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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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長史集
作者:張融 南齊

輯者:張溥
本作品收錄於《漢魏六朝百三家集

張長史集題詞[編輯]

吳郡張氏之盛,前有敷、演、鏡、暢,後有充、融、卷、稷。融字思光,孔德璋所謂外兄張長史也。張氏世理音辭,修儀範思,光獨詭越,驚人似一狂士,然孝親敬嫂,感德重義,人倫之際,何亹亹也!自序文章云:「不阡不陌,非途非路。」後有狀者,不如其善自狀也。《海賦》文辭詭激,欲前無木華,雖體致未諧,藩籬已判,傳詩絕少,落落如之。白雲清風,孤臺明月,想見其人,通源定本,直謂百聖同投,本末無異。周子長辨,倒兵乃已。彼生平談論,總無師法,白日發歌,鴻飛起悟,孤神獨逸,窺其意好,似慕北海與之同名,然謂天下有兩融又掉頭不受也。獠賊厲刃,高詠洛生,浮海大風,乾魚寄傲,天子賜衣,尚書趨拜,曾何足慕,具此天性,固思光文字所由出乎?

婁東張溥題

內文[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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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賦[編輯]

  蓋言之用也,情矣形乎,使天形寅內敷,情敷外寅者,言之業也。吾遠職荒官,將海得地,行關入浪,宿渚經波,傅懷樹觀,長滿朝夕,東西無里,南北如天,反覆懸烏,表裏菟色。壯哉水之奇也,奇哉水之壯也。故古人以之頌其所見,吾問翰而賦之焉。當其濟興絕感,豈覺人在我外。木生之作,君自君矣。

  分渾始地,判氣初天,作成萬物,為山為川。總川振會,導海飛門。爾其海之狀也、之相也,則窮區沒渚,萬里藏岸,控會河、濟,朝總江、漢。回混浩潰,巔倒發濤,浮天振遠,灌日飛高。摐撞則八紘摧聵,鼓怒則九紐折裂。𢶒長風以舉波,漷天地而為勢。𤄁澤涾洽,來往相𥩝。汩湥𣻷渤,𥥵石成窟,西衝虞淵之曲,東振湯谷之阿。若木於是乎倒覆,折扶桑而為渣。濩𤄶𣶯渾,涫𣷓碨雍,渤淬淪澊,灡淺壟嵸。湍轉則日月似驚,浪動而星河如覆。既烈太山與崑崙相壓而共潰,又盛雷車震漢破天以折轂。淃漣涴瀨,輾轉縱橫。揚珠起玉,流鏡飛明。

  是其回堆曲浦,幽關弱渚之形勢也。沙嶼相接,洲島相連。東西南北,如滿於天。梁禽楚獸,胡木漢草之所生焉。長風動路,深雲暗道之所經焉。苕苕蒂蒂,窅窅翳翳。晨烏宿於東隅,落河浪其西界。茫沆汴河,汩磈漫桓。旁踞委岳,橫竦危巒。重嶂岌岌,攢嶺聚立。嵂𥖚𡹇嶔,架石相陰。{⿱山陰}{⿱山隤}陁陁,橫出旁入。嵬嵬磊磊,若相追而下及。峯勢縱橫,岫形參錯。或如前而未進,乍非遷而已卻。

  天抗暉於東曲,日倒麗於西阿。嶺集雪以懷鏡,巖昭春而自華。江洚𣵁𣵁,漈巖拍嶺。觸山䃶石,汙𣽺𣽬況。碨泱𣽻𣶰,流柴磹𡵐。頓浪低波,𦷦䂭硄,折嶺挫峯,窂浪硠掊。朋山相㟷,萬里藹藹,極路天外。電戰雷奔,倒地相礚。獸門象逸,魚路鯨奔。水遽龍魄,陸振虎魂。卻瞻無後,向望無前。長尋高眺,唯水與天。若乃山橫蹴浪,風倒摧波。磊若驚山竭嶺以竦石,鬱若飛煙奔雲以振霞。連瑤光而交綵,接玉繩以通華。

  爾乎夜滿深霧,晝密長雲,高河滅景,萬里無文。山門幽暖,岫戶葐蒀。九天相掩,王地交氛。汪汪橫橫,沆沆浩浩。淬潰大人之表,泱蕩君子之外。風沫相排,日閉雲開。浪散波合,岳起山隤。

  若乃漉沙構白,熬波出素。積雪中春,飛霜暑路。爾其奇名出錄,詭物無書。高岸乳鳥,橫門產魚。則何㦬鱅鮨,𩹉魜𩻧䱻。哄日吐霞,吞河潄月。氣開地震,聲動天發。噴灑噦噫,流雨而揚雲。喬髗壯脊,架岳而飛墳。𨁗動崩五山之勢,瞷睔煥七曜之文。蟕𧔍瑁蛑,綺貝繡螺。玄珠互綵,綠紫相華。遊風秋瀨,泳景登春。伏鱗漬綵,昇魵洗文。

  若乃春代秋緒,歲去冬歸。柔風麗景,晴雲積暉。起龍塗於靈步,翔螭道之神飛。浮微雲之如瞢,落輕雨之依依。觸巧塗而䃭遠,抵欒木以激揚。浪相礡而起千狀,波獨湧乎驚萬容。蘋藻留映,荷芰提陰。扶容曼綵,秀遠華深。明藕移玉,清蓮代金。眄芬芳於遙渚,汎灼爍於長潯。浮艫雜軸,遊舶交艘。帷軒帳席,方遠連高。入驚波而箭絕,振排天之雄飆。越湯谷以逐景,渡虞淵以追月。徧萬里而無時,浹天地於揮忽。雕隼飛而未半,鯤龍趠而不逮。舟人未及復其喘,已周流宇宙之外矣。陰鳥陽禽,春毛秋羽。遠翅風遊,高翮雲舉。翔歸棲去,連陰日路。瀾漲波渚,陶玄浴素。長紘四斷,平表九絕。雉翥成霞,鴻飛起雪。合聲鳴侶,並翰翻羣。飛關溢繡,流浦照文。

  爾夫人微亮氣,小白如淋。涼空澄遠,層漢無陰。照天容於鮷渚,鏡河色於魦潯。括蓋餘以進廣,浸夏洲以洞深。形每驚而義維靜,跡有事而道無心。於是乎山海藏陰,雲塵入岫。天英徧華,日色盈秀。則若士神中,琴高道外。袖輕羽以衣風,逸玄裾於雲帶。筵秋月於源潮,帳春霞於秀瀨。曬蓬萊之靈岫,望方壺之妙闕。樹遏日以飛柯,嶺回峯以蹴月。空居無俗,素舘何塵。谷門風道,林路雲真。

  若乃幽崖𨹝𨺭,隈隩之窮,駿波虎浪之氣,激勢之所不攻。有卉有木,為灌為叢。路糅網雜,結葉相籠。通雲交拂,連韻共風。蕩洲礉岸,而千里若崩;衝崕沃島,其萬國如戰。振駿氣以擺雷,飛雄光以倒電。

  若夫增雲不氣,流風斂聲。瀾文復動,波色還驚。明月何遠,沙裏分星。至其積珍全遠,架寶諭深。瓊池玉壑,珠岫㻁岑。合日開夜,舒月解陰。珊瑚開繢,琉璃竦華。丹文錦色,雜照冰霞。洪洪潰潰,浴干日月。淹漢星墟,滲河天界。風何本而自生,雲無從而空滅。籠麗色以拂煙,鏡懸暉以照雪。

  爾乃方員去我,混然落情。氣暄而濁,化靜自清。心無終故不滯,志不敗而無成。既覆舟而載舟,固以死而以生。弘芻狗於人獸,導至本以充形。雖萬物之日用,諒何緯其何經。道湛天初,機茂形外。亡有所以而有,非膠有於生末。亡無所以而無,信無心以入太。不動動是使山嶽相崩,不聲聲故能天地交泰。行藏虛於用舍,應感亮於圓會。仁者見之謂之仁,達者見之謂之達。咶者幾於上善,吾信哉其為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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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豫章王嶷箋[編輯]

(朱謙之,吳郡錢塘人。父昭之假莽田側,為族人幼方所焚,謙之雖小,便哀戚如執䘮事,長不婚娶。永明中,手刅殺幼方,詣獄自繫時,嶷為郡刺史,別駕孔稚珪兼記室劉璡、司徒左西掾張融牋上嶷,嶷言之世祖,嘉其義,乃遣謙之隨曹虎西行。將發,幼方子惲於津陽門伺殺謙之,謙之之兄選之又刺殺惲,世祖曰:「此皆義事,不可問。」悉赦之。)

《禮》開報仇之典,以申孝義之情,法斷相殺之一,以表權時之制。謙之揮刃軒冕,既申私禮,繫以就死,又明公法。今仍殺之,則成當世罪人;宥而治之,即為盛朝孝子。殺一罪人,未足弘憲;活一孝子,實廣風德。張緒、陸澄,是其舊鄉,應具來繇。融等與謙之竝不相識,區區短見,深有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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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從叔永書[編輯]

融昔稱幼學,早訓家風,雖則不敏,率以成性。布衣葦席,弱年所安,簞食瓢飲,不覺不樂。但世業清貧,民生多待,榛栗棗修,女贄旣長,束帛禽鳥,男禮已偹。勉身就官,十年七仕,不欲代耕,何至此事。昔求三吳一丞,雖屢舛錯。今聞南康缺守,願得為之。融不知階級,階級亦可不知融,政以求丞不得,所以求郡,求郡不得,亦可復求丞。

與王僧䖍書[編輯]

融,天地之逸民也。進不辨貴,退不知賤,兀然造化,忽如草木。實以家貧累積,孤寡傷心,八姪俱孤,二弟頗弱,撫之而感,古人以悲。豈能山海陋祿,申融情累。阮籍愛東平土風,融亦欣晉平閑外。

與從弟瓌書[編輯]

昇明元年,劉彥節有異圖,弟遐為吳郡,潛相影響。齊高帝密令取遐,諸張世有豪氣,瓌率兵入郡,斬之。高帝即授瓌吳郡太守,融與瓌書。)

吳郡何晚、何須王反,聞之嗟驚,乃是阿兄。

答周顒書[編輯]

張融白:吾未能忘身,故有情身分外。既化極魂首,復為子弟留地,不欲使方寸舊都,日夜荒沒。平生所困,橫馗而草,所以製是門,律以律其門,非佛與道,門將何律?故告氣緩命,憑魄申陰,數感十應,通源定本,實欲足下發予奇意。果能翔牘起情,妙見正析,既赴所志,今為子言。

周之問曰:「《論》云:『致本則同』,請問何義是其所謂本乎?」答彼周曰:「夫性靈之謂性,能知者也;道德之為道,可知者也。能知而不知所可知,非能知之義;可知而不為能知所知,非夫可知矣。故知能知必赴於道,可知必知所赴。而下士雷情波照,鼓欲噪神,精明驅動,識用沈靄,所以倒心下灌,昭隔於道。至若伯陽,專氣致柔,停虛任魄,載營抱壹,居凝通靜。靜唯通也,則照無所沒,魄緒停虛,故融然自道。足下欲使伯陽不靜,寗可而得乎?使靜而不怕,道亦於何而可得。今既靜而兩神,神靜而道二,吾未之前聞也。故逗極所以一為性遊簡,且韻猖狂,曠不能復,行次戰思,定霸宇內,但敷生靈以竦志,庻足下罔象以捫珠。是以則帝屬五而神常一,皇有三而道無二。鳧乙之交定者,鴻乎?吾所以直其繩矣。」

周之問曰:「言道家者,豈不以二篇為主?言佛教者,亦應以般若為宗。二篇所䝿,義極虛無;般若所觀,照窮法性。虛無法性,其寂雖同;住寂之方,其旨則別。」答彼周曰:「法性雖以即色圖空,虛無誠乃有外張義,然環會其所中,足下當加以半思也。至夫遊無蕩思,心塵自拂,思以無蕩,一舉形上,是雖忘有,老如騫釋,然而有忘,釋不伐老。當其神地悠悠,精和坐廢,寂然以湛其神,遂通以沖其用。登其此地,吾不見釋家之與老氏,陟其此意,吾孰識老氏之與釋家,逗極之所以無二親情,故妙得其一矣。直以物感既分,應物難合,令萬象與視聽交錯,視聽與萬象相橫,著之既已深,卻之必方淺,所以苦下之翁,且藏即色,順其所有,不震其情,尊其所無,漸情其順,及物有潛去。人時欲無,既可西風晝舉而致,南精夕夢,漢魂中寐,不其可乎?若卿謂老氏不盡乎無,則非期於得意,若卿謂盡無而不盡有,得意復爽吾所期。卿若疑老氏盡有,而不亮以教,則釋家有盡,何以峻迹斯時?卿若以釋家時宜迹峻,其猶老氏,時峻此迹逗極之同,茲焉余意。

周之問曰:「《論》云:時殊故不同其風,是佛教之異於道也。世異故不一其義,是道言之乖於佛也。道佛兩殊, 非鳧則乙。」答彼周曰:「非鳧則乙,迹固然矣。迹固其然,吾不復答。但得其世異時殊,不宜異其所以之異。」

周之問曰:「未知高鑒,緣何識本?」答彼周曰:「綜識施本,已吐前牘。吾與老釋相識正如此,正復是目擊道斯存,卿欲必曲鞠其辭,吾不知更所以自訟。

周之問曰:「若猶取二教以位其本。恐戰獄方興,未能聽訟也。」答彼周曰:「得意有本。何至取教。」

周之問曰:「若雖因二教同測教源者,則此教之源,每沿教而見矣。」答彼周曰:「誠哉有是言。吾所以見道,未壹於佛,但吾之即此言,別有奇即耳。」

周之問曰:「自應鹿巾環杖,悠然自擊,儒墨誾誾,從來何諍?」答彼周曰:「虞芮二國之鬬田,非文王所知也。碎白玉以泯鬬,其別有尊者乎?況夜戰一鴻,妄巾鳧乙,斯自鹿巾之空負頭上,環杖之自誣掌中,吾安得了之哉?」

周之問曰:「苟合源共是,分迹雙非,則二迹之用宜均去取奚為翔集?所向勤務唯佛,專氣抱一,無謹於道乎?」答彼周曰:「應感多端,神情數廣。吾不翔翮於四果,卿尚無疑其集佛。吾不翔翮於五通,而於集道復何晦。且寶聖宜本,迹匪情急,矧吾已有所集,方復移其翔者邪?卿得其無二於兩楹,故不峻督其去取。」

周之問曰:「吾則心持釋訓,業愛儒言,未知足下雅意佛儒安在,為當本一末殊,為本末俱異邪?」答彼周曰:「吾乃自元混百聖,同投一極,而近論通源,儒不在議。足下今極其儒,當欲列儒圍道,故無屬垣耳隙,思潛師夜,以遂圖掩天城,恐難升之險,非子所躋,則吾見師之出,不見其入也。吾已謂百聖同所投,何容本末俱其異。更以瀝勢倒兵,恣卿智勇。吾之勇智,自縱橫湊出。」

周顒重答張長史書(並重問)[編輯]

周顒頓首。夫可以運寄情抱,非理何師。中外聲訓,登塗所奉,而使此中介分然,去畱無薄,是則怏怏失路,在我奚難。足下善欲言之,吾亦言之未已也。輒復往研,遲承來析。

《通源》曰:「法性雖以即色圖空,虛無誠乃有外張義,所以苦下之翁且藏即色,順其所有,不震其情,尊其所無,漸情其順。」周之問曰:「苦下之藏即色,信矣。斯言也,更恐有不及於即色,容自託以能藏,則能藏者廣,或不獨出於厲鄉耳。夫有之為有,物知其有,無之為無,人識其無。老氏之署有題無無出斯域,是吾三宗。鄙論所謂『取捨驅馳,夫有能越其度』者也。佛教所以義奪情靈,言詭聲律,葢謂即色非有,故擅絕於羣家耳。此塗未明,在老何續?但紛紛橫沸,皆由著有之家,因俗茲焉是患。既患由有滯,而有性未明,矯有之家,因崇無術。有性不明,雖則巨蔽,然違誰尚。靜涉累實微,是道家之所以有埤弘教,前白所謂『黃老實雄』者也,正何舊說皆云老不及聖。若如斯論,不得影響於釋宗矣。吾之位老不至乃然。大夫士應世,其體無方,或為儒林之宗,或為國師道士,斯經教之成說也。乃至宰官長者,咸託身相,何為老生,獨非一跡,但未知涉觀淺深,品位高下耳。此皆大明未啟,權接一方,日月出矣,爝火宜廢,無餘既說,眾權自寢。足下猶欲抗遺燎於日月之下,明此火與日月通源。既情崇於日月,又無侮於火本,未知此火本者,將為名乎?將或實哉?名而已邪?道本安在?若言欲實之,日月為實矣,斯則事盡於一,佛不知其道也。通源之旨,源與誰通?」

《通源》曰:「當其神地悠悠,精和坐廢。登其此地,吾不見釋家之與老氏,陟其此意,吾孰釋老氏之與釋家?」又曰:「今既靜而兩神,神靜而道二。吾未之前聞也。」又曰:「伯陽專氣致柔,停虛任魄,魄緒停虛,故融然自道也。」又曰:「心塵自拂,一舉形上。」周之問曰:「足下法性雖以即色圖空,虛無誠乃有外張義。」竊謂老釋重出,對分區野,其所境域,無過斯言。然則老氏之神地悠悠,自悠悠於有外;釋家之精和坐廢,每坐廢於色空。登老氏之地,則老異於釋涉;釋氏之意,則釋氏殊於老。神既靜而不兩,靜既兩而道二。足下未之前聞,吾則前聞之矣。苟然明魄緒停,虛是自虛,其所謂虛,融然自道,亦非吾所聞道。若夫心塵自拂,一舉形上,皆或未涉於大方,不敢以《通源》相和也。」

《通源》曰:「足下欲使伯陽不靜,寗可而得乎?使靜而不怕,道亦於何而不得。」周之問曰:「甚如來言,吾亦慮其未極也。此所謂得在於神靜,失在於物虛。若謂靜於其靜,非曰窮靜,魄於其魄,不雲盡魄。吾所許也,無所間然。」

《通源》曰:「若卿謂老氏不盡乎無,則非想期於得意。若卿謂盡無而不盡有,得意復爽吾所期。」周之問曰:「盡有盡無,非極莫備,知無知有,吾許其道家,唯非有非無之一地,道言不及耳。非有非無,三宗所蘊,倘贍餘慮,惟足下其眄之念,不使得意之相爽,移失於有歸耳。」

《通源》曰:「非鳧則乙,蹟固然矣。蹟固其然,吾不復答。」又曰:「吾與老釋相識正如此,正復是目擊道斯存。」又曰:「得意有本,何至取教。」又曰:「誠哉有是言!吾所以見道來,一於佛。」周之問曰:「足下之所目擊道存,得意有本,想法性之真義,是其此地乎?佛教有之,足下所取非所以,何至取教也?目擊之本,即在教跡,謂之鳧乙,則其鴻安漸哉?諸法真性,老無其旨,目擊高情,無存老蹟。旨蹟兩亡,索宗無所論,所謂無侮於道,本當無侮於何地哉?若謂探道家之跡,見其來一於佛者,則是真諦實義,沿文可見矣。將沿於《道章》而得之乎?為沿於《德篇》而遇之也?若兩無所沿,而玄德於方寸者,此自足下懷抱,與老釋而為三耳。或可獨樹一家,非老情之所敢逮也。」

《通源》曰:「虞芮二國之鬬田,非文王所知也。斯自鹿巾之空負頭上,環杖之自誣掌中,吾安能了之哉?」周之問曰:「足下謂苦下之,且藏即色,則虛空有闕矣。足下謂法性,以即色圖空,則法性為備矣。今有人於此,操環杖而言法性,鹿巾之士執虛無而來,誚曰:『爾不同我,吾與爾闕。』足下從容倚棘,聽斷於其間,曰:『皆不可也。謂其鹿巾空負於頭上,環杖自誣於掌中,以足下之精明特達,而判訟若斯,良虞芮之所以於邑也』。」《通源》曰:「吾不翔翮於四果,卿尚無疑其集佛,吾融不翔於五通,而於集道復何晦。」周之問曰:「足下不翔翮於四果,猶勤集於佛教;翮不翔於五通,何獨棄於道跡乎?理例不通,方為彼訴。」

《通源》曰:「當欲列儒圍道,故先屬垣隙。」周之問曰:「足下通源,唯道源不及儒,吾因疑其闕,是以相訪。但未知融然自道,唯道能,融將道之,融然,修儒可會邪?雖非義本,縱言宜及。相釋本多暇,幸惠餘音。」

(《弘明集》釋僧祐云:「余尋周、張難問,雖往復積巻,然兩家立意,理在初番,故略其後文,㫖存義本。」)

與周顒論釋法寵書[編輯]

(法寵姓馮,南陽冠軍人,寓海鹽,納妻半年,捨家住興皇寺,從道猛曇濟,學成實論,融與顒書稱之。)

古人遺族,故留兒女。法寵法師絶塵如棄唾,若斯之志,大矣!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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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論[編輯]

吾門世供佛舅氏奉道。道也與佛,逗極無二。寂然不動,致本則同,感而遂通,達跡成異。其猶樂之不沿不隔,五帝之祕,禮之不襲三皇之聖。豈三與此皆殊時故不同其風,異世故不一其義,安可輒駕庸愚,誣誷神極,吾見道士與道人戰儒墨,道人與道士獄是非。昔有鴻飛天道,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以為乙。人自楚越耳,鴻常一鴻乎!夫澄本雖一,吾自俱宗其本;鴻跡既分,吾已翔其所集。汝可專遵於佛迹,而無侮於道本。書於二何、兩孔、周剡山茨。

《少子致書諸遊生者》曰:「張融白鳥哀鳴於將死,人善言於就暮。頃既病盛生衰,此亦魂畱幾氣。況驚舟失柂於空壑,山足無絆於澤中,故視陰之間,雖寸每遽,不縫不徙也。欲使魄後餘意,繩墨弟姪,故為門律數感,其一章《通源》二道,今奏諸賢,以為何若?」

周顒難張長史門論書(並問)[編輯]

(顒於鍾山立山茨精舍,與張融遇,輙以玄言相滯,彌日不解。)

《周剡山茨歸書少子》曰:周顒頓首,懋製來班,承復峻其門,則參子無踞,誠不待獎。敬尋同本,有測高心,雖神道所歸,吾知其主,然自釋之外,儒綱為弘,過此而能與仲尼相若者,黃老實雄也。其教流漸,非無邪弊,素樸之本,義有可崇。吾取捨舊懷,粗有涇渭,與奪之際,不至朱紫,但蓄積懷抱,未及厝言耳。途軌乖順,不可謬同異之聞文,宜有歸。辨來旨謂致本則同,似非吾所謂同;時殊風異,又非吾所謂異也。久欲此中微舉條裁,幸因雅趣,試共極言,且略如左,遲聞深況。

《通源》曰:「道也與佛逗極無二,寂然不動,致本則同。感而遂通,達跡誠異。」周之問曰:「論云:『致本則同』,請問何義是其所謂本乎?言道家者豈不以二篇為主?言佛教者,亦應以般若為宗。二篇所貴,義極虛無;般若所觀,照窮法性。虛無法性,其寂雖同;住寂之方,其旨則別。《論》所謂『逗極無二』者,為逗極極於虛無,當無二於法性邪?將二塗之外,更有異本。儻虛無法性,其趣不殊乎?若有異本,思告異本之情;如其不殊,願聞不殊之說。」

《通源》曰:「殊時故不同其風,異世故不一其義。吾見道士與道人戰儒墨,道人與道士獄是非。昔有鴻飛天道,積遠難亮,越人以為鳧,楚人以為乙。人自楚越耳,鴻常一鴻乎。夫澄本雖一,吾自俱宗其本,鴻跡既分,吾已翔其所集。周之問曰:「《論》云:『時殊故不同其風,是佛教之異於道也;世異故不一其義,是道言之乖於佛也。』道佛兩殊,非鳧則乙。唯足下所宗之本,一物為鴻耳。驅馳佛道,無免二乖。未知高鑒,緣何識本,輕而宗之,其有旨乎?若猶取二教以位其本,恐戰獄方興,未能聽訟也。若雖因二教同測教源者,則此教之源每沿教而見矣。自應鹿巾環杖,悠然目擊,儒墨誾誾,從來何諍?苟合源共是,分跡雙非,則二跡之用,宜均去取,奚為翔集?所向勤務唯佛,專氣抱一,無謹於道乎。言精旨遠,企聞後要。」

《通源》曰:「汝可專遵於佛跡而無侮於道本。」周之問曰:「足下專遵佛跡無侮道本,吾則心持釋訓業愛儒言。未知足下雅意佛儒安在?為當本一末殊為本末俱異邪。既欲精探彼我方相究涉,理類所關,不得無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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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律自序[編輯]

吾文章之體,多為世人所驚。汝可師耳以心,不可使耳為心師也。夫文豈有常體,但以有體為常,政當使常有其體。丈夫當刪《詩》、《書》,制《禮》、《樂》,何至因循寄人籬下。且中代之文,道體闕變,尺寸相資,彌縫舊物。吾之文章,體亦何異,何嘗顛溫涼而錯寒暑,綜哀樂而橫歌哭哉?政以屬辭多出,比事不羈,不阡不陌,非途非路耳。然其傳音振逸,鳴節竦韻,或當未極,亦已極其所矣。汝若復別得體者,吾不拘也。吾義亦如文,造次乘我,顛沛非物,吾無師無友,不文不句,頗有孤神獨逸耳。義之為用,將使性入清波,塵洗猶沐,無得釣聲同利,舉價如高,俾是道塲,險成軍路。吾昔嗜僧言,多肆法辯,此盡遊乎言笑,而汝等無幸。又云:「人生之口,正可論道說義。惟飲與食,此外如樹網焉。」吾每以不爾為恨,爾曹當振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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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卒戒子[編輯]

手澤存焉,父書不讀,況文音情,婉在其韻。吾意不然,別遺爾音。吾文體英,絶變而屢竒,既不能逺至漢魏,故無取嗟晉宋,豈吾天挺,葢不隤家聲。汝若不看父祖之意,欲汝見也,可號哭而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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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歌[編輯]

《序》曰:「懸象著明,莫大於日月。」而彼日月不能不謝,固知無凖,衰為盛之終,盛為衰之始。故為《白日歌》。

白日白日,舒天昭暉。
數窮則盡,盛滿則衰。

蕭史曲[編輯]

引響猶天外,吟聲似地中。
戴勝噪落景,龍歕清霄風。

憂且吟[編輯]

鳴琴當春夜,春夜當鳴琴。
羈人不及樂,何似千里心。

別詩[編輯]

白日山上盡  清風松下歇
欲識離人  孤臺見明月

附錄[編輯]

本傳[編輯]

本南北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遠遠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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