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文類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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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朝文𩔖卷第五十七

 神道碑

  故金尚書右丞耶律公神道碑 元好問

右丞文獻公在大定間所以爲通儒爲良史爲名

卿材大夫者其事未逺當代耆舊尚及見之好問

甞從事史館毎見薦紳先生談近代賢臣莫不以

公爲稱首公自𥘉入館即被顧問忠言嘉謀不可

一二數及薊州召還丗宗始有意大用公於是時

汨𣳚文字間者餘二十年其衰且病亦巳乆矣故

財入政府即乞罷未㡬果以不起聞私𥨸慨歎以

爲生材爲難盡其材爲尤難古之人急於拯丗至

於分隂爲惜歳不我與忽焉有賷志之恨觀姚元

崇之薦張柬之與張嘉貞之所以自薦爲可見矣

丗宗重惜名器百執事之人必擇焉而後用得人

之盛近古所未有至於孤儁偉傑之士困於資考

限於銓選百未一試兀然而空老者抑多矣以公

之材當春秋鼎盛時不能使之極其所至以建乆

安而隆長治故雖爲章宗所相至論得時行道識

者猶以不能亟用爲丗宗惜之公諱履字履道遼

太祖長子東丹王突欲之七丗孫東丹生燕京留

守政事令婁國婁國生將軍國隱國隱生太師合魯

合魯生太師胡篤胡篤生定逺大將軍內刺內刺生

銀青榮祿大夫興平軍節度使德元公之考曰聿

魯興平之族弟也公早孤養於興平五歳時甞夏

夜露臥見天際浮雲徃來忽謂乳母言此殆臥看

青天行白雲者耶興平聞之驚且喜曰吾兒文性

見於此矣自是日知問學讀書一過目輙不忘及

長通六經百家之書尤𮟏於易太玄至於隂陽方

技之説歴象推歩之術無不洞究善屬文早爲時

軰所推爲人美風儀善談論見者𢥠然敬之甞以

郷賦一試有司見露索失體即拂衣去廕補內供

奉班㝷辟國史院書寫素善契丹大小字譯經潤

文旨辭逹而理得大定初朝廷無事丗宗銳意經

籍詔以小字譯唐史成則別以女直字傳之以便

觀覽公在選中獨主其事書上大𫎇賞異擢國史

院編修官兼筆硯直長改置經書所徑以女直字

譯漢文選貴胄之秀異就學焉一日丗宗召問公

朕比讀貞觀政要見魏徴忠諌恨不與之同時近

丗如徴者獨未之見何也公乃感奮爲上言徴輩

不難得特太宗不常有耳丗宗曰卿謂我不納諌

耶卿識劉用晦張汝霖否二人者皆不應得三品

朕以其屢有忠言故越次用之朕豈不納諌耶公

曰臣自㓜未甞去朝廷彼二人者誠未見其諌也

且海陵杜塞言路天下緘口習以成風願陛下懲

艾前弊開忠諌之路以通下情則天下幸甚初議

以時務䇿設女直進士科禮部以所學不同未可

槩稱進士詔公定其事乃上議曰進士之科起於

隋大業中始試以䇿唐初因之至髙宗時雜以箴

銘賦頌文宗始專用賦且進士之初本專䇿試今

女直諸生以試䇿稱進士又何疑焉丗宗說事遂

施行十五年授應奉翰林文字兼前職以大明暦

積微浸差乃取金國受命之始年譔乙未元暦雲

自丁巳大明暦行正隆戊寅三月朔日當食而不

之食暦家謂必當改作而朝廷不之䘏也及大定

癸巳五月朔甲午十一月朔日食皆先天丁酉九

月朔乃反後天臣輙跡其差忒之由冀得中數以

傳永乆書成上之丗推其精宻十九年遷修撰二

十年詔提控衍慶宮畫功臣像以稽程降應奉踰年

復爲修撰轉尚書禮部貟外郎章宗爲金源郡王

以公該洽每以經史疑義爲質公承間請曰殿下

注意何經章宗曰吾方授左氏春秋公曰左氏雖

授經聖人率多權詐駮而不純尚書孟子載聖賢

純一之道願留意焉章宗善之曰醇儒之言也二

十六年進本部郎中兼同修國史翰林修撰表進

孝經指解言宋仁宗時司馬光以爲古文孝經先

秦所傳正得其眞因爲指解上之臣愚竊觀近丗

皆以兵刑財賦爲急而光獨以童𫎇所訓者進之

君正以孝爲百行之本其至可以通神明動天地

爲人君者誠取其辭㫖措之天下四方則元元之

民受賜溥矣臣𥨸慕焉故敢以爲例丗宗母𧇖宗

貞懿皇后睿宗厭丗即爲比丘尼當時朝命甞有

國師之號及是丗宗議遷祔於景陵朝臣有以孝

寧宮碑所載遺訓當用出家禮塟不可違改爲言

者事下禮部講求徃時主上在潛貞懿身奉釋教

業已受朝命必當別塟無可議者尚以人情所難

恐傷主上孝心故出明訓使之遵行出於母慈灼然

可見本不知有今日之事而然今則子爲天子母

後稱號不得不尊國師之命固巳革去矣向使主

上登極之後貞懿萬福尊崇之數自有典常母后

聖性明逹必不重違有司之請以從桑門之教以

此言之碑文所載不可質於今日明矣從之丗宗

甞問宋名臣孰爲優公以端明殿學士蘇軾對丗

宗曰吾聞蘇軾與駙馬都尉王詵交甚𣢾至作歌

曲戱及帝女非禮之甚其人何足數耶公曰小說

傳聞未必可信就令有之戱𥬇之間亦何湏深責

豈得並其人而廢之丗徒知軾之詩文爲不可及

臣觀其論天下事實經濟之良材求之古人陸贄

而下未見其比陛下無信小說傳聞而忽賢臣之

言明日録軾奏議上之詔國子監刋行俄以疾求

解丗宗憫其勞授薊州刺史爲郡寛猛適中旬月

之間政聲藹然此州寳坻鹽司所在瀕海之民煎

鹵而食鹽官時以弓兵捕之亦有平民被羅織者

一䧟於禁徃徃爲之破産官吏疾其然凡以鹽事

逮捕者一切勿遣或捕得弓兵則幽之獄中鹽司

隨亦取報前後數政不能解一日捕得弓兵公召

僚屬諭以和解之意即縱遣之口授文移過爲謙

抑鹽官大爲感悅前弊遂革薊人至今德之是年

車駕東狩過州聞公疾稍平召爲翰林待制同修

國史明年擢禮部侍郎兼翰林直學士進官五階

丗宗不豫詔公入侍遂預太師淄王定𠕋之功二

十九年春三月章宗即位進禮部尚書兼直學士

同修國史特賜孟宗獻牓進士及第初丗宗遺詔

移梓宮於萬寜宮章宗詔百官議其事皆謂當以

遺詔從事獨公奏曰非禮也天子七月而塟同軌

畢至其可使萬國之臣朝大行於離宮乎上從之

乃遷座於大安殿七月拜參知政事兼修國史進

官兩階公辭以才薄任重恐貽天下𥬇章宗曰朕

在東宮時熟卿名今觀卿言行無不可者故首命

相朕此自朕意非左右爲之先容卿其母讓公乃

拜命自以兼直學士入拜乃舉前代光院故事以

錢五十萬送學士院學者榮之明昌元年進尚書

右丞夏六月丙午春秋六十一薨於位天子聞而

震悼戊申權殯於都城南栁村詔百官㑹䘮中使

宣慰其家賜錢二百萬秋八月辛巳車駕臨奠宰

相百官陪賜謚曰文獻賜錢二百萬帛四百匹重

幣四十端九月庚午塟於義州弘政縣東南郷先

塋之側其發引也勑百官郊送遣使祭於路給鼓

旗二十事以導詔同知臨海軍節度使營護䘮事

凢飾終之具皆從官給哀榮終始當丗莫及積官

正議大夫⿰氵𭝠 -- 𣾰水郡開國公始娶蕭氏遼貴族再娶

郭氏岞山丗胄之孫三娶楊氏名士曇之女公以

時制人子之養於諸父者不得別贈所生父官故

三夫人皆亦不爲請封子男三人曰奉國上將軍

武廟署令辨才曰龍虎衛上將軍贈工部尚書善

才曰領中書省楚才女三人嫁士族男孫四人鈞

鉉鏞鑄公資通敏善辭令胷懷倜儻有文武志膽

酬酢事變(⿱艹石)迎刄而解與人言必盡誠無隱得人

一善(⿱艹石)出諸已至稱道不絶口推賢讓能力爲引

薦後生輩借公餘論多至通顯論事上前是非利

病惟理所在未甞有所回屈出宗朝御史大夫張

景仁領國史公爲編修受詔修海陵實録他日丗

宗問侍臣海陵弒熈宗血濺於面霑及衣袖景仁

何爲隱而不書或曰景仁事海陵頗被任使故爲

諱之丗宗作色曰朕不謂景仁乃有是心公曰臣

與景仁甞有𨻶必不妄爲蓋蔽然景仁未甞有是

心也丗宗曰景仁與卿何𨻶曰臣以小字爲史⿰扌⿱彐𧰨 -- 掾

景仁以漢文爲史官予奪之際意多不相葉且謂

臣藏匿遼史秩滿移文選部使不得調此私𨻶也

今對上問公言也臣不敢以私害公丗宗又曰隋

煬帝弒逆血濺於屏史亦書之卿謂景仁無是心

何不如隋史書之曰煬帝自諱其惡故史臣不載

之帝紀而詳見於他傳此所謂闇而章者也海陵

以廢昬爲辭明告天下居之不疑此不同也且與

之弒君而不辭血濺之罪雖不書可也丗宗怒遂

解章宗朝太府少監孛特里先爲漢王長史吏卒

苦其苛暴誣以怨望語連漢王有司論當死公上封

事言陛下飛龍之始當以親親爲先孛特里之獄

本出構成就使實如所論猶當以漢王之故容之

況疑似之間乎書奏即日原之初興平養公爲子

後生子震興平捐󠄂館悉推家資予之及震卒妻子

貧無以爲資復収養之族人有負人債而宦遊不

返者公代爲輸息者十年既又無以償遂代償之

奉使江左得金直千萬皆散之親舊旬月而盡薨

之日庫錢裁餘二千而巳體素臞瘁一旦暴得吐

疾登至委頓家人憂懼不知所爲公曰死生如去

來人之恆理何憂懼之有取吾冠服來服之怡然

而逝其安常處順又如此晚稱忌言居士有文數

百篇論者獨推其揲蓍說蓋不階師授而獨得之

者癸卯秋八月中令君使謂好問言先公神道碑

泰和末先夫人教授禁中章宗以魏摶霄所撰墓

銘爲未盡欲喬轉運宇爲之而不及也今屬筆於

子幸而論次之以俟百丗之下好問再拜曰謹受

教乃爲之銘曰

德星煌煌出東方讓王七丗蔚有光髙陽苗裔襲

衆芳得易貞幹書潛剛帝前巍冠講虞唐德音一

鳴鳯朝陽謂公不逢相明昌謂公爲逢違所長風

後力牧望顔行老之著作暨典常興陵用公殆未

甞丘山萬牛僨且僵顧以椳闑待豫章繄國短修

奚我傷維公之息季獨良不周柱天屹堂堂有來

殷士作祼將力挈一丗歸夀康泝游推之公不亡

千年萬家置冢旁龜石有銘示不志淵𠔃⿰氵𭝠 -- 𣾰水其

未央

  中書令耶律公神道碑   宋子貞

國家之興肇基於朔方惟

太祖皇帝以聖德受命恭行天罰馬首所向蔑有

能國太宗承之既懷八荒遂定中原薄海內外罔

不臣妾於是立大政而建皇極作新宮以朝諸侯

蓋將樹不拔之基垂可繼之統者也而公以命丗

之才值興王之運本之以廊廟之器輔之以天人

之學纒綿二紀開濟兩朝賛經綸於草昧之初一

制度於安寧之後自任以天下之重屹然如砥柱

之在中流用能道濟生靈視千古爲無愧者也公

諱楚材字晉卿姓耶律氏遼東丹王突欲之八丗

孫王生燕京留守政事令婁國留守生將軍國隱

將軍生太師合魯合魯生太師胡篤胡篤生定逺

將軍內刺定逺生榮祿大夫興平軍節度使德元

始歸金朝其弟聿魯生履興平鞠以爲子遂爲之後以

文章行義受知於丗宗擢翰林待制再遷禮部侍郎

章宗即位有定䇿功進禮部尚書㕘知政事終於

尚書右丞謚曰文獻即公之考也妣楊氏封⿰氵𭝠 -- 𣾰

國夫人公以明昌元年六月二十日生文獻公通

術數尤𮟏太玄私謂所親曰吾年六十而得此子

吾家千里駒也他日必成偉器且當爲異國用因

取左氏之楚雖有材晉實用之以爲名字公生三

歳而孤母夫人楊氏誨育備至稍長知力學年十

七書無所不讀爲文有作者氣金制宰相子得試

𥙷省⿰扌⿱彐𧰨 -- 掾公不就章宗特賜就試則中甲科考滿授

同知開州事貞祐甲戍宣宗南渡丞相完顔承暉

留守燕亰行尚書省事表公爲左右司貟外郎越

明年京城不守遂屬 國朝

太祖素有併吞天下之志甞訪遼宗室近族至是

徴詣行在入見上謂公曰遼與金爲丗讎吾與汝

巳報之矣公曰臣父祖以來皆甞北面事之既爲

臣子豈敢復懷貳心讎君父耶上雅重其言處之

左右以備咨訪已卯夏六月大軍征西禡旗之際

雨雪三尺上惡之公曰此克敵之象也庚辰冬大

雷上以問公公曰梭里檀當死中野巳而果然梭

里檀回鶻王稱也夏人常八斤者以治弓見知乃

詫於公曰本朝尚武而明公欲以文進不巳左乎

公曰且治弓尚湏弓匠豈治天下不用治天下匠

耶上聞之喜甚自是用公日宻初國朝未有暦學

而回鶻人奏五月望夕月食公言不食及期果不

食明年公奏十月望夜月食回鶻人言不食其夜

月食八分上大異之曰汝於天上事尚無不知況

人間事乎壬午夏五月長星見西方上以問公公

曰女直國當易主矣逾年而金主死於是每將出

征必今公預⺊𠮷㓙上亦燒羊髀骨以符之行次

東印度國鐵門𨵿侍衛者見一獸鹿形馬尾緑色

而獨角能爲人言曰汝君冝早廻上怪而問公公

曰此獸名角端日行一萬八千里解四夷語是惡

殺之𧰼蓋上天遣之以告 陛下願承天心宥此數

國人命實陛下無疆之福上即日下詔班師丙戌

冬十一月靈武下諸將爭掠子女財幣公獨取書

數部大黃兩駞而巳既而軍士病疫唯得大黃可

愈所活㡬萬人其後燕京多盜至駕車行刼有司

不能禁時睿宗監國命中使偕公馳傳徃治既至

分捕得之皆𫝑家子其家人軰行賂求免中使惑

之欲爲覆奏公執以爲不可曰信安咫尺未下(⿱艹石)

不懲戒恐⿰至支 -- 𦤺大亂遂刑一十六人京城帖然皆得

安枕矣己丑太宗即位公定𠕋立儀禮皇族尊長

皆令就班列拜尊長之有拜禮蓋自此始諸國來

朝者多以冐禁應死公言陛下新登寳位願無汚

白道子從之蓋國俗尚白以白爲𠮷故也時天下

新定未有號令所在長吏皆得自專生殺少有忤

意則刀鋸隨之至有全室被戮襁褓不遺者而彼

州此郡動輙兵興相攻公首以爲言皆禁絶之自

太祖西征之後倉廩(「㐭」換為「面」)府庫無斗粟尺帛而中使別

迭等僉言雖得漢人亦無所用不(⿱艹石)盡去之使草

木暢茂以爲牧地公即前曰夫以天下之廣四海

之冨何求而不得但不爲耳何名無用哉因奏地

稅商稅酒醋鹽鐡山澤之利周歳可得銀五十萬

兩絹八萬匹粟四十萬石上曰誠如卿言則國用

有餘矣卿試爲之乃奏立十路課稅所設使副二

貟皆以儒者爲之如燕京陳時可宣德路劉中皆

天下之選因時時進說周孔之教且謂天下雖得

之馬上不可以馬上治上深以爲然國朝之用文

臣蓋自公發之先是諸路長吏兼領軍民錢糓

徃恃其冨強肆爲不法公奏長吏專理民事萬戸

府緫軍政課稅所掌錢糓各不相統攝遂爲定製

權貴不能平燕京路長官石抹鹹得不激怒皇叔

俾專使來奏謂公悉用南朝舊人且渠親屬在彼

恐有異志不冝重用且以國朝所忌誣構百端必

欲置之死地事連諸執政時鎮海粘合重山實爲

同列爲之股慄曰何必強爲更張計必有今日事

公曰自立朝廷以來每事皆我爲之諸公何與焉

(⿱艹石)果𫉬罪我自當之必不相累上察見其誣怒逐

來使不數月會有以事告鹹得不者上知與公不

恊特命鞠治公奏曰此人倨傲無禮狎近羣小易

以招謗今方有事於南方他日治之亦未爲晚

上頗不恱巳而謂侍臣曰君子人也汝曹當效之辛

卯秋八月上至雲中諸路所貢課額銀幣及倉廩(「㐭」換為「面」)

糓簿籍具陳於前悉符元奏之數上𥬇曰卿不

離朕左右何以能使錢糓流入如此不審南國復

有卿比者否公曰賢於臣者甚多以臣不才故畱

於燕上親酌大觴以賜之即曰授中書省印俾領

其事事無巨細一以委之宣德路長官太傅禿花

失䧟官糧萬餘石恃其勲舊宻奏求免上問中書

知否對曰不知上取鳴鏑欲射者再良乆叱出使

白中書省償之仍𠡠今後凢事先白中書然後聞

奏中貴苦木思不花奏撥戸一萬以爲采錬金銀

栽種蒲萄等戸公言

太祖有㫖山後百姓與本朝人無異兵賦所出緩

急得用不(⿱艹石)將河南殘民貸而不誅可充此役且

以實山後之地上曰卿言是也又奏諸路民戶今

已疫乏冝令土居𫎇古回鶻河西人等與所在居

民一體應輸賦役皆施行之壬辰車駕至河南詔

陜洛秦SKchar等州山林洞穴逃匿之人(⿱艹石)迎軍來降

與免殺戮或謂此軰急則來附緩則復資敵耳公

奏給旗數百面悉令散歸巳降之郡其活不可勝

數國制凢敵人拒命矢石一發則殺無赦汴京垂

䧟首將速不䚟遣人來報且言此城相抗日乆多

殺傷士卒意欲盡屠之公馳入奏曰將士暴露凢

數十年所爭者地土人民耳得地無民將焉用之

上疑而未決復奏曰凢弓矢甲仗金玉等匠及官

民冨實之家皆聚此城中殺之則一無所得是徒

勞也上始然之詔除完顔氏一族外餘皆原免時

避兵在汴者戶一百四十七萬仍奏選工匠儒釋

道醫卜之流散居河北官爲給贍其後攻取淮漢

諸城因爲定例初汴京未下奏遣使入城索取孔

子五十一代孫襲封衍聖公元措令収拾散亡禮

樂人等及取名儒梁陟等數軰於燕京置編修所

平陽置經籍所以開文治時河南初破被俘虜者

不可勝計及聞大軍北還逃去者十八九有詔停

留逃民及資給飲食者皆死無問城郭保社一家

犯禁餘並連坐由是百姓惶駭雖父子弟兄一經

俘虜不敢正視逃民無所得食踣死道路者踵相

躡也公從容進說曰十餘年間存撫百姓以其有

用故也(⿱艹石)負未分慮渉𢹂貳今敵國己破去將

安徃豈有因一俘囚罪數百人者乎上悟詔停其

禁金國既亡唯秦鞏等二十餘州連歳不下公奏

吾人之得罪逃入金國者皆萃於此其所以力戰

者蓋懼死耳(⿱艹石)許以不殺不攻而自下矣詔下皆

開門出降期月之間山外悉平甲午詔括戶口以

大臣忽覩虎領之國初方事進取所降下者因以

與之自一社一民各有所主不相統屬至是始𨽻

州縣朝臣共欲以丁爲戶公獨以爲不可皆曰我

朝及西域諸國莫不以丁爲戶豈可捨大朝之法

而從亡國政耶公曰自古有中原者未甞以丁爲

(⿱艹石)果行之可輸一年之賦隨即逃散矣卒從公

議時諸王大臣及諸將校所得驅口徃徃𭔃留諸

郡㡬居天下之半公因奏括戶口皆籍爲編民乙

未朝議以回鶻人征南漢人征西以爲得計公極

言其不可曰漢地西域相去數萬里比至敵境人

馬疲乏不堪爲用況水土異冝必生疾疫不(⿱艹石)

就本土征進似爲兩便爭論十餘日其議遂寢丙

申上會諸王貴臣親執觴以賜公曰朕之所以推

誠任卿者先帝之命也非卿則天下亦無今日朕

之所以得髙枕而臥者卿之力也蓋

太祖晚年屢屬於上曰此人天賜我家汝他日國

政當悉委之其秋七月忽覩虎以戶口來上議割

裂諸州郡分賜諸王貴族以爲湯沐邑公曰尾大

不掉易以生𨻶不如多與金帛足以爲恩上曰業

巳許之復曰(⿱艹石)樹置官吏必自朝命除恆賦外不

令擅自徴歛差可乆也從之是歳始定天下賦稅

每二戸出絲一斤以供官用五戶出絲一斤以與

所賜之家上田毎畒稅三升半中田三升下田二

升水田五升商稅三十分之一鹽毎銀一兩四十

斤巳上以爲永額朝臣皆謂太輕公曰將來必有

以利進者則巳爲重矣國初盜賊充斥商賈不能

行則下令凢有失盜去處周歳不𫉬正賊令本路

民戸代償其物前後積累動以萬計及所在官吏

取借回鶻債銀其年則倍之次年則並息又倍之

謂之羊羔利積而不巳徃徃破家散族至以妻子

爲質然終不能償公爲請於上悉以官銀代還凢

七萬六千定仍奏定今後不以歳月逺近子本相

侔更不生息遂爲定製侍臣脫歡奏選室女勑中

書省發詔行之公持之不下上怒召問其故公曰

向所刷室女二十八人尚在燕京足備後宮使令

而脫歡傳㫖又欲徧行選刷臣恐重擾百姓欲覆

奏陛下耳上良乆曰可遂罷之又欲於漢地拘刷

牝馬公言漢地所有繭絲五糓耳非産馬之地(⿱艹石)

今日行之後必爲例是徒擾天下也乃從其請丁

酉汰三教僧道試經通者給牒受戒許居寺觀儒

人中選者則復其家公初言僧道中避役者多合

行選試至是始行之始諸王貴戚皆得自起驛馬

而使臣猥多馬悉倒乏則豪奪民馬以乗之城郭

道路所至騷動及其到館則要索百端供饋稍緩

𬒳箠撻館人不能堪公奏給牌劄仍定飲食分例其

弊始革因陳時務十䇿一曰信賞罰二曰正名分

三曰給俸祿四曰封功臣五曰考殿最六曰定物

力七曰汰工匠八曰務農桑九曰定土貢十曰置

水運上雖不能盡行亦時擇用焉回鶻阿散阿迷

失告公私用官銀一千定上召問公公曰陛下試

詳思之曽有㫖用銀否上曰朕亦憶得甞令修蓋

宮殿用銀一千定公曰是也後數日上坐萬安殿

召阿散阿迷失詰之遂服其誣太原路課稅使副

以贓罪聞上讓公曰卿言孔子之教可行儒者皆

善人何故亦有此軰公曰君父之教臣子豈欲䧟

之於不義而不義者亦時有之三綱五常之教有國有

家者莫不由之如天之有日月星辰也豈可因一人之有

過使萬丗常行之道獨見廢於我朝乎上意乃解戊

戌天下大旱蝗上問公以禦之之術公曰今年租賦乞權

行𠋣閣上曰恐國用不足公曰倉庫見在可支十年

許之初籍天下戶得一百四萬至是逃亡者十四五而

賦仍舊天下病之公奏除逃戶三十五萬民頼以安燕

京劉忽篤馬者隂結權貴以銀五十萬兩撲買天下差

發涉獵發丁者以銀二十五萬兩撲買天下係官廊

房地基水利豬鷄劉庭玉者以銀五萬兩撲買燕京

酒課又有回鶻以銀一百萬兩撲買天下鹽課至

有撲買天下河泊橋梁渡口者公曰此皆姦人欺

下罔上爲害甚大咸奏罷之甞曰興一利不(⿱艹石)

一害生一事不(⿱艹石)減一事人必以爲班超之言蓋

平平耳千古之下自有定論上素嗜酒晚年尤甚

日與諸大臣酣飲公數諌不聽乃持酒槽之金口

曰此鐡爲酒所蝕尚⿰至支 -- 𦤺如此況人之五臟有不損

耶上恱賜以金帛仍勑左右日進酒三鍾而止時

四方無虞上頗怠於政事姦邪得以乗間而入初

公自庚寅年定課稅所額毎歳銀一萬定及河南

既下戶口滋息増至二萬二千定而回鶻譯史安

天合至自汴梁倒身事公以求進用公雖加奬借

終不能滿望即奔詣鎮海百計行間首引回鶻奧

都刺合蠻撲買課稅増至四萬四千定公曰雖取

四十四萬亦可得不過嚴設法禁隂奪民利耳民

窮爲盜非國之福而近侍左右皆爲所㗖上亦頗

惑衆議欲令試行之公反復爭論聲色俱厲上曰

汝欲闘搏耶公力不能奪乃太息曰撲買之利既

興必有躡跡而簒其後者民之窮困將自此始於

是政出多門矣公正色立朝不爲少屈欲以身徇

天下毎陳國家利病生民休戚辭氣懇切孜孜不

巳上曰汝又欲爲百姓哭耶然待公加重公當國

日乆每以所得祿賜分散宗族未甞私以官爵或

勸以乗時廣布枝葉固本之術也公曰金幣資給

足以樂生(⿱艹石)假之官守設有不肖者干違常憲吾

不能廢公法而徇私情且狡兎三穴吾不爲也辛

丑春二月上疾篤脈絶皇后不知所以召公問之

公曰今朝廷用非其人天下罪囚必多𡨚柱故天

變屢見冝大赦天下因引宋景公熒惑退舎之事

以爲證後亟欲行之公曰非君命不可頃之上少

蘇後以爲奏上不能言頷之而已赦發脈復生冬

十一月上勿藥巳乆公以太一數推之奏不冝畋

獵左右皆曰(⿱艹石)不𮪍射何以爲樂獵五日而崩癸

卯後以儲嗣問公公曰此非外姓臣所當議自有

先帝遺詔在遵之則社稷甚幸奧都刺合蠻方以

貨取朝政執政者亦皆阿附唯憚公沮其事則以

銀五萬兩賂公公不受事有不便於民者輙中止

之時後巳稱制則以御寳空紙付奧都刺合蠻令

從意書填公奏曰天下先帝之天下典章號令自

先帝出必欲如此臣不敢奉詔㝷復有㫖奧都刺

合蠻奏準事理令史(⿱艹石)不書填則斷其手公曰軍

國之事先帝悉委老臣令史何與焉事(⿱艹石)合理自

是遵行(⿱艹石)不合理死且不避況斷手乎因厲聲曰

老臣事太祖太宗三十餘年固不負於國家皇后

亦不能以無罪殺臣後雖怨其忤巳亦以先朝勲

舊曲加敬憚焉公以其年五月十有四日以疾薨

於位享年五十五𫎇古諸人哭之如喪其親戚和

林爲之罷市絶音樂者數日天下士大夫莫不茹

泣相弔以中統二年十月二十日塟於玉泉東甕

山之陽從遺命也以漆水國夫人蘇氏祔先娶梁

氏以兵亂隔絶歿於河南之方城生子鉉監開平

倉卒蘇氏東坡先生四丗孫威州刺史公弼之女

生子鑄今爲中書左丞相孫男十一人曰希徴曰

希勃曰希亮曰希寛曰希素曰希周曰希光曰希

逸曰希 曰希 曰希 女孫五人適貴族公天

姿英邁迥出人表雖案牘滿前左酬右答咸適其

當又能以忠勤自將甞㑹計天下九年之賦毫𨤲

有差則通宵不寐平居不妄言𥬇疑(⿱艹石)簡傲及一

𬒳接納則和氣溫溫令人不能忘平生不治生産

家財未甞問其出入及其薨也人有𧮂之者曰公

爲相二十年天下貢奉皆入私門後使衞士視之

唯名琴數張金石遺文數百卷而巳篤於好學不

舎晝夜甞誡諸子曰公務雖多晝則屬官夜則屬

私亦可學也其學務爲該洽凢星暦醫卜雜筭內

筭音律儒釋異國之書無不通究甞言西域暦五

星宻於中國乃作麻答把暦蓋回鶻暦名也又以

日食𨇠度與中國不同以大明暦浸差故也乃定

文獻公所著乙未元暦行於丗既塟公七年今丞

相持進士趙衍狀以銘見屬國家承大亂之後天

綱絶地軸折人理滅所謂更造夫婦肇有父子者

信有之矣加以南北之政每毎相戾其出入用事

者又皆諸國之人言語之不通趣向之不同當是

之時而公以一書生孤立於廟堂之上而欲行其

所學戞戞乎其難哉幸頼 明天子在上諌行言聽

故奮袂直前力行而不顧然而其見於設施者十

不能二三而天下之人固已鈞受其賜矣(⿱艹石)此時

非公則人之𩔖又不知其何如耳銘曰

帝王之興輔弼是頼誰其屍之不約而㑹阿衡返

商尚父歸周風雲一旦竹帛千秋赤氣告祥龍飛

朔野義師長驅削平天下儒服從容左右彌縫克

諴厥功惟中令公令公維何代掌燮理太師之孫

文獻之子白璧堂堂維國之華帝曰斯人天賜我

家重明耀離大命旣革乾旋坤轉如再開闢內外

疇咨付之鈞司吾國吾民汝翼汝爲公拜稽首曰

敢不力權輿帝墳草創人極郡國相師以殺爲嬉

隂盜赤子弄兵潢池渙號一方㨗於風雨指麾群

雄圈豹檻虎賢哲深藏固挋牢𨵿潛行公卿求活

草間隨材擇用鬱爲榱棟網羅四方狩麟蒐鳯府

庫填充粟帛流通公於是時蕭何𨵿中臺閣討裁

典章燦煥公於是時玄齡貞觀逋俘纍纍蔽野僵

屍我燠而寒我飽而飢圍城惴惴假息寸晷我解

其縛我生其死生息長養教誨飲食民到於今家

受其賜惟天雖髙其監則明乃祚元子再秉樞衡

勲在盟府名昭國史富貴夀考哀榮終始莓莓新

阡浩浩流泉不朽載傳尚千萬年




國朝文𩔖卷第五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