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涅槃經 (三十六卷)/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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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般涅槃經卷第三十六
[編輯]宋代沙門慧嚴等依泥洹經加之
憍陳如品下
[編輯]復有梵志名曰清淨浮,作如是言:「瞿曇!一切眾生不知何法見世間常、無常、亦常無常、非有常非無常,乃至非如去非不如去。」
佛言:「善男子!不知色故乃至不知識故,見世間常乃至非如去非不如去。」
梵志言:「瞿曇!眾生知何法故不見世間常乃至非如去非不如去?」
佛言:「善男子!知色故乃至知識故,不見世間常乃至非如去非不如去。」
梵志言:「世尊!唯願為我分別解說世間常、無常。」
佛言:「善男子!若人捨故,不造新業,是人能知常與無常。」
梵志言:「世尊!我已知見。」
佛言:「善男子!汝云何見?汝云何知?」
「世尊!故,名無明與愛;新,名取、有。若人遠離是無明、愛,不作取、有,是人真實知常、無常。我今已得正法淨眼,歸依三寶,唯願如來聽我出家。」
佛告憍陳如:「聽是梵志出家受戒。」時憍陳如受佛勅已,將至僧中為作羯磨,令得出家。十五日後諸漏永盡,得阿羅漢果。
犢子梵志復作是言:「瞿曇!我今欲問,能見聽不?」如來默然。第二、第三亦復如是。犢子復言:「瞿曇!我久與汝共為親友,汝之與我義無有二。我欲諮問,何故默然?」
爾時,世尊作是思惟:「如是梵志其性儒雅,純善質直,常為知故而來諮啟,不為惱亂。彼若問者,當隨意答。」佛言:「犢子!善哉,善哉。隨所疑問,吾當答之。」
犢子言:「瞿曇!世有善耶?」
「如是。梵志!」
「有不善耶?」
「如是。梵志!」
「瞿曇!願為我說,令我得知善、不善法。」
佛言:「善男子!我能分別廣說其義,今當為汝簡略說之。善男子!欲名不善,解脫欲者名之為善;瞋恚、愚癡亦復如是。殺名不善,不殺名善;乃至邪見亦復如是。善男子!我今為汝已說三種善、不善法及說十種善、不善法。若我弟子能作如是分別三種善、不善法,乃至十種善、不善法,當知是人能盡貪欲、瞋恚、愚癡、一切諸漏,斷一切有。」
梵志言:「瞿曇!是佛法中頗有一比丘能盡如是貪欲、瞋癡、一切諸漏、一切有不?」
佛言:「善男子!是佛法中非一、二、三乃至五百,乃有無量諸比丘等能盡如是貪欲、恚、癡、一切諸漏、一切諸有。」
「瞿曇!置一比丘,是佛法中頗有一比丘尼能盡如是貪欲、瞋癡、一切諸漏、一切有不?」
佛言:「善男子!是佛法中非一、二、三乃至五百,乃有無量諸比丘尼能斷如是貪欲、瞋、癡、一切諸漏、一切諸有。」
犢子言:「瞿曇!置一比丘、一比丘尼,是佛法中頗有一優婆塞持戒精勤,梵行清淨,度疑彼岸,斷於疑網不?」
佛言:「善男子!我佛法中非一、二、三乃至五百,乃有無量諸優婆塞持戒精勤,梵行清淨,斷五下結,得阿那含,度疑彼岸,斷於疑網。」
犢子言:「瞿曇!置一比丘、一比丘尼、一優婆塞,是佛法中頗有一優婆夷持戒精勤,梵行清淨,度疑彼岸,斷疑網不?」
佛言:「善男子!我佛法中非一、二、三乃至五百,乃有無量諸優婆夷持戒精勤,梵行清淨,斷五下結,得阿那含,度疑彼岸,斷於疑網。」
犢子言:「瞿曇!置一比丘、一比丘尼盡一切漏,一優婆塞、一優婆夷持戒精勤,梵行清淨,斷於疑網。是佛法中頗有優婆塞受五欲樂,心無疑網不?」
佛言:「善男子!是佛法中非一、二、三乃至五百,乃有無量諸優婆塞斷於三結,得須陀洹;薄貪、恚、癡,得斯陀含。如優婆塞,優婆夷亦如是。」
「世尊!我於今者樂說譬喻。」
佛言:「善哉,善哉。樂說便說。」
「世尊!譬如難陀婆、難陀龍王等降大雨;如來法雨亦復如是,平等雨於優婆塞、優婆夷。世尊!若諸外道欲來出家,不審如來幾月試之?」
佛言:「善男子!皆四月試,不必一種。」
「世尊!若不一種,唯願大慈聽我出家。」
爾時,世尊告憍陳如:「聽是犢子出家受戒。」時憍陳如受佛勅已,立眾僧中為作羯磨。於出家後滿十五日得須陀洹果。
既得果已,復作是念:「若有智慧從學得者,我今已得,堪任見佛。」即往佛所,頭面作禮,修敬已畢,卻住一面,白佛言:「世尊!諸有智慧從學得者,我今已得。唯願為我重分別說,令我獲得無學智慧。」
佛言:「善男子!汝勤精進修習二法:一、奢摩他,二、毘婆舍那。善男子!若有比丘欲得須陀洹果,亦當勤修如是二法;若復欲得斯陀含果、阿那含果、阿羅漢果,亦當修習如是二法。善男子!若有比丘欲得四禪、四無量心、六神通、八背捨、八勝處、無諍智、頂智、畢竟智、四無礙智、金剛三昧、盡智、無生智,亦當修習如是二法。善男子!若欲得十住地、無生法忍、無相法忍、不可思議法忍、聖行、梵行、天行、菩薩行、虛空三昧、智印三昧、空無相無作三昧、地三昧、不退三昧、首楞嚴三昧、金剛三昧、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行,亦當修習如是二法。」
犢子聞已,禮拜而出,在娑羅林中修是二法,不久即得阿羅漢果。
是時復有無量比丘欲往佛所。犢子見已,問言:「大德!欲何所至?」諸比丘言:「欲往佛所。」犢子復言:「諸大德!若至佛所,願為宣啟:『犢子梵志修二法已得無學智,今報佛恩入般涅槃。』」
時諸比丘至佛所已,白佛言:「世尊!犢子比丘寄我等語:『世尊!犢子梵志修習二法得無學智,今報佛恩入於涅槃。』」
佛言:「善男子!犢子梵志得阿羅漢果,汝等可往供養其身。」時諸比丘受佛勅已,還其屍所大設供養。
納衣梵志復作是言:「如瞿曇說:『無量世中作善、不善,未來還得善、不善身。』是義不然。何以故?如瞿曇說:『因煩惱故,獲得是身。』若因煩惱獲得身者,身為在先?煩惱在先?若煩惱在先,誰之所作?住在何處?若身在先,云何說言因煩惱得?是故,若言煩惱在先,是則不可;若身在先,是亦不可。若言一時,又亦不可;先後一時,義皆不可。是故,我說一切諸法皆有自性,不從因緣。
「復次,瞿曇!堅是地性、濕是水性、熱是火性、動是風性、無所罣礙是虛空性,是五大性非因緣有。若使世間有一法性非因緣有,一切法性亦應如是,非因緣有。若有一法從因緣有,何因緣故五大之性不從因緣?瞿曇!眾生善身及不善身獲得解脫皆是自性,不從因緣。是故,我說一切諸法自性故有,非因緣生。
「復次,瞿曇!世間之法有定用處,譬如工匠雲如是木任作車輿、如是任作門戶、床機,亦如金師所可造作在額上者名之為鬘、在頸下者名之為瓔、在臂上者名之為釧、在指上者名之為環。用處定故,名為定性。瞿曇!一切眾生亦復如是,有五道性故,有地獄、餓鬼、畜生、人、天。若如是者,云何說言從於因緣?「復次,瞿曇!一切眾生其性各異,是故名為一切自性。瞿曇!如龜陸生自能入水、犢子生已能自飲乳、魚見鉤餌自然吞食、毒蛇生已自然食土,如是等事誰有教者?如刺生已自然頭尖,飛鳥毛羽自然色別;世間眾生亦復如是,有利、有鈍,有富、有貧,有好、有醜,有得解脫、有得下有。是故當知:一切法中各有自性。
「復次,如瞿曇說:『貪欲、瞋、癡從因緣生,如是三毒因緣五塵。』是義不然。何以故?眾生睡時遠離五塵,亦復生於貪欲、瞋、癡;在胎亦爾;初出胎時,未能分別五塵好、醜,亦復生於貪欲、瞋、癡;諸仙賢聖處閑寂處無有五塵,亦能生於貪欲、瞋、癡;亦復有人因於五塵生於不貪、不瞋、不癡。是故,不必從於因緣生一切法,以自性故。
「復次,瞿曇!我見世人五根不具,多饒財寶,得大自在;有根具足,貧窮下賤,不得自在,為人僕使。若有因緣,何故如是?是故,諸法各有自性,不由因緣。
「復次,瞿曇!世間小兒亦復未能分別五塵,或笑、或啼,笑時知喜、啼時知愁。是故當知:一切諸法各有自性。
「復次,瞿曇!世法有二:一者、有,二者、無。有即虛空,無即兔角。如是二法,一是有故,不從因緣;二是無故,亦非因緣。是故,諸法有自性故,不從因緣。」
佛言:「善男子!如汝所言:『如五大性,一切諸法亦應如是。』是義不然。何以故?善男子!汝法中以五大是常,何因緣故一切諸法悉不是常?若世間物是無常者,是五大性何因緣故不是無常?若五大常,世間之物亦應是常。是故,汝說:『五大之性有自性故,不從因緣,令一切法同五大。』者,無有是處。
「善男子!汝言用處定故有自性者,是義不然。何以故?皆從因緣得名字故。若從因得名,亦從因得義。云何名為從因得名?如在額上名之為鬘、在頸名瓔、在臂名釧、在車名輪、火在草木名草木火。善男子!木初生時無箭矟性,從因緣故工造為箭、從因緣故工造為矟,是故不應說一切法有自性也。
「善男子!汝言:『如龜陸生,性自入水;犢子生已,性能飲乳。』是義不然。何以故?若言入水非因緣者,俱非因緣,何不入火?犢子生已性能[口*束]乳不從因緣,俱非因緣,何不[口*束]角?「善男子!若言:『諸法悉有自性,不須教習,無有增長。』是義不然。何以故?今見有教,緣教增長,是故當知無有自性。
「善男子!若一切法有自性者,諸婆羅門一切不應為清淨身殺羊祠祀。若為身祠,是故當知無有自性。
「善男子!世間語法凡有三種:一者、欲作,二者、作時,三者、作已。若一切法有自性者,何故世中有是三語?有三語故,故知一切無有自性。
「善男子!若言諸法有自性者,當知諸法各有定性。若有定性,甘蔗一物,何緣作漿、作蜜、石蜜酒、苦酒等?若有一性,何緣乃出如是等味?若一物中出如是等,當知諸法不得一定各有一性。善男子!若一切法有定性者,聖人何故飲甘蔗漿、石蜜,黑蜜酒時不飲,後為苦酒復還得飲?是故當知無有定性。若無定性,云何不因因緣而有?「善男子!汝說一切法有自性者,云何說喻?若有喻者,當知諸法無有自性;若有自性,當知無喻。世間智者皆說譬喻,當知諸法無有自性、無有一性。
「善男子!汝言:『身為在先?煩惱在先?』者,是義不然。何以故?若我當說身在先者,汝可難言汝亦同我;身不在先,何因緣故而作是難?善男子!一切眾生身及煩惱俱無先後,一時而有。雖一時有,要因煩惱而得有身,終不因身有煩惱也。
「汝意若謂:『如人二眼一時而得,不相因待,左不因右、右不因左;煩惱及身亦如是。』者,是義不然。何以故?善男子!世間眼見炷之與明,雖復一時,明要因炷,終不因明而有炷也。
「善男子!汝意若謂:『身不在先,故知無因。』是義不然。何以故?若以身先無因緣故名為無者,汝不應說一切諸法皆有因緣。若言不見故不說者,今見瓶等從因緣出,何故不說:『如瓶,身先因緣亦復如是。』善男子!若見、不見,一切諸法皆從因緣,無有自性。
「善男子!若言一切法悉有自性無因緣者,汝何因緣說於五大?是五大性即是因緣。善男子!五大因緣雖復如是,亦不應說諸法皆同五大因緣。如世人說:『一切出家精勤持戒,旃陀羅等亦應如是精勤持戒。』善男子!汝言五大有定堅性,我觀是性轉故不定。
「善男子!酥蠟、胡膠於汝法中名之為地,是地不定,或同於水、或同於地,故不得說自性故堅。
「善男子!白鑞、鉛、錫、銅、鐵、金、銀於汝法中名之為火,是火四性:流時水性、動時風性、熱時火性、堅時地性。云何說言定名火性?「善男子!水性名流。若水凍時不名為地故名水者,何因緣故波動之時不名為風?若動不名風,凍時亦應不名為水。若是二義從因緣者,何故說言一切諸法不從因緣?「善男子!若言:『五根性能見、聞、覺、知、觸故,皆是自性,不從因緣。』是義不然。何以故?善男子!自性之性性不可轉。若言眼性見者,常應能見,不應有見、有不見時。是故當知:從因緣見,非無因緣。
「善男子!汝言非因五塵生貪解脫,是義不然。何以故?善男子!生貪解脫雖復不因五塵因緣,惡覺觀故則生貪欲、善覺觀故則得解脫。善男子!內因緣故,生貪解脫;外因緣故則能增長。是故,汝言:『一切諸法各有自性,不因五塵生貪解脫。』無有是處。
「善男子!汝言:『具足諸根,乏於財物,不得自在;諸根殘缺,多饒財寶,得大自在。因此以明有自性故,不從因緣。』者,是義不然。何以故?善男子!眾生從業而有果報,如是果報則有三種:一者、現報,二者、生報,三者、後報。貧窮、巨富,根具、不具,是業各異。若有自性,具諸根者應饒財寶、饒財寶者應具諸根。今則不爾,是故定知無有自性,皆從因緣。
「善男子!如汝所言:『世間小兒未能分別五塵因緣,亦啼、亦笑,是故一切有自性。』者,是義不然。何以故?若自性者,笑應常笑、啼應常啼,不應一笑、一啼。若一笑、一啼,當知一切悉從因緣。是故,不應說一切法有自性故不從因緣。」
梵志言:「世尊!若一切法從因緣有,如是身者從何因緣?」
佛言:「善男子!是身因緣煩惱與業。」
梵志言:「世尊!如其是身從煩惱、業,是煩惱、業可斷不耶?」
佛言:「如是,如是。」
梵志復言:「世尊!唯願為我分別解說,令我聞已不移是處,悉得斷之。」
佛言:「善男子!若知二邊,中間無礙,是人則能斷煩惱、業。」
「世尊!我已知解,得正法眼。」
佛言:「汝云何知?」
「世尊!二邊即色及色解脫,中間即是八正道也;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佛言:「善哉,善哉。善男子!善知二邊,斷煩惱業。」
「世尊!唯願聽我出家受戒。」
佛言:「善來,比丘!」即時斷除三界煩惱,得阿羅漢果。
爾時,復有一婆羅門名曰弘廣,復作是言:「瞿曇!知我今所念不?」
佛言:「善男子!涅槃是常,有為無常;曲即邪見,直即聖道。」
婆羅門言:「瞿曇!何因緣故作如是說?」
「善男子!汝意每謂:『乞食是常,別請無常;曲是戶鑰,直是帝幢。』是故,我說:『涅槃是常,有為無常;曲謂邪見,直謂八正。』非如汝先所思惟也。」
婆羅門言:「瞿曇!實知我心。是八正道悉令眾生得盡滅不?」爾時,世尊默然不答。婆羅門言:「瞿曇!已知我心,我今所問何故默然而不見答?」
時憍陳如即作是言:「大婆羅門!若有問世有邊、無邊,如來常爾,默然不答。八聖是直,涅槃是常,若修八聖即得滅盡;若不修習則不能得。
「大婆羅門!譬如大城,其城四壁都無孔竅,唯有一門。其守門者聰明有智能善分別,可放則放、可遮則遮,雖不能知出入多少,定知一切有入出者皆由此門。善男子!如來亦爾,城喻涅槃、門喻八正、守門之人喻於如來。善男子!如來今者雖不答汝盡與不盡,其有盡者,要當修習是八正道。」
婆羅門言:「善哉,善哉。大德憍陳如!如來善能說微妙法,我今實欲知城、知道,自作守門。」
憍陳如言:「善哉,善哉。汝婆羅門能發無上廣大之心。」
佛言:「止止,憍陳如!是婆羅門非適今日發是心也。乃往過去過無量劫,有佛世尊名普光明如來、應、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是人先已於彼佛所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此賢劫中當得作佛。久已通達了知法相,為眾生故,現處外道,示無所知。以是因緣,汝憍陳如不應讚言:『善哉,善哉。汝今能發如是大心。』」
爾時,世尊知已即告憍陳如言:「阿難比丘今為所在?」
憍陳如言:「世尊!阿難比丘在娑羅林外,去此大會十二由旬,而為六萬四千億魔之所嬈亂。是諸魔眾悉自變身為如來像,或有宣說一切諸法從因緣生、或有說言一切諸法不從因生,或有說言一切因緣皆是常法、從緣生者悉是無常,或有說言五陰是實、或說虛假、入界亦爾,或有說言有十二緣、或有說言正有四緣,或說諸法如幻、如化、如熱時焰,或有說言因聞得法、或有說言因思得法、或有說言因修得法、或復有說不淨觀法,或復有說出息、入息,或復有說四念處觀、或復有說三種觀義、七種方便,或復有說煖法、頂法、忍法、世間第一法、學、無學地、菩薩初住乃至十住,或有說空、無相、無作,或復有說修多羅、祇夜、毘伽羅那、伽陀、憂陀那、尼陀那、阿波陀那、伊帝目多伽、闍陀伽、毘佛略、阿浮陀達摩、優波提舍,或說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分、八聖道,或說內空、外空、內外空、有為空、無為空、無始空、性空、遠離空、散空、自相空、無相空、陰空、入空、界空、善空、不善空、無記空、菩提空、道空、涅槃空、行空、得空、第一義空、空空、大空,或有示現神通變化,身出水火、或身上出水身下出火、身下出水身上出火、左脇在下右脇出水、右脇在下左脇出水、一脇震雷一脇降雨,或有示現諸佛世界、或復示現菩薩初生行至七步、處在深宮受五欲時、初始出家修苦行時、往菩提樹坐三昧時、壞魔軍眾轉法輪時、示大神通入涅槃時。
「世尊!阿難比丘見是事已,作是念言:『如是神變昔來未見,誰之所作?將非世尊釋迦作耶?』欲起、欲語,都不從意。阿難比丘入魔羂故,復作是念:『諸佛所說各各不同,我於今者當受誰語?』
「世尊!阿難今者極受大苦,雖念如來,無能救者。以是因緣,不來至此大眾之中。」
爾時,文殊師利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此大眾中有諸菩薩已於一生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至無量生發菩提心,已能供養無量諸佛,其心堅固,具足修行檀波羅蜜乃至般若波羅蜜,成就功德,久已親近無量諸佛,淨修梵行,得不退轉菩提之心,得不退忍、不退轉持,得如法忍、首楞嚴等無量三昧。如是等輩聞大乘經終不生疑,善能分別宣說三寶同一性相,常住不變。聞不思議不生驚怪,聞種種空心不怖懅。了了通達一切法性,能持一切十二部經,廣解其義,亦能受持無量諸佛十二部經。何憂不能受持如是大涅槃典?何因緣故問憍陳如阿難所在?」
爾時,世尊告文殊師利:「諦聽,諦聽。善男子!我成佛已,過二十年住王舍城。爾時,我告諸比丘言:『諸比丘!今此眾中誰能為我受持如來十二部經,供給左右所須之事,亦使不失自身善利?』
「時憍陳如在彼眾中來白我言:『我能受持十二部經,供給左右,不失所作自利益事。』我言:『憍陳如!汝已朽邁,當須使人。云何方欲為我給使?』時舍利弗復作是言:『我能受持佛一切語,供給所須,不失所作自利益事。』我言:『舍利弗!汝已朽邁,當須使人。云何方欲為我給使?』乃至五百諸阿羅漢皆亦如是,我悉不受。
「爾時,目連在大眾中作是思惟:『如來今者不受五百比丘給使,佛意為欲令誰作耶?』思惟是已即便入定,觀見如來心在阿難,如日初出光照西壁。見是事已,即從定起,語憍陳如:『大德!我見如來欲令阿難給事左右。』
「爾時,憍陳如與五百阿羅漢往阿難所作如是言:『阿難!汝今當為如來給使,請受是事。』阿難言:『諸大德!我實不堪給事如來。何以故?如來尊重如師子王、如龍、如火,我今穢弱,云何能辦?』諸比丘言:『阿難!汝受我語,給事如來得大利益。』第二、第三亦復如是。阿難言:『諸大德!我亦不求大利益事,實不堪任奉給左右。』
「時目犍連復作是言:『阿難!汝今未知。』阿難言:『大德!唯願說之。』目犍連言:『如來先日僧中求使,五百羅漢皆求為之,如來不聽。我即入定,見如來意欲令汝為。汝今云何反更不受?』阿難聞已,合掌長跪作如是言:『諸大德!若有是事,如來世尊與我三願,當順僧命,給事左右。』目犍連言:『何等三願?』阿難言:『一者、如來設以故衣賜我,聽我不受;二者、如來設受檀越別請,聽我不往;三者、聽我出入無有時節。如是三事佛若聽者,當順僧命。』時憍陳如、五百比丘還來我所,作如是言:『我等已勸阿難比丘,唯求三願。若佛聽者,當順僧命。』
「文殊師利!我於爾時讚阿難言:『善哉,善哉。阿難比丘具足智慧,預見譏嫌。何以故?當有人言:「汝為衣食,奉給如來。」是故,先求不受故衣、不隨別請。憍陳如!阿難比丘具足智慧,入出有時即不能得廣作利益四部之眾。是故,求欲出入無時。憍陳如!我為阿難開是三事,隨其意願。』
「時目犍連還阿難所,語阿難言:『吾已為汝啟請三事,如來大慈,皆已聽許。』阿難言:『大德!若佛聽者,請往給侍。』
「文殊師利!阿難事我二十餘年,具足八種不可思議。何等為八?一者、事我已來二十餘年,初不隨我受別請食。二者、事我已來,初不受我陳故衣服。三者、自事我來,至我所時終不非時。四者、自事我來,具足煩惱,隨我入出諸王、剎利、豪貴、大姓,見諸女人及天龍女不生欲心。五者、自事我來,持我所說十二部經,一經於耳曾不再問,如寫瓶水置之一瓶,唯除一問。善男子!琉璃太子殺諸釋氏,壞迦毘羅城。阿難爾時心懷愁惱,發聲大哭,來至我所作如是言:『我與如來俱生此城,同一釋種。云何如來光顏如常,我則憔悴?』我時答言:『阿難!我修空定,故不同汝。』過三年已,還來問我:『世尊!我往於彼迦毘羅城曾聞如來修空三昧,是事虛實?』我言:『阿難!如是,如是。如汝所說。』六者、自事我來,雖未獲得知他心智,常知如來所入諸定。七者、自事我來,未得願智而能了知如是眾生到如來所,現在能得四沙門果、有後得者、有得人身、有得天身。八者、自事我來,如來所有祕密之言悉能了知。善男子!阿難比丘具足如是八不思議,是故我稱阿難比丘為多聞藏。
「善男子!阿難比丘具足八法,能具足持十二部經。何等為八?一者、信根堅固,二者、其心質直,三者、身無病苦,四者、常勤精進,五者、具足念心,六者、心無憍慢,七者、成就定慧,八者、具足從聞生智。
「文殊師利!毘婆屍佛侍者弟子名阿叔迦,亦復具足如是八法;屍棄如來侍者弟子名差摩迦羅、毘舍浮佛侍者弟子名優波扇陀、迦羅鳩村馱佛侍者弟子名曰跋提、迦那含牟尼佛侍者弟子名曰蘇坻、迦葉佛侍者弟子名葉婆蜜多,皆亦具足如是八法。我今阿難亦復如是具足八法,是故我稱阿難比丘為多聞藏。
「善男子!如汝所說,此大眾中雖有無量無邊菩薩,是諸菩薩皆有重任,所謂大慈大悲。如是慈悲之因緣故,各各怱務調伏眷屬,莊嚴自身。以是因緣,我涅槃後不能宣通十二部經。若有菩薩或時能說,人不信受。
「文殊師利!阿難比丘是吾之弟,給事我來二十餘年,所可聞法具足受持,喻如寫水置之一器。是故,我今顧問阿難為何所在,欲令受持是《涅槃經》。善男子!我涅槃後,阿難比丘所未聞者,弘廣菩薩當能流布;阿難所聞,自能宣通。
「文殊師利!阿難比丘今在他處,去此會外十二由旬,而為六萬四千億魔之所惱亂。汝可往彼發大聲言:『一切諸魔諦聽諦聽,如來今說大陀羅尼。一切天、龍、乾闥婆、阿修羅、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伽、人與非人、山神、樹神、河神、海神、舍宅等神,聞是持名無不恭敬受持之者。是陀羅尼十恆河沙諸佛世尊所共宣說,能轉女身,自識宿命。若受五事:一者、梵行,二者、斷肉,三者、斷酒,四者、斷辛,五者、樂在寂靜,受五事已,至心信受、讀誦、書寫是陀羅尼,當知是人即得超越七十七億弊惡之身。』」
爾時,世尊即便說之:
「阿摩隷 毘摩隷 涅磨隷 瞢伽隷 醯摩羅 若竭鞞 三慢那跋提 娑婆他娑檀尼 婆羅磨他娑檀尼 磨那斯 阿拙提 毘羅祇 菴羅賴低 婆嵐 彌婆嵐 摩莎隷 富泥富那摩奴賴綈」
爾時,文殊師利從佛受是陀羅尼已,至阿難所,在魔眾中作如是言:「諸魔眷屬!諦聽我說所從佛受陀羅尼呪。」魔王聞是陀羅尼已,悉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捨於魔業,即放阿難。文殊師利與阿難俱來至佛所,阿難見佛,至心禮敬,卻住一面。
佛告阿難:「是娑羅林外有一梵志名須跋陀,年百二十,雖得五通,未捨憍慢,獲得非想非非想定,生一切智、起涅槃想。汝可往彼,語須跋言:
『如來出世如優曇花,於今中夜當般涅槃。若有所作可及時作,莫於後日而生悔心。』阿難!汝之所說彼定信受。何以故?汝曾往昔五百世中作須跋陀子,其人愛心習猶未盡。以是因緣,信受汝語。」
爾時,阿難受佛勅已,往須跋所作如是言:「仁者當知:如來出世如優曇花,於今中夜當般涅槃。欲有所作可及時作,莫於後日生悔心也。」須跋言:「善哉,阿難!我今當往至如來所。」爾時,阿難與須跋陀還至佛所。
時須跋陀到已,問訊作如是言:「瞿曇!我今欲問,隨我意答。」
佛言:「須跋!今正是時,隨汝所問,我當方便隨汝意答。」
「瞿曇!有諸沙門、婆羅門等作如是言:『一切眾生受苦樂報,皆隨往日本業因緣。是故,若有持戒、精進、受身心苦,能壞本業。本業既盡,眾苦盡滅;眾苦盡滅,即得涅槃。』是義云何?」
佛言:「善男子!若有沙門、婆羅門等作是說者,我為憐愍,常當往來如是人所。既至彼已,我當問之:『仁者!實作如是說不?』彼若見答:『我如是說。何以故?瞿曇!我見眾生習行諸惡,多饒財寶,身得自在;又見修善,貧窮多乏,不得自在。又見有人多役力用,求財不得;又見不求自然得者。又見有人慈心不殺,反更中夭;又見憙殺,終保年壽。又見有人淨修梵行、精勤持戒,有得解脫、有不得者。是故,我說一切眾生受苦樂報,皆由往日本業因緣。』
「須跋!我復當問:『仁者!實見過去業不?若有是業,為多少耶?現在苦行能破多少耶?能知是業已盡、不盡耶?是業既盡,一切盡耶?』彼若見答:『我實不知。』我便當為彼人引喻:『譬如有人身被毒箭,其家眷屬為請醫師令拔是箭。既拔箭已,身得安隱。其後十年,是人猶憶,了了分明:「是醫為我拔出毒箭,以藥塗拊,令我得差,安隱受樂。」仁既不知過去本業,云何能知現在苦行定能破壞過去業耶?』
「彼若復言:『瞿曇!汝今亦有過去本業,何故獨責我過去業?瞿曇經中亦作是說:「若見有人豪貴自在,當知是人先世好施。」如是不名過去業耶?』我復答言:『仁者!如是知者,名為比知,不名真知。我佛法中或有由因知果、或有從果知因,我佛法中有過去業、有現在業。汝則不爾,唯有過去業,無現在業。汝法不從方便斷業;我法不爾,從方便斷。汝業盡已則得苦盡;我即不爾,煩惱盡已,業苦則盡。是故,我今責汝過去業。』
「彼人若言:『瞿曇!我實不知,從師受之。師作是說,我實無咎。』我言:『仁者!汝師是誰?』彼若見答:『是富蘭那。』我復語言:『汝昔何不一一諮問:「大師實知過去業不?」汝師若言我不知者,汝復云何受是師語?若言我知,復應問言:「下苦因緣受中、上苦不?中苦因緣受下、上苦不?上苦因緣受中、下苦不?」若言不者,復應問言:「師云何說苦樂之報唯過去業,非現在耶?」復應問言:「是現在苦,過去有不?若過去有,過去之業悉已都盡。若都盡者,云何復受今日之身?若過去無,唯現在有。云何復言眾生苦樂皆過去業?」仁者!若知現在苦行能壞過去業,現在苦行復以何破?如其不破,苦即是常。苦若是常,云何說言得苦解脫?若更有行壞苦行者,過去已盡,云何有苦?仁者!如是苦行能令樂業受苦果不?復令苦業受樂果不?能令無苦無樂業作不受果不?能令現報作生報不?能令生報作現報不?令是二報作無報不?能令定報作無報不?能令無報作定報不?』
「彼若復言:『瞿曇!不能。』我復當言:『仁者!如其不能,何因緣故受是苦行?仁者當知:定有過去業、現在因緣。是故,我言因煩惱生業、因業受報。仁者當知:一切眾生有過去業、有現在因,眾生雖有過去壽業,要賴現在飲食因緣。仁者!若說眾生受苦、受樂定由過去本業因緣,是事不然。何以故?仁者!譬如有人為王除怨,以是因緣多得財寶,因是財寶受現在樂。如是之人現作樂因,現受樂報。譬如有人殺王愛子,以是因緣喪失身命。如是之人現作苦因,現受苦報。仁者!一切眾生現在因於四大、時節、土地、人民,受苦、受樂,是故我說一切眾生不必盡因過去本業受苦樂也。仁者!若以斷業因緣力故得解脫者,一切聖人不得解脫。何以故?一切眾生過去本業無始終故,是故我說修聖道時是道能遮無始終業。仁者!若受苦行便得道者,一切畜生悉應得道。是故先當調伏其心,不調伏身。以是因緣,我經中說:「斫伐此林,莫斫伐樹。」何以故?從林生怖,不從樹生。欲調伏身,先當調心,心喻於林,身喻於樹。』」
須跋陀言:「世尊!我已先調伏心。」
佛言:「善男子!汝今云何能先調心?」
須跋陀言:「世尊!我先思惟:欲是無常、無樂、無淨,觀色即是常、樂、清淨。作是觀已,欲界結斷,獲得色處,是故名為先調伏心。次復觀色,色是無常,如癰、如瘡、如毒、如箭,見無色常、清淨、寂靜。如是觀已,色界結盡得無色處,是故名為先調伏心。次復觀想即是無常、癰瘡、毒箭。如是觀已,獲得非想非非想處。是非想非非想即一切智,寂靜清淨,無有墮墜,常恆不變。是故,我能調伏其心。」
佛言:「善男子!汝云何能調伏心耶?汝今所得非想非非想定猶名為想。涅槃無想,汝云何言獲得涅槃?善男子!汝已先能呵責麁想,今者云何愛著細想,不知呵責如是非想非非想處故名為想,如癰、如瘡、如毒、如箭?善男子!汝師欝頭藍弗利根聰明,尚不能斷如是非想非非想處,受於惡身,況其餘者?」
「世尊!云何能斷一切諸有?」
佛言:「善男子!若觀實相,是人能斷一切諸有。」
須跋陀言:「世尊!云何名為實相?」
「善男子!無相之相名為實相。」
「世尊!云何名為無相之相?」
「善男子!一切法無自相、他相及自他相,無無因相、無作相、無受相,無作者相、無受者相,無法、非法相,無男女相、無士夫相,無微塵相、無時節相,無為自相、無為他相、無為自他相,無有相、無無相,無生相、無生者相,無因相、無因因相,無果相、無果果相,無晝夜相、無明闇相,無見相、無見者相,無聞相、無聞者相,無覺知相、無覺知者相,無菩提相、無得菩提者相,無業相、無業主相,無煩惱相、無煩惱主相。善男子!如是等相隨所滅處名真實相。善男子!一切諸法皆是虛假,隨其滅處是名為實,是名實相、是名法界、名畢竟智、名第一義諦、名第一義空。善男子!是相、法界、畢竟智、第一義諦、第一義空,下智觀故得聲聞菩提、中智觀故得緣覺菩提、上智觀故得無上菩提。」
說是法時,十千菩薩得一生實相;萬五千菩薩得二生法界;二萬五千菩薩得畢竟智;三萬五千菩薩悟第一義諦,是第一義諦亦名第一義空、亦名首楞嚴三昧;四萬五千菩薩得虛空三昧,是虛空三昧亦名廣大三昧、亦名智印三昧;五萬五千菩薩得不退忍,是不退忍亦名如法忍、亦名如法界;六萬五千菩薩得陀羅尼,是陀羅尼亦名大念心、亦名無礙智;七萬五千菩薩得師子吼三昧,是師子吼三昧亦名金剛三昧、亦名五智印三昧;八萬五千菩薩得平等三昧,是平等三昧亦名大慈大悲;無量恆河沙等眾生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無量恆河沙等眾生發緣覺心,無量恆河沙等眾生發聲聞心,人女天女二萬億人現轉女身得男子身,須跋陀羅得阿羅漢果。
大般涅槃經卷第三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