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得好二集
題辭
[編輯]人以笑話爲笑 我以笑話醒人
雖然遊戲三昧 可稱度世金針
揚州石成金天基譔集
投宿〈笑說順話的。改潘游龍語。〉
[編輯]一人行路黑夜無寓,因敲一家門投宿,其家止一婦人在門內應曰:「我家無人。」投宿者曰:「你呢?」婦曰:「我家無男人。」投宿者曰:「我呢?」
剔燈棒〈笑騙的人話。改潘游龍語。〉
[編輯]一人晚向寺中借宿,云:「我有個世世用不盡的物件,送與寶寺。」寺僧喜而留之,且加恭敬。至次早,請問世世用不盡的是甚麼物件。其人指佛前一樹破簾子云:「此物作剔燈棒兒,生生世世,那裡用的盡?」
人人都有個用不盡的,但說出來,半文錢也不值。
瞎子墜橋〈笑不放下自苦的。改劉元卿語。〉
[編輯]有瞎眼人,過一沒水的徯橋失足墜下,因兩手攀住橋上楯木,兢兢的握着,心中自想:「倘若失手,必落深淵,性命休矣!」有過往明眼人向瞎子說:「你不要害怕,你放下手[3],卽是實地[4],並不妨事,何必自討苦惱?」瞎子不信好言,只以爲旁人哄他[5],仍然緊攀,高聲悲喊。許多時候,喊得口乾,握得力敗,忽然失手墜地,果是乾乾實地。因自大笑曰:「啐!早知卽是實地,何久自苦!」
世人每日思慮憂愁,名韁利鎖,奔波勞苦,不肯休�[6];卽有明白高人大聲疾呼,總不醒悟,皆此瞎人自討之苦也。白樂天詩云:「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隨富隨貧且歡樂[7],不開口笑是癡人。」予向年曾謁福緣大和尚,請問心多雜念,何法方可除。答曰:「你只放下了,自然無念。」人能知放下二字,猶沉苦海之中卽登彼岸,不獨享許多快樂真福,且又延許多康健長壽。說之不醒[8],是真瞎矣[9]。
動辣辣〈笑起動不寧的。〉
[編輯]一貧人留小姨宿,因別無床舖,乃置姨於腳後,夜半偷之。小姨訴於父母[10],貧人曰:「並無此事,只因夜裡伸腳將,腳指頭誤犯。」小姨連聲怒罵曰:「臭烏龜!臭忘八!弗信道腳指頭光踢躂,弗信道腳指頭熱閘閘,弗信道腳指頭無指甲,弗信道腳指頭毛搭煞,弗信道腳指頭對子裡動辣辣!」〈要學蘇州人說話多發笑〉
此物或進或退,不得安靜,頻起動人似之。
滅火性〈笑易動怒的。〉
[編輯]有人虔誠要見觀世音菩薩,問法於大和尚,教云:「須持齋,戒急性,念念在菩薩,久之自應。」其人恐不記得,因自編三句云:「吃長齋,滅火性,一心要見觀世音。」時常口中念誦。如此日久,感動菩薩,試其誠否,化爲道人,至門求乞。見此人口念三句,道人曰:「你再念一道我聼。」其人又念。又問,如此三次,念人大怒曰:「我已念過幾遍,還來瑣碎重問?」道人笑曰:「我纔問得幾遍,你就動怒;可見火性不曾滅,菩薩如何得見?」
不戒急性,徒自害耳,豈惟不能見菩薩耶?
拔毛〈笑不嗇做人的。〉
[編輯]一猴死,見閻王,求轉人身。王曰:「旣要作人,須將身上的毛拔去。」卽喚小鬼拔毛。纔拔一毛,猴呌痛極[11]。王笑曰:「你一毛也不肯拔,如何也想要做人?」
人情世事,全要錢做。人若捨不得錢,便做不成人。家貲淡薄之人,可以相諒;一富而鄙嗇,自壞臉靣。
軟圈〈笑老年人貪色的。〉
[編輯]有一老人與婦通姦,陽物痿軟難入,��[12]意其物之大,所以入之難,心甚欣喜。潛以手摸之,其物則軟曲,圈於陰戶之外。
昔有老人行房,陽軟如綿,弄了多時,總不得進,以致鼻涕眼淚流得滿臉,因自己驚曰:「怪道物軟弄不進,我的精液都從上頭出來了。」予一老年人,放着安穩快活好日子不會過,何苦自尋罪受,反不婦人炒笑,又惹婦人怨恨。要知將滅之燈,除不添油,反去其一,愚之極矣。凡遇美色撩人者,急爲禁絕。家有姬妾者,自量精力衰敗,早遣婚配,旣積大德,又延己壽。我今笑之,正是教之也。
忠則盡命〈笑因色致病的。〉
[編輯]有一人貪色致病。家有舘賔,乃明達高人,勸以保養精神,爲卻病延年之要法,奈屢戒不從。一日自曰:「我不幸患病,必須娶一妾撞喜,纔得病好。」乃娶一妾入門。請名於舘賔,舘賔曰:「當名曰『孝姐』。」其病益添。病者曰:「須再娶一妾撞喜,定然病癒。」因又娶一妾。復請名於舘賔,舘賔曰:「當名『忠姐』。」不數日而病死者矣。家人問其一名之意,曰:「你不知道千字文上說得好:『孝當竭力,忠則盡命』。」
昔人云:「兄弟爭財,家貲不窮不止;妻妾爭風,丈夫不死不止。」要知一樹,一�砍伐,尚難經受;若再兩斧齊砍,其樹之傾倒,可立而待矣。試看兩雌奪寵,那顧男人死活?好不怕人竭力盡命,絲毫不錯。
禿子〈笑出官招侮的。〉
[編輯]有一秀才問和尚云:「禿驢的禿字怎樣寫?」僧即應曰:「就是秀才的秀字,把屁股畧灣灣便是。你將屁股灣了送來,我僧人豈有不收之理?」
問者語不善,自然招侮,所謂夫人必自侮也。
磕睡法〈笑懶讀書的。〉
[編輯]有一乳母餔養小兒,因見啼哭不肯安睡,乳母無柰,驀然呌官人快拿本書來。官人問其何用,應曰:「我每常間,見官人一看書便睡着了。」
人情看書多磕睡,總因心不專也。心專,磕睡何來?
開天窻〈笑斂分金瞞昧的。〉
[編輯]有一人專討便宜,凡親朋有事,動輒爲頭斂分飲酒。其自己一分,屢常瞞昧不出,且剩餘貲入腰。閻王恨他立心暗昧,拘[13]至陰間,命監在黑牢裏受罪。其人一進牢門,卽高喊曰:「此屋黑暗得緊,現有幾個人在這裏,急急斂個分子開個天窻,也好明亮明亮。」
凡言行不公,卽是瞞心昧己之人,該罰在黑暗地獄裏受罪。此人偏心至死不改,吩咐獄卒永不許出。
拳頭好得狠〈笑誇嘴的。〉
[編輯]有一人往北京回家,一言一動,無不誇說北京之好。一晚偶於月下,與父同行,路有一人曰:「今夜好月。」誇嘴者說:「這月有何好?不知北京的月好得更狠。」其父怒罵曰:「天下總是一個月,何以北京的月獨好?」照臉一拳打去。其子被打,帶哭聲喊曰:「希罕你這拳頭!不知那北京的拳頭,好得更狠。」〈要帶哭苦聲說纔發笑〉
知文者尊文,知武者耀武,不知皆是此人之徒。[14]
搬老君佛像〈笑搬弄人的。〉
[編輯]一廟中塑一老君像在左,塑一佛像在右。有和尚見曰:「我佛法廣大,如何居老君之右?」因將佛像搬在老君之左。又有道士看見曰:「我道教極尊,如何居佛之右?」因將老君又搬在佛之左。彼此搬之不已,不覺把兩座泥像都搬碎了。老君笑與佛說:「我和你兩個本是好好的,都被那兩個小人搬弄壞了。」
俗語云:「破蒲扇,兩邊搖。」搬得兩家來相打,卻在中間做好人。須要識破小人心腸,不信搬弄纔得穩自在。總之壞人利人有事,不利人無事也。
樵夫嫖妓〈笑因嫖破家的。〉
[編輯]一樵夫每日挑柴幾擔,與娼家做妓錢。一日妓穿單裙,露出陰物,樵夫笑笑,指曰:「你這陰物好像一座窯。」妓問:「何說?」樵夫曰:「若不是一座窯,怎麼燒的我許多柴去?」
豈獨這許多柴?卽許多家財都要斷送。
燒香疤〈笑無錢戀妓的。改唐白虎語。〉
[編輯]昔一子弟與妓交久,費用已盡,臨別要妓燒一香疤,以爲表記。妓曰:「須要燒個方香疤纔好。」子弟問:「何以得方?」妓曰:「須要用錢[15]。在錢眼中燒,自成方疤[16]。」子弟曰:「奈何無錢。」妓曰:「你旣無錢,那[17]我這香疤燒不成。」
予向日譔漁鼓詞云:「勸世人,切莫嫖;妓妹[18]們,慣逞驕[19]:作成假意虛圈套,痴心恩愛如珍寶。當面溫存背跳槽[20],黃金散盡誰歡笑?只落得梅瘡遍體,最可憐衣食無聊。」予勸世人,常以此詞吟詠,夢自醒矣。
粗月〈笑假謙的。〉
[編輯]有一人每與人比論,無不以粗自謙。一日請客[21]在家飲酒,不覺月上,客喜曰:「今夜如此好月。」其人卽拱手曰:「不敢欺,這不過舍下的一個粗月兒。」
騎馬敗家〈笑粧假臉靣破家的。〉
[編輯]有一人極貧,將破酒瓮做床腳。一晚夫妻同睡,夢見拾得一錠銀子,夫妻商議將此銀經營幾年,該利息許多,可以買田,可以造屋,一旦致富就可買官。但旣然富貴,須要出入騎馬,只是這馬我從不曾騎慣,因對妻曰:「你權當作馬,待我跨上來一試,何如?」不覺路重了,將破酒瓮番倒了,床舖同身子一齊都倒在地下。夫妻嚷閙不已,隣人問之,妻應曰:「我本好好的一個人家,只爲好騎馬,把家業都騎壞了。」
只圖外邊粧假臉靣,卻悞了自己實事。
陝西詩〈笑做歪詩的。〉
[編輯]三個陝西人同在花園裏閒坐,忽一人云:「咱們今日閒着,何不各做一首詩耍耍?」就以園中石榴、竹子[24]、鷺鸞[25]爲題。一人題石榴云:「青枝綠〈音榴〉葉開紅〈音渾〉花,咱家園裏也有他。三日兩日不〈音布〉看見,枝上結個大格〈音哥〉答〈音打平聲〉。」一人題竹云:「青枝綠〈音溜〉葉不〈音布〉開花,咱家園裏也有他。有朝一日大風刮〈音剮〉,革落〈平聲〉革落又革落。」一人題鷺鸞云:「慣在水邊捉魚蝦,雪裏飛來不〈音布[26]〉見他。他家老子咱認得,頭上有個大紅〈音渾[26]〉疤。」〈要學陝西人說話纔發笑。〉
若做出這樣好詩,才是天下第一等詩翁。
吃人〈笑吃人不請人的。〉
[編輯]山中曾[27]有仙人畜一虎服役,每呼[28]虎去請客,常將客吃在肚中,無一至者。仙人知而責之曰:「你這畜生,旣不會請客,如何又去吃人?」
無錢之人,不能請客,情有可諒;獨是有錢富翁,專好吃人的。自己鄙吝,不思還答,此不是虎,竟是狗[29]。
蠢才〈笑鄙嗇的。〉
[編輯]兄弟二人同拜客,弟甚愚昧。及坐定,彼家人以番桃乾點茶,弟問兄云:「此何物?」兄答云:「蠢才。」及換第二鍾,以橄欖點茶,弟又問兄云:「此何物?」兄又答云:「蠢才。」及至出門,弟謂兄曰:「適間第一個蠢才雖然酸,尚有甜味;那第二個蠢才,全是精嗇的。」
儉雖美德,若家本富餘,乃過於鄙嗇,必生衆怨,大非涉世待人之道,豈不是個蠢才?
剝核桃〈笑過嗇的。〉
[編輯]果中核桃,忽向人問曰[30]:「世人敲我吃也不怨,只恨有一等人,把我敲將出來,用水浸我,剝去皮吃我,所以我恨他。」其人答曰:「因你過於嗇,所以剝你的皮。」
富翁鄙吝,若不剝他的皮,還不肯與人吃。
鋸酒杯〈笑主人吝酒的。〉
[編輯]一人赴席,主人斟酒,每次只斟半杯,其人向主云:「尊府有鋸子?借我一用。」主問:「何用?」客指杯云[31]:「此杯[32]上半節旣然成不得酒,就該鋸去[33],留他空着有何用?」
斟酒若滿十分,恐有傾潑之慮。若主人惜酒少斟,在量大善飲者未免生怨。惟只斟八分,乃適中之道。其酒量小者,各聽自便,亦不可勉強。
坐桌角〈笑多佔桌靣的。〉
[編輯]方桌酒席,一靣二客,內有一人橫身佔坐大半,竟將同坐之客擠入方桌角上。其角邊坐者問曰:「兄今日分金是多少?」答曰:「一錢銀子。」其人點頭曰:「我出的五分銀子,怪不得坐在桌子角上。」
沈存西云:「聯坐位次,須要時刻[34]照顧界限。」每有不顧[35]左右之人,橫開兩臂,大肆牛飲,甚可憎也。予謂[36]人之赴席飲酒,所當忌者不止此一件。因集忌事百條,分爲可畏、可厭、可恥、可薄、可憎、可鄙六類。猶恐語未詳悉,又復細加偹敘,著成《酒中趣》一本,各坊已經印行。凡赴酒席者,固要知其宜忌;而常時[37]涉世待人,俱當知其宜忌也。
心疼〈笑貪食不顧主人的。〉
[編輯]有人辦一席果茶,遇一客將滿碟核桃已吃過大半,主人問曰:「你如何只吃核桃?」客曰:「我多吃些核桃,圖他潤肺。」主人愁眉曰:「你只圖你潤肺,怎知吃得我心疼!」
凡吃飲食,應須體諒主人之貧富有無。譬如食備無多,則不可多食;主未諒敬,則不可多食[38];食少客衆,則不可多食;腹已充飽,則不可多食。若果遇食旣豐餘,主又殷勤,而兼己腹飢餒,方可餐多,怨憎何來乎?至於裸形露項、豕飲狼餐、筋不少停、全無遜讓、恣意狼籍、淋漓滿桌、據案橫肱、忙吞快咽……種種厭惡,予已備悉《酒中趣》書內。應世之人,豈不自愛如是耶?
騎虎〈笑事難已止悲苦的。〉
[編輯]一人行山路遇見猛虎,躲在樹上,見虎咆哮欲上,因驚跌下來,偶跌在虎背上,只得拚死抱住虎腰,任其奔走。傍人不知根由,只說能騎虎走,喜謂人曰:「你看這人騎着虎走,就如神仙一般的快活!」其人在虎身上攢眉忙應曰:「你們看我走得威風快活,卻不知道我要下來不得下來,心裏苦極,難過得狠呢!」
世人切不可聽信壞人播弄多事,倘如沒主意哄上虎身,不得上不得下,此時費錢財、誤工夫、受恥辱,許多坑害,悔之無及,可不戒哉!
師娘與人〈笑先生懶惰悞人子弟的。〉
[編輯]有一先生教書懶惰,學生之母是織機爲業,能識字通文,因學生無功課,乃着小价向先生說:「我主母每日考問書文[39],甚是荒謬,求先生加功教訓。」先生聽說,嗔怪東母多事,乃云:「我久聞東母才學[40]甚好,只是虛謊說我無功。今有七字對,如能對來,方見有才,我心輸服;如或不能,卽是亂說人矣。」因出對云:「風吹酒帘歪擺佈」,下註小字云:「言其不當向先生指派多語也」。價持對去,其母卽答對寄云:「日照湘簾[41]沒正經」,下亦註小字[42]:云「言正經先生不當與東母聯句也」。先生因對得甚好,又聞知貌美極,相愛慕,因其織機,乃作一詞調戲[43]云:「朝織機,慕織機,終日織機有何依?有朝一日西風大,吹起羅裙露出。」此句只寫六字,下註小字云:「尾一字乃庇字平聲」。東母念完,恨其欺侮,因先生通易經,乃[44]作一詞,寄云:「朝讀易,慕讀易,終日讀易有何益?先生懶惰悞學生,師娘在家與人。」此句[45]只寫六字,下註小字云:「尾一字乃入字入聲」。先生念完,連聲曰:「我家沒〈音冒〉有此事,我家沒〈音冒〉有此事。」〈要學江西人說話纔發笑。〉
師位尊重,因不肯用心教訓,以致悞人子弟,應該有妻淫之報;聞知東家內室才貌,卽起邪念,應該有妻淫之報。但有一件卽不可免,何況兼之乎?「冒有冒有」,當改之曰「真有真有」。
三字同形〈笑亂說話的。〉
[編輯]有人行一酒令,要三個字同形的,二句後以二句串意,隨說云:「大丈夫,江湖海;走過江湖海,方爲大丈夫。」一人云:「官宦家,綾羅紗;穿的綾羅紗,纔是官宦家。」一人云:「尿屎屁,講說話;你狐亂講說話,就是尿屎屁。」
壞言壞語,不獨是人的臭屁,還是狗的臭屁。
鴉龜爭兄〈笑二人哄一人的。〉
[編輯]江邊有老鴉與烏龜結拜弟兄,各爭爲兄。龜設計哄鴉云:「我與你賭過江,先過者爲兄。」鴉暗想:「此江我一飛卽過,龜扖得幾日也不得過。」乃依從。鴉即一翅飛過江左,呌曰:「烏龜何在?」龜卽應曰:「在此。」鴉竒龜何法過江得快,因說:「如今再飛過江右,先到者爲兄。」龜又許之,鴉又挺翅一飛而過,在江右呌曰:「烏龜何在?」龜卽應曰:「在此。」鴉因疑惑,乃約曰: 「如今再賭到江左去,先人若一定爲兄,更無他說。」龜又允,鴉因飛至江心,忽呌曰:「烏龜何在?」江左江右齊應曰:「在此。」原來是江左一龜,江右又一龜也。鴉凝睛定趐罵曰:「你兩個烏龜,哄得我一個好呢!」
兩人捉弄一人,甚不可容。
醫駝背〈笑只圖利己,不顧損人的。改江盈科語。〉
[編輯]有一醫人,自誇能治駝背:「雖灣如弓、曲如蝦,卽或頭環至腰,但請我一治,卽刻筆直。」有駝背人信其言,請其治之。乃索大板二片,以一板放地,令駝人仰睡板上,又將一板壓上,兩頭用粗繩着緊收綑,其駝人痛極,喊聲求止,醫總不聽,反加足力重躒[46],駝背雖直,亦卽隨死。衆揪[47]醫打,醫者曰:「我只知治駝背,我那裏管人的死活呢。」〈要學駝悲痛聲,又學醫人哭苦告饒聲,纔發笑。〉
今之爲官者,只知徵比錢糧,不管百姓死活;今之放債者,只管苦逼本利,不管窮人賣男人女;今之䘮心惡棍,只喜誘人嫖賭而得財、唆人闘訟而啚利、揪人毆打而顯威,種種作業,總不顧他人之一家䘮命。此皆治駝之心也,豈不深可悲痛哉?
官妻飲敘〈笑小官需索害人的〉
[編輯]有稅[48]司妻與閘官、獄官妻,三人會飲,座中偶談及夫男做官賺錢之法。稅司妻曰:「我們須要人來睡〈稅〉得多,銀子纔索得多。」閘官妻曰:「我們全要水多,纔有銀子用。」獄官妻曰:「我們全靠傢伙緊人,纔肯出些銀子。」
此三種官,本分之外刻剝小民脂膏,難免妻女果報。小官尚且有報,何況大官之貪酷乎?
剪箭管〈笑有事推諉的。改江盈科語。〉
[編輯]有一兵中箭陣回,疼痛不已,因請外科名醫治之。醫一看連云:「不難不難。」卽持大剪,將露在外邊的箭管剪去,隨索謝要去。兵曰:「箭管誰不會去?但簇在膜內的,急需醫治,何以就去?」醫搖頭曰:「我外科的事已完,這是內科之事,怎麼也呌我醫治?」
今之任事者,全不實心用力,每藉推諉,何異於此?
怕渰死〈笑店家酒薄的。〉
[編輯]客人[49]進店吃酒,飲一杯說一墩字,說之不休。旁人曰:「想是酒薄,恐怕瀉腸,連墩數次麼?」客曰:「非也。只有又一個墩子[50],讓我好爬上去,纔不被這薄水渰死。」
以佳餚佐薄酒,何不減餚以備美酒,豈不實惠?
齋蚊蟲〈笑吃過又吃的。〉
[編輯]有一和尚發願,以身血齋蚊。夜晚蚊蟲甚多,痛癢難忍,用手左右亂打。旁人問說:「老師既然齋蚊,因何又打他?」僧曰:「他吃過又來吃,我所以打他。」
不諒主人,不顧賓客,只儘自己多食,最爲可厭。
網傳版本
[編輯]畫刀(笑酒店攙水的。)
酒店煩人寫賣酒的招牌,其人寫完,乃於牌頭畫刀一把。酒店驚問:畫此何用?」答曰:我要這刀來殺殺水氣。」 貿易人不可笑,若貿易攙假哄人,須笑改之。
市中彈琴(笑不知音的,添改李笠翁語。)一琴師於市中彈琴,市人以為琵琶三弦之類,聽者甚多,及聞琴聲清淡,皆不喜歡,漸次都散。惟一人不去,琴師喜曰:好了,還有一個知音,也不辜負我了。」其人曰:若不是這擱琴桌子是我家的,今伺候取去,我也散去多時了。」
壽字令(笑說不利話的。)
有赴壽筵說壽字酒令,一人曰:壽高彭祖。」一人曰:壽比南山。」一人曰:受福如受罪。」眾客曰:此話不獨不吉利,且受字不是壽字,該罰酒三杯,另說好的。」其人飲完又率然曰:壽夭莫非命。」眾嗔怪曰:生日壽誕,豈可說此不吉利話?」其人自悔曰:該死了,該死了。」
吃水(笑請客慳嗇的。)
有一人請道士祈禱,不肯買三牲,道士說:不必,只用淨水三碗,就可供養。」主人甚喜。少刻,道士焚香畢,念起:天地三界諸神,都請站着。」主人問曰:一切諸神,如何請站?」道士曰:「你叫他們坐下來轉吃水罷。」
偷鋤(笑鶻突的。)
有告狀者曰:小人明日不見鋤頭一把,求爺追究。」官問云:你這奴才,明日不見鋤頭,怎麼昨日不來告狀?」旁吏聽知,不覺失笑。官即斷曰:偷鋤者必爾吏也。」追究偷去何用,吏云:「小人偷去,要鋤那鶻突蟲兒。」 若不明理,斷事自然鶻突,應該鋤他。
醋招牌(笑酒酸的。)
有一酒店,來買酒的,但說酒酸,就鎖在柱上。適有道人背一大葫蘆進店,問之,店主曰:「他謊說我酒酸,因此鎖他。」道人曰:取杯我嘗嘗看。」道人咬着牙吃了一口,急急跑去。店主喜其不說酸,呼之曰:你忘記葫蘆了。」道人曰:我不要,我不要,你留着踏扁了做醋招牌。」 醋店招牌,每用葫蘆樣,所以道人留以賣酸酒。
虎訴苦(笑和尚化布施的。)和尚攜經一部,鐃一副,下鄉代人家做佛事。忽遇一老虎撲來,和尚驚慌無措,拋鐃擊之。虎張口接住,嚼碎吞下。和尚更怕,又用經拋去,虎見經來,急轉頭跑進洞,小虎問曰:父親搜山,何來之速也?」虎曰:好晦氣,我遇着一個和尚,只吃他兩片薄脆,他就拋下緣簿來化我,虧我跑得快,不然叫我把甚的布施他。」 游山水而緣簿跟隨,最殺風情,急須嘲笑。
不打官事(笑說晦氣話的。)
徽州人連年打官事,甚是怨恨。除夕,父子三人議曰:明日新年,要各說一吉利話,保佑來年行好運,不惹官事何如?」兒曰:父先說。」父曰:今年好。」長子曰:晦氣少。」次子曰:不得打官事。」共三句十一字,寫一長條貼中堂,令人念誦,以取吉利。清早,女婿來拜年,見帖分為兩句上五下六念云:今年好晦氣,少不得打官事。」
比送殯(笑說失志話的。)
痴兒好說失志話,因姊丈家娶親,父攜兒同往赴席,兒方欲開言,父曰:他家娶親喜事,切不可說失志話。」兒曰:不勞你吩咐,我曉得:娶親比不得送殯。」
不識自妻(笑忘事的,添改艾千子語。)
有一人最忘事:行路則忘止,睡下則忘起。其妻患之,向說曰:聞某處有個艾夫子,滑稽多知,能愈膏肓之病,何不往求治之?」其人喜從,於是乘馬挾箭而行。才出門,走未多遠,忽然大恭急迫,因而下馬出恭,將箭插於地下,將馬繫於樹上。出恭完,向左邊一看,見自己原插的箭,即大驚曰:怕殺人,怕殺人,這枝飛箭還虧射在地下,若再近一些,射着了我身子,我的性命休矣,此天大之幸也。」向右邊一看,見自己原來的馬,即大喜曰:雖受虛驚,且喜牽得他人遺下的一匹馬來,落得騎騎。」因引轡將旋,忽自己踏着適才所出的大糞,頓足大恨曰:是誰人出的大恭,將我一雙好靴子,竟污髒了,真是可惜!」於是鞭馬反向原路而回,少刻抵家,徘徊自己門外曰:此處不知是何人居住的房屋,莫不是艾夫子所寓之處耶?」其妻聞聲自內出見,知其又忘也,因而罵之。其人失張失志怨恨曰:大娘子,你與我素不相識,與你並不干涉,何苦就出語傷人,豈不是自己多事耶?」
罵放屁(笑做壞事賴人的。)群坐之中有放屁者,不知為誰,眾共疑一人相與指而罵之,其人實未曾放屁,乃不辯而笑,眾曰:有何可笑?」其人曰:我好笑那放屁的也跟在裡頭罵我。」 此可以為彼覓良心之法,又可以為息謗之法。
要豬頭銀子(笑無理亂說的。)
一人新年出門,偶遇空中飛鳥遺糞帽上,以為不祥,欲求神謝解,因向屠家賒一豬頭用訖,屢討不還。一日,屠人面遇曰:不見你多日了,該的豬頭銀子,也不可再遲了。」答曰:遲是遲了,只是我有一譬喻對你說:譬如這個豬不曾生頭,也來向我要銀子罷。」屠人曰:亂說,那有豬沒頭的。」曰:既然此說不通,還有一說:譬如去年我還了銀子,你用過也沒有了。」屠人曰:一發亂說,若去年討得來用,又省下我別的銀子了。」欠人低頭深吟曰:此說又不通,我索性對你說了罷:譬如這堆鳥糞撒在你的頭上,怕你自己不用豬頭禳解,那裡還有銀子留到而今呢?」
轉債(笑假完還的,改李笠翁語。)
一人借銀六兩,每月五分起息,年終該利三兩六錢,不能還,求找四錢,換十兩欠帖,許之;次年十兩加利,年終該六兩,又不能還,求找四兩,改二十兩欠帖,亦許之;至第三年本二十兩,利十二兩,共該三十二兩,又不能還,求找八兩,換四十兩文契。主人遲疑不發,債戶怒曰:好沒良心,我的本利,那一年不清楚你的,你還不快活呢?」
丟虱(笑揭人短的。)
有人在眾客內,被虱咬身癢,將手摸得一虱,暗暗丟在地下,因裝體面曰:我只說是個虱子的。」座中一人尋至丟虱之處,向眾指虱曰:我只說不是個虱子的。」
飛虱(笑剝削的。)
有人在眾座間,於自身摸得一虱,已被人看見,只得掩飾云:是那裡飛來的一個飛虱。」隨將虱摜去,有一人即起身尋見此虱,以手招虱云:虱子虱子,你快些飛了去,你快些飛了去。」
屁響(笑駁掩飾的。)
有人在客座中偶然放一響屁,自己愧甚,因將坐的竹椅子,搖拽作響聲,掩飾屁響。有一人曰:這個屁響,不如先一個屁響得真。」
忘記端午(笑東家短先生節禮的,改陳大聲語。)
先生教書,適遇端午節,因無節敬,先生問學生曰:你父親怎的不送節禮?」學生歸家問父,父曰:你回先生,只說父親忘記了。」學生依言回復先生,先生曰:我出一對與你對,若對得不好,定要打你。」因出對云:漢有三傑:張良韓信尉遲公。」學生不能對,怕打,哭告其父,父曰:「你向先生說:這對子出錯了,尉遲公是唐人,不是漢人。」學生稟先生,先生曰:你父親幾千年前的事,都記得清白,怎麼昨日一個端午節就忘記了?」
門上貼道人(笑心毒貌慈的。)
一人買門神,誤買道人畫,貼在門上,妻問曰:門神原是持刀執斧,鬼才懼怕,這忠厚相貌,貼他何用?」夫曰:再莫說起,如今外貌忠厚的,他行出事來,更毒更狠。」
怕臭(笑不自量。)
挑黃魚擔行步的甚是健快,有乘轎人,因雇之抬轎,不意走得極緩,乃怪而問之,轎夫曰:「黃魚是怕臭的,相公是怕甚的呢?」 乘轎之人,俱各撫心自問,臭與不臭否?凡官員、鄉宦以及醫生,有用無用,可愧不愧,都要自量。
擺海乾(笑閒蕩敗家的。)
一人專好放生,龍王感之,命夜叉贈一寶錢曰:此錢名為擺海乾,你將此錢在海中一擺,海水即干,任將金銀取去。」其人日日擺此錢,遂致大富。後來偶將此錢失去,無可奈何,日日將手指在海中擺來擺去。一日撞見夜叉曰:你錢都沒了,還在這裡搖擺什麼?」 不務本分,日日擺來擺去,只有擺出的,沒有擺進的,那怕不干!急早改悔,還略留些。
爆竹(笑太省的。)
世俗歲朝開門,要放爆竹三聲,最怕不響。一人向眾曰:我家每年元旦,只用戒方在桌上狠拍三拍,既不費錢,又不愁火燭,且三炮個個是響的。」 若把桌子拍裂了,反有多費。
畫行樂(笑太鄙吝不做人的。)
一人極鄙嗇,請畫師要寫行樂圖,連紙墨謝儀共與銀三分。畫師乃用墨筆於荊川紙上畫一反背像。其人驚問曰:寫真全在容貌,如何畫反背呢?」畫師曰:你這等省銀子,我勸你莫把臉面見人罷。」
乾淨刀(笑慮小不慮大的。)
一人犯罪當斬,臨綁時解開衣服,自己用手連拍胸前,人問何意,此人說:恐怕傷了風,不是頑的。」綁行半路,忽聞鴉鳴,此人叩齒三通,誦「元亨利貞」七遍,人問何意,此人說:鴉鳴主有口舌,誦此免得與人相角。」綁至殺場,臨開刀時,向劊子說:求你用粗紙將刀口擦乾淨了;我聽見剃頭的刀,若不乾淨,剃了頭,就要生瘡,今刀若不乾淨,倘如害起瘡來,幾時得好?」
醉猴(笑舞酒的。)
有人買得猴猻,將衣帽與之穿戴,教習拜跪,頗似人形。一日,設酒請客,令其行禮,甚是可愛。客以酒賞之,猴飲大醉,脫去衣帽,滿地打滾。眾客笑曰:這猴猻不吃酒時還像個人形,豈知吃下酒去,就不像個人了。」 酒須少飲,若或大醉,則為害甚多,有人形者鮮矣。
風雨對(笑撒酒風的。)
一教書先生喜飲,且撒酒風。偶出一字對與學生對曰雨,學生以風對,既而添成三字曰:「催花雨。」即對曰:撒酒風。」又添為五字曰:園中陣陣催花雨。」即對曰:席上常常撒酒風。」先生曰:對雖對得好,只不該說我先生的短處。」學生曰:若再不改過,我就是先生的先生了。」 此徒借對諷師,言行勝於師矣。
米壇(笑小見的。)一窮人積米三四壇,自喜大富。一日,與同伴行於市中,聞路人相語曰:今歲我家收米不多,只得三百餘擔。」窮人語其伴曰:你聽這人說謊,不信他一個人家,就有這許多盛米的罈子。」 以管窺天之人,叫我如何與他共論經濟大事。
直直腰(笑兒女奢用的。)
父晝寢,子女二人於父身蓋的被上對打雙陸,子呼曰:紅紅紅。」女呼曰:六六六。」父驚醒嘆曰:兒子要紅,女兒要六,也讓你老子直直腰着。」
頭髮換針(笑女要妝奩的。)
女兒臨嫁,席捲房中什物,父於晚間從窗隙潛視聽,女兒燈下自言曰:這幾件衣服帶了穿去,這幾件器物帶了用去。」父掀須微笑,不覺須透窗內,女扌尋住曰:這把亂頭髮也帶了換針去。」 女知體量父母,其後必昌。
藏賊衣(笑謀算人反被人謀算的。)
有一賊入人家偷竊,奈其家甚貧,四壁蕭然,床頭只有米一壇;賊自思將這米偷了去,煮飯也好,因難於攜帶,遂將自己衣服脫下來,鋪在地上,取米壇傾米包攜。此時床上夫妻兩口,其夫先醒,月光照入屋內,看見賊返身取米時,夫在床上悄悄伸手,將賊衣抽藏床里。賊回身尋衣不見。其妻後醒,慌問夫曰:房中習習索索的響,恐怕有賊麼?」夫曰:我醒着多時,並沒有賊。」這賊聽見說話,慌忙高喊曰:我的衣服,才放在地上,就被賊偷了去,怎的還說沒賊?」
問日字(笑不信指教的。)
或問日月的日字如何寫,人教之曰:口字長些,中橫一畫。」其人用筆依說寫成,看了半晌,大喊曰:你捉弄我太甚,你只仰看天上日頭形象,是個圓圓的,從來不曾有一個方日頭。」人曰:「這個真是日字,並不捉弄你。」或人再看了,忽又大喜曰:細看這字的樣子,分明就如個帽盒一 般,此定然是個盒字。」 不聽好人指教,只憑一己混為,豈不錯誤。
辯魚字(笑自恃聰明的。)
或問魚字如何寫,人即寫魚與之。或人細看魚字形體,搖頭曰:頭上兩隻角,肚下四隻腳,水裡行的魚,那有角與腳?」人問曰:此真是魚字,你只說不是,竟依你認是甚的字呢?」或人曰:「有角有腳,必定在陸地上走的東西,只看魚字寫得大小何如,才有定準:若魚字寫大些,定是牛字;寫中等些,即是鹿字;倘如寫得細小,就是一隻羊了。」 雖有聰明,不肯聽教,也是枉然。昔蘇東坡問王安石:坡字何解?」王曰:坡者,土之皮也。」蘇笑曰:然則滑者水之骨乎?」以安石如此聰明,尚不可妄解,何況不及安石者耶。
代綁(笑貪迷不聽好話的。)
一斬犯知某處有呆子,將銀百兩,呼來哄誘曰:這許多銀子,送與你買許多好衣穿,買許多好食吃,妻子家口,都沾光潤;遲些時,有官來查人,只煩你點個名兒,代綁一綁,就放你回家,享用個不了。」那呆子聽完,見白銀排列滿桌,連忙依允,將銀攜回。鄰有長者聞知,即來勸曰:這銀子快些交還他,若是主意不定,或誤聽人話,將銀子用了,不久連自己的身命都喪了,雖遺留萬金,何處用度?此時懊悔不來,有誰人來救你。」呆子搖頭曰:我眼看這許多白晃晃的銀子,退與他人,自己反過那艱難困苦日子,真是痴呆。我不信你的迂話。」愈勸愈辭,長者無奈,嘆息而回。呆子竟自動銀,食用奢華,闔家大小,甚是快樂。不多時,官司公文到了,喚呆人點名答應,刑官判斬,綁赴法場。眾親友埋怨,萬不該貪財捨命。呆子哭曰:我只為不聽好話,致有今日。我而今已乖了,吃虧也只是這一遭。」
判棺材(笑為官貪贓的。)
有張賈二姓,合網得一尾大魚,各要入己,爭打扭結到官,官判云:二人姓張姓賈,因為爭魚廝打,兩人各去安生,留下魚兒送與我老爺做酢。」因而逐出。兩人大失所望,俱各悔恨,公議假意同買一棺材,爭打到官,料官忌諱兇器,決不收留,只看他如何決斷。官判云:二人姓張姓賈,為買棺材廝打,棺蓋與你們收去,將棺材筐底送與我老爺餵馬。」 官要假裝官體,當人面前,不便將棺材全具留下,背着人即配上蓋子,自己受用。
有天沒日(笑為官昧心的。)夏天炎熱,有幾位官長同在一處商議公事,偶然閒談天氣酷暑,何處乘涼,有云:某花園水閣上甚涼。」有云:某寺院大殿上甚涼。」旁邊許多百姓齊聲曰:諸位老爺要涼快,總不如某衙門公堂上甚涼。」眾官驚問何以知之,答曰:此是有天沒日頭的所在,怎的不涼。」 昔蘇州有一僧能詩,頗捷給詭謔,因本地郡守甚貪,途遇郡守試以詩。僧請詩題,守指官傘為題。僧立成一絕云:眾骨鑽來一柄收,褐羅銀頂復諸侯,常時撐向馬前去,真箇有天沒日頭。」守聞之,自慚不已,盡改所為,此僧可為善於諷刺也。
穿樹葉喝風(笑待下忍心的。)
有一婢因主婆甚是嚴嗇,即每日飯食,再不能飽,時常忍餓。婢一日向西風張着口且吸且咽,主婆見而怪問之,婢曰:小人肚中常常飢餓,我在此學一喝西風法,若學得會,即不必吃飯,可以只是勤勞服侍了。」主婆大喜曰:你須上緊習學,我存了許多干樹葉,我今日用針線聯成衣服交與你,因你飲西風,不吃我的飯,再不把件衣服與你穿,那旁人就說我主婆沒良心了。」
講趙錢孫李(笑有錢騙人的。)
童子讀《百家姓》,首句求師講解,師曰:趙是精趙的趙字。」因蘇州人說放肆為趙也。「錢是有銅錢的錢字,孫是小猴猻的孫字,李是張三李四的李字。」童子又問:此句可倒轉來也講得麼?」師曰:也講得。」童曰:如何講得?」師曰:姓李的小猴猻,有了幾個銅錢就精趙起來。」
夫人屬牛(笑為官貪斂的。)
一官壽誕,里民聞其屬鼠,因而公湊黃金鑄一鼠,呈送祝壽。官見而大喜,謂眾里民曰:汝等可知道我夫人生日,只在目下,千萬記着夫人是屬牛的,更要厚重實惠些;但牛像肚裡,切不可鑄空的。」 妓家哄人,慣以做生日為名;說牛夫人,頗有妓術。 案此條又見《笑府》卷上刺俗。
勝似強盜(笑為官貪酷的。)有行一酒令,要除了真強盜之外,亦如強盜者,一人曰:為首斂錢天窗開。」一人曰:詐人害人壞秀才。」又一人曰:四人轎兒喝道來。」眾嘩曰:此是官府,何以似盜?」其人曰:你只看如今抬在四人轎上的,十個倒有九個勝似強盜。」
剝地皮(笑貪官回家的。)
一官甚貪,任滿歸家,見家屬中多一老叟,問此是何人,叟曰:某縣土地也。」問因何到此,叟曰:那地方上地皮都被你剝將來,教我如何不隨來。」 昔有詠回任官曰:來如獵犬去如風,收搭州衙大半空,只有江山移不動,也將描入畫圖中。」但恐土地神後,跟有若干冤魂怨魄,必要剝的地皮仍然剝完了,加上些利息,方才得散。
鄉人看靴形(笑貪官遺愛的。)
一鄉莊人慾到城市遊玩,因拉城市人同往,將進城看見城門外高竿木架懸掛人頭,驚問其由,城市人答曰:這是強盜劫奪人的財物,問了梟斬的罪,把盜殺了,將頭懸在這裡示眾的。」及至走到一官府衙門前,又看見懸吊木匣,外畫靴形,鄉人自己點頭曰:是了是了,城門外掛的是強盜頭,這衙門上匣內盛的一定是強盜腳了。」 凡官員去任,里民脫靴,置一木匣畫靴形,高懸衙門上,不知始自何人,想亦寓有懸掛其足,警醒後官清正,切莫貪盜之義耳。
不磨墨(笑富貴相迂執壞事的。)
有一世家子,頗能文,初赴童試訖,父令誦文,謂必首選,及揭案竟不錄,父怪之以讓縣尹,尹檢視原卷,則是用筆淡如薄霧,乍有乍無,不可辨識。父回家怒,罰其子跪於階下,厲聲責問。對曰:只因考場中沒得童子在旁代我磨墨,只就黑硯上抻寫,所以淡了。」
如此(笑監生不知文的。)
一試官定要拘監生同考,有一監生至晚不成篇,乃大書卷面曰:因為如此,所以如此,若要如此,何必如此。」
試官當答曰:你能寫如此,我竟免你如此,切莫倚着如此,可惜破壞了如此。」
放屁文章(笑秀才不讀書生事害人的。)
一秀才能言,慣會幫人訟事,縣官憎嫌,教之曰:為士者,只應閉戶讀書,因何出入衙門,如此舉動?想汝文章必然荒疏,本縣且出題考汝,好歹定奪。」因出題令其做文,半晌不能成句,反高聲曰:太宗師所出題目甚難,所以遲滯,求再出一題,若做不出,情願領罪。」官為一笑,正在另想題目時,忽撒一屁,因以放屁為題,令其着筆。這秀才即拱揖進辭曰:伏惟太宗師高聳金豚,洪宣寶屁,依稀乎絲竹之音,仿佛乎麝蘭之氣,生員立於下風,不勝馨香之至。」縣官聽完大笑曰:這秀才,正經的好文章不會做,放屁的壞文章偏做得好。本縣衙門東街,有個萬人糞坑,叫皂隸即押他在糞坑邊立着,每日領略些麝蘭香味,免得他閒着生事害人。」 秀才但做壞事害人者,即罰在糞坑邊吸臭氣,只須罰不多人,其餘皆斂跡矣。」
吃糧(笑生員不通吃糧的。)
糧長收糧在倉,怪其日耗,潛伺之,見黃鼠群食其中,亟開倉掩捕。黃鼠有護身屁,放之不已。糧長大怒曰:這樣放屁的畜生,也吃了我糧去。」
川字(笑蒙師識字不多的。)
一蒙師只識一「川」字,見弟子呈書,欲尋「川」字教之,連揭數頁無有,忽見「三」字,乃指而罵曰:我各處尋你都不見,你倒睡在這裡。」
罵的人多(笑庸醫害誤多人的。)
病家請醫看病,醫許以無事,費多金竟不起。病家恨甚,遣仆往罵之,頃間便回,問曾罵否,仆曰:不曾。」問因何不罵,仆曰:他家罵的人甚多,教我如何擠得上。」 不該罵,還該重打,打他個不肯用心習學。
醃蛋(笑強不知為知的。)
甲乙兩呆人偶吃醃蛋,甲訝曰:我每常吃蛋甚淡,此蛋因何獨咸?」乙曰:我是極明白的人,虧你問着我,這鹹蛋,就是醃鴨子生出來的。」
若問變蛋,不知如何應答。
爭罵(笑假道學的。)
兩人途中相罵,彼曰:你沒天理。」此曰:你更沒天理。」彼曰:你喪良心。」此曰:你更喪良心。」有師徒過路聞之,謂徒曰:汝聽這兩人講得好學。」徒曰:這等爭罵,何為講學?」師曰:「說天理,說良心,豈非講學?」徒曰:既講學,為何爭罵?」師曰:你看而今講道學的人,見了些須微利,就相爭相打,何曾有個真天理良心的?」 要沒理喪心之人,須在讀書講道中尋之。 案又見《應諧錄笑林》。
矼落戶內(笑生藝生理哄騙不實的。)
一皮匠生平只用皮底一雙,凡替人矼鞋,出門必落,每每尾其後,拾取回來,以為本錢。一日尾之不獲,泣曰:本錢送斷了。」及至歸家,見底已落在自己戶內。 做各行買賣手藝,皆本分生理,切不可炒笑。若以虛偽哄騙,良心已喪,則不可不笑令悔改。
註釋
[編輯]-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頓悞」,想爲「頓悟」之誤刻,因以校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抇門借宿非他也」,想「扣」誤刻爲「抇」矣,因以校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作改下手」,於文不通,推測爲「你放下手」之錯刻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卽是寶也」,據後文「實地」推測原本錯刻,採「卽是實地」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勞人哄他」,於文不通,推測爲「旁人哄他」之錯刻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上此字未能辨認,見原本19頁左起第6列上起第1字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隨富隨貧且隨喜」,據《白氏長慶集》校爲「隨富隨貧且歡樂」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說之下醒」,當爲「說之不醒」之錯刻,因以校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是真瞎矣一」,推文尾之「一」系衍字,因以校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訢於父母」,於文不合,當爲「訴於父母」之誤刻,因以校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𢔔」,疑爲「極」之錯刻,因以校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此處缺刻二字,位於頁21左半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狗」,採哈佛大學館藏本303頁改爲「拘」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有此段,哈佛大學館藏本無此段,暫且留之
- ↑ 哈佛大學館藏本無「用錢」二字,疑傳抄遺漏,因保留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方疤」,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方痕」,此處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無此「那」字,哈佛大學館藏本有此字,採哈佛大學館藏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妓妹」,哈佛大學館藏本作「妓妓」,此處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逞嬌」,哈佛大學館藏本作「逞驕」,漢語中無「逞嬌」一詞而有「逞驕」一詞,作放縱驕橫之意,因採哈佛大學館藏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當靣溫存皆跳槽」,哈佛大學館藏本作「當面溫存背跳槽」,由「當面」與「背」對應,知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誤刻「背」爲「皆」,因採哈佛大學館藏本。另:「跳槽」是舊上海妓院之行話,意爲嫖客丟棄原來的妓女另尋新歡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富」,哈佛大學館藏本作「客」,因下文有「客」字,知刻本爲錯刻,故採哈佛大學館藏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謙得不真」,哈佛大學館藏本作「謙不得真」,據本書口語性質,此處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有此字,哈佛大學館藏本無此字,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石榴、竹子」,哈佛大學館藏本作「竹子、石榴」,但刻本與哈佛大學本在下文的三首詩的順序中均是先「石榴」再「竹子」,因採刻本順序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路鸞」,據哈佛大學館藏本「鷺鸞」知爲誤刻,因以校之
- ^ 26.0 26.1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有此註釋,哈佛大學館藏本無此註釋,因保留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會」,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曾」,取哈佛大學館藏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呼」,哈佛大學館藏本作「呌」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狗」,哈佛大學館藏本作「貓」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忽向人問曰」,哈佛大學館藏本作「忽向人曰」,取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云」,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曰」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盃」,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杯」,採哈佛大學館藏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就該鋸去」,哈佛大學館藏本作「封該鋸去」,取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時刻」,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時應」,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不亮」,哈佛大學館藏本作「不顧」,採哈佛大學館藏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調」,哈佛大學館藏本作「謂」,知刻本誤刻,採哈佛大學館藏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常時」,哈佛大學館藏本作「當時」,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不可多食」,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未可多食」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書文」,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書生」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先字」,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才學」,採哈佛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湘簾」,哈佛大學館藏本作「相簾」,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下亦註小字」,哈佛大學館藏本作「下註一小字」,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調戲」,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戲」,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乃」,哈佛大學館藏本作「也」,採刻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性句」,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此句」,據上文「此句」採哈佛本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麗」,Unicode 未收,因以代之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㧔」,哈佛大學館藏本作「揪」,網傳簡體字版本亦作「揪」,採「揪」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䅋」,下文有「稅司」,應爲誤刻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各人」,據網傳簡體字版本改
- ↑ 中華古籍資源庫刻本作「只有又一個墩子」,網傳簡體字版本作「只有了一個墩子」,此處暫時保留刻本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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