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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第190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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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一百八十九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一百九十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一百九十一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一百九十卷目錄

 登極部彙考十六

  唐一高祖武德一則

皇極典第一百九十卷

登極部彙考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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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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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德元年五月甲子以唐王受隋禪即皇帝位按唐書高祖本紀高祖諱淵字叔德姓李氏隴西成紀人也其七世祖暠當晉末據秦涼以自王是為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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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昭王。暠生歆,歆為沮渠蒙遜所滅。歆生重耳,魏弘 農太守。重耳生熙,金門鎮將戍於武川,因留家焉。熙 生天賜,為幢主。天賜生虎,西魏時賜姓大野氏,官至 太尉,與李弼等八人佐周代魏有功,皆為柱國,號「八 柱國家。」周閔帝受魏禪,虎已卒,乃追錄其功,封唐國 公,諡曰襄。襄公生昺,襲封唐公,隋安州總管、柱國大 將軍。卒,諡曰仁。仁公。生高祖於長安,體有三乳,性寬 仁,襲封唐公。隋文帝獨孤皇后,高祖之從母也,以故 文帝與高祖相親愛。文帝相用,復高祖姓李氏,以為 千牛備身。事隋譙、隴二州刺史。大業中,歷岐州刺史, 滎陽樓煩二郡太守,召為殿內少監、衛尉少卿。煬帝 征遼東,遣高祖督運糧於懷遠鎮。楊元感將反,其兄 弟從征遼者皆逃歸,高祖先覺以聞,煬帝遽班師,以 高祖為弘化留守以禦元感,詔關右諸郡兵皆受高 祖節度。是時隋政荒,天下大亂,煬帝多以猜忌,殺戮 大臣。嘗以事召高祖,高祖遇疾,不時謁。高祖有甥王 氏在後宮,煬帝問之,王氏對以疾。煬帝曰:「可得死否?」 高祖聞之益懼,因縱「酒納賂」以自晦。十一年,拜山西、 河東慰撫大使,擊龍門賊馬端兒,射七十發皆中,賊 敗去,而斂其屍以築京觀,盡得其箭於其屍。又擊絳 州賊柴保昌,降其眾數萬人。突厥犯塞,高祖與馬邑 太守王仁恭擊之,隋兵少,不敵。高祖選精騎二千為 遊軍,居處飲食隨水草如突厥,而射獵馳騁,示以閒 暇。別選善射者,伏為奇兵。敵見高祖,疑不敢戰,高祖 乘而擊之,突厥敗走。十三年,拜太原留守,擊高陽、歷 山飛賊甄翟兒於西河,破之。是時煬帝南遊江都,天 下盜起,高祖子世民知隋必亡,陰結豪傑,招納亡命, 與晉陽令劉文靜謀舉大事。計已決而高祖未之知, 欲以情告,懼不見聽。高祖留守太原,領晉陽宮監,而 所善客裴寂為副監。世民陰與寂謀,寂因選晉陽宮 人私侍高祖。高祖過寂飲酒,酒酣從容,寂具以大事 告之,高祖大驚。寂曰:「正為宮人奉公,事發當誅,為此 耳。」世民因亦入白其事,高祖初陽不許,欲執世民送 官,已而許之,曰:「吾愛汝,豈忍告汝邪!」然未有以發。而 所在盜賊益多,突厥數犯邊,高祖兵出無功。煬帝遣 使者執高祖詣江都,高祖大懼。世民曰:「事急矣,可舉 事。」已而煬帝復馳使者,赦止高祖,其事遂已。是時劉 武周起馬邑,林士弘起豫章,劉元進起晉安,皆稱皇 帝。朱粲起南陽,號楚帝;李子通起海陵,號楚王;邵江 海據岐州,號新平王;薛舉起金城,號西秦霸王;郭子 和起榆林,號永樂王;竇建德起河間,號長樂王;王須 拔起恆定,號漫天王;汪華起新安;杜伏威起淮南,皆 號「吳王」;李密起鞏,號魏公;王德仁起鄴,號太公;左才 相起齊郡,號博山公;羅藝據幽州,左難當據涇,馮盎 據高、羅,皆號總管。梁師都據朔方,號大丞相;孟海公 據曹州,號錄事;周文舉據淮揚,號「柳葉軍」;高開道據 北平,張長愻據五原,周洮據上洛,楊士林據山南,徐 圓朗據兗州,楊仲達據豫州,張善相據伊汝,王要漢 據汴州,時德叡據尉氏,李義滿據平陵,綦公順據青 萊,淳于難據文登,徐師順據任城,蔣弘度據東海,王 薄據齊郡,蔣善合據鄆州,田留安據章丘,張青特據 濟北,臧君相據海州,殷恭邃據舒州,周法明據永安, 苗海潮據永嘉,梅知巖據宣城,鄧文進據廣州,俚酋 楊世略據循、潮,冉安昌據巴東,甯長真據鬱林,其別 號諸盜,往往屯聚山澤。而劉武周攻汾陽宮,高祖乃 集將吏告曰:「今吾為留守,而賊據離宮,縱賊不誅,罪 當死,然出兵必待報。今江都隔遠,後期奈何?」將吏皆 曰:「國家之利,可專者公也。」高祖曰:「善。」乃募兵,旬日間 得眾一萬副。留守虎賁郎將王威、虎牙郎將高君雅 見兵大集,疑有變謀,因禱雨晉祠,以圖高祖。高祖覺 之,乃陰為備。五月甲子,高祖及威、君雅視事,開陽府 司馬劉政會告威、君雅反,即坐上執之。丙寅,突厥犯 邊,高祖令軍中曰:「人告威君雅召突厥,今其果然。」遂 殺之以起兵。遣劉文靜使突厥,約連和。六月,己卯,傳 檄諸郡稱義兵,開大將軍府,置三軍,以子建成為隴

西公,左領軍大都督,左軍隸焉;世民為燉煌公,右領
考證
軍大都督,右軍隸焉;元吉為姑臧公,中軍隸焉;裴寂

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石艾縣長殷開山為掾,劉政 會為屬;長孫順德、王長諧、劉弘基、竇琮為統軍,開倉 庫,賑窮乏。七月壬子,高祖杖白旂誓眾於野,有兵三 萬。以元吉為太原留守。癸丑,發太原。甲寅,遣將張綸 徇下離石、龍泉、文城三郡。丙辰,次靈石,營於賈胡堡。 隋虎牙郎將宋老生屯於霍邑,以拒義師。丙寅,隋鷹 揚府司馬李軌起武威,號「大涼王。」八月辛巳,敗宋老 生於霍邑。丙戌,下臨汾郡。辛卯,克絳郡。癸巳,次龍門, 突厥來助。隋驍衛大將軍屈突通守河東,絕津梁。壬 寅,馮翊賊孫華、土門賊白元度皆具舟以來逆。九月 戊午,高祖領太尉,加置僚佐,以少牢祀河,乃濟。甲子, 次長春宮。丙寅,隴西公建成、劉文靜屯永豐倉,守潼 關。燉煌公世民自渭北徇三輔。從父弟神通起兵於 鄠。柴「氏婦,高祖女也,亦起兵於司竹」,皆與世民會。「郿 賊丘師利、李仲文、盩厔賊何潘仁、向善思,宜君賊劉 炅等」皆來降,因略定鄠、杜。壬申,高祖次馮翊。乙亥,燉 煌公世民屯阿城,隴西公建成自新豐趨霸上。丙子, 高祖自下邽以西,所經隋行宮苑籞悉罷之,出宮女 還其家。十月辛巳,次長樂宮,有眾二十萬。隋留守衛 文昇等奉代王侑守京城。高祖遣使諭之,不報,乃圍 城。下令曰:「犯隋七廟及宗室者,罪三族。」丙申,隋羅山 令蕭銑自號梁公。十一月丙辰,克京城。命主符郎宋 公弼收圖籍,《約法》十二條,殺人、劫盜、背軍叛者死。癸 亥,遙尊隋帝為太上皇,立代王為皇帝,大赦,改元義 寧。甲子,高祖入京師,至朝堂,望闕而拜。隋帝授高祖 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大丞相、錄尚書 事,進封唐王。以武德殿為丞相府,下教曰:「令視事於 虔化門。」十二月,癸未,隋帝贈唐襄公為景王,仁公為 元王;夫人竇氏為唐國妃,諡曰穆。以建成為唐國世 子,世民為唐國內史。徙封秦國公元吉為齊國公。丞 相府置長史、司錄以下官。趙郡公孝恭徇山南。甲辰, 雲陽令詹俊徇巴蜀。二年正月丁未,隋帝詔唐王「劍 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後羽葆鼓吹。」戊午, 周洮降。戊辰,世子建成為左元帥,秦國公世民為右 元帥,徇地東都。二月己卯,太常卿鄭元璹定樊、鄧,使 者馬元規循荊、襄。三月己酉,齊國公元吉為太原道 行軍元帥。乙卯,世民徙封趙國公。丙辰,隋右屯衛將 軍宇文化及弒太上皇於江都,立秦王浩為皇帝。吳 興郡守沈法興據丹陽,自稱江南道總管。樂安人盧 祖尚據光州,自稱刺史。戊辰,隋帝進唐王位相國,總 百揆,備九錫。唐國置丞相等官,立四廟。四月己卯,張 長愻降。五月乙巳,隋帝「命唐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 旌旗,出警入蹕。甲寅,王德仁降。戊午,隋帝遜於位,以 刑部尚書蕭造、司農少卿裴之隱奉皇帝璽紱於唐 王,三讓乃受。武德元年五月甲子,即皇帝位於太極 殿,命蕭造兼太尉,告於南郊,大赦,改元。「賜百官庶人 爵一級,義師所過,給復三年,其餘給復一年。」

按《創業起居注》,初,帝自衛尉卿轉右驍衛將軍,奉詔 為太原道安撫大使,郡文武官治能不稱職者,並委 帝黜陟選補焉。河東已來兵馬,仍令帝徵發討捕所 部盜賊。隋大業十二年,煬帝之幸樓煩時也。帝以太 原黎庶,陶唐舊民,奉使安撫,不踰本封,因私喜此行, 以為天授,所經之處,示以寬仁,賢智歸心,有如影響。 煬帝自樓煩遠至鴈門,為突厥始畢所圍,事甚平。城 之急,賴太原兵馬及帝所徵兵聲勢繼進,故得解圍。 僅而獲免,遂向東都,仍幸江都宮。以帝地居外戚,赴 難應機,乃詔帝率太原部兵馬,與馬邑郡守王仁恭 北備邊。朔嘗與突厥相遇,帝擊大破之,突厥收其所 部,不敢南入。時有賊帥王漫天別黨眾逾數萬,自號 《歷山飛》,結營於太原之南境上黨西河,京都道路斷 絕。煬帝後十三年,敕帝為太原留守,仍遣獸賁郎將 王威、獸牙郎將高君雅為副。帝遂私竊喜甚,而謂第 二子秦王等曰:「唐固吾國,太原即其地焉。今我來斯, 是為天與。與而不取,禍將斯及。然《歷山飛》不破,突厥 不和,無以經邦濟時也。」既而《歷山飛》眾數不少,劫掠 多年,巧於攻城,勇於力戰。南侵上黨,已破將軍慕容 將軍羅侯之兵;北寇太原,又斬將軍潘長文首。頻勝 兩將,所向無前。於是帝率王威等及河東、太原兵馬 往討之,於河西雀鼠谷口與賊相遇,帝所向摧陷,斬 級獲生,不可勝數。而餘賊黨老幼男女數萬人,並來 降附。於是郡境無虞,年穀豐稔,感帝恩德,若亢陽之 逢膏雨焉。後突厥知帝已還太原,仁恭獨留無援,數 侵馬邑。帝遣副留守高君雅將兵與仁恭併力拒之。 仁恭等違帝指蹤,遂為突厥所敗。既而隋主遠聞,以 帝與仁恭不時捕寇,縱為邊患,遂遣司直馳驛繫帝 而斬仁恭。帝自以姓名著於《圖籙》。太原王者所在,慮 被猜忌,因而禍及,頗有所晦。時皇太子在河東,獨有 秦王侍側耳。謂王曰:「隋曆將盡,吾家繼膺符命。不早 起兵者,顧爾兄弟未集耳。今遭羑里之厄,爾昆季須 會盟津之師,不得同受孥戮,家破身亡,為英雄所笑王泣而啟帝曰:「芒碭山澤,是處容人,請同漢祖,以觀 時變。」帝曰:「今遇時來,逢茲錮縶,雖睹機變,何能為也。 然天命有在,吾應會昌,未必不以此相啟。今吾勵謹, 當敬天之誡,以卜興亡。自天祐吾,彼焉能害天必亡 我,何所逃刑。」爾後數日,果有詔使馳驛而至,釋帝而 免仁恭各依舊檢校所部。煬帝之幸江都也,所在路 絕,兵馬討掩,來往不通信使,行人無能自達。惟有使 自江都至於太原,不逢劫掠,依程而至,眾咸異焉。初, 使以夜至太原,溫顏將宿於城西門樓上,首先見之, 喜其靈速報兄彥弘,馳以啟帝。帝時方臥,聞而驚起, 執彥弘手而笑曰:「此後餘年,實為天假。」退謂秦王曰: 「吾聞惟神也,不行而至,不疾而速。此使之行,可謂神 也。天其以此使促,吾當見機而作。」雄斷英謨,從此遂 定。帝素懷濟世之略,有經綸天下之心,接待人倫,不 限貴賤,一面相遇,十數年不忘;山川衝要,一覽便憶, 遠近承風,咸思託附。仍命皇太子於河東潛結英俊, 秦王於晉陽密招豪友。太子及王,俱稟聖略,傾財賑 施,卑身下士。逮乎鬻繒博徒,監門廝養,一技可稱,一 藝可取,與之抗禮,未嘗雲倦。故得士庶之心,無不至 者。十三年,歲在丁亥,正月丙子夜,晉陽宮西北有光, 夜明,自地屬天,若大燒火,飛焰炎赫,正當城西龍山 上,直指西南,極望竟天。俄而山上當童子寺,左右有 紫氣如虹,橫絕火中,上衝北斗,自一更至三更而滅。 城上守更人咸見而莫能辨之,皆不敢道。大業初,帝 為樓煩郡守時,有望氣者雲西北乾門有天子氣,連 太原甚盛。故隋主於樓煩置宮,以其地當東都西北, 因過太原,取道龍山,觀風俗行幸以厭之雲。後又拜 代王為郡守以厭之。二月,己丑,馬邑軍人劉武周殺 太守王仁恭,據其郡而自稱天子,國號定楊。帝聞而 歎曰:「頃來群盜遍於天下,攻略郡縣,未有自謂王侯 者焉。而武周豎子,生於塞上,一朝欻起,輕竊大名,可 謂陳涉、狐鳴為沛公驅除者也。」三月,丁卯,武周南破 樓煩郡,進據汾源宮。帝謂官僚曰:「兵可戒嚴,城可守 備,糧可賑給,三者當今廢一不可。」乃以王威兼任太 原郡丞,為人清恕,令與晉陽宮監裴寂相知,檢校倉 糧,賑給軍戶口。高君雅當守高陽,得無失脫,遣巡行 城池及捍禦器械,以兵馬鎧仗、戰守事機,召募勸賞, 軍民徵發,皆須決於帝。太原左近,聞帝部分募兵備 邊,所在影赴,旬日之頃,少長得數千人。兵司總帳以 聞,請安營處。帝指興國寺曰:「勤王之師,不謀而至,此 其興國者焉,宜於此寺安處。」恐威雅猜覺,亦不之閱 問,私謂秦王等曰:「紀綱三千,足成霸業,處之興國,可 謂嘉名。」仍遣密使往蒲州催追皇太子等。是月也,朔 方郡人梁師都又殺郡官而稱天子。初,帝遣獸牙郎 將高君雅與馬邑守王仁恭防遏突厥,雅違帝旨,失 利而還。帝恐煬帝有責,便欲據法繩雅。雅是煬帝舊 左右,慮被猜嫌,忍而弗問。雅性庸佷,不知慚屈,帝甚 得太原內外人心,瞻仰龍顏,疑有異志,每與王威密 伺帝隙。有鄉長劉龍者,晉陽之富人也,先與宮監裴 寂引之謁帝,帝雖知其微細,亦接待之以招客。君雅 又與龍相善,龍感帝恩眄,竊知雅等密意,具以啟聞。 帝謂龍曰:「此輩下愚,闇於時事,同惡違眾,必自斃也。 然卿能相報,深有至誠。幸勿有多言,我為之所。」夏五 月,癸亥夜,帝遣長孫順德、趙文恪等率興國寺所集 兵五百人,總取秦王部分,伏於晉陽宮城東門之左 以自備。甲子旦,命晉陽縣令劉文靜導開陽府司馬 劉正會辭告高君雅、王威等與北蕃私通,引突厥南 寇。帝集文武官僚,收威等繫獄。丙寅,而突厥數萬騎 抄逼太原,入自羅郭北門,取東門而出。帝分命裴寂、 文靜等守備,諸門並令大開,不得輒閉,而城上不張 旗幟,守城之人不許一人外看,亦不得高聲示以不 測。突厥夜遁。帝手疏《與突厥書》曰:「何所聞而來,何所 見而去?自去自來,豈非天所為也?我知天意,故不遣 追;汝知天意,亦須同我。當今隋國喪亂,蒼生困窮,若 不救濟,總為上天所責。我今大舉義兵,欲寧天下,遠 迎主上,還共突厥和親,更似開皇之時,豈非好事!且 今日陛下雖失可汗之意,可汗寧忘高祖之恩也?若 能從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 必以路遠,不能深入,見與和通,坐受寶玩,不勞兵馬, 亦任可汗一二便宜,任量取中。遣使者馳驛送」啟。始 畢,得書大喜。其部達官等曰:「唐公自作天子,我則從 行,覓大勳賞,不避時熱。」即以此意作書報帝。帝開書 歎息久之,曰:「非有天命,寧豈如此?但孤為人臣須盡 節,主憂臣辱,當未立功。欲舉義兵,欲戴王室,大名自 署,長惡無君,可謂階亂之人,非復尊隋之事。本慮兵 行以後,突厥南侵,屈節連和,以安居者。不謂今日所 報,更相要逼,乍可絕好,無從所勸。」突厥之報帝書也, 謂使人曰:「唐公若從我語,即宜急報,我遣大達官往 取進止。」官僚等以帝辭色懍然,莫敢咨諫。興國寺兵 知帝未從突厥所請,往往偶語曰:「公若更不從突厥, 我亦不能從公。」裴寂、劉文靜等知此議,以狀啟聞。帝作色曰:「公等並是隋臣,方來共事,以此勸孤,臣節安 在!」裴寂等對曰:「儻使伊、呂得盡誠於桀、紂,即不為湯、 武之臣;寂等改以事君,不敢拘於小節。」帝曰:「事不師 古,鮮能克成。諸賢宜更三思,以謀其次。」六月,己卯,太 子與齊王至自河東,帝懽甚,裴寂等乃因太子、秦王 等入啟,請依伊尹放太甲,霍光廢昌邑故事,廢皇帝 「而立代王,興義兵以檄郡縣,改旗幟以示突厥,師出 有名,以輯中外。」帝曰:「如此所作,可謂掩耳盜鐘。事機 相迫,不得不爾。雖失意於後主,幸未負於先帝。眾議 既同,孤何能易。所恨元首叢脞,股肱墮哉。」欷歔不得 已,裴寂等曰:「文皇傳嗣,後主假權,楊素亡國喪家,其 來漸矣。民怨神怒,降茲禍亂,致天之罰,理亦其宜。」於 是遣使以眾議馳報突厥,始畢依旨。即遣其柱國康 鞘利、級失熱寒特勤達官等送馬千匹來太原交市, 仍許遣兵送帝往西京,多少惟命。康鞘利將至,軍司 以兵起甲子之日,又《符讖》尚白,請建武王所執白旗, 以示突厥。帝曰:「誅紂之旗,牧野臨時所仗,未入西郊, 無容預執,宜兼以絳」雜半續之。諸軍槊旛皆放此。營 壁城壘,幡旗四合,赤白相映若花園。開皇初,太原童 謠云:「法律存,道德在,白旗,天子出東海。」常亦云:「白衣 天子。」故隋主恆服白衣,每向江都,擬於東海。常修律 令,筆削不停,並以綵畫五級木壇,自隨以事道。又有 《桃李子歌》曰:「桃李子,莫浪語。黃鵠繞山飛,宛轉花園 裏。」案李為國姓,桃當作陶,若言陶唐也。配李而言,故 雲桃花園宛轉屬旌幡,汾晉老幼,謳歌在耳,忽睹靈 驗,不勝懽躍。帝每顧旗幡,笑而言曰:「花園可爾,不知 黃鵠如何?吾當一舉千里,以符冥讖。」自爾已後,義兵 日有千餘集焉。二旬之間,眾得數萬。裴寂等啟曰:「義 軍漸大,宜有司存,官僚所統,須有肄屬。」帝曰:「布衣之 士,或假名竊位。孤實將軍,居唐大宇,近捨於此,更欲 何求!」裴寂等請進位大將軍,以隆府號,不乖古今,權 藉威名。帝曰:「卿以二立相期,欲孤為霍光之任。威在 將軍,何關大也!必須仍舊,亦任加之。署置府僚長史 已下,功次取之,量能受職。」裴寂等又請置諸軍並兵 士等總號。帝曰:「諸侯三軍,《春秋》所許。孤今霸業,差擬 晉文,可作三軍,分置左右,謀簡統帥,妙選其人。諸軍 既是義兵,還可呼為義士。昔周武克殷,義士非其薄 德,況今未有所克,敢忘義士者乎?」太原遼山縣令高 斌廉,拒不從命,仍遣使間行往江都,奏帝舉兵。煬帝 惡李氏據有太原,聞而甚懼,乃敕東都、西京嚴為備 禦,西河不時送款。帝曰:「遼山守株,未足為慮。西河繞 山之路,當吾行道,不得留之。」六月甲申,乃命大郎、二 郎率眾取之,除程命齎三日之糧。時文武官人並未 署置軍中,以次第呼太子、秦王為大郎、二郎焉。臨行, 帝語二兒曰:「爾等少年,未之更事,先以此郡觀爾所 為,人具爾瞻,咸宜勉力。」大郎、二郎跪而對曰:「兒等早 蒙弘訓,稟教義方,奉以周旋,不敢失墜。家國之事,忠 孝在焉。故從嚴令,事須稱旨,如或有違,請先軍法。」帝 曰:「爾曹能爾,吾復何憂?」於時義師初會,未經講閱,大 郎等慮其不攻,以軍法為言。三軍聞者,人皆自肅。兵 向西河,大郎、二郎在路,一同義士,等其甘苦,齊其休 息。風塵警急,身即前行。民間近道果菜已上,非買不 食。義士有竊取者,即遣求主為還價,亦不詰所竊之 人。路左有長老,或進蔬食壺漿者,重傷其意,非其所 見,軍人等同分,未嘗獨受。如有牛酒饋遺,案輿來者, 勞而遣之,曰:「此隋法也,吾不敢頗慮前人有限。」遂為 終日不食以謝之。於是將士見而感悅,人百其勇。至 西河城下,大郎、二郎不甲,親往喻之,城外欲入城人 無問男女小大,並皆放入城內。既見義軍寬容,至此 咸思奔赴。唯有郡丞高德儒,執迷不反,己丑以兵臨 之,飛梯纔進,眾皆爭上。郡司法書佐朱知瑾等,從城 上引兵而入,執德儒以送軍門。德儒即隋之見鸞人 也。大郎二郎等數之曰:「卿逢野鳥,謬道見鸞,佞惑隋 侯以為祥瑞,趙高指鹿為馬,何相似哉!義兵今獎王 室,理無不殺趙高之輩,仍命斬焉。自外不戮一人,秋 毫不犯。」往還九日,西河遂定師歸。帝聞喜曰:「以此用 兵,天下橫行可也。」是日,即定入關之策。癸巳,以世子 為隴西公,為左領軍大都督,左三統軍等隸焉;二郎 為燉煌公,為右領軍大都督,右三統軍等隸焉。世子 乃為太原郡守,命裴寂、劉文靜為大將軍府長史、司 馬,以殷開山、劉正會、溫大雅、唐儉、權弘壽、盧階、思德 平、武士彠等為掾屬、記室、參左等官,以鷹揚王長階、 姜寶誼、揚毛、京兆長孫順德、竇琮、劉弘基等分為左 右統軍、副統軍,自外文武職員,隨才銓用。其平旦,有 僧俗姓李氏,獲白雀而獻之。至日未時,又有白雀來 止帝牙前樹上,左右復捕獲焉。明旦,有紫雲見於天, 當帝所坐處,移時不去。既而欲散,變為五色,皆若龍 獸之象。如此三朝,百姓咸見。文武謁賀,帝皆抑而不 受。丙申,突厥柱國康鞘利等並馬而至,舍之於城東 興國元壇。丁酉,帝引康鞘利等禮見於晉陽宮東門 之側,舍,受始畢所送書信,帝為貌恭,厚加饗賄。鞘利等大悅,退相謂曰:「唐公見我能屈意敬人者,人皆敬 愛。天下敬愛,必為人主。我等見之,人不覺自敬。」從此 以後,帝每見鞘利等,愈加敬畏。其馬千匹,唯市好者 而取其半。已而高陽郡靈壽賊帥《郄士陵》以其黨數 千人款附,即授鎮東將軍,封燕郡公,仍置「鎮東府,具 補僚屬,以招撫山東郡縣。」乙巳,康鞘利等還蕃,乃命 司馬劉文靜報,使並取其兵。秋七月壬子,以四郎元 吉為太原郡守,留守晉陽宮,文武後事並委焉。義師 欲西入關,移營於武德南。癸丑,將引帝立軍門,仗白 旗大號誓眾。帝性簡質大度,豁如前代,自矜遠嫌之 事,皆以恕實行之,不為欺紿,自然反經合義,妙盡機 權。其義士等各以名到先後為次第,汎加宣惠、綏德 二尉官。帝謂行之等曰:「吾未特為此官,示宣行惠,知 綏撫以德,使遠者知有徵無戰,見我心焉。」是夕,次於 清源,牧馬置營,皆據高險,老弱樵採,丁壯休息,虞候 覘守之地,飛鳥不通,勿論人也。帝乃將世子及敦煌 公等率家僮十數,巡行營幕次,比器仗精粗,坐臥飲 食,糧稟升斗,馬驢饑飽,逮乎僕隸,皆親閱之。如有不 周,即令從人藉助,亦不責所屬典司。顧謂二兒曰:「天 下神器,聖人大寶,非符命所屬。大功濟世,不可妄居。 所以納揆試艱虞,登帝位,櫛風沐雨,夏會諸侯,自時 厥後,膺圖甚眾,啟基創業,未有無功而得帝王者也。 吾生自公宮,長於貴戚,牧州典郡,少年所為。晏樂從 容,懽娛事極。饑寒賤役,見而未經;險阻艱難,聞而不 冒。在茲行也,並欲備嘗,如弗躬親,恐違天旨。爾等從 吾,勿欲懈怠。今欲不言而治,故無所尤。庶愚者悅我 寬容,智者慚而改過。」世子及敦煌公請曰:「經綸機務, 一日萬端,取決英謨,四方輻輳,麾下驅馳,兒等承之。 自餘常事,請付司存,巨細以聞,恐疲神思。」又慮將佐 等不被委任,頗以自疑。帝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遠 近不附,爵賞不行,吾之責也;摧鋒蹈刃,斬將搴旗,爾 之務也;深溝高壘,談笑從容,將吏之逸也。吾憂責爾, 急於務逸樂,推下功名,與之賢,自當內省,不賢,吾無 所愧。然晉陽從我,可謂同心之人,俱非致命之士。漢 初有蕭、曹而無爾輩,今我有爾輩而無蕭、曹,天道平 分,乃復如是。行矣自愛,吾知爾懷。」自是以後,記室奉 命,宣旨稱教,部伍間事,給付一物,軍書羽檄,賞罰科 條,接撫初附,慰悅遠近。帝或口陳事緒手疏,意謂發 言折中,下筆當理,非奉進旨,所司莫能裁答。義旗之 下,每日千有餘人,請賞論勳,告冤申屈,附文希旨,百 計千端,來眾如雲,觀者如堵。帝處斷若流,嘗無疑滯, 人人得所,咸盡懽心,皆嘆神明,謂為天下主也。壬寅, 遣通議大夫張綸等率師經略離石、龍泉、文成等諸 郡。丙辰,至於西河,引見民庶等,禮敬耆老,哀撫煢獨, 賑貸窮困,擢任賢能,平章獄訟,日昃而罷,罔有所遺。 顧謂左右曰:「向之五條,惟皇要道,聰明文思,以之建 極。孤所以自強不息,為義兵之先聲也。」仍自注授老 人七十已上通議朝請、朝散三大夫等官。教曰:「乞言 將智,事屬高年,耄耋杖鄉,禮宜優異。老人等年餘七 十,匍匐壘壁,見我義旗,懽踰擊壤。筋力之禮,知不可 為;肉帛之資,慮其多闕,式如榮秩,以賙其養。節級並 如前授。自外當土豪雋,以資除授,各有差。官之大小, 並帝自手注,量才敘效,鹹得厥宜,口問功能,筆不停 輟,所司唯給告身面已爾。」後遂為恆式。帝特善書,工 而且疾,真草不拘常體,而草跡韶媚可愛。嘗一日注 授千許人,官更案遇得好紙,走筆若飛,食頃而訖。得 官人「等不敢取告符乞寶神筆之跡」,遂各分所授官 名而去。乙丑,張綸等下離石郡,其太守楊子崇為亂 兵所害。崇即後主從弟也,頗有學識性理,帝甚惜之。 崇性怯而無謨,故及於難。入自雀鼠谷,次於靈石縣。 壬戌,霖雨甚,頓營於賈湖堡,去霍邑五十餘里。此縣 西北抗汾水,東拒霍太山,守險之衝,是為襟帶。西京 留守。代王遣驍將、獸牙郎將宋老生率精兵二萬拒 守,又遣左武候大將軍屈突通將遼東兵及驍果等 數萬餘人據河東,與老生相影響。仍命臨汾以東諸 郡所在軍民城守,並隨便受老生、屈突等徵發。帝聞 而笑曰:「億兆離心,此何為也?老生乳臭,未知師老之 謀;屈突膽薄,嘗無曲突之慮。自防輕敵,二子有之。閫 外相時,俱非其事。且屈突嘗破元感,時人謂其能兵, 老生數勝群盜,自許堪當勍敵。無識之徒,因相謟附, 謂其必能制我,不遣援兵。我若緩以持之,彼必以吾 為怯,出其不意,不過一兩月間,並當擒之,吾無憂也。」 於時秋霖未止,道路泥深,帝乃命府佐沈叔安、崔善 為等,間遣羸兵往太原,更運一月糧,以待開霽。甲子, 有白衣野老,自雲霍太山遣來詣帝請謁。帝弘達至 理,不語神怪,逮乎佛道,亦以致疑,未之深信,門人不 敢以聞。此老乃伺帝行營路左拜見。帝戲謂之曰:「神 本不測,卿何得見?卿非神類,豈共神言。」野老對曰:「某 事山祠,山中聞語,遣語大唐皇帝云:若往霍邑,宜東 南傍山取路,八月初雨止,我當為帝破之,可為吾立

祠廣也。」帝試遣案行,傍山向霍邑,道路雖峻,兵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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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城中不見。若取大路,去縣十里,城上人即遙見兵

來。帝曰:「行逢滯雨,人多疲濕,甲仗非精,何可令人遠 見?且欲用權譎,難為之朽。」山神示吾此路,可謂指蹤, 雨霽有徵,吾從神也。然此神不「欺趙襄子,亦應無負 於孤。」顧左右笑以為樂。丙寅,突厥始畢使達官級失 特勤等先報:「已遣兵馬上道,計日當至。」己巳,滎陽賊 帥李密遣使送款,致書請與帝合從。帝大悅,謂大郎、 二郎等曰:「桀賊南柔,強寇北附,所憂此輩。今並歸心 主上,志在過江,京都憂死不暇,天下可傳檄而定,何 樂如之!」初,李密與楊元感同逆,感誅而密亡命投東 郡賊帥翟讓,讓知密是蒲山公之子,頗讀《漢書》,納而 禮之,推為謀主。密以百姓饑敝,說來據洛口倉,屯守 武牢之險。密自復舊,封為魏公,號翟讓為司徒公。讓 所部兵,並齊濟間漁獵之手,善用長槍華騶、龍廐細 馬,所向江都者,多為讓所劫,故其兵銳於他賊。加以 密是逃刑之人,同守衝要,隋主以李氏當王,又有《桃 李》之歌,謂密應於符讖,故不敢西顧,尤加憚之。密雖 為讓所推,恐其圖己,恭儉自勵,布衣蔬食,所居之室, 積書而已,子女珍玩,一無所取,賬貸貧乏,敬禮賓客, 故河、汴間絕糧之士,多往依之。密又形儀眇小,讓弗 之忌,遂謀殺讓而並其眾。密以煬帝不來,翟讓已死, 坐對敖倉,便有自矜之志。作書與帝,以天下為己任, 屢有大言,其書多不錄,大略云:欲帝為盟津之會,殪 商辛於牧野,執子嬰於咸陽,其旨以殺後主,執代王 為意。帝覽書抵掌,謂所親曰:「密誇誕不達天命,適所 以為吾拒東都之兵,守成皋之阨,更覓韓、彭,莫如用 密。宜卑辭推獎,以驕其志,使其不虞於我。得入關據 蒲津而屯永豐,阻崤函而臨伊洛,東看群賊鷸蚌之 勢,吾然後為秦人之漁父矣。」記室承旨報《密書》曰:「頃 者崑山火烈,海水群飛,赤縣丘墟,黔黎塗炭。布衣戍 卒,耰鋤棘矜,爭帝圖王狐鳴蜂起。翼翼京洛,強弩圍 城,膴膴周原,僵屍滿路。主上南巡,泛膠舟而忘返;匈 奴北熾,將被髮於伊川,輦上無虞,群下結舌,大盜移 國,莫之敢指。忽焉至此,自貽伊戚。七百年之基,窮於 二世。周齊以往,書契以還,邦國淪胥,未有如斯之酷 者也,則我高祖之業,幾墜於地。吾雖庸劣,幸承餘緒, 出為八使,入典八屯,位未為高,足成非賤。素餐當世, 僶俛叨榮,從容平勃之間,誰雲不可?但顛」而不扶,通 賢所責。主憂臣辱,無義徒然。等袁公而流涕,極賈生 之慟哭。所以仗旗投袂,大會義兵,綏撫河朔,和親蕃 塞,共匡天下,志在尊隋。以弟見機而作,一日千里。雞 鳴起舞,豹變先鞭。御宇當塗,聿來中土。兵臨郟鄏,將 觀周鼎;營屯敖倉,酷似漢王。前遣簡書,屈為唇齒。今 辱來旨,莫我肯顧。天生蒸民,必有司牧,當今為牧,非 子而誰?老夫年踰知命,願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 翼,惟冀早膺圖籙,以寧兆庶。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 封於唐,斯足榮矣。殪商辛於牧野,所不忍言;執子嬰 於咸陽,非敢聞命。汾晉左右,尚須安輯,盟津之會,未 暇卜期。今日鑾輿南幸,恐同《永嘉》之勢。顧此中原,鞠 為茂草,興「言感歎,實疚於懷。脫知動靜,遲數貽報,未 面虛襟,用增勞軫。名利之地,鋒鏑縱橫,深慎垂堂,勉 茲鴻業。」密得帝書,甚悅,示其部下曰:「唐公見推,天下 不足定也。」遂注意東都,無心外略。劉文靜之使蕃也, 來遲而突厥兵馬未至。時有流言者雲突厥欲與武 周南入,乘虛掩襲太原。帝集文武官人及大郎、二郎 等,而謂之曰:「以天贊我,而言,應無此勢;以人事見機 而發,無有不為此行。遣吾當突厥武周之地,何有不 來之理?諸公意謂何?」議者以老生、突厥相去不遙,李 密譎誑,奸謀難測,突厥見利則行,武周事胡者也。「太 原一都之會,義兵家屬在焉。愚夫所慮,伏聽教旨。」帝 顧謂大郎、二郎等曰:「爾輩如何?」對曰:「武周位極而志 滿,突厥少信而貪利,外雖相附,內實相猜。突厥必欲 遠離太原,寧肯近亡馬邑!武周悉其此勢,必未同謀。 又朝廷既聞唐國舉兵,憂虞不暇,京都留守,特畏義 旗,所以驍將精兵,鱗次在近。今若卻還,諸軍不知其 故,更相恐動,必有變生。營之內外,皆為勍敵。」於是突 厥、武周不謀同「至。老生屈突,追奔競來,進闕圖南,退 窮自北,還無所入,往無所之,畏溺先沉,近於斯矣。且 今來禾菽被野,人馬無憂,坐足有糧,行即得眾。李密 戀於倉米,未遑遠略。老生輕躁,破之不疑,定業取威, 在茲一決。諸人保家愛命,所謂言之者也。兒等捐軀 力戰,可謂行之者也。耕織自有其人,請無他問。」雨罷 「進軍。若不殺老生而取霍邑,兒等敢以死謝。」帝喜曰: 「爾謀得之,吾其決矣。三占從二,何藉輿言?懦夫之徒 幾敗,乃公事耳。」丙子,太原運糧人等至。八月己卯,霖 止。帝指霍太山而言曰:「此神之語,信而有徵。封內名 山,禮許諸侯有事。」乃命所部鄉人設祠致祭焉。庚辰, 命諸軍曝行裝,整鎧仗。辛巳,且發引,取傍山道而趨 霍邑七十餘里。初行霧甚,俄而秋景澄明。帝謂大郎、 二郎曰:「今日之行,在卿兩將,景色如此,天似為人。唯 恐老生怯而不戰,閉門城守,其若之何?」大郎、二郎啟帝曰:「老生出自寒微,勇而無智,討捕小盜,頗有聲名。 今來居此,必當大蒙賞勞。若不出戰,死在不疑,輕騎 挑之,無憂不出。如其固守,便可誣其相引,謬為誠節。 彼無識解,不知遠大,為其左右,體悉凡庸,群小相猜, 自成疑阻。無妨密相表奏,不廢傳首。京都小慧之人, 思此解事。以此量之,來戰不惑。」帝曰:「老生不能逆戰 賈胡,吾知無能為也。爾等籌之,妙盡其實。」是日未時, 帝將麾下左右輕騎數百,先到霍邑城東去五六里, 以待「步兵至。」方欲下營,且遣大郎、二郎各將數十騎, 逼其城,行視戰地。帝分所將人為十數隊,巡其城東 南而向西南,往往指麾,似若安營而攻城者。仍遣殷 開山急追馬步等後軍。老生在城上,遙見後軍欲來, 真謂逼其城置營,乃從南門、東門兩道引兵而出,眾 將三萬許人。帝慮其背城,不肯遠鬥,乃部勒所將騎 兵馬左右軍,大郎領左軍,擬屯其東門,二郎將右軍, 擬斷其南門之路。仍命小縮,偽若避之。既而老生見 帝兵卻,謂為畏己,果引兵更前,去城裡餘而陣。殷開 山等所追步兵,前軍統到方陣,以當老生。中軍後軍 相續而至。未及戰,帝命大郎、二郎依前部分,馳而向 門。義兵齊乎而前,紅塵暗合,鼓未及動,鋒刃已交,響 若山崩,城樓皆振。帝乃傳言「已斬宋老生所部。」眾聞 而大亂,捨仗而走,爭奔所出之門。門已,大郎、二郎先 所屯守,懸門不發,老生取入不得,城上人下繩引之, 老生攀繩欲上,去地丈餘,軍頭盧君諤所部人等跳 躍,及而斬之,傳首詣帝。於是兵隨所向奮擊,禁不可 止,數里之間,血流蔽地,僵屍相枕,日欲將落。帝見戰 士心銳,仍命登城。時無攻具,肉薄而上,自申至酉,遂 平霍邑。帝視戰地,愴然謂左右曰:「河東已來,孤之所 使,百姓見義,旗有誠節。老生所逼,至於塗炭。亂兵之 下,善惡不分,火燒崑山,誰論玉石?無妨死人之內,大 有赤心於我者也。取來不得,及此戰亡,生未被」知,沒 有餘恨,靜而思之,良深痛惜。從今已去,當以文德來 之,不復用兵戈矣。其破霍邑攻戰人等,有勳者並依 格賞受事。不踰日,惟有徒隸一色。勳司疑請教曰:「義 兵取人,山藏海納,逮乎徒隸,亦無棄者。及著勳績,所 司致疑,覽其所請,可為太息。豈有矢石之間,不辯貴 賤,庸勳之次,便有等差。以此論功,將何以勸!黥而為 王,亦何妨也!賞宜從重,吾其與之。諸部曲及徒隸征 戰有功勳者,並從本色勳授。」壬午,帝引霍邑城內老 生,文武長幼見而勞之曰:「老生之外,孤無所咎。縱卿 不誠於孤,亦當以赤心相仰。」乃節級授官,與元從人 齊等。其丁壯勝兵者,即遣從軍,配左右領軍大都督, 還取其同邑同黨,自相統處之,不為疑異。俘降之徒, 不勝喜躍,欣若再生。其有關中人慾還者,即授五品 散官放還。內外咸悅,咸思報效。仍命葬宋老生以本 官之禮。自是以後,未歸附者,無問鄉村堡塢,賢愚貴 賤,咸遺書招慰之,無有不至。其來詣軍者,帝並節級 授朝散大夫以上官。至於逸民道士,亦請效力。教曰: 「義旗撥亂,庶品來蘇,類聚群分,無思不至。乃有出自 青溪,遠辭丹竈,就人間而齊物,從戎馬以同塵。咸願 解巾,負茲羈鞢,雖欲勿用,重違其請。逸民道士等誠 有可嘉,並依前授。」人或以授官太高諫帝者,帝曰:「不 恡爵賞,漢氏以興;比屋可封,唐之盛德。吾方稽古,敢 不遵行。天下之利,義無獨饗。率土皆貴於我,豈不益 尊乎!且皇隋敗壞,各歸於此。鴈門解圍之效,東都援 臺之勳,在難即許授大夫,免禍則惟加小尉,所以士 無鬥志,將有墮心。版蕩分崩,至於今日。覆車明鑒,誰 敢效尤!然亦使外寇覬覦之徒,嘗授無過此也。又加 官慰撫,何如?用兵殺戮,好生任賞,吾覺其優,當以不 日而定天下,非卿等小見所及。」丙戌,入臨汾郡,勞撫 任用,郡內官民,一如霍邑。庚寅,宿於絳郡西北之鼓 山。此山帝為討捕大使時,舊停營所,故逗而宿焉,去 絳十餘里,絳城不下。是日曉,鼓山西北有大浮雲,色 或紫或赤,似華蓋樓闕之形。須臾,有暴風吹來向營, 而臨帝所居帳上。帝指絳城而謂傍侍曰:「風雲如此, 見從彼何,不達之甚!」仍命廚人明日下城而後進食。 辛卯,帝觀兵於絳城,將士等爭欲先登,因而縱上,自 卯及巳,遂取之,而食於正平縣令李安遠之宅。通守 陳叔達已下,面縛請罪,並捨而不問,待之如初,餘依 臨汾郡部分。癸巳,至於龍門縣。劉文靜、康鞘利等來 自北蕃,突厥五百人,馬二千匹從鞘利等至。帝喜其 兵少而來遲,藉之以關、隴。謂劉文靜曰:「吾巳及河,突 厥始至,馬多人少,甚愜本懷。」先是,帝使時,於此縣界 見河水清,皇太子又於此界獲元狐於,往縣西南宴 見鞘利,並與縣內道俗等敘舊極懽。丙申,至汾陰,遺 書招馮翊賊帥孫華。華所部強兵至,餘數千,積年劫 掠,非常富實,濼水以北,莫敢當之。帝書到,華喜而從 命。己亥,進營停於壺口,分遣諸軍問津。水濱之人,具 舟爭進,日有數百,仍署水軍焉。辛丑,太原獲青石龜 形,文有丹書四字,曰「李治萬世。」齊王遣使獻之,翠石 丹文,天然映徹,上方下銳,宛若龜形,神工器物,見者咸驚奇異。帝初弗之信也,乃令水漬磨以驗之。所司 浸而經宿,久磨其字,愈更鮮明。於是內外畢賀。帝曰: 「上天明命,貺以萬吉,恭承休祉,須安萬方。孤以寡德, 寧堪預此?既為人下,不容以之頒告。宜以少牢祀石 龜,而爵送龜人,用彰休慶。」是日,又有獲嘉禾而獻者, 《教》曰:「嘉禾為瑞,聞諸往策,逮乎唐氏,世有茲祥。放勳 獲之於前,叔虞得之於後。孤今糾合,復逢靈貺,出自 興平,來因善樂。休徵偉兆,何其美與!顧循虛薄,未堪 當此,呈形之處,須表天休。送嘉禾人興平孔善樂,宜 授朝散大夫,以旌嘉應。」壬寅,孫華率其腹心,輕騎數 十,至自郃陽。華年餘弱冠,言容質直,帝見而輕之。華 每殷勤誠款,請先立效。帝乃厚加撫遇,甚得其情。謂 華曰:「卿能渡河遠來相見,吾當貴卿,不減鄧仲華也。 關中卿輩不少,名並劣卿。卿今率先從我,群雄當相 繼而至。」於是拜華左光祿大夫,封武鄉縣公,加馮翊 郡守。從其來者,仍委華以次授官,頒賜各有差,仍命 華先濟為西道主人。華大悅而去。仍命左右統軍王 長諧、劉弘基,並左領軍大都督府長史陳演壽等,率 師次華而渡,據河西岸以待大兵。九月,乙卯,張綸自 離石道下龍泉、文城等郡,獲文城太守莘公鄭元璹, 送焉。帝見元璹,釋而遣之。初,王長諧、劉弘基、陳演壽 之濟河也,帝誡之曰:「屈突通今在河東,精兵不少,相 去五十餘里而不敢來,足驗人情不為之用。然通雖 不武,久在戎行,守法懼罪,終無坐位,不妨伺便,時相 邀襲,宜為之備,以折要衝。通若不入關,河東自然歸 我,分兵向彼,我即擊其河東。通若全兵守城,卿其絕 其橋道,可謂前扼其喉,後撫其背,首尾相救,非通所 堪。若不走之,必成擒矣。吾且按兵,觀其進退。」至是,通 聞孫華導長諧等渡河,果遣獸牙郎將桑顯和率驍 果精騎數千人,夜馳掩襲長諧等軍營。諧及孫華等 奉教備預,故並覺之,伺和赴營,設伏分擊,應時摧散, 追奔至於飲馬泉,斬首獲生,略以千計。顯和走入河 東城,僅以身免,仍撤斷蒲津橋。帝聞而謂官屬曰:「屈 突遣兵此行,事不獲已。今若進逼圍之,必不敢出。使 劉弘基、孫華等至關門,斷其行路,然後吾於壺口朝 服濟河,利涉大川,斯之謂矣。」戊午,帝親率諸軍圍河 東郡,分遣大郎二郎、長史裴寂勒兵各守一面。帝登 城東原上,西望城內所為屈突,果不敢出兵,閉門自 守。城高甚峻,不易可攻。帝觀義士等志,試遣登之,南 面千餘人,應時而上。時值雨甚,帝命旋師。軍人既得 上城,遂不時速下。帝曰:「屈突宿衛舊人,解安陣隊,野 戰非其所長,嬰城善為捍禦。我師常勝,人必輕之,驍 銳先登,恐無還路。今且示威而已,未是攻城之時。殺 人得城,如何可用!」乃還,命諸將移營河渚。文武將佐 等已下定河北,眾餘十數萬,今欲入關,請兼置公府, 觀領太尉,增選僚屬。帝曰:「兵臨蒲坂,諸君欲以舜職 見推,此意可知。未煩如此。必為僚屬增府,任從,便宜 加置。」於是復領太尉。丙辰,馮翊太守蕭造率官屬舉 郡歸義相繼有華陰縣令李孝常據永豐倉,遣子弟 妹夫竇軌等送款,仍便應接河西關上兵馬。又京兆、 萬年、醴泉等諸縣皆遣使至。帝曰:「吾未濟者,正須此 耳。今既事辦,可以濟乎?」乃命所司以少牢祀河。庚申, 率諸軍以次而渡。甲子,舍於朝邑長春宮,三秦士庶, 衣冠子弟,郡縣長吏,豪族弟兄,老幼相㩦來者如市。 帝皆引見親勞問,仍節級授官。教曰:「義旗濟河,關中 響應,轅門輻湊,赴者如歸。五陵豪傑,三輔冠蓋,公卿 將相之緒餘,俠少良家之子弟,從吾投刺,咸畏後時」, 扼腕連請幫助識別此字。「爭求立效,縻之好爵,以永今朝。」於是秦人 大悅,更相語曰:「真吾主也,來何晚哉!」咸願前驅,以死 自效。丙寅,遣世子隴西公將司馬劉文靜,統軍王長 諧、姜寶誼、寶琮諸軍數萬人,屯永豐倉,守潼關,備他 盜。慰撫使人竇軌等受節度焉。遣敦煌公率統軍劉 弘基、長孫順德、楊毛等諸軍數萬人往高陵道,定涇 陽、雲陽、武功、盩、厔、鄠諸縣等慰撫使人掾殷開山等 受節度焉。先是,帝從弟趙興公神通起兵鄠縣,有眾 數千,聞義旗渡河,遣使迎帝,又賊帥李仲文遣兄仲 威送款。仲文則魏密之從父也,以密反於滎陽,緣坐 亡命,招集無賴,抄劫郿縣之間,眾將四五千。盩厔賊 帥何潘兒、向善志等,亦各率眾數千歸附宜君,賊帥 劉旻又率其黨數千人降。帝並以不次封《遺書》勞之, 仍令各於當界率眾,便受敦煌公部署。旬日間,京兆 諸賊四面而至,相繼歸義,罔有所遺,商農工賈,各安 其業。京城留守代王及尚書衛文昇、將軍陰世師、京 兆丞骨儀等,以帝威德遐振,民願所從,恐京邑之人, 一旦去盡,乃閉門拒守,運糧入宮。帝聞而歎曰:「吾既 平戎於王,翼尊隋室,欲立孺子以報高皇。今被見疑, 拒不相納,方知邵奭不悅於周旦。非徒言耳,陰衛群 小,負我之深。」己巳,帝之蒲津,觀河東城;庚午,南過永 豐倉。是夜,宿於臨晉、濼、渭合流之處。將渡渭津,人以 見船朽破,不堪帝渡。及於濼水上流數十里,更取好 船,苦於水淺沙磧相次,船行不進,憂怖不知所為。其夜三更,天甚晴霽,忽然覺水暴長數尺,逆流而上,船 泛深波,得達津次。及明帝登船欲渡,乃見逆流不已。 津司以聞,眾咸駭異,以為光武滹沱之冰,無以異此, 並於舟中拜賀。帝曰:「此偶然耳,吾何德以堪之!」乃命 所司以少牢祀濼、渭,並有事於華山。帝至倉所勞軍, 見箱廩填實,銘題數多,喜謂從者曰:「千里遠來,急於 此耳。此既入手,餘復何論?食之與兵,今時且足,信出 於己。久行諸將俱謹備守,無為他慮。」未下馬,仍開倉 大賑饑民。辛未,還宮。壬申,進屯馮翊郡,過舊宅,饗告 五廟,禮也。初,周、齊戰爭之始,周太祖數往同州,侍從 達官,隋便各給田宅。景皇帝與隋太祖並家於州治。 隋太祖宅在州城東南,西臨大路。景皇帝宅居州城 西北,而面濼水,東西相望,二里之間。數十年中,兩宅 俱出,受命之主,相繼代興,時人所見,開闢已來,未之 有也。乙亥,敦煌公至盩厔,所過諸縣及諸賊界,莫不 風馳草靡,裹糧卷甲,唯命是從。遣使啟帝,請期日赴 京。帝曰:「屈突東行,不可西歸無路。觀吾成敗,方有所 之,不可為虞矣。」乃命隴西公量簡倉上精兵,自新豐 道趨長樂離宮,令敦煌公率新附諸軍,自鄠縣道屯 長安故城,至並各聽教迨。上郡、睢陰以北,咸遣使歸 款。丙子,大軍西引,歷下、邽,過櫟陽。路左所有煬帝行 宮園苑及宮人等,並罷之。教曰:「大業已來,巡幸過度, 宿止之處,好依山水。經茲勝地,每起離宮,峻宇雕牆, 亟成壯麗,良家子女,充牣其間,怨曠感於幽明,縻費 極於民產,替否迭進,將何糾逖!馳道所有宮室,悉宜 罷之。其宮人等並放還親屬。」冬,十月,辛巳,帝至灞上, 仍進營,停於大興城春明門之西北,與隴西、敦煌等 二公諸軍二十餘萬眾會焉。帝勒諸軍各依壘壁,勿 入村居,無為侵暴,若無兵者,恭以俟命。代王與留守 衛文昇、陰世卿等,以義兵多而且肅,不令而齊,門防 轉嚴,拒守愈固,信使不通,告喻事絕。帝雖每遣使至 城下,申以尊隋夾輔之意。愚人俗吏,不達變通,闇於 事機,往而無報如此。向經旬日,諸將相率啟帝曰:「京 城不啟,此是隋運其亡。天既亡之,非人能復。違天棄 日,勞師費糧,坐守愚夫,恐非長策。請進圍之,以觀其 意。」帝曰:「兵纏象魏,矢及黃屋,人其謂我何哉?」諸將對 曰:「無成王之主,不得行周公之事。又恐巨猾之徒,知 義兵已定,關中來爭形勝,請更思之。」帝乃逡巡,未有 報。京兆舊賊帥等,並以家近帝城,不預元從恥無功, 乃各率所部兵分地逼城而上。帝慮其輕脫失利,辛 卯,命二公各將所統兵往為之援。京城東面,南面,隴 西公主之;西面北面,敦煌公主之。城中見而失色,更 無他計,惟冀屈突及東都救援而已。甲午,關中群帥 等各請率驍銳登城,二公莫之能止。時帝在春明門 外,聞而馳入,舍於羅郭安興坊以鎮之。甲辰,諸軍各 競造攻具以臨城,帝又未之許。二公及文武所司等 固請曰:「太原以來,所過未嘗經宿,長驅四塞,罕有不 克之城。今至京師,不時早定,玩敵致寇,以挫兵鋒。又 慮初附之人私輕太原之兵,無能為也。此機不小,請 速部分。」帝曰:「弘弩長戟,吾豈不許?用之所冀內外共 知,以安天下。」斯志不果。此外任「諸公,從民所欲,然七 廟及代王並宗室支戚,不得有一驚犯。」乃下教:「有違 此者,罪及三族。」於是諸軍各於所部營分角修攻戰 之具,雲梯競聳,樓橦爭高,百道齊來,千里並進,繞京 竹木,殲於斯矣。十一日丙辰昧爽,咸自逼城。帝聞而 馳往,欲止之而弗及,纔至景風門,東面軍頭雷永吉 等巳先登而入,守城之人分崩。帝乃遣二公率所統 兵,依城外部分,封府庫,收圖籍,禁擄掠。軍人勿雜,勿 相驚恐,太倉之外,他無所干。吏民安堵,一如漢初入 關故事。代王先在東宮,乃奉迎居於大興後殿。是日 帝還,移營舍於長樂宮滻川上。先是,隋主以梟滅作 逆,掘其墳壟而洿其室,陰世師、《骨儀》等遂以為恆准。 乃令京兆郡訪帝之五廟塋域所在,並發掘焉。帝以 此憾之,言必流涕。戊午,收陰世師、骨儀、崔毗伽、李仁 政等,並命隴西公斬於朱雀街道。以不從義而又愎 焉,餘無所問。京邑士女,懽娛道路,華夷觀聽,相顧欣 欣。乃命太常促擇吉日,告高廟,定尊位,立代王之禮。 文武將佐等議請曰:「天厭隋德,曆數在唐,謳歌在路, 被於遐邇。兵起晉陽,遠定秦雍,百餘日間,廓清帝宅。 神武之速,此謂若飛,非天啟聖,孰能如是!昔漢高入 關,不即自王;項羽後至,悔無所及。公雖卑以自牧,須 安天下。」僉議請依符讖,上尊號,帝愀然改容曰:「舉兵 之始,本為社稷,社稷有主,孤何敢二?劉季不立子嬰, 所以屈於項羽。孤今尊奉世嫡,復何憂哉!」壬戌,乃率 百僚備羽儀法物,具法駕,迎代王即位,大赦天下,改 大業十二年為義寧元年。復天下,勿出今年租賦,賜 民子孫承後者爵一級。是日,仍遙尊後主為太上皇, 以少帝在,不言廢也。義寧元年冬十一月甲子,少帝 以帝為丞相,進封唐王,位在王公上。以武德殿為丞 相府,改教稱令。萬幾百度、禮樂征伐、兵馬糧仗、庶績 群官,並責成於相府。惟郊祀天地、四時禘祫。奏聞,帝固辭不拜。公卿將佐等請曰:「公負孺子當朝,豈得辭 乎!攝政公不入相,王室何依?臨茲大節,義無小讓。」帝 嘆曰:「王家失鹿,遂使狐同老狼。」乃奉詔受冊。乙丑,榆 林、靈武、五原、平源、安定諸郡並舉城降,並「遣使詣義 軍請命。」於是遣書發使慰喻巴、蜀。丙寅,置丞相府長 史已下屬官還,以大將軍府僚裴寂等依次為之。己 卯,以隴西公為「唐王世子,改封敦煌公為秦國公,四 郎元吉為齊國公,仍改太原留守為鎮北府」,總統山 東諸郡。十二月,隴西金城郡奴賊薛舉等破賊率唐 弼於扶風,自稱天子。初,弼遣使詣帝歸款,投狀扶風 郡,而為薛舉所圍。帝遣援兵往扶風,未至,弼黨在郡 城外,為舉所圖,弼遂被郡守竇璡所殺。俄而璡及河 池郡守蕭瑀相繼歸京師,於是拜璡為戶部尚書、上 柱國,封燕國公;瑀拜禮部尚書,封宋公。是月也,屈突 通自潼關都尉府欲奔東都,關上劉文靜等諸軍追 而獲焉,送之相府。帝見通,捨而禮之,謂曰:「公以清貞 奉上,臣道不虧,孤所翹心,惟恨得卿之晚。」通拜款。劉 文靜等,仍定弘農郡及佐諸縣。義寧二年春正月,蜀、 漢及氐、羌所在諸郡雄豪並守長等,奉帝書感悅,競 遣子弟獻款,絡繹而至。所司報答,日有百餘,梁、益之 間,宴如也。承詔封丞相長史裴寂為魏國公,司馬劉 文靜為魯國公,趙興公神通為鄭國公,永安公孝基 為蜀國公;自餘將佐殷開山、劉弘基已下,並以次封 開國郡公、縣公焉。其日令曰:「李密沬趄鞏、洛,自許當 塗,王城如燬,憂心孔棘。東都危逼,有若倒懸;西人之 子,理本奔命。其左右大都督府所統諸軍,並宜誡嚴, 以時式遏,有徵無戰,是謂義師。招諭不從,勿難還也。 初年孟月,春作方興,不奪農時,宜知其速。」於是以世 子為左元帥,秦王為右元帥,左右二府諸軍十餘萬 眾,引於滻水之北。仍以尚書蕭瑀為相府司馬,劉文 靜為左元帥府長史,尚書竇璡為掾,殷開山為右元 帥府長史、司馬。又拜屈突通為上柱國,封蔣國公,檢 校行軍左右虞候事,軍士以下僚佐等皆選知名者 為之,帝親詣軍,勞而誓遣之。二月,涿郡太守藝與 漁陽、上谷、北平、柳城等郡諸官民遣使送款。先是,平 原賊竇建德聚眾數萬人,充斥河右、渤海、高陽等郡, 大將軍府使人張道源所定趙郡、襄國、武安、清河等 郡,至是並陷於賊,道源亦隨而沒焉。建德遂僣稱王, 自號夏國。又南陽朱祭,眾有所望,並好食人,自稱「可 達汗」,莫知可達汗之名,有何義理,酷害異常。又有賊 蕭銑起兵於江陵,於是以華陽公鄭元璹為太常卿, 封沛國公,遣將兵出商山、上洛道,定南陽以東諸郡, 並遣使人左領軍大都督府司兵馬元規慰撫安陸 及荊、襄間。三月,左右二元帥軍招諭東都,城門不啟, 李密又不敢西寇,時逼農月,遂奉令旋師宜陽、新安 二郡而還。留行軍總管史萬寶、盛彥師鎮宜陽,呂紹 宗、任懷鎮新安。少帝以帝功德日懋,天曆有歸,欲行 禪讓之禮,乃進帝為相國,加九錫,賜殊物,加殊禮焉。 冊曰:「於戲!維爾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 錄尚書、大丞相、新除相國、總百揆唐王。」夫乾道貞觀, 四象所以運行;坤德含弘,萬有馮其載育。是以天地 交泰,資始由乎「聖人;陰陽順成,總己歸其元輔,故能 陶甄品物,代彼天工,息四海之群飛,迴三靈之掩耀, 百揆時序,五典克從,雖伊尹格於皇天,周公光於四 表,方斯蔑如也。今將受王典冊,其敬聽朕命。上天不 造,降禍於我國家」,高祖棄盛業而昇龍,太上釋寶圖 以委御。王室如燬,喪亂弘多,數屬道消,時鍾代季,郊 「廟絕主,有若綴旒,則我祖宗之業已墜於地矣。」王應 休明之運,從兆人之欲,奉七璽於代邸,飛六轡於周 京,此乃綱我絕維,有大造於皇家者也。曩者塞表省 方,群兇反噬,矢流君側,圍甚平城,淪陷指期,阽危莫 恤。王釋位同謀,總伐千里,晨炊蓐食,倍道兼行,匈奴 遠跡,乘輿反正,此則王之功也。歷山「飛稱兵燕趙,妄 假名號,河朔響應,山西屯結,王首啟戎行,大殲醜類, 此又王之功也。邊寇犯關,驅迫良善,王鞠旅理兵,卷 甲長駕,追奔逐北,掃地無遺,此又王之功也。王威徒 黨,潛謀逆亂,外交適裔,內騁奸回,實繁有徒,傾覆宗 社,王收戮兇渠,罪人斯得,此又王之功也。四郊多壘, 三輔倒懸,黃巾示宮闕之名,赤眉為園陵之禍,凶荒 仍歲,荊棘旅庭,王投袂義舉,星言電邁,取霍邑如摧 枯,舉秦關如反掌,克清河、渭,志存匡復」,此又王之功 也。「北荒獯鬻,事藉羈縻,比者中原多故,龍堆道絕,王 式遏有方,款關請吏,更敦鄰睦,復我舊藩」,此又王之 功也。「汾晉地險,逋逃攸聚,山藏川量,負罪稽誅,類馬 騰之」乞活,同嚴尤之盡赦。王懷柔伏叛,杖信示威,交 臂屈膝,申其向化,此又王之功也。河潼轉漕,密邇關 畿,京坻委積,由來尚矣。群凶據竊,一鼓而崩,此又王 之功也。京師危迫,奸臣放命,異一相之居內,同四凶 之扇禍。王大誓師旅,興言感慨,蕩清上國,拯厥贅旒, 暴市焚屍,並梟元惡,此又王之功也。上天「貽愛,莫甚 乎人,爰祚聖哲,弼予沖幼,官守司存,社稷有奉,濟方割於下墊,《爍員》光於上參」,此又王之功也。唐弼凶豎, 草竊岐陽,吞噬舊邦,侵逼都鄙,王制以御策,觀其攜 貳,親離眾叛,我盡收之,此又王之功也。華陽黑水,控 接岷、嶓,山川阻深,盡為逋藪,義風所靡,化行江漢,此 又王之功也。薛舉崇姦,同「惡相濟,僭擬輿服,滔天泯 夏,西土遊魂,秦山肆毒,赫斯授律,咸俘醜類,岐、隴齊 築京觀,汧、渭為之不流,此又王之功也。」三蜀奧區,一 都之會,裔民紛雜,蠻陬荒梗,王發一介之使,降咫尺 之書,而靈關洞開,劍閣無隘,此又王之功也。弘農甸 服,襟帶河陝,鞠為寇場,連城阻亂,長策遠振,不征而 服,此又王之功也。王有濟天下之勳,重之以明德,爰 初發跡,肇自鴻階,峻極比於嵩華,清瀾運於溟渤。體 茲將聖,道被如仁,在物不失其宜,含靈咸安其所。春 生夏長,信及四時,地平天成,義兼得一。總萬幾之務, 因百姓之心,保乂我皇家,弘濟乎多難者也。是以濟 濟多士,庶政緝熙,穆穆四時,要荒式序。激清風以厲 俗,暢和氣以調時,神功侔於造化,積德高於垂象。朕 又聞之,先王之宰物也,尊賢尚德,茂賞疇庸,五侯專 征,九命作伯,周襄光錫,桓文是膺,大啟南陽,以表東 海。況乃道冠伊稷,功高晉鄭,酬勳蔑爾,朕甚懼焉。今 晉授相國,以河內汲郡清河武安魏郡信都高陽平 原趙郡、襄國通前三十郡,增封唐國,錫茲黑土,苴以 白茅,爰定爾邦,用建冢社。昔周邵分陝,咸為保傅;毛、 畢諸侯,入作卿士,內外之任,禮實攸宜。今授相國印 綬,唐王璽紱茅土,金獸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 至第十。相國禮絕群後,任總所司,朝班彝數,宜以事 革。其以相國總百揆,去錄尚書之號。上所假黃鉞、內 外都督丞相印「綬,又加王九錫。其敬聽後命。」以王繩 紀禮度,哀矜折獄,罔不用情,無或遷志。是用錫王「大 輅戎輅各一,元牡二駟。」以王分地敦本,人天是賴,疏 爵務農,所寶惟穀,是用錫王袞冕之服,赤舄副焉。以 王風雅所被,獯戎咸格,陰陽順理,遐邇宅心,是用錫 王軒懸之樂,六佾之舞。以王翼宣皇道,義聲遐暢,三 「才所運,四海攸歸;是用錫王朱戶以居。以王登賢命 秩,裒德升朝,思帝所難,能官流詠;是用錫王納陛以 登。以王正色持衡,鎔範御下,式遏姦宄,蕩清華夏;是 用錫王武賁之士三百人:以王威同夏日,志厲秋霜, 刑厝有期,寬而不漏;是用錫王鈇鉞各一,彤弓一、彤 矢百、玈弓十、玈矢千:以王霜露履踐」禋祀恭嚴,天地 幽通,孝思至感。是用錫王秬鬯一逌,珪瓚副焉。唐國 宜置丞相已下,一遵舊式。「往,欽哉!祗奉大禮,用膺多 福,以光我高祖之休命,可不慎歟!」侍中陳叔達之詞也帝,私謂 元從府僚曰:「少帝今時可謂吾家所立,本謂社稷,上 報高祖,冀終隋氏,不失人臣。豈期孺子尚幼,未復明 辟,僥倖之徒,諷其假孤名器,安有至尊羽儀天子之 禮,假諸臣下,何以為國?孤總朝政,此事不得不知。政 由己出,還自錫進,貪天之功,以為己力。孤不欺人,敢 欺天也!」群僚等固請曰:「蕭何為相國,魯公用王禮,前 賢不讓,請以為不疑。」帝曰:「兩賢遇周漢之初興,有大 勳於二代。孤屬亂離之季世,值隋運之將盡,昏明時 異,授受事殊,擬於其倫,實多慚德。然諸公欲孤行魏 晉之故事,為豹變之鴻漸,聊為吾子揚搉而陳之。曹、 馬之興,不以義舉,英雄鼎峙,角逐爭衡。無君之人,欲 速大位,逼脅孤寡,假詔自媒」,因九錫而論功,矜百辟 於殊禮,示難進於謙退,思厭塞於群情。故路人咸見 其心,有識呼為狐媚,斯皆兆庶不推,謳歌不屬者也。 宋齊蕞爾處於江湖,地當漢之一郡,自稱尊號可知。 必以魏晉為模楷,習虞夏而禪讓,功微五伯,禮盛二 王。於是阿諛希旨之儔,申敦勸於抗矯;飾非輕薄之 子,騁讓辭而「偉畢。未聞桀紂之裔,禪於殷周之初,從 此而言,斷可知矣。何輕易天命,以自厚誣?孤每觀前 史,見斯事跡,未嘗不撫掌而笑。嗤彼群迷,明賢所棄, 見賢思齊,勿循前弊。」時有啟帝者,以為即真之漸,舊 事因循,相承作故。帝曰:「孤聞昇天無階,於何為漸?必 如來旨,事轉成疑。至若河濱仄陋,泗上亭長,令其位 次受終,未易享國。所問功德何如,誰雲位之大小?以 孤堪守關中,能負孺子。見推相國,作鎮假王,漢有前 蹤,不能違眾,欲以曹操、司馬炎為例,九錫殊物,賜加 非宜,不願擬議,亦恥老瞞。同傳」公卿聞帝此旨,寤而 厚顏,詣府陳謝。帝又謂之曰:「魏氏以來,革命不少,鴻 儒碩學,世有名臣,佐命興皇,皆行禪代,不量功業之 本,惟存揖讓之容,上下相蒙,遂為故實。寧有湯武,接 於夏殷,不憲章於堯舜,晉魏隔於周漢,翻祖述於勳 華?且堯之禪舜,二聖繼踵。舜因讓禹,以明堯哲,示天 下為至公,不私己於尊位,故賓虞以後,若脫屣焉。」是 知非堯不能讓舜,非舜不能命禹。商周德所不逮,有 撥亂反正之功,順天行誅,逆取順守,咸以至誠兼濟, 無隱神祇。三五帝王,稱茲四聖,英聲茂實,飛騰萬古。 堯舜不及於子,讓德而稱帝;湯、武不私於後裔,力取 而為王。故道有降差,名有優劣。然立功立德,亦各一

時。末葉後來,功德無紀,時逢屯否,擁兵竊命,託雲輔
考證
政,擇立餘孽。頑嚚支庶先被,推崇睿哲,英宗密加夷

戮,「專權任己,逼令讓位,雖欲己同於舜,不覺禪者非 堯。貶德於唐虞,見過於湯武,豈不悖哉!魏晉宋齊,為 惑已甚。託言之士,須知得失。」群公退而悅服,私相謂 曰:「相王格論,絕後光前,發明典謨,申理誓誥,可謂君 子一言定八代之榮辱矣。」帝又謂所親曰:「諸人雖復 見吾言論,仍自不知至理。吾今一匡天下,三分有二, 入關形勢,頗似漢高祖。且起軍甲子,旗幟已革,如何 更於少帝之處,卻受九錫而求殊禮?孺子有知,不容 肯行。此事既成無識,此乃吾自為之立身以來,不欺 暗室,如何今日誣罔天聽,所區別帝王,激揚名理,以 懲是古非今之輩」,謬相勸逼。於是惟改丞相府為相 府國,而九錫殊禮並屬「諸有司。」是月也,宇文化及兼 弟智及等,並驍果武賁司馬龕、監門郎將裴乾通等 謀同逆,因驍果等欲還精銳,遂夜率之而圍江都宮, 殺後主於彭城閣。初,驍果兵等,苦於久在江都,咸思 歸叛。至是,煬帝知唐據有西京,過江計定,仍先分驍 果往守會稽。誑之,雲往東吳催米,故化及等因之而 作難。於是隋主崩問至,帝乃率文武群賢僚佐,從少 帝舉哀於大興後殿。帝哭哀甚。有諫止帝者,帝曰:「吾 為人下喪君,何可不哀!」然亦恨後主不亡於開皇之 末,以延鼎祚耳。化及等本自因思歸之眾而行殺逆, 及以許公之子為眾所推,至是遂僭稱尊號,率其同 惡欲入關。以李密斷成皋,據洛口,乃圖北取黎陽倉, 從白馬津而渡。帝乃遣統軍張倫將蒲津以東從兵 往魏郡道招慰化及等。繼遣淮安王神通往定山東 諸郡,又募犯罪者數千人,聽效力贖罪,並張倫等並 是淮安王節度焉。李密聞化及之趣河北,乃分兵遣 別將徐世勣等屯黎陽拒守。化及從宛道渡河絕糧, 遂屯於聊城縣。淮安王等率眾圖城,部分失機,行兵 不利,退保魏郡。化及眾聚聊城,糧無所出。竇建德知 其窮蹙,遂攻破之,獲化及兼弟智及賁以弒逆,並斬 之而徇眾。煬帝、蕭皇后亦沒於賊庭。於是江都宮人、 美女、珍寶、金帛及乎玉璽,並建德有之。不逞之徒,因 說建德「送蕭皇后及宮人等,多齎金帛,重賂突厥市 馬而求援。少帝年未勝衣,不經師傅,長於婦人之手, 時事茫然;既知煬帝不存,惟求潛遜。」夏,四月,詔曰:「天 禍隋國。大行太上皇遇盜江都,酷甚望夷,釁深驪北。 憫予小子,奄紹丕愆,哀號永感,五情糜潰。仰惟荼毒, 仇復靡申,形影相弔,罔知啟處。相國唐王膺期命世, 扶危拯溺,自北徂南,東征西伐,總九合於一匡,決百 勝於千里,糾率華夏,大庇氓黎,保乂朕躬,繄王是賴。 德侔造化,功格蒼旻,兆庶歸心,曆數斯在。屈為人臣, 載違天命。昔在虞夏,揖讓相推,苟非重華,誰堪命禹? 當今九服崩離,三靈改卜,大運去矣,請避賢路。兆謀 布德,顧己莫能,私僮命駕,須歸藩國。予本代王,及予 而代,天之所廢,豈其如是。庶憑稽古之聖,以誅四凶; 幸值惟新之恩,預充三恪。雪恥怨於皇祖,守禋祀為 孝孫,朝聞夕殞,及泉無恨。今遵故事,遜於舊邸。庶官 群後,改事唐朝,宜依前典,趣上尊號。若釋重負,感泰 兼懷,假手真人,俾除醜逆。濟濟多士,明知朕意。」仍敕 有司,「凡是表奏,皆不得以聞。章表不通,理難再請。欲 召公卿議之,漸以」啟諭。於是文武將佐裴寂等二千 人不謀同辭,並不肯奉詔,乃相率上疏勸進曰:「臣聞 天下至公,非一姓之獨有;聖人達節,與萬物而推移。 故五運遞興,百王更王,春蘭秋菊,無絕終古。玉疏《石 記》,筆舌紛綸,垂統有光,煥乎寶籙。伏惟陛下,資靈種 德,稟慶至真,固縱惟神,生知乃聖量包乎宇宙,智周 乎」品物,群生塗炭,躋之仁壽,逢百六之厄;創業雲雷, 追三五之蹤,財成天地,仲夏之半,龍躍晉陽,孟冬伊 始,鳳翔灞上。鴻志蝟毛之反者,霧委來庭;觸柱拔山 之大盜,風馳獻款。三晉子弟,共獯獫而陪麾;咸秦豪 傑,連巴蜀而響應。英聲西被,懋德東漸,南諧交阯,北 變幽都,躬未戎衣,手不提劍,機務成於雄斷,人傑得 於才子,威加四海,功出一門,計極萬安,戰窮百勝,小 往大來,算無遺策。時未期月,業倍前王,今古代興,膺 斯撥亂。若茲之舉,如茲之速,載籍以來,未之前聞也。 臣等誠歡誠喜,頓首頓首,死罪。竊以陛下承家開國, 積德累功,世濟擬於高陽,纘緒盛於周武。載誕燭神 光之異,儀形表玉勝之奇;白雀呈祥,丹書授曆,名合 天淵,姓符桃李,君堯之國,靡不則天。《星紀》雲「周,奉時 圖始,甲子之旦,不俟而脫。起兵西北,勢合乘乾,我來 自東,位當出震。」至八井深水之圖讖,唐唐李樹之驍 歌,固以備在人謠,無德而稱者也。且夫體非常之道, 立非常之功,實非常之人,有非常之事,不時正位,人 神佇式,「天命不常,惟德是與,遷虞事夏,抑有前規。臣 等敢錄舊典,奉上尊號。當今萬幾曠主,九有困窮,伏 願降鑒回慮,憂世外己,上順天心,祗膺允執,俯從人 願,屈就樂推,變黎庶於時雍,配上帝於宗祀。勿以王 者兼濟之功,而為匹夫獨美之操。」昔之堯佐,咸大天 工,績尤著者,嗣饗稷卨播穀之都,餘慶商周;「皋陶好生洽人,今興。陛下盛德有後,其若是乎!四相、三王,齊 名踵武,千年得一,相繼風聲。符命所鍾,有自來矣。願 納縉紳慺慺之情,允副億兆顒顒之望。率土更生,含 靈幸甚。臣等誠惶誠恐,昧死以聞,頓首頓首,死罪,死 罪!」所司以表意奏聞。帝退所奏表,謂奏者曰:「吾固知 如是。」拒而不答。裴寂等進見曰:「昔桀紂雖復不賢,亦 各有子,未聞湯武臣輔之。《龜鏡》已見,茲無所疑也。先 人有言曰:『功蓋天下者不賞』。陛下欲讓至尊而為臣 下,恐隋朝不然此事。且臣等唐之將佐,茅土大位,受 之唐國,陛下不為唐帝,臣等應須去官。伏願深思,容 臣等有地。」帝笑曰:「裴公何相逼之深?當為審思。」亦未 之許。裴寂等又依光武長安同舍人強華奉《赤伏符》 故事,言之甚切。帝曰:「所以逡巡至於再三者,非徒推 讓,亦恐群公面諛,退為口實。然漢高云:『諸侯王推高 於寡人以為皇帝位,甚便宜於天下之民,則可矣。孤 亦何能有異之哉』!」於是寂等再拜舞蹈,稱萬歲而出。 遂與國子博士丁孝烏等數百人,具禮儀,擇良日,「以 武德元年歲在戊寅,五月甲子,皇帝即位於太極前 殿,設壇於長安城南,柴燎告天,備羽儀法物,臨軒,大 赦天下。改義寧二年為武德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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