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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東日記/卷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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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水東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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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孟舉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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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孟舉篆書唐人早朝詩四紙,孫叔英得之談以宗家,用筆絕類泰不華王貞婦碑。一題「孟舉」二楷字,皆有姓字圖書印。孟舉篆書,余獨見此雲。

曹雲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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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曹雲西善詩畫,家富盛極一時。其孫幼文號雪林,客授孫至德家。言乃祖盛時,嘗築臺,以錫塗之,月夜攜客痛飲,稱瑤臺雲。其侈靡至是,蓋元氏習俗也。一鄉時惟常州倪雲林、崑山顧玉山可相伯仲,他貲富有餘而文采不足者不與焉。雲林、玉山事當別有記,要之其富而不知節,可為後世戒耳。

避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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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統十年進士登科錄,凡「天」字皆作「䒶」,雲出內閣意。景泰中幸太學,謝表內閣自為之,中有「管窺霄,蠡測海」句,蓋亦避「天」字也。偶見宋宣和時禁「君天」等八字,識者驚異,不無感於往事焉。

詹孟舉挽袁華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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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子英晚年惟一子生申,為縣吏,坐累,並子英徙南京以卒。詹孟舉挽詩曰:「吳門山水隔陳雷,魚雁依然得往來。書後常思洞庭橘,詩中人寄隴頭梅。但知抱道非貧病,誰料生兒是禍胎。老淚盡從枯眼出,西風遙灑鳳凰臺。」葛芳蓀父晉仲翁能誦此詩。袁宗魯雲。

張漢傑拒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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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墅張漢傑伯庸父子,一時豪俊,與趙屯吳氏有姻㜕,張、吳皆元萬戶府官。吳元年,松江錢鶴臯作亂,遣人詣張,請相結納為應。漢傑父子毅然曰:「此叛賊也,吾從汝叛耶!」大書「叛賊」二字,黏諸所遣人之背,反繫其兩手,叱之去。漢傑曾孫舉能言之。

吳思庵遺外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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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知府昕初習舉子業,從節之游,其外祖吳思庵先生作小詩遺之,曰:「阿昕近喜習科場,百里從師日夜忙。老我曾聞前輩說,一憑陰隲二文章。」錢故富家,先生此詩,蓋懼其或至於驕而隳,亦規諷之意也。

輪王子明寇平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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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矣富貴權寵之能動人也。王子明、寇平仲皆偉然一代人豪,然天書之謬,一以不能正其始,一以不能正其終。二公且然,其於王欽若、丁謂,尚奚責焉!

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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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訥無言,福嚴寺僧,善詞翰,所交皆一代名人,趙松雪、馮海粟、柯丹丘、鄭尚左、陳衆仲,最後亦錢惟善輩。有詩文真蹟在孫叔英家,無言卷尚留寺中。

僧景燮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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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嚴寺老僧景燮,頗能詩,先人極與相好。嘗中夜對飲,時予八九歲,侍幾傍。僧云:「夜深燒燭短。」予應之曰:「話久引盃長。」僧大喜,以予能記杜詩,而予實未讀杜詩也。景燮瘦削,有寒士氣,澱山釋宗潮豐厚而凝重,二僧為一時鄉里所推,先人嘗雲「潮外而燮內」雲。

諸公才學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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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文定公最善王簡討振、張修撰益,相見輒出所作,就二人評,有所改易,即樂從。公亦喜改人文字。泰和陳學士當筆譔祭文,公欲有所易,陳忿然不平,見於言色,公即已之。曹文襄性敏,大篇下筆即成,馬狀元尚書措詞頗澁,每為文襄所譏切,馬不介也。一日餞客,所序文出文襄,反復餘千言。二王先生適在座,文襄舉似之曰:「草草寫成耳。」二先生看讀畢,僉曰:「才長,才長。」諸公才學心量之不能同,此亦可見。

廉夫題風雨歸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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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珪先生家藏風雨歸牧圖,楊廉夫題曰:「牧牛值風雨,箬笠幾去手。不在風雨前,不在風雨後。」為妄人改「手」為「首」,幸墨蹟濃淡,隱隱可見,不識古人用字意趣耳。

黃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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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鐸字希聲,永樂中鄉貢舉人。嘗授徒崑城,自題其座隅曰:「非公事不入縣門。」先叔祖手攜家兄仲盠從之學,三日不授書,唯命以正立,必欲堅不動。或怪以為問,曰:「讀書易耳,為人難。苟坐立未當,他何望焉?」識者以為善教。鄭有林先生初作先祠,客有問資價者,鄭對以工費之詳。適希聲在座,客退,希聲曰:「設後有問,當惟舉木石工價,若飲食日費,略之可耳。蓋好事須從臾,不則恐沮其志也。」

前輩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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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忠靖公使吳中,館於文正書院之偏室。夜三鼓,適范氏子孫有事於中堂,公聞之,先期起,衣冠獨坐,俟贊者至,禮畢始就寢。胡毘陵尚書凡一新服成,必入朝見君,後始常服見客。楊東里少師一日新修廳事門成,戒兒曹亟治具,邀楊仲舉先生過飲,曰:「門戶初闢,必一君子先行。」仲舉蘇州人,宋和王之後,官至禮部尚書。前輩之存心,有如此者。

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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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過光福葉子昌家,閱其譜,婿陳瓘、宗人夢得皆有序。所錄宋金紫棐恭公墓銘,雲葬貞山。盧熊郡志有蒸山,又雲棐恭葬真山者,疑為嫌名,改蒸為真耳。以予觀之,葉氏銘未必失實,豈本貞山,後人訛為蒸,而真又譌於刻工耶?時旁多蘇士,有雲姑蘇諸山,惟真山可卜雨,有雲氣上騰,則雖晴必雨。豈又以此而為蒸耶?子昌與予同姓名,尚有宋誥三通,其二棐恭之子俅,其一其外氏凌姓者雲。

黃狀元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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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尉山中峯東北向,居人相傳地名黃墳,蓋宋刑部尚書黃狀元繇墓也。贈工部尚書崑山王公永和夫人卒,得葬地於此,勑營墓焉。黃氏故物可見者,一石人半身,裳衣之制儼然,今壘石牆下。塋牆石窓一方,雕刻極工緻,今在王氏庵中。墳下石甃小河,亦極齊整,今於淤泥中,疏出通流。

吾訓導請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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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導吾豫,景泰中膺薦至京。以屢言邊事,兵部奏宜邊用,而在邊久不得支俸,請於吏部,項侍郎曰:「是嘗攪我兵部者,何可與之?」尚書泰和王公曰:「官必有俸,自須與之。」然竟亦莫能與也。豫私計:「侍郎尚然,尚書於公當何如?」然不得已,乃以請於兵部,於公見公牘,喟然曰:「奈何使應薦士至此!」遽與準收。諸公所存不同如此。

莊伯和詼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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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伯和,磧澳名醫,好詼諧。一日,李無易遣家僮持簡詣伯和,家僮誤舉伯和姓名,伯和紿之曰:「若翁欲借藥磨耳,汝當負去。」且書片紙以復曰:「來人面稱名姓,罸馱藥磨兩遭。」無易得之,大笑,即令仍負磨以還。前輩善謔,風味如此。伯和子允恭,誠確老醫,常往來吾家,猶及識之。

李無易家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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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無易名庸,一字無逸,磧澳巨姓,頗尚文學。國初,坐累徙雲南,發龍江,寄親友詩曰:「不識雲南路,今過第一關。□□□□□□□□□□。舊驛連新驛,前山接後山。我心無愧怍,天道有時還。」鄉間往往見無易家舊物,孫叔英家有洪武初行鄉飲禮詩卷,余熂序,趙丹林龍角鳳尾金錯刀竹二幅,趙松雪小蓬萊三字刻匾,字本顧玉山家物,顧一孫贅李,字因在焉。字初為村氓得之,以其背斷草豢豕雲。野水舅家中吳紀聞殘帙,即余得之而失去者。先孺人嫁時青銅大鼻鏡,皆李氏物也。

蔣司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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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陰花溪蔣貴達老先生顯,司訓崑庠,質實敢言。一日,郡守況侯鍾行部,侯嚴不可近,先生遽進告曰:「頃見郡中新刻忠經,大非是,馬融何如人,其言何可經也?」衆為之驚慄。侯待之殊從容,徐曰:「偶見此本,改則未敢耳。」先生極知愛予,鄉試就考者衆,予以學未至不欲預考,先生強之再三,且擁予入察院門,是年果止予一人在選中。

莊公瑾書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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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瑾字公瑾,號采芝,龍江章氏之後,晚居李墟。能詩,善草書,學二王而硬徤骨立,自成一家。尤長於畫,師法夏珪、馬遠,蓋張可觀以後一人而已。為人雅淡有高致,日登山臨水,所至成趣,遇知己,觴詠竟日。畫或頃刻可成,或數日不欲著一筆。與同里沈夢萱先生契厚,今沈氏收書跡畫本特多,寒山拾得像、春江送別圖,皆不媿古人。詩帖有「酒熟床頭雪滿缸,南墟書屋正春寒。□□□□糟鵝掌 □□□□凍鱉裙」等句,其風致可想見也。

沈夢萱試榜文起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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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江李墟沈夢萱先生資深,永樂中舉,略通書史。吏部試招撫四夷榜,納卷獨遲,衆請斥之,尚書取卷閱,其首云:「詩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遽曰:「是何可斥也?」遂得終篇,第優等,授山東新城知縣。先生弱冠娶毘陵大族鄒氏,詣謝,婦翁出名畫命題,即走筆一律,其警聯有「玉沙十里江村暮,鐵笛一聲煙雨秋」之句。吳思庵先生舉堪任風憲,試河清論,起語:「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兩事頗相類。論,今思庵集不載。

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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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明道先生外舅彭侍郎思永行狀云:「蜀人以交子貿易,藏腰間,盜善以小刃取之稠人中如己物。公捕獲一人,使疏其黨,得十餘輩,黥流之,盜遂絕。」此即今京師小李之類。小李雲者,意為昔時此賊之首,猶徤訟者所云鄧思賢耳。

朱文公論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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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公答鞏仲至曰:「用韻多所未曉,古韻雖有此例,然在今日,卻恐不無訛謬之嫌耳。然『林』與『興』葉,亦是秦語,以『興』為韻,乃其方言,終非音韻之正。今蜀人語猶如此,蓋多用鼻音也。」又題黃叔垕楚辭協韻謂:「傅景仁云:『漢書高惠功臣侯表「符」與「昭」韻,西南夷兩粵傳「區」與「驕」韻。』蓋本大招『昭』與『遽』同韻。王岐公集銘詩中用『遽』字入『招』韻,正出此耳。蓋字之從『處』聲者,噱、臄、醵平讀音皆為彊,然則大招之『遽』當自彊而為喬,乃得其讀也。」公又有楚辭辯證上下卷,此論尤多,學者不可不知。

郁氏錢氏先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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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在邑庠時,庠友吳芳廷實家畦菜得故塚,誌石見,題云:「高平郁氏之墓。政和六年葬。」常熟醫學訓科郁晢智,其家相傳先世葬崑山高平橋西,但不知其處耳。至是得墓銘拓本,與譜合,欲訟之官,繇是墓歸郁氏,至今封樹蔚然。景泰中進士薊州錢源者,嘗以公事至崑,訪其祖壠,錢云:「聞之乃祖,吾家墳在學之西北,故郁氏姻也。」學西北郁氏墓旁雖多地,據地者以無所考,不可得。沈通理為出其家藏雜錄詩文小冊,有洪武七年縣人盧熊所作錢瑞妻章氏墓銘一通,其文曰:「葬縣治西南,郁氏先塋之東北。」據地者始無可辭。錢且訪郁,考其故譜,乃知郁之婿有錢道判官,郁衰,有功於郁,郁因以一子後之,冒錢姓雲。兩家今通譜。此二事出一家,固甚奇,亦可見墓文之不可無也。

郭定襄整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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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襄伯郭登,治大同廉而尚謀,有古良將風。一日,達賊迫城下,人心洶洶。自登城視師,酣戰間馬溺於前,左右急呼:「用草裹去!」公笑曰:「草菓好喫,鷄生也。」此亦能示整暇,以安人心。

余尚書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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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尚書茂本熂,父嘗為鑷工,茂本既貴,每造謝隣曲,不遇輒曰:「煩為道,余待詔兒來拜也。」蓋吳俗稱鑷工為待詔雲,人以是賢之。茂本美風姿,有俊才,為縣學生。御史行香,見茂本曰:「此子外材好,內材何如?」茂本應聲曰:「熂有詩八句,其首句曰『外材爭似內材高』,餘不能記。」又一日,茂本方與諸生會饌,一微行老御史坐明倫堂,諸生出見,御史曰:「『黃米飯香青菜熟』,諸生有能對此者乎?」茂本應聲曰:「白頭人老赤心存。」

長陵所賞書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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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啟東言長陵於書獨重雲間沈度,於畫最愛永嘉郭文通,以度書豐腴溫潤,郭山水布置茂密故也。有言夏珪、馬遠者,輒斥之曰:「是殘山剩水,宋僻安之物也,何取焉!」暹之內父錢塘蔣暉,字法歐陽率更,多清勁,屢不稱旨,暉官久不進,亦坐是雲。

霹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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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於邊墩高處,歲恆有之,震死者或不見其人,其擊屋柱桅杆之類常見。其破處,有痕似鐵線路,或雲蟄龍所藏,或雲龍變化而起,又或雲毒蟲被擊,皆不可知。又雲雷神極巧,如人被擊,火或燒其著體衣一層無遺,其外衣仍存。若一傘,或竹骨皆化,惟蓋柄則皆如故。如擊塔廟,數佛並坐,其一粉碎,其傍諸佛儼然,亦有移置他處者,此類甚多。惟擊發之時,雨輒驟,輒有火,有硫黃氣,此則皆然也。先儒於此成說多矣,而亦不悉其故,豈亦以神不當語故耶?

鴉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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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貴有再遭營火者,珍珠皆灰化,玉器窰器,或裂或變淺黑色,惟諸色鴉鶻石愈精明。

不棄殘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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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見胡毘陵應酬詩文藳,皆片紙滿書,聞其雖破紙少許,見輒用補窗罅,不棄也。今日聞王鹽山凡屬公牒藳,皆用所受外封,既謄畢,即以作繩絞,仍漬以剩蠟,俾照夜,皆儉德雲。予每作書牘,或寫鄙作,字誤輒塗改,有所更易,輒令人洗,雖不喜塗洗,然終不忍易他紙,豈亦性然哉!

誤用古人爵諡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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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家誤用古人爵諡文意字義,近世雖名人不免。熊敬方、胡祭酒皆以程明道所答「御吏」之問為「御史」,馬狀元、陳侍郎以余襄公為「忠襄」,許道中詩多以「擅場」為「擅揚」之類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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