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堅志/志補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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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堅志補卷第十七(十一事)
季元衡妾
[編輯]季元衡，南壽縉雲人。既登科，調台州教授，將往建康詣府尹，家有侍妾，忿主母不能容，常懷絕命之意。及是行，季以情告(明鈔本作「禱」。)妻曰：「吾去後，切勿加楚撻，(明鈔本作「虐」。)倘或不測，恐費經護，必不蓄，俟歸日去之不難也。」妻曰：「君但安心而行，吾不為此事。」時方僑寓他處，忘其地名。(上四字明鈔本旁寫作「不記其事」。)數日到建康，已解擔，聞耳畔啾唧聲，似其妾音，而不見形。問之，泣曰：「君纔出門，卽遭箠。勢迫不可生，已自經而死。(上二句明鈔本作「勢不可復生，自經死矣」。)季為之怨泣解謝。欲回車，念業已至；欲弗信，又不忍，姑遣僕兼程歸，扣其事，且為家人作牒，經營(上二字明鈔本作「經邑」，下句多「仍略疏」三字。)葬埋之費。自是繼夕來，信宿，僕還云：「宅中全無事，某到時，侍人自持飯與我。」季曰：「然則妄鬼假託以惑爾？」是夕復至，季正色責之曰：「汝是何等妖厲，敢詐妄？(此句明鈔本作「顧敢然」。)不亟去，吾將命道法繩汝矣！」(此句明鈔本作「吾將精集道流，繩汝以法」。)答曰：「我實非君妾，緣君初戒行日，疑心橫生，故我因乘間造偽。今但從君丐佛經數卷，薄莫楮幣(明鈔本作「鏹」。)之屬。當卽去也。」季許之曰：「若爾，當雲與誰，且置之何所。」曰：「俟他日歸途某處，設之道旁足矣，姓名不必問也。」遂別去。後旬日，府僚十餘人招季游蔣山，季先至，坐三門外，又聞耳畔語。季怒曰：「吾不汝治罪，又許汝經饌，於汝厚矣，安得復來？」對曰：「感君恩厚，心不忘報。聞今日羣賢畢集，其中兩客，貴人也，故告君，君宜識之，異日當蒙其力。」問何人，曰：「江寧葉知縣及某官也。」曰：「汝何自知之？」曰：「庸賤下鬼，非能測造化，但逐日遊行，鬼與人雜，相逢車馬皆憧憧不相顧，唯此兩官人至，則神鬼皆趨避，(上六字明鈔本作「則趨下田間避之。」)見之數矣，是以卜其必貴也。」季頷之。復謝去，終不肯泄姓名。葉宰者，審言樞密也。其一失其名。張仲固堅雲，得之於郡士張逢辰，與季為友，聞季自述其詳如此。逢辰以淳熙辛丑擢第，當再扣之，庶不爽(上二字明鈔本作「可概」。)其實也。
青州都監
[編輯]宣和間，陝西一武官為京東路分都監，官舍在青州。到任逾歲，忽見照壁後一大青面鬼倨坐，其頭高拄屋棟。(葉本作「頭高柱屋」，從明鈔本改。)武人膽勇不懼，取弓矢射之，中其腹。笑曰：「着。」又射之，曰：「射得好！」連二十發，矢集其軀如蝟毛，鬼殊不動。俄二小鬼挾都監母從房出，畏或傷害，乃捨弓箭(上二字明鈔本作「去」。)奪救之，呼諸子僕妾(上二字明鈔本作「與婢妾」。)為助，了無一應。回視照壁(葉本作「屋」，從明鈔本改。)下，則一家人盡死，疊屍地上，每身帶一箭，皆適所射(明鈔本作「用」。)者。老幼二十口，唯母子二人存，驚痛幾絕。廳吏走報府，府帥遣僚屬來視，咸怪愕無策，但為買棺收殮。留一宿，將出殯，偶啓便室取物，見一家聚坐其中，元不死，渾如夢寐。(上二句明鈔本作「全如夢裏，元不死」。)扣其始末，昧無知覺，於是揭棺，乃(葉本無「乃」字，從明鈔本補。)各貯箕帚桶杓之類耳。急徙他所，而空厥居。
劉崇班
[編輯]政和初，殿中崇班劉良士赴河北將官，挈家至村驛。驛舍荒涼，無一人供薪水，呼問亭長，乃在他所居，久之始至。劉叱責之，叩頭對曰：「驛為怪物所據，不復容人跡，前後過客亦(葉本無「亦」字，從明鈔本補。)無敢居者。」劉笑曰：「吾平生無怖畏，當此炎暑，捨大屋弗居，而棲泊旅邸邪？」使卽撤扃。見(明鈔本無「見」字。)庭階蔓草盈尺，詢怪物所止，曰：「多在西廂小廳下。」劉戒從卒環列中堂，設寢處，使妻孥居之，自置一榻坐西邊，以弓箭為衞。(葉本作「隨之」，從明鈔本改。)二更後，有白衣老叟荷杖至，曰：「吾為土地神，每恨妖魅害人，而力不能制，坐視歎息而已。聞崇班素負膽氣，(明鈔本作「勇」。)今夕適羣鬼皆醉臥，欲乘此時盡執縛以來，請君殺之，以清一方之孽，為萬人之利。」劉欣然曰：「幸甚。」叟卽去。頃之，擒一物至，不甚了了，曰：「請崇班下刀，毋待其覺。」卽揮刀斬之，有聲呦然。已而連續擒至，次第斬首。約四更時，斬三十餘級，橫屍流血，腥氣逼人。叟再拜遜謝曰：「盡矣！」趨下廊廡間，拊掌大笑而沒。(葉本無上二字，從明鈔本補。)劉始疑焉，呼燭入視，則全家大小，盡(上三字明鈔本作「無小無大」。)皆身首異處，不遺一人。劉驚悔，哭(明鈔本作「大」。)叫發狂，越日而死。亭長言於官，焚拆此驛，其怪亦絕雲。
泌陽人殺鬼
[編輯]唐州泌陽縣早(明鈔本作「平」。)市鎮田氏之僕，漁於河，白晝有鬼自水中出，挽之入水。同漁者奔赴(明鈔本作「集」。)救之，以刀殺數公，迎刃而解，如切瓜瓠然。明日，報其主人田穀，穀往視，則數鬼積臥水濱，面色黑髮獰然，遍體有毛，色如藍靛，皆長三尺許，逾數日始不見。
鬼巴
[編輯]臨川王行之為處州龍泉尉。表弟季生，郡人也，來訪之，泊船月明中。夜半，有鬼長二尺，靛身朱髮，倐然而入，漸逼臥席，冉冉騰上其身，行於腹上。季生素有膽氣，引手執之，喚僕共擊，叫呼之聲甚異，頃刻死，而形不滅。明旦，剖其腸胃，以鹽臘之，(上二字明鈔本作「漬為臘」。)藏篋中。或與談及神怪事，則出示之。(明鈔本作「則出以示焉」。)
崔伯陽
[編輯]崔公度，字伯陽，自少施食，常以尊勝黃幡遍插地上，率夜半為節，雖寒暑不廢。(此句明鈔本作「非大故未嘗廢」。)為館職日，飲於親故家，中夕方歸。道沿蔡河，馬觸酒家簾，驚而逸，崔墜地，迷不知人，夢(上五字明鈔本作「迷不知人，醉夢間」。)一婦人至，曰：「崔學士也。」急解帕巾幕其首，又招其徒曰：「此乃施食崔學士，今遭難，不可不救。」俄十餘婦應聲而來，為之按摩掖扶，似覺稍甦，馭卒亦至，勉扶上馬。迨歸，家人方知(明鈔本作「聞」。)之，但怪暮夜安得有人裹首。崔仿佛能道向來事，數日創(葉本作「方」，從明鈔本改。)愈，解帕視之，乃二紅纈，有血滲色，中實碎紙甚多，皆所插黃幡也。應手灰飛，方知為鬼耳。(葉本作「方知鬼也」，從明鈔本改。)
湖田陳曾二
[編輯]饒州景德鎮湖田市，乃燒造陶器處也。有宋二者，以淳熙十六年十月建水陸道場。民董生，操舟在河下，出觀闍黎(明鈔本多一「僧」字。)攝召，見兩鬼立於岸，共説張婆家女子因吃糍糕被噎而死，氣尚未斷，可去救他性命。其一曰：「誰向前？」一曰：「只我兩個同去。」張婆者，與宋二鄰居，女名婆兒，噎死未久，須明日殮送。方守屍悲哭，忽聞擊戶聲，問為誰，曰：「我是河裏住人陳曾二也。」張曰：「何故以深夜相過？」曰：「知道婆兒不幸，但扶策起坐，將笤箒拍打背三下，糕便落腹，可活矣！」張謝曰：「荷爾教我。」乃啓門，欲邀入飲以酒，(葉本無「以酒」二字，從明鈔本補。)了無所見。試用其法，不食頃，女腹如雷鳴，卽時安好。迨曉，尋訪陳曾二，蓋七年前溺河而死者。鬼未受生，猶惻隱存心如是。張婆乃命僧為薦拔之。
王燮薦橋宅
[編輯]邢太尉孝陽，初南渡，寓家湖州德清縣。(明鈔本作「驛」。)室湫隘不足容，謀居臨安甚切。得薦橋門內王燮太尉宅，纔為錢三千緡。或曰：「都城中如此第宅，當直伍萬緡，今不能什一，亦知其説乎？是宅久為妖物(明鈔本作「厲」。)所占，人不堪處，故以相付耳。」邢之內子及姑慶國夫人者，皆唱言不用。邢患之，稍稍語內子曰：「人言是否未足信，我將自驗之。然我或雲無，汝終不信，盍擇謹厚二婢子偕行，庶可證實。」遂往。凡留半月，中外奧僻，無不臨視，夜則寢於(葉本無「於」字，從明鈔本補。)正堂，寂無所怖。歸家言之，(上二字明鈔本作「具言」，下句首有「且」字。)力詆前言之妄，二妾亦深贊居室(明鈔本作「室盧」。)之美，始盡室徙居(明鈔本無「居」字。)焉。徙之日，怪物畢出，家人閨房(上二字明鈔本作「閨闈間」。)密語，輒應於屋上，嬉侮諢褻，無所間斷，至蠱惑姬妾，(明鈔本作「□」。)恬不避人。於是甚悔其來。時宋安國在德清，亟遣招致，為作法考攝。獲一鬼，械而囚諸北陰，已而有十(上三字明鈔本作「復一」。)鬼出，又復治之，俄而復然。其(明鈔本無「其」字。)鬼自述曰：「(明鈔無「曰」字。)兄弟四人，又有宗族眷屬，並同儕極多。」宋施術已窮，亦厭倦，乃告邢氏曰：「茲地經兵虜之變，殺人無算，今不可勝治，不若建黃籙大醮擯度之。吾當主行，使超脫受生，不與鬼為怨府，亦上計也。」邢如其言，(明鈔本作「戒」。)捐錢三(明鈔本作「二」。)百萬辦醮筵。鍊度之夕，置瓮架上，羃以布，悉召滯魄入於中。宋約邢親舁至前，罄(葉本無「罄」字，從明鈔本補。)力不能舉，但覺瓮中索索如蟹行聲。訖事，用八健卒負出門，皆云壓肩甚重，若各荷百斤者。瘞之竹園深坎下，宅至今平寧。(趙彥澤説。)
西津渡船
[編輯]紹興(明鈔本作「熙」。)元年三月，鎮江西津發橫船，已載四十四人，太半是茅山道人赴鶴會而回者。此外一丈夫，攜小兒，年十二三歲，不肯登舟，強拽(明鈔本多一「之」字。)使上，亦不聽。父怒擊其首，兒不得已，乃云：「待我説。」忽隨聲仆地，手足厥冷。父窮(明鈔本作「窘」。)急，扶掖叫呼。眾不肯俟，遂離岸。未到金山，大風作，舟沉洪波中，(葉本作「平沈洪波」，從明鈔本改。)並篙工凡四十六人皆死。兒奮身起，若睡覺，父喜，始問其故。曰：「恰見一船人盡是鬼，形狀可怖，所以不敢往。方欲説時，一鬼掩我口，便昏昏如夢，元無他也。」
會稽學生
[編輯]會稽張國□在郡庠，有同席某士，好浪遊，率以夜分踰垣出，五更復入，以為常。一夕，明當釋奠時，子夜卽歸，中途聞撝呵聲，退避簷廡。見四人，衣紫窄衫，卷腳襆頭，秉紅紗燭籠，夾列一婦人，着朱衣，無首，乘馬而來。生驚甚，望其去路，蓋同途也，隨至學前落斜數十步，馳入荒園。秉燭者立四旁，乘馬人居中央，作舞挽勢，良久而滅。歸以語同捨生，皆莫之信。明日，訪諸園，有一大井，問園夫：「此井有何異？」曰：「數日前，外間民女嫁人，歸母家，至井上浣衣，忽悶絕不省。舁歸壻家，喚巫者治之，曰犯井中伏屍女傷鬼。其法用紙畫紫衣四人，持燭(明鈔本作「炬」。)籠，剪乾紅紙作背子一領，具酒(明鈔本作「肴」。)飯燒祭之。聞昨夕事畢，三(明鈔本作「五」。)更後，女病良愈。」問女家所居，雲蕙蘭橋，正生所行路也。
段氏疫癘
[編輯]都昌薦壇段氏，素為富室。慶元二年，全家染疫，二子繼亡，婢僕多死，夫婦危篤(上二字明鈔本作「皆困篤」。)不能起。鄰里來視及供承湯粥者，亦皆(明鈔本無「皆」字。)傳染以死，雖至親莫敢窺其門。有(明鈔本多一「幼」字。)子年甫二十，在鄱陽蓮山院為行者，新買度牒為沙彌，(上七字葉本作「新買祠部牒，批剃往」，從明鈔本改。)聞家禍之酷，往省問。方至廳下，黑霧(明鈔本多「四塞」二字。)如(明鈔本多一「頹」字。)山，未敢卽入，退憩近寺。念父母危殆如此，為人子(明鈔本作「既為之子」。)豈可坐視，卽邀僧眾誦楞嚴呪而行。沙彌一步一拜，纔及門，妖霧如掃，進至中堂，坐少定，一巨蛇自病房出，羣僧驚懼，亟登高，斂足跏趺，朗誦經卷。未畢，蛇自舉首擊戶限數十，流血而斃。病人登時悉愈。人以為孝心所感。沙彌復歸蓮(葉本無「蓮」字，從明鈔本補。)山。去饒州八十里太陽埠(明鈔本作「步」。)地藏院行調方如海能為巫，見其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