者。〈如陽變陰合。以勉齋語爲朱子說之類。〉此則已著其義於本條。恐當改正。
一。釋疑之文。或因刪節有太苟簡處。〈如中正仁義條。正而固也。誠無爲條。動之初之類。〉敢略具其疑惑。欲以取裁於先輩君子而未及焉。蓋此書本多後來所修補。故亦有此意。
一。世采所考堇及二卷。第一卷舍一二未考外。並皆從頭逐條勘會。而第二卷雖頗考讎。未能詳均。當更詳之。
一。釋疑與本文異同處。勿論可否。姑並剔錄者。實欲更就中間煞用分別。因以仰質於曾所彙纂諸公。庶無未盡之歎。而今病不暇卒業。蓋其落誤者。殆十之一二。宜刻行外者殆十之三四。雖與本文異而不害仍存者殆十之五六。敢並著其意。
初謂賤疾未遽至此。妄欲乘間以盡心於斯役者。今疾勢日痼。加以心虛神瞀之証。決難遂言。玆敢奉完。第其考讎散漫。使後之繼斯役者。將不能通曉其義。謹又剟其大略。以復盛敎。幸加商察。
栗谷先生四書諺解修正凡例
[編輯]一。此書之序當用四子本序。而其中孟子口訣。自萬章下篇缺。猶未成完書。玆以大學論語中庸孟子序之。
一。此解一以簡省爲主。故其於諺釋語意。多未盡正。如子曰兩字之間及也字下皆無訓。如然後字下及其上文句絶處各有口訣之類。今不敢有改。姑仍元本。以存其大體焉。
一。元本雖曰出於沙溪先生家。實係寫本。且多訛誤。唯中庸諺解爲先生親筆。藏於石潭本第。手澤尙新。玆與三解元本參互考證。一一隨其義例而整頓之。
一。元本中或有一二脫落處。今以其上下義例推之。略爲添修。至如大學補亡章全文。孟子萬章下篇以下口訣。亦皆倣此。
一。此解若揆以官本諺解。只宜具書本文。繼以諺書。一倣其法。而不但事役甚艱。且似不敢與見行官本並例。姑用今法以衷之。
一。此解與官本不同處。一則文義頓殊。一則或用本文或用諺釋。以致各異。玆以圈點別之。其文義頓殊者○之。或用本文或用諺解。以致各異者之。使讀者易曉。
增修潘南世譜凡例己酉十一月十八日
[編輯]一。朴氏得姓自羅祖赫居世。厥後屢見於中國諸書。固爲東方著姓矣。今據輿地勝覽。其顯者如竹山,順天,密陽諸族不少。然世載名德。再啓沙麓之祥。則唯我潘南之宗而已。
一。舊譜稱羅州朴氏。然勝覽有本州朴從義朴化龍朴潘南朴押海朴任城朴之異。有難泛稱羅州者。今謹改羅州曰潘南。
一。卷首載戶長公卜葬。俗傳密直公癸丑戶籍。且掇潘南先生平度公行蹟大略於其後。俾有所考。
一。此外每板畫作八階。自戶長公至司直公爲第一卷。其二卷以下。以司直公同堂兄弟爲準。每各一派爲一卷。使雖不書千文。亦易於考閱也。〈如崇儉等之無後。耕等之中絶不成派者。亦須附見於其兄弟下。〉
一。戶長公舊譜稱以始祖。然以禮經一則感神靈而生。一則仕於他國爲大夫之說觀之。恐未安。故亦謹改曰先祖。
一。姓氏不加本宗者。以此爲主。且別於異姓也。
一。子女旣不得純用古譜例。則一以長幼本序書之。
一。繼後於本生下。只書出繼二字。而直書子字於所繼。仍俱錄其所出子孫。以重爲後之義。
一。庶出雖有嫡庶之分。不可獨棄而不錄。玆取其行末附書。
一。大小宗直派及始爲各派或分居者。必且書字號生官〈先書某年生進及第。年號官爵。隨宜損益。〉卒〈七十以上。特書享年。〉配〈有前後室者。必記生子女幾。〉墓〈夫人別葬則著其地。〉者。欲致其詳。以重宗法。謹別派也。〈其分居者。必更詳書自某始居於某州某里。〉書例見本條。其他有文行登科仕者並同。〈其在書者只書字生官娶。且於某官上加今字以標之。〉聞見未及者闕之。
一。女壻必書前後室者。辨所出也。必書郡望者。明本貫也。王后書於極行者。尊國家也。
一。外孫今世譜例必逮曾玄。然以古義裁之。恐不免太煩。玆於壻名行左並附其子及後裔之有名者。〈忠臣孝子節婦遺逸名臣之類〉亦得略書。庶備參攷。
一。潘南先生以下。詩文碑狀篇數甚多。不可入譜。玆別爲二先生遺稿崇孝錄以翼之。俱見本錄。
一。此譜雖經增修。必多訛舛。非一二見聞所及。切望觀者勿諉於一人。各有所考正。庶免未盡之歎。
文會書院院規癸丑
[編輯]一。士之有志學問者。惟當以聖賢爲師。以居敬窮理明體適用爲要。其說載於典訓。具於行跡。學者自宜講究模範。以極其趣。非此規所能盡也。
一。國家依皇朝頒降四書五經以造士。又以小學家禮爲考試。此固士子素所講習者。其餘諸經〈如周禮儀禮孝經之類〉諸書〈如近思錄心經性理大全之類〉諸史〈如春秋三傳資治綱目之類〉及洛閩諸先生遺文。〈如二程全書,朱子大全,語類之類。〉又皆爲道學之原本。性理之淵藪。亦不可以不加講習。舍是以往。皆非正學。並勿誦讀於院中。〈若披覽則不在此限〉
一。程子四勿箴。朱子敬齋箴。乃爲聖學修身存心之大端。當倩善書者。貼諸壁上。每加瞻誦。以資實功。
一。中國書院有洞主山長之名。朱子亦嘗請於朝而未得。今擬或有其人學業成立。可爲士子矜式者。便以師禮相處。若無其人則闕之。〈至於質問疑義則雖朋友中目當互益〉
一。選士之法。勿論少長貴賤。〈貴謂上族。賤謂校生庶派之類。〉一以立志向學名行無汚者許入。〈其位則使各立於東西序末〉第近日痼弊。專以校生守聖廟。而士族有識者不與。今當痛革其習。毋論士族校生。皆入籍鄕學。就中擇其有志學問者。別入於書院。蓋鄕學擧其全。書院取其精。各有攸當也。〈東陽院規則上文貴賤字。皆作顯微。下註其位下添校生庶派四字。〉
一。掌議依太學法。必擇其有文學識慮者幾員。輪回差任。使主院中講學學規等事。〈二朞相遞有司同〉又擇謹飭勤幹者爲有司。使司出納供饋等務。又擇聰敏善文者爲直月。使記講論聞見之可法者及善惡籍。以爲後考。〈直月則齋會時差定〉
一。此院本以講堂爲主。則聖額所謂文會之大意。尤當敬體而謹守之。苟非諸生講學讀經〈若業明經者否〉及朔望讀法。春秋祭後齋會之時。不可輒升其堂。偃仰喧嘩。以褻聖額。〈東陽則則聖以下十八字。代以事體甚重。以褻聖額四字。代以以存尊嚴之義。〉
一。每月朔望。諸生當具巾服詣西祠開中門。焚香〈必用年長者〉再拜。次詣東祠。行禮如初。〈雖非朔望。諸生出入時。亦必拜祠。〉退又行庭揖禮。仍升講堂坐定。通讀白鹿洞敎條,學校模範〈本院規亦同〉及小學四書,近思錄,聖學輯要等書若干板。循其次序。周而復始。交相問難而勸導焉。〈東陽則諸生上添齋任二字。無東祠一節。〉
一。每日晨起。各自整摺寢具。少者灑掃室中。〈使齋直掃庭〉仍各盥櫛訖。分庭相揖還就室。
一。居處必正。衣服〈着上服〉冠帶。直躬危坐。如對神明。但以其便好處讓於長者。有事起行則亦必徐行詳步。井然有儀。〈十年以長者出入時。少者必起。〉大抵勿爲顧眄談話。出入尋訪。以妨學業。
一。讀書將所讀經書。虛心致志。緩視朗讀。務窮義趣。如有疑晦。則互相講質。且將一般史集。間間看閱。兼資博通之益。作字時亦宜楷正。不可潦筆。〈尤不得書於書冊窓壁〉
一。言語必加愼重。非文字禮法則不言。勿言淫褻悖亂神怪之事。勿言人過惡。勿言朝廷政令。守宰得失。
一。接人務致和敬。一以長幼賓主爲禮。毋得挾貴挾賢挾父兄。以相驕於朋友。毋得欺侮調戲。
一。書冊几案衾枕。亦宜各加整頓。勿相淆亂。
一。食時長幼就所居齋中。以齒序坐。進食凡食品。不得揀擇嗜好。常以食無求飽爲心。
一。朝夕食後及讀書之暇。或涵養身心。或討論義理。或述作文字。或肄習筆法。或考檢書籍。或逍遙院外。必皆從容整齊。造次不違。蓋無非有事者。〈若不導此規。學業放曠。威儀怠惰者。視其輕重而施罰。或黜坐或削籍。其係失身毀行者。尤當重論。〉
一。昏後張燈讀書。夜久各布衾枕。齊手斂足。不作胡思。
一。春秋祭祀時。必前期精心致齋。一依祭儀以行之。其無故不參。或失儀者。以次論罰。
一。入院之士。如非鄕校書院議定之事。則切勿干謁邑宰。
一。院中書不得出門。色不得入門。〈博奕等具亦不得入〉酒不得釀。刑不得用。〈謂諸生以私怒施笞杖之類。若屬人有罪。通議行罰者。不在此例。○東陽則博奕下添煙茶二字。〉
一。院屬下人。切宜完護。且爲之敎諭檢飭。非院齋諸事。不宜便自使喚詈責。至於募入。只取資助成樣。不必循俗廣占。以傷國家大體。
一。爲學之道。只當以實心求實是。如或已有所失。被同學規責斥黜。而不思悛改。終肆怒辨者。決無入善之理。切宜戒之。
一。士子居學。雖或謹飭。歸家之後。鮮不懈怠。若果如是。便成僞習。非所謂有志學問者。切宜深加痛察。俾無變遷違悖之患。
一。先賢必欲創立書院於鄕學之外者。實以鄕學有科擧令式之繁。不能專意於講學故也。今若立院而猶不免復循舊習。是於大小學校。終無講學之地。其本泯矣。今宜院外別設一齋。以待隷擧業者。〈若未及立齋。則姑就西齋居宿。〉使毋得輒升講堂。肆做時文。以犯其大戒。〈童蒙願學者及士子願入未許者。亦使姑處於此齋。〉
一。晦菴先生設敎白鹿。只曰揭示而已。蓋以學之有規。爲猶未盡者也。然其後退,栗諸賢。又必因名而責實。爲伊山,文憲等院規。今謹略倣而幷採之。以成此規。然亦有所未暇盡正者焉。須更就其本規中節目曲折。詳察互考。俾無疏略之歎。
南溪書堂學規己巳十二月二十二日
[編輯]一。書堂之士。必擇篤志向學。常常來讀者。許入而置籍焉。且勿以顯族微品爲拘。但其自處之道。不可不各自裁量。
一。昧爽而興。親自整疊寢具。命少者淨掃室中。以次盥櫛正衣冠。
一。師在講堂則服上服。就師前行拜禮。師於座上俯手以答。〈朔望則行再拜禮。師立而扶之。〉仍又分立兩序。東西相向行揖禮。
一。各就讀書處。對案端拱危坐。熟讀精硏。不得胡思亂想。不得顧眄嬉笑。不得出入紛紜。
一。食時就食以齒。而坐從容整齊。常以食無求飽爲心。
一。食畢消搖於外。亦必秩然有儀。少時復入書室。整頓冊子。以俟師招入授書。
一。授書後分就讀所。凡然終日讀之。少有疑處。輒來質問。再三反覆。不可放過。一言一句。必求踐履之方。
一。其間少隙。或講論義理。或看書寫字。不得怠惰放肆。任便自逸。
一。居處必以便好處推讓長者。年十歲以上者出入時。少者必起立。
一。言語愼重。非文字禮法則不言。毋談淫褻悖亂神怪之事及他人過惡朝廷州縣得失。
一。客至。若堂中士皆相識。或彼求見則出見。不然只相識者出見。但敍寒暄情素畢。不發間談。就案靜坐則客當辭退。
一。非聖賢性理之書。不得披覽。惟史書許看。如異端科擧文字。切不許入堂。
一。白鹿洞規,敬齋箴兩圖及要訣爲學圖。皆淨寫揭諸壁上以資警省蓋爲學大體要道皆具於此也。
一。夕食時就食如朝儀。旣昏張燈讀書。夜久之後各自布席就寢。齊手斂足。不作思惟。
一。歸家切勿忘齋中所習。日用工夫不容少懈。苟或相背。是不得爲爲己之學矣。至如學業荒怠。行誼不修。處事乖戾者。隨其輕重。各有責罰。切宜戒之。
一。更置一籍。記其一年之內。來會者幾月。所讀者何書。以備日後攷其勤慢。
抄朱子語類四段。示諸子姪。
[編輯]一向只讀時文。如何擔當箇秀才名目在身已上。旣做秀才。未說道要他理會甚麽高深道理。也須知得古聖賢所以垂世立敎之意是如何。古今盛衰存亡治亂事體是如何。從古來人物議論是如何。這許多眼前底都全不識。如何做士人。須是識得許多。方始成得箇人。〈右言須識得許多。方做士人。〉
向來人讀書爲科擧計。已自是末了。如今又全不讀而赴科擧。又末之末者。若以今世之所習。雖做得官貴窮公相。也只是沒見識底人。若依古聖賢所敎做去。雖極貧賤。身自躬耕。而胸次亦自浩然。視彼汚濁卑下之徒。曾犬彘之不若。〈右言若不讀書。雖得官貴。只是沒見識。〉
或言在家袞袞。但不敢忘書冊。亦覺未免間斷。曰只是無志。若說家事。又如何汨沒得自家。如今有稍高底人。也須擺脫得過山間。坐一年半歲。是做得多少工夫。只恁地立得箇根腳。若時往應事亦無害。較之一向在事務裏。袞是爭那裏去。公今三五年不相見。又只恁地悠悠。人生有幾箇三五年耶。〈右言立得根腳。雖時應事無害。〉
謂諸生曰。公皆如此悠悠。終不濟事。今朋友着力理會文字。一日有一日工夫。然尙恐其理會得零碎。不見得周匝。若如諸公悠悠。是要如何。光陰易過。一日減一日。一歲無一歲。只見老大忽然死。着思量來。這是甚則劇忽。恁地悠悠過了。〈右言不愛光陰。只是老大死者。〉
人生斯世。若能自知爲學。讀書飭躬。循蹈塗轍。雖於其間。學有高下。道有出處。而要之不失本性。猶爲白地底人物。循之而爲令名。充之而爲聖賢。固莫能禦矣。只是今人以門戶父兄之望。身名利祿之計。粵從齠齕。一意於科擧。汨沒纏繞。苟且卑汚。千蹊萬徑。必得而後已。徐而究所歸趣。則其不爲一箇無知無識無行無義。全然黑地底人物者幾希。甚則外託父兄而內實濟其餔啜。始求利祿而終或陷於刑辟。如此苟度了數十年光陰。便至老死而不自覺悟。反以爲至當底道理。豈不可哀也。耶。然此本非科擧之罪。其善惡邪正。各在當人所自處如何耳。由此而言之。道德如周,程,張,朱而不免焉。事業如韓,范,馬,呂而不免焉。文章如韓,柳,歐蘇而不免焉。夫何嘗見此數公者以此之故。妨於道德妨於事業妨於文章。而今人必欲舍彼趨此。一一如右者。亦豈本性使然哉。只是不喜讀書。不知飭躬。因其怠惰而但覬僥倖。因其放逸而遂安暴棄。反覆沈痼。馴至於滅天命而歸小人。此正伊川所謂不患妨功。惟患奪志。晦庵所謂非是科擧累人。自是人累科擧之說也。余旣錄朱子敎法要旨爲一編。以示學者。已又閱語類。得此四段。其所訓戒諄切。不啻頂門上一針。使人讀之。感奮踴躍。殆忘寢食。玆以書與諸子姪。庶幾知此意者。幸相與立志。讀書飭躬。千萬勉念。不至虛作一世人也。戊申七月十二日。
抄高王父冶川先生碑文示兒輩辛亥五月二十六日
[編輯]公秀氣孤稟。德宇渾成。自在孩幼。步趨有度。未及羈貫。便有求道之志。寒暄先生嘗住同縣末谷村。邑人尙有能稱道其風烈者。公聞而慕之。每詢先生及門弟子言論擧措。必籍而識之。
時戊午殺戮之餘。士氣薾然。公獨注意鑽礪。講學不輟。攜近思錄,性理大全等書。入伽倻山寺。整襟危坐。沈潛玩繹。至忘寢食。覲省之外。不遑出山者六七年矣。
後聞朴松堂英學有淵源。遂往從之。專心承誨。硏窮義理。見識益廣。踐履彌篤。深造極詣。粹然卓立。一時輩行。咸推仰願交。松堂亦曰子乃我師。非我友也。
金公安國觀察嶺南。於公戚聯。雅敬重之。凡事必咨。一日出示一編書曰。吾欲使一道士子有所模準。於子意如何。公曰此相公作成美意。非初學所敢與。但此書孰與朱子十訓。金公笑曰。自忝本職。晝夜覃思。以成此書。今聞子言。始覺用工之閑漫也。遂書十訓及白鹿洞規。遍揭州縣學壁。永爲矜式。〈公子拙軒公行狀曰。慕齋金公論當世人物。至謂彥胄精密。孝直發越。孝直者靜庵先生字也。〉
是時群賢被禍之後。人諱性理之學。書筵進講。但循例塞責而已。適李文元公彥迪淹滯芸閣。公在天曹。力薦除說書。自此迭爲文學弼善。始以程朱諸書。竭誠啓迪。其位賓師者。以世子幼沖。此非急務。兩公不沮。討論益力。仁廟聖質。雖曰出於天。而道德夙成。豈無所養以然歟。
公資稟旣異。而加之以學問。躬行自得。方寸瑩然。儀表閑雅。寬而有制。和而不流。事親有至孝之誠。兄弟篤友愛之情。處閨門得恩義之正。順理而行。沛然有裕。非如困學之士積分累寸而成之也。
平生以大學論語程朱及西山衍義等書。爲進學階梯。深賾力探。亹亹不厭。充養旣厚。英華發外。望其容貌。接其辭氣。賢者服其心。不肖者薰其德。人謂聞明道之風而興起者也。
公嘗曰。莊敬日強。安肆日偸。此古人格言。學者何敢少怠。又曰。人言讀孟氏書則能文。吾意論語尤切。每月必讀一遍。其自飭精密如此。〈公孫西浦公記聞雲公與松堂。嘗論論孟文體。以爲論優。久而未定。公後以此質於慕齋。慕齋曰論語勝。蓋二書譬之織錦。孟子如以生絲織成而光彩燁然。論語如以熟絲織成而文章亦稱之。然則子將何取。松堂聞之以爲然。其論遂定。〉
嘗語學者曰。爲學之方。先收放心。涵養本源。辨別義利。立其大者則餘可馴致。聖賢之訓。一話一言。無非至敎。循是以進。可以上達。
其摛文平易典雅。理勝字順。嘗有詩曰無心每到多忘了。着意還應不自然。緊慢合宜功必至。寔能除得妄中緣。公之爲學。操存精密。腳踏實地。已到自慊不欺之地矣。〈第儒士公墓碣曰。三歲而孤。恭承兄訓。循序而進。爲人簡易平澹。強明正亮。知不二乎行。行不二乎心。以集義之功養其德。以克復之用厲其行。造養誠篤。燭理甚明。群居終日。色笑可親。鄙薄之態自不形也。至於臨事裁處。輒能當理。其踐履成就如此。○一善志曰。公與舍人公受業於松堂先生。好學不仕。莊毅有禮。閨門之內。斬斬若朝廷焉。○子南逸公行狀曰。平居晨起入書齋。危坐寡言。未嘗有惰容。觀書終日。或到鷄鳴不止。案上不置他帙。唯易啓蒙通鎰綱目,朱子大全,語類等書。循環玩味不輟。天文算數。亦多精通。至於自治嚴正。警省切至。芬華聲色。一無所近。如遇疾風迅雷。雖寢必起。具衣帶以坐。○性不喜交遊。所善思庵朴公淳,南峯鄭公芝衍存齋奇公大升。相磨以道義。終始不二。聞一善言及過失。必移書以致勉戒。比諸公至。必閉戶講論。孜孜信宿迺罷。一日於朱子書得格言。走告南峯。讀書有得。不可獨見。欲與故人共之。○敎諸子。一以禮義耳提面諭。諄諄不知其倦。每朔三旬。必聚於一室。通讀小學近思錄。要以及西山衍義晦庵書節要。因辨問其義理。以究精微。或使各言其志。以發歸趣。旁及經史。古人出處言行。靡不精熟。授書之際。雖値赴朝。必親爲正句讀。如務爲詞章。泛看雜書。必加峻責。○其言曰。君子處心行事。當如靑天白日。使人皆得以仰之可也。又擧古語曰。學者涵養本源。一意窮格。則氣味滋長。蹊逕不差而義自明矣。又因讀論語。貽書戒之曰。嘉言善行。盡在此書。汝等若勉勉習熟。潛心體認。則聖賢事業。從此可尋。至於富貴在天。非吾所切望也。○居家事大夫人甚謹。伯兄牧使公行己有法。公待之如嚴父。至宗子家。必於大門外下車。手抄司馬氏居家雜儀。參以己意。釐爲十七條。名曰家範。將稟於伯兄。先行一家。仍推之於宗子家。〉
治天下者。必以法祖爲大。書曰。視乃烈祖。無時豫怠。詩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皆是物也。推此而論。不惟治天下爲然。雖士之脩其身者。亦莫不然。蓋聖賢之道。布在方冊。垂示萬世固不患於無所講習。以底於成就也。然而祖先之德行存於家庭。訓戒接於耳目。其於繼述立揚之方。較之於彼。不翅明白而親切矣。此乃殷周先正所以每擧成湯文武之烈。責難其君者。而晦庵夫子至以鄕之先達與當世君子之道義風節。啓發其人意固章章也。而況今日之士。無志於此則已。苟或有志者。其又何以舍此而能之耶。嘗切惟念海邦僻陋。自箕子以來中間數千餘載。聖學斷絶。及當勝國之際。始得圃隱鄭文忠公。而我十世祖潘南先生並生此時。乃克相與麗澤羽翼。倡明斯文。卒之後先樹立。伸大義於天下。則其亦可謂百世之師也。以至高祖冶川先生。資高而學成。行備而德尊。尤得於師友講習之力。嘉言懿範。具有本末。其曰秀氣孤稟。德宇渾成。自在孩幼。步趨有度。未及羈貫。便有求道之志者。言資之高也。其曰整襟危坐。沈潛玩繹。至忘寢食。其曰見識益廣。踐履彌篤。深造極詣。粹然卓立。其曰方寸瑩然。儀表閑雅。寬而有制。和而不流。言學之成也。其曰事親有至孝之誠。兄弟篤友愛之情。處閨門得恩義之正。順理而行。沛然有裕者。言行之備也。其曰充養旣厚。英華發外。望其容貌。接其辭氣。賢者服其心。不肖者薰其德者。言德之尊也。原其所以致此者。先生與寒暄金文敬公同邑。旣已慕其風而尊其說矣。及聞松堂朴先生又爲文敬之源流。遂往從焉。專心承誨。反見以師表相推。乃其所自爲。則平生以大學論語爲本。洎攜近思錄性理大全等書。入棲伽倻山寺。兀然端坐以讀之者幾六七年。是其得於心而見諸言。班班可考也。蓋嘗擧十訓爲作士之規。表莊敬爲格言之首。固已知始學之要。而所謂涵養本源。卞別義利。先立其大者。餘可馴致之語。又乃深造乎程朱法門宗旨。至於緊慢合宜一句。正是自已愼獨持敬至切底工夫精密的確。無以復加矣。夫以先生之學之力德之盛如此。雖在遠方後生。所宜起高山之景。篤江漢之思。以資講習以有成就也。顧爲後昆者。非惟不能有以因其明切而象德銜訓。繼述前烈。立揚後世。抑於先生之嘉言懿範。昧然亡以識其梗槩。然則其於箕裘羹墻之義。果將何如哉。往在戊申。余讀朱子語類。偶有所感。仍以一說貽汝輩。其意固不敢遽使之體當正學。而只得就世俗規模。明其義利勤慢之分而已。間閱累歲。未有聞一人能藏其簡者。以此觀之。是誠無事於嘵嘵矣。然余之愚。猶有不敢自已者。玆因讀高王父墓文。不免申加抄錄數條。繼且分註儒士,南逸二公事蹟。旣以自警。又以諗於汝輩。蓋亦姑欲纘守家法。勉力大業。以亡忝於先祖。若夫庶幾夤緣充擴。以至於聖賢君子之域者。不無所望也。傳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由潘南至於冶川。由冶川至於今日。適値其數。嗟乎。惟汝二三小子。終不能嘅然發憤於斯歟。苟不能嘅然發憤於斯。則其亦已焉耳矣。愛之深。故說之複。情之慼。故辭之迫。而余愚言殆不可復矣。汝輩其各自謀。勿使異日徒爲悲歎於窮廬之下。
增修世譜告諸宗文
[編輯]惟我朴氏族譜。越在崇禎壬午。始刊於榮川郡。時則故從伯父僉樞,宗長察訪二公實倡成之。其爲一宗之幸。可勝言哉。然今不可不增修者。蓋有數端。事出造次。流派之或漏也。例無考據。書法之尤略也。歲已久遠。後孫之未登也。義罔精嚴。外裔之稍繁也。以此之故。文獻亡稽。詳略互異。殆若未始爲譜者然。苟不及時相議。補緝摭錄。以垂諸永世。則聞見漸昧。事故靡常。終必大貽先故之憾。雲仍之慼。如今之視昔者。玆以不揆猥陋。謹具所錄事件於左。以諗宗盟。以重譜役。凡我同宗。想亦樂聞而亡憚。以克盡心相助。姑不多贅。時己酉十一月十四日。
一。遺文。其各派先後能文行者。必有所述。藏諸子孫。切須一一錄寄。以爲摭據之地。且如平度公以上文字。雖是片言隻字。苟或有得。尤宜銘到。
一。流派。譜中所錄平度公三子後孫多寡。不應如是之相懸。且錦川公則自耕以下。府尹公則自崇質以下諸派。並皆絶後。殊可惻念。更須各從其切親。多方尋問以示。判書公尙眞派亦同。○慵齋叢話雲有朴𦓼者。錦川君之庶子。自少學樂。其才過於黃孝誠。以此觀之。必是耕弟三人無名者之一。其他疏漏。可推而知也。且庶出非但同是子孫。不可不錄。如執義公䎩曾孫洲者。乃能於中明之際。訓誨不倦。學徒甚多。至陞品爲敎官。詳見芝峯類說。如此者似當表章。
一。書法。本位諱左。其有文行登科仕者。〈不須太高。爲一鄕所稱善。中生進以上亦書。〉必書字〈某甫〉號〈某堂或某齋〉生〈年號某年某月某日生〉官〈年號某年生員或進士。某年及第。仍具職銜。依神主所題。〉卒〈年號某年某月某日卒。享年幾。〉配。〈某稱夫人某郡某氏某官某之女。若有名祖則同某係。前後室。必記生幾子。忌某月某日。〉墓〈在某州某邑某里。或某山某坐之原。夫人同兆不書。別葬則著。〉可以崇先裕後。而前譜並未暇詳著。今須一一錄到。以備考證。蓋藏諸家者。一經兵燹。蕩然無存。若果採錄於譜牒。則必得久遠。尤當警惕。
一。子孫生於譜後。未及登錄者。追載無遺。其大小宗子及有文行登科仕之人。亦具字生官配。第必須節約爲可。
一。寓居諸宗之散處各郡者。亡慮數十家。後來不無各自爲宗之弊。並須詳錄其初分居之端。〈自某始居於某州某里〉俾有所考。
一。女壻必書官貫。仍分註於其左。其係孝子忠臣節婦及有德功言行名世者。尤加詳書。〈且著某朝以某事旌表〉如此者。雖在累世之後。亦得與書。
一。碑狀其在各派。必須一一隨得寫寄。其未成文而事跡可紀者。亦須開錄附送。或有當時名人所贈詩文則同。○譜中所稱平度公前墓誌及國誌。皆失不錄。它如錦川世襄公及執義公〈墓俱在廣州〉錦城府院君〈墓在楊州〉等墓下文字。亦尙未見。所宜先惠。
增修凡例別錄。使觀者有所參互。崇孝錄凡例目錄則文繁不能並呈。
文會書院講議壬戌五月十九日
[編輯]是日先生堂東西向坐。李莟,任元,聖閔,震元,震亨,睦天純,沈俔,李蘅,崔瑞吉,沈東稷,沈東鳴列侍。乃命閔震元以一冊敎法要旨通讀。而曰此來多事。未克與諸友講學一番。今就此書中擇其最要者。略討其大義。以資日後之詳讀如何。仍講白鹿洞揭示。以爲五敎乃小學之要。學問思辨行。乃大學之旨。而修身以下。又所以篤行之目。卽朱子述聖賢之意。自成一法者也。次講與長子受之書。以爲此乃明其事師之禮敎子之義者。所謂勤謹。卽初學學問之根本也。次講與魏應仲書。以爲前一節論讀書之規。後一節論修身之要。其言極爲親切。此乃趙靜庵一時諸賢所謂十訓者。亦爲初學緊要之法矣。次講玉山講義。以爲首發仁義之說。所以因程珙之問而極言其體用之廣大。又恐學者或誤認以爲空言。故遂引孟子言必稱堯舜者以明之。因以尊德性道問學。聖學之大規模言之。其引汪端明,司馬文正公者。乃以邦賢警動後生之意。意亦切矣。次講孟子講義序及白鹿洞書院講義。以爲此二篇。乃明義利之大分者。講義因及科擧之害。朱子一生以象山之學爲非。而此則稱道不已。可見其心之公也。次講大學或問首章。以爲此乃與白鹿洞規。同爲通小大學而言者。而其言敬之功始詳矣。次講行狀。以爲此乃明朱子道學德行之全體而作者。朱子之道。固已大成。而非黃勉齋則亦難形容說出如此。大抵工夫到此。然後方稱爲人之理。而向上又有孔孟諸聖賢遺訓。夫爲人之道。豈不重大。而今之學者鮮能知之。可勝歎耶。末言編輯此書之意。蓋以小大學爲主。而取其可以互相輔助者以成之。諸君其更相與詳讀而深省之哉。遂輟講。
花谷丙舍講義
[編輯]先生招諸生命之坐。劉鎭邦,睦天純,沈俔,崔瑞吉,蔡文龜進前環坐。先生手執中庸或問。置案上諭之曰。書傳序蔡氏所謂曰中曰仁曰誠曰敬四箇字。無非學者用功處。而實聖賢傳授心法之大要也。中則堯舜所謂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可以推明而固執之。蓋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所以克去人慾之私。復乎天理之正。乃所謂中也。雖不言仁與誠敬。而仁與誠敬固已包乎不言之中矣。至於孔子。始克專言仁道。其敎顏淵仲弓二章。亦可略見。而欲究其詳則具於朱子與張南軒往復講論。所著仁說。一則見於大全。一則見於語類。可謂發明無餘蘊也。敬則固是學者徹頭徹尾工夫。如太公丹書。夫子文言敬義之說。無非此理。而至程子。亦始專言敬字工夫。其徒尹氏,謝氏推而明之。其論詳矣。朱子乃於大學或問。引以爲小學大學之準的。學者尤當於此致力矣。至於誠之一字。乃子思因論中庸之道而始專言之。集註眞實無妄雲者。固爲正解。而誠則爲天理。不誠則爲人慾。所謂中與仁與敬者。非誠無以自成也。義理如此。而末俗浮誕。不知着力於眞實之地。徒事馳騖於虛妄之域。外有事親之禮。而內無愛敬之實。外有好善之名。而內乏忠信之實。虛文末節。務爲修飾。詐僞欺罔。無所不至。可勝痛哉。諸君試聽之。乃使俔首讀在下獲上章。以明明善誠身之要。次讀誠之爲義章。以明天之所以爲天。聖人之所以爲聖人。無非眞實無妄之所爲。次讀誠爲此篇之樞紐。以明誠之一言。實爲中庸之喫緊宗旨也。末乃講不誠無物之義曰。此乃明天地之自古至今自始至終。無非實理之所爲。聖人之心亦至實。而無一息之妄。無一事之不實。皆實心之所爲也。蓋嘗見海西。書籍甚罕。至如此書。皆諸君所未見。而適在行中。故玆使一讀。庶知學者爲學。誠實是第一工夫之意。至如誠之爲義。不誠無物兩章。雖各自謄取一本。以爲立心修身之本。其亦可矣。嗚呼。諸君可不惕然而服膺也哉。〈沈俔錄〉
居家要義乙丑八月六日
[編輯]大學八條目。格致爲知。誠正修爲行。齊治平爲推行。誠意以下。蓋皆行之一邊也。然則誠意爲正修之本。齊家爲治平之本。其重可知也。
傳記之中。小學專言小子之行。家禮又專言一家之行。人倫日用之節目儀章。皆在於此。其或有志乎力行者。如果熟讀而謹踐之。固不暇於他求也。然兩書所擧者。特所謂節目儀章焉爾。非論其理也。其間亦不無格言通論。殊未多見。以此人雖循之而莫究歸趣。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習矣而不察。百姓日用而不知。此恐不可不撮而論之。是亦後人之責也。
夫格物致知者。謂欲盡知天地萬物之理。無有所不通也。然朱子曰以其切近者而言之。則心之爲物。實主於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次而及於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於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之常。以此推之。人能知此之理行此之事。無少偏廢。然後方號爲人。蓋其知行之相須。其本亦在於此。外此則雖或盡知天地萬物之理。殆非其所當急也。況如訓誥詞章之習。於人道何益哉。
三綱五常之道。宇宙之梁棟。天地之繩準。不可一息而廢者也。語其遠則自開物至於閉物。語其大則自天子至於庶人。語其廣則自中國至於夷狄。死生不足以諭其嚴。禍福不足以諭其患。利害不足以諭其切。盡其道者爲大聖大賢。順其道者爲仁智君子。失其道者爲庸惡小人。第其均號爲人。參三才而靈萬物者。是亦心非不存於仁義。目非不習於詩書。然猶不知務此。而惟他之務。終不自覺其悖天理而循人慾。哀哉。
孟子曰。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此從所親而推之也。中庸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此從所尊而推之也。繫辭曰。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此從所本而推之也。故三綱之道。各專其尊。
小學長幼之序。有爲昆弟而言者。本中庸之義。有爲師生而言者。本曲禮之義。蓋昆弟專一家而言。師生通外人而言。是猶朋友之序。亦兼賓客而言者也。王制曰。七敎。父子兄弟夫婦君臣長幼朋友賓客。蓋亦以五倫而推廣之。此皆所謂人倫日用之道。所當行處也。
天地爲人物之大父母。父母爲人物之小父母。父母之胎孕長養。猶天地之亭毓發生。然天地無爲而父母有跡。其所以殷勤勞苦者。豈有窮已哉。朱子曰人之所以有此身者。受形於母而資始於父。雖有強暴之人。見子則憐。至於襁褓之兒。見父則笑。果何爲而然哉。初無所爲而然。此父子之道所以爲天性而不可解也。栗谷先生又曰。人子之受生。性命血肉皆親所遺。喘息呼吸。氣脈相通。此身非我私物。乃父母之遺氣也。故曰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父母之恩。爲如何哉。蓋人倫父子之道。斯言盡之。其能誦此而孝弟之心猶不油然而生者。非人也。
常以人子之身。本出於父母者思之。莫便於安佚而無此身則不遂也。莫愛於妻子而無此身則不行也。莫艶於富貴而無此身則不得也。莫喜於功名而無此身則不成也。蓋有此身然後當盡天下之盛樂。而此身乃父母之所出。豈不可貴乎。豈不可幸乎。然而世俗忘恩牽私。便以此身爲我之私有。而仍累於四者之患。遂不能善事父母。以取不孝之名而不知悔責。如此者。眞可謂豺獺之罪人矣。
太極解曰。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分陰分陽。兩儀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以人道言之。一家之中。父母兄弟妻子。卽亦分之所在也。天旣命之。爲父爲母爲兄爲弟爲妻爲子。則親莫大焉。愛莫至焉。雖有賢愚貴賤之殊。吉凶禍福之端。皆無所逃於覆載之間。惟當孝友和慈。以盡吾之道而充吾之分而已。程子曰。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夫婦。有多少不盡分處。誠哉是言也。且如他人雖賢而吾不得而爲父。他人雖貴而吾不得而爲兄。其餘推此而可見。苟或一毫有貳則所謂不愛其親而愛他人。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惡莫大焉。此亦君子所以畏天命者然也。
言父母則擧王父母伯叔父母矣。言兄弟則擧三從與袒免之親矣。言妻子則擧嫂姪孫矣。蓋祖宗大小之義。莫重於五宗。〈儀禮經傳通解〉親戚遠近之分。莫備於喪服。又以主喪之義推之。無子則兄弟。無兄弟則從兄弟。無從兄弟則再從三從兄弟。此誠聖人所以垂世立敎之大義。而亦先儒所謂禮者。天理之節文者也。爲人子者。不讀此書。無以知其義理之所存。旣不知義理之所存。則無以察其孝友之所致。旣不知孝友之所致。無以推其親睦之所及。然則雖其所行或出於人情。或循於俗例。略擧其禮之一二。皆非所以識實理而制實行者也。
夫格物致知。所以力行。程子曰如欲爲孝則當知所以爲孝之道。如何而爲奉養之宜。如何而爲溫凊之節。莫不窮究。然後能之。非獨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饒氏曰。格物自表而裏。自粗而精。然裏之中又有裡。精之中又有至精。透得一重。又有一重。且如爲子必孝。爲臣必忠。此是臣子分上顯然易見之理。所謂表也。然所以爲孝非一字所能盡。如居則致其敬。養致樂病致憂喪致哀祭致嚴。皆是孝裡面節目。所謂裡也。然所謂居致敬。又如何而致敬。如進退周旋愼齊。升降出入揖遊。不敢噦噫啑咳。不敢欠伸跛倚。寒不敢襲。癢不敢搔之類。皆是致敬中之節文。如此則居致敬又是表。其間節文之精微曲折又是裏也。然此特敬之見於外者耳。至於洞洞屬屬。如執玉如奉盈如不勝。以至視於無形聽於無聲。又是那節文裡面骨髓。須是格之又格。以至於無可格。方是極處。精粗亦然。蓋此雖爲格物而發。然物之所格。卽人之所行。其言致孝之義。極爲詳備。讀者苟能以此推之。何患於事親之不孝耶。
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固有家之常理也。脫有一人之所行反是。不能循理。則便是變處。所當相與動心。在上則起敬起孝。在下則開導飭厲。俾歸於正而後已。自古孝親者何限。惟帝舜稱爲大孝。爲法當時。可傳後世者。只是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使天下有以知無不是底父母。是所謂大孝也。今或有父母兄弟之所爲。究其本意。未必遠於常情。而乃以妻子之言。臧獲之讒。展轉迷惑。反失其孝弟之道。其罪又豈可勝言哉。
致孝之道。節目雖多。大抵不出於養體養志喩父母於道三者而已。然養體養志。雖天性孝順之人。可以勉及。至其喩父母於道。則非爲學之人。莫能致此。此爲人子者。尤不可以不學也。然孔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蓋未有不和其氣愉其色婉其容致其誠敬。而能動父母者也。
人生世間。猶白駒之過隙耳。脩短疾徐。有難預定。一朝倉卒。値死亡之變。則雖有所悔而莫及。余自幼少時。每讀曾子親戚旣沒。雖欲孝誰爲孝。年旣耆艾。雖欲悌誰爲悌之語。未嘗不三復流涕也。惟移所天則有不得自由者。男子之事君。女子之適人是已。然國有許覲之法。家有歸寧之義。終不以彼而廢此焉耳。然則非此類者。所宜父母兄弟妻子相守一家。祗敬和樂。以度歲月。擧天下之至樂。無以過此矣。夫如是然後方不爲虛生一世。而或有以經營衣食。顧戀家室。終歲不歸覲而不知其非者。若使陽城蒞之。其在斥退之科必矣。
兄弟者。同胞之人也。自幼至壯。同依於父母。飢飽寒暖。無不與齊。出入臥起。無不與均。擧天下之人。其爲親愛。孰有過於是者哉。及其娶妻生子。各成私計。然後其爲親者始變而漸疏。愛者始變而漸輕矣。苟以天之本然言之。其於同胞之義同依之情。豈有分毫可以異於前後者。而乃世之人多不能保其初心。信乎私己之易售也。
張橫渠擧斯干詩以垂世敎者。其旨深矣。蓋兄弟同生於一人之身。有賢愚焉。有貴賤焉。有貧富焉。然吾之所以親之愛之者。初不係於斯。惟其同生於父母之恩義而已。第其所遇之勢旣異。則又當爲之各盡其道。於其賢者貴者富者則敬而嘉之。於其愚者賤者貧者則悶而恤之。其間斟酌損益。尤當詳審以盡其心力。庶幾彼此左右之際。無有所遺憾。則亦大學之一小絜矩也。
人或爲妻孥所制。以失兄弟之歡者。固不足言矣。至於稟性泛然。不能深知其親愛之道者。亦無他術。惟當盡心勉強於此而已。昔栗谷門人問於先生曰。雖見父母。孝弟之心不能油然而出則奈何。答曰只在勉強耳。然則父母猶然。況於兄弟乎。蓋萬物並生於天地之間。固亦所謂民吾同胞者。而惟親兄弟爲我切近之人。生旣同居。死當同隴。吉凶禍福。無不相關。以此思之。豈不可愛乎。世或有厚於親交而薄於兄弟者。靡有不然。可謂不知類之甚矣。
兄弟之早夭。姊妹之遠嫁。尤不可忽。死者已矣。生者乃或數十年不相見。以至於死者。其在平日孔懷之情。寧有所極乎。以此古今銘敍中。多言收恤孤孀。嫁娶甥姪者。蓋欲以其所未及者而追償於後。是亦君子之盛節。人情之必至也。有志於斯者。所當深思而善行之。人道之異於禽獸者。誠以此焉耳矣。
夫婦者。不但爲一體胖合之義耳。所以上承宗廟。下啓子姪。以垂傳世無窮之緖者也。是以禮重大昏。易列家人。其所以致敬愼正內外之義丁寧反復。可謂至矣。至於反身相敬之實。要訣居家章又發其端。此在學者。尤宜推類而盡其道者也。可不謹哉。
男子娶妻。要亦爲共事父母。得盡爲人子之道者也。或乃惑於情愛。狃於偏私。至有不孝於父母。不和於兄弟。釀成一家之變者。蓋其妻則性或暗塞。勢亦自遠而合。自外而至。不知婦人以夫家爲內之義。馴致於此患。猶無足怪矣。其夫則乃生於父母膝下。與兄弟姊妹同胞聯裾。恩莫大焉。愛莫摯焉。而反自不覺融化於暗塞遠外之人。或乃得罪於禮法。貽羞於搢紳。豈不痛哉。此古之君子有以分愛於妻子。終身不娶者。義固有過。而情亦可戚者也。
夫剛婦柔。天地自然之理也。余嘗觀於今世。苟非其夫昏庸。其婦奸惡之甚者。及婦之稍有才智而不知大義。與夫出於富貴之門。蔑視夫家者。則未有不屈伏於男子者。要之理勢歸趣。自不得不然也。然而爲男子者。乃不能有立。終被婦人之所制。反覆迷惑。以至傷彝倫而壞家道。易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誠哉是言也。
婦人之病有二端。愛財也好怪也。惟其愛財。故父母之所欲。不能將順。兄弟之所急。不能濟恤。以至於情意遂乖而事變隨生。殊不知其財之與父母兄弟之親。不啻於天壤之懸隔也。惟其好怪。故祈福於道佛。禳災於巫覡。雖身體毛髮之切近者。有不敢自惜。則況於金玉布帛之需乎。其流之弊。乃使家道汚衊。遂成神鬼之窠窟。或乃傳子而傳孫。靡有底止。殊不知死生有命。富貴在天。非此所能得也。蓋同是此財。於父母兄弟則惟恐其或失。於道佛巫覡則惟恐其不散。不務民義而諂瀆鬼神。莫此爲甚。婦人之不聞大義者。勢或不免。爲男子者所宜曉喩而導率者也。
父母愛子之心。根於天性。至於幼少孤孑者倍甚。此固理勢之不得不然者。然亦莫不有道焉。蓋脩短死生。自有其命。初非可以驚憂迫切罔知所措而能弭其患。則唯當思盡吾道而已。所謂盡吾道者。亦指時醫藥愼調護之方而言。又非世俗所以務求於巫卜祈禳之間者也。昔者王陽明門人有憂兒病不能堪者。陽明曰。此時正宜用功。若此時放過。閒時講學何用。人之愛子。自是至情。然天理自有箇中和處。過卽私意。人於此處多認做天理。當憂則一向憂苦。不知已是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就如父母之喪。人子豈不欲一哭便死。然卻曰毀不滅性。非聖人強制之也。天理本體自有分限。不可過也。此言非但明理。可以解惑。學者所宜書紳而服膺者也。
君臣朋友之義。似無所關於齊家之道。第以居官待客一節觀之。亦無不相關者也。夫旣立身事君。則父母猶不得顧。況下於此者乎。然而往往以累於妻孥。慮於貧窘。不能自潔其身。或乃以此遭彈劾被竄謫者滔滔皆是。可謂不智之甚也。以大者言之。君臣之義至重也。以小者言之。口腹之計至切也。今旣受君之官食君之祿。而更欲居嬴取足。以便其私。則如是者不有人禍。必有天殃矣。雖使婦人之心言之。以一時之利而使其夫終身羞辱。不復自立於世。豈其出於本性者哉。亦坐暗於大義而然耳。
古人事親奉祭之外。其所致重。無如賓客者。而今乃狃於習俗。循於怠惰。無一尊敬之意。不惟升降揖讓之節全然廢卻。至於相與之際。尊卑長少之分。亦多紊亂。誠可寒心矣。若觀朱子,栗谷所爲增損鄕約者。則是當知其義之大致也。
人有恆言曰天理人慾。然或莫知其天理人慾之義。多以自便者認爲天理。可勝歎哉。程子曰天理者。自然之理也。朱子曰天理者。仁義禮智之總名。仁義禮智者。天理之件數。以此觀之。仁義禮智信之道無所不通。而論其分屬。尤切於五倫。兄人所行之善。合於父子之親者仁也。合於君臣之義者義也。合於夫婦之別者禮也。合於長幼之序者智也。合於朋友之信者信也。是所謂天理也。凡人所行之惡。背於父子之親者不仁也。背於君臣之義者不義也。皆於夫婦之別者不禮也。背於長幼之序者不智也。背於朋友之信者不信也。是所謂人慾也。蓋原天下共有之公理。一以道義爲主者。同謂之天理。循一己自便之私意。一以利害爲主者。同謂之人慾。潛室陳氏曰。如飮食男女之欲。中理中節爲天理。無理無節爲人慾。是以未有不明理欲之分。不行天理之實。而能成君子者。豈獨一家之政而已。
父子兄弟夫婦。固所謂分者也。蓋人道之所以行者莫不準此。如以孝經所論言之。自天子之孝。以至庶人之孝。又皆各有次第常變之可見。至於所謂孟子後喪踰前喪。亦其一節則尤可類推矣。人生斯世。其爲或賢或愚或貴或賤或貧或富者。皆是天之所命。卽亦分之所在也。是故惟讀書飭躬之外。凡百事義。且得各安其分耳。如愚者而欲效賢。賤者而欲效貴。貧者而欲效富。一向僭越。無所裁度。則其不悖於義而及於患者鮮矣。蓋未有能守其本分而悖於義者也。亦未有能守其本分而及於患者也。
今人只見世俗之處於父母兄弟妻子之間者。雖或鮮由禮義。而亦自苟度一時。耳聞目習。以此爲當然也。殊不知其所以處之者。多出於九分人慾一分天理。其與存者幾希。哀哉。栗谷曰。世俗之有行者。類不知君子之道。故徒養口體。陷親有過。而反疑君子之不從父令以爲不孝。不得於君則熱中。進不知止。而反疑君子之難進易退以爲不敬。以情壞禮。過於昵押。而反疑君子之晝不居內以爲非情。兄弟相聚。所娛者酒食宴樂。而反疑君子之切磋勉學。以爲傷於友愛。朋友善柔。拍肩執袂。以相戲侮。而反疑君子之攝以威儀。以爲友誼不密。夫所謂有行者。往往多氣質淸粹操履堅固之人。然而見識猶或如此。而況無行者乎。然則其能有志於修身齊家者。必以聖賢之之道自治。而以世俗爲戒。然後家人之道始正矣。
世以酒色財三者爲大患。此特俗人不學者事耳。非可語於正家守禮之士也。然經稱惟聖罔念作狂。況於學者乎。如酒之爲患。大則損生。小則招謗。猶是稍輕也。至於色則有惑於妻妾者矣。有汚於倡賤者矣。喪德辱先。莫此爲甚。固致伊洛禽獸不若之訓矣。財則有居家而爭奪者矣。有在官而貪黷者矣。失身速辜。莫此爲甚。亦所以取朱子財猶膩之譏矣。苟如此則不惟子孫慕效。遂成乖亂庸鄙之家。世亦不齒。累代指目而侮毀之。或乃昏嫁不售。仕宦多阻。其可不知所以鑑戒哉。
崇儉一款。最是居家之大節。孔子曰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朱子行狀曰衣取蔽體。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風雨。此誠孔朱之律令。豈非後學之所當法耶。栗谷常曰萬惡皆從不謹獨生。愚亦曰萬害皆從不崇儉生。今世之人。務爲富厚奢侈。非鉅室不居。非大車不出。衣非極品不服。食非妙饌不食。以至妻妾之奉。昏嫁之需。費出無經。反覆迷惑。而靡所底止。是則要非奕世富貴之餘業。必將大爲爭奪貪黷之擧。然後得以濟其欲。罪謗之來。又烏可免耶。然則曷若以聖賢爲法。菲衣惡食。雖至冠昏喪祭之節。一以稱家有無爲主。理得而心安。亦無後患者之爲勝耶。覽者其究心焉。
君子力行之道。小學家禮之書備矣。五倫四禮。無非可謂修身齊家之要者。然其所載主意。只管爲節目儀章之類。故今特統論其大義要旨。以示兒曹。且欲自警其老昏紕繆。他不暇恤也。詩云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勖哉敬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