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古錄/卷十六

臣光拜手，稽首曰：臣聞商書曰：「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終始慎厥，與惟明明。」後周書曰：「我不可不監於有夏，亦不可不監於有殷，我不敢知曰有夏服天命惟有歷之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慎厥德乃早墮厥命，我不敢知曰有殷受天命惟有歷年，我不敢知曰不其延惟不慎厥德乃早墮厥命。」蓋言治亂之道，古今一貫。歷年之期，惟德是視而已。臣，性愚學淺，不足以知國家大體，然竊以簡策所載，前世之跡，占之輒敢冒死妄陳一二。夫國之治亂，盡在人君。人君之道有一，其德有三，其才有五。何謂人君之道？一曰用人是也，蕞爾之國必有正直忠信之士馬，必有聰明勇果之士馬。正直忠信之謂賢，聰明勇果之謂能，彼賢能者，衆民之所服從也，猶草木之有根柢也。得其根柢則其枝葉安適哉。故聖王所以能兼治兆民，包舉宇內而無不聽從者此也。

凡用人之道采之欲博，辨之欲精，使之欲適，任之欲專。采之博者無求備於一人也，收其所長，棄其所短，則天下無不可用之人矣。辨之精者勿使名眩寶僞冒真也，聽其言必察其行，授其任必考其功，則羣臣無所匿其情矣。使之適者用不違其才也，仁者使守明者，使治智者，使謀勇者，使斷則百職無不舉矣。任之專者勿使邪愚之人敗之也，苟知其賢雖愚者日非之而不顧，苟知其正雖邪者日毀之而不聽，則大功無不成矣。然後爲之高爵厚實祿以勸其勤，爲之嚴刑重誅以懲其慢。賞不思於好惡，刑不遷於喜怒，如是則天下之人懷其德而畏其威。樂爲用而不敢欺，譬如乘堅車御良馬執六轡奮，長策以於康莊之塗。惟意所適，安有不至者哉。此人君要道也。

何謂人君之德？三。曰仁，曰明，曰武。仁者非嫗煦姑息之謂也，興教化，修政治，養百姓，利萬物然後可以爲仁。明者非巧譎苛察之謂也，知道義，識安危，別思賢，愚辨是非然後可以爲明。武者非強亢暴戾之謂也，惟道所在，斷之不疑，姦不能惑，佞不能移，然後可以爲武。是故仁而不明，猶有良田而不能耕也。明而不武，猶視苗之穢而不能芸也。武而不仁，猶知穫而知種也。三者皆備而國治強，闕一則衰，二則危，皆無一焉則亡。此人君之三德也。何謂人君之才？五。曰創業，曰守成，曰陵夷，曰中興，曰亂亡。創業者，智勇冠一時者也。王者經綸之初，土無定所，民無定分，英雄相與角逐而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