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全覽2
經濟類編 全覽2 |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一
眀 馮琦馮瑗 撰
銓衡類三
求賢〈二十七則 寳賢附〉
亢倉子賢道篇 賢良所以屢求而不至難進而易退者非為愛身而不死王事適恐盡忠而主莫之信耳自知有材識之人外恭謹而內無𢝊其於衆也龢正而不狎親之則彌莊疎之𠟭𨓆去而不怨竆厄𠟭以命自寛榮達則以道自止人有眎其儀賢也⿰其聲賢也徴神課識或負所望夫賢人其見用也入則諷譽出則龔黙職司勤辨居室儉閒其未見用也藏身於衆藏識於目藏言於口飽食安步獨善其身貞而不怨智者不疑事識者不疑人有識之士行危而色不可疎言遜而理不可拔凡謂賢人不自稱賢效在官功在事事太平之時上士運其識中士竭其耐小人輸其力齊有掊子者材可以振國行可以獨立事父母孝謹鄉黨恭循念居貧無以為養施信義而遊者久之矣所如寡合或為椉峕誇毗者所蚩紿於是負杖步足問乎亢倉子曰吾聞至人忘情黎人不事情存情之曹務其教訓而尊信義吾乃不知為工受不信為信信而不見信為信為勤慕義為義然則信義之士常獨厄隨退胡以取貴虖峕而教理之所上也亢倉子俯而循衽仰而譆超然歌曰時之陽兮信義昌時之黙兮信義伏陽與黙昌與伏汨吾無誰私兮羌忽不知其讀夫運正性以如適而物莫之應者真不行也真且不行謂之道喪道喪之時上士乃隠隠之為義有可為也莫可為者也有可用也莫可用者也祭公問賢材何從而致之亢倉子曰賢正可待不可求材慎在求不慎無若天子靜大臣明刑不避䝿澤不隔下則賢人自至而求用矣賢人用則四海之內明目而眎清耳而聽坦心而無鬱矣天自成地自寧萬物醇化鬼神不能霛故曰賢正可待不可求若天子勤明大臣龢理之求士也則恢𢎞方大公直靖人之材至若天子苛察大臣躁急之求士也則曲心巧應毀方破道之材至若天子疑忌大臣巧隨之求士也則竒姓異名仄媚怪術之材至若天子自賢大臣固位之求士也則事文逐譽貪濁浮麗之材至若天子依違大臣囘佞之求士也則外忠內僻情毒言龢之才至故曰才慎在求不慎無昔者黃帝得常□封鴻⿰容邱商王得伊尹中興得甫申齊桓得甯籍皆由數君體道邁仁布昭聖武思輯光明寛厚昌正而衆賢求用非為簡核而得也祭公曰夫子云賢人不求而自至亦有非賢不求而自至者虖亢倉子曰夫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固衆矣夫天下有道則賢人不求而自至天下無道則非賢不求而自至人主有道者寡無道者衆天下賢人少不肖者多是知非賢不求而自至者多矣祭公曰賢固濟天下材亦能濟天下俱濟天下賢與材安取異邪亢倉子曰窘虖哉其問也功成事畢不殉封譽恭退樸儉之謂賢功成事畢榮在祿譽光揚志滿之謂材賢可以鎮國材亦可以理國所謂鎮者龢寧無為人不知其力所謂理者勤率其事人知所於徳一賢綂衆材則有餘衆材度一賢猶不足如是賢材之殊域有居山林而諠者有在人俗而靜者有諠而正者有靜而邪者凡眎察其貌鄙俗而能有賢者萬不一眎察其貌端雅而實小人者十而九夫不練其言而知其文不責其儀而審其度不採其譽而知其善不流其毀而斷其實可謂有識者也
墨子尚賢篇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為政於國家者皆欲國家之富人民之衆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貧不得衆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亂則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惡是其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是在王公大人為政於國家者不能以尚賢事能為政也是故國有賢良之士衆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務將在於衆賢而已曰然則衆賢之術將柰何哉子墨子言曰譬若欲衆其國之善射御之士者必將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後國之善射御之士將可得而衆也況又有賢良之士厚乎徳行辯乎言談博乎道術者乎此固國家之珍而社稷之佐也亦必且富之貴之敬之譽之然後國之良士亦將可得而衆也是故古者聖王之為政言曰不義不富不義不貴不義不親不義不近是以國之富貴人聞之皆退而謀曰始我所恃者富貴也今上舉義不辟貧賤然則我不可不為義親者聞之亦退而謀曰始我所恃者親也今上舉義不辟親疎然則我不可不為義近者聞之亦退而謀曰始我所恃者近也今上舉義不避近然則我不可不為義逺者聞之亦退而謀曰我始以遠為無恃今上舉義不辟遠然則我不可不為義逮至遠鄙郊外之臣門庭庶子國中之衆四鄙之萌人聞之皆競為義是其故何也曰上之所以使下者一物也下之所以事上者一術也譬之異者有髙牆深宮牆立既謹上為鑿一門有盜人入闔其自入而求之盜其無自出是其故何也則上得要也故古者聖王之為政列徳而尚賢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髙予之爵重予之祿任之以事斷予之令曰爵位不髙則民弗敬蓄祿不厚則民不信政令不斷則民不畏舉三者授之賢者非為賢賜也欲其事之成故當是時以徳就列以官服事以勞殿賞量功而分祿故官無常貴而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舉公義辟私怨此若言之謂也故古者堯舉舜於服澤之陽授之政天下平禹舉益於隂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湯舉伊尹於庖廚之中授之政其謀得文王舉閎夭泰顛於罝罔之中授之政西土服故當是時雖在於厚祿尊位之臣莫不敬懼而施雖在農與工肆之人莫不競勸而尚意故士者所以為輔相承嗣也故得士則謀不困體不勞名立而功業彰而惡不生則由得士也是故子墨子言曰得意賢士不可不舉不得意賢士不可不舉尚欲祖述堯舜禹湯之道將不可不以尚賢夫尚賢者政之本也 何以知尚賢之為政本也曰自貴且智者為政乎愚且賤者則治自愚且賤者為政乎貴且智者則亂是以知尚賢之為政本也故古者聖王甚尊尚賢而任使能不黨父兄不偏貴富不嬖顔色賢者舉而上之富而貴之以為官長不肖者抑而廢之貧而賤之以為徒役是以民皆勸其賞畏其罰相率而為賢者以賢者衆而不肖者寡此謂進賢然後聖人聽其言跡其行察其所能而慎予官此謂事能故可使治國者使治國可使長官者使長官可使治邑者使治邑凡所使治國家官府邑里此皆國之賢者也賢者之治國家也蚤朝晏退聽獄治政是以國家治而刑法正賢者之長官也夜寢夙興收斂闗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官府是以官府實而財不散賢者之治邑也蚤出莫入耕稼樹藝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故國家治則刑法正官府實則萬民富 貪於政者不能分人以事厚於貨者不能分人以祿事則不與祿則不分請問天下之賢人將何自至乎王公大人之側哉若茍賢者不至乎王公大人之側則此不肖者在左右也不肖者在左右則其所譽不當賢而所罰不當暴王公大人尊此以為政乎國家則賞亦必不當賢而罰亦必不當暴若茍賞不當賢而罰不當暴則是為賢者不勸而為暴者不沮矣 今天下之士君子處居言語皆尚賢逮至其臨衆發政而治民莫知尚賢而使能我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明小而不明於大也何以知其然乎今王公大人有一牛羊之財不能殺必索良宰有一衣裳之財不能制必索良工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雖有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實知其不能也不使之也是何故恐其敗財也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則不失尚賢而使能王公大人有一罷馬不能治必索良醫有一危弓不能張必索良工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雖有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實知其不能也必不使是何故恐其敗財也當王公大人之於此也則不失尚賢而使能逮至其國家則不然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則舉之則王公大人之親其國家也不若其親一危弓罷馬衣裳牛羊之財與我以此知天下之士君子皆明於小而不明於大也此譬猶瘖者而使為行人聾者而使為樂師是故古之聖王之治天下也其所富其所貴未必王公大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也是故昔者舜耕於歴山陶於河瀕漁於雷澤灰於常陽堯得之服澤之陽立為天子使接天下之政而治天下之民昔伊尹為莘氏女師僕使為庖人湯得而舉之立為三公使接天下之政治天下之民昔者傅説居北海之洲圜土之上衣褐帶索庸築於傅巖之城武丁得而舉之立為三公使之接天下之政而治天下之民是故昔者堯之舉舜也湯之舉伊尹也武丁之舉傅説也豈以為骨肉之親無故富貴面目美好者哉唯法其言用其謀行其道上可而利天中可而利鬼下可而利人是故推而上之
呂覽觀世篇 千里而有一士比肩也累世而有一聖人繼踵也士與聖人之所自來若此其難也而治必待之治奚由至雖幸而有未必知也不知則與無賢同此治世之所以短而亂世之所以長也故王者不四霸者不六亡國相望囚主相及得士則無此之患此周之所封四百餘服國八百餘今無存者矣雖存皆嘗亡矣賢主知其若此也故日慎一日以終其世譬之若登山登山者處已髙矣左右視尚巍巍焉山在其上賢者之所與處有似於此身已賢矣行已高矣左右視尚盡賢於己故周公旦曰吾不如者吾不與處累我者也與我齊者吾不與處無益我者也惟賢者必與賢於己者處賢者之可得與處也禮之也主賢世治則賢者在上主不肖世亂則賢者在下今周室旣滅天下旣廢亂莫大於無天子無天子則彊者勝弱衆者暴寡以兵相剗不得休息而佞進今之世當之矣故欲求有道之士則於江海之上山谷之中僻遠幽閒之所若此則幸於得之矣劉向尊賢篇 人君之欲平治天下而垂榮名者必尊賢而下士易曰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又曰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夫明王之施徳而下下也將懷遠而致近也夫朝無賢人猶鴻鵠之無羽翼也雖有千里之望猶不能致其意之所欲至矣是故游江海者託於船致遠道者託於乗欲伯王者託於賢伊尹呂尚管夷吾百里奚此伯王之船乗也釋父兄與子孫非疏之也任庖人釣屠與仇讎僕虜非阿之也持社稷立功名之道不得不如此也猶大匠之為宮室也量小大而知材木矣比功校而知人數矣是故呂尚聘而天下知商將亡而周之王也管夷吾百里奚任而天下知齊秦之必伯也豈特船乗哉夫成王伯固有人亡國破家亦固有人桀用干莘紂用惡來宋用商鞅齊用蘇秦秦用趙髙而天下知其亡也非其人而欲有功譬其若夏至之日而欲夜之長也射魚指天而欲發之當也雖舜禹猶亦困而又況乎俗主哉 春秋之時天子微弱諸侯力政皆叛不朝衆暴寡強劫弱南夷與北狄交侵中國之不絶若綫桓公於是用管仲鮑叔隰朋賔胥無甯戚三存亡國一繼絶世救中國攘夷狄卒脅荊蠻以尊周室霸諸侯晉文公用咎犯先軫陽處父強中國敗強楚合諸侯朝天子以顯周室楚莊王用孫叔敖司馬子反將軍子重征陳從鄭敗強晉無敵於天下秦穆公用百里子蹇叔子王子廖及由余據有雍州攘敗西戎呉用延州萊季子並冀州揚威於雞父鄭僖公富有千乗之國貴為諸侯治義不順人心而取弒於臣者不先得賢也至簡公用子産裨諶世叔行人子羽賊臣除正臣進去強楚合中國國家安寜二十餘年無強楚之患故虞有宮之竒晉獻公為之終夜不寐楚有子玉得臣文公為之側席而坐遠乎賢者之厭難折衝也夫宋襄公不用公子目夷之言大辱於楚曹不用僖負羈之諌敗死於戎故共惟五始之要治亂之端在乎審已而任賢也國家之任賢而吉任不肖而凶按往世而視已事其必然也如合符此為人君者不可以不慎也國家惛亂而良臣見魯國大亂季友之賢見僖公即位而任季子魯國安寧外內無憂行政二十一年季子之卒後邾擊其南齊伐其北魯不勝其患將乞師於楚以取全耳故傳曰患之起必自此始也公子買不可使戍衛公子遂不聽君命而擅之晉內侵於臣下外困於兵亂弱之患也僖公之性非前二十一年常賢而後乃漸變為不肖也此季子存之所益亡之所損也夫得賢失賢其損益之驗如此而人主忽於所用甚可疾痛也夫智不足以見賢無可柰何矣若智能見之而強不能決猶豫不用而大者死亡小者亂傾此甚可悲哀也以宋殤公不知孔父之賢乎安知孔父死已必死趨而救之趨而救之者是知其賢也以魯莊公不知季子之賢乎安知疾將死召季子而授之國政授之國政者是知其賢也此二君知能見賢而皆不能用故宋殤公以殺死魯莊公以賊嗣使宋殤蚤任孔父魯莊素用季子乃將靖鄰國而況自存乎
文王伐崇至鳳黃墟韈係解因自結太公望曰何為也王曰君與處上皆其師中皆其友下盡其使也今皆先君之臣故無可使也
齊桓公問於甯戚曰筦子今年老矣為棄寡人而就世也吾恐法令不行人多失職百姓疾怨國多盜賊吾何如而使姦邪不起民衣食足乎甯戚對曰要在得賢而任之桓公曰得賢柰何甯戚對曰開其道路察而用之尊其位重其祿顯其名則天下之士騷然舉足而至矣桓公曰旣以舉賢士而用之矣微夫子幸而臨之則未有布衣屈竒之士踵門而求見寡人者甯戚對曰是君察之不明舉之不顯而用之疑官之卑祿之薄也且夫國之所以不得士者有五阻焉主不好士諂諛在旁一阻也言便事者未嘗見用二阻也壅塞掩蔽必因近習然後見察三阻也訊獄詰竆其辭以法過之四阻也執事適欲擅國權命五阻也去此五阻則豪俊並興賢智求處五阻不去則上蔽吏民之情下塞賢士之路是故明王聖主之治若夫江海無不受故長為百川之主明主聖君無不容故安樂而長久因此觀之則安主利人者非獨一士也桓公曰善吾將著夫五阻以為戒本也桓公見小臣稷一日三至不得見也從者曰萬乗之主布衣之士一日三至而不得見亦可以止矣桓公曰不然士之傲爵祿者固輕其主其主傲霸王者亦輕其士縱夫子傲爵祿吾庸敢傲霸王乎五往而後得見天下聞之皆曰桓公猶下布衣之士而況國君乎於是相率而朝靡有不至桓公所以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者遇士於是也詩云有覺德行四國順之桓公其以之矣楚莊王旣服鄭伯敗晉師將軍子重三言而不當莊王歸過申侯之邑申侯進飯日中而王不食申侯請罪莊王喟然嘆曰吾聞之其君賢者也而又有師者王其君中君也而又有師者霸其君下君也而羣臣又莫若君者亡今我下君也而羣臣又莫若不穀不穀恐亡且世不絶聖國不絶賢天下有賢而我獨不得若吾生者何以食為故戰服大國義從諸侯戚然憂恐聖知不在乎身自惜不肖思得賢佐日中忘飯可謂明君矣
魏文侯過段干木之閭而軾其僕曰君何為軾曰此非段干木之閭乎段干木蓋賢者也吾安敢不軾且吾聞段干木嘗肯以已易寡人也吾安敢髙之段干木光乎徳寡人光乎地段干木富乎義寡人富乎財地不如徳財不如義寡人當事之者也遂致祿百萬而時往問之國人皆喜相與誦之曰吾君好正段干木之敬吾君好忠段干木之隆居無幾何秦興兵欲攻魏司馬唐且諌秦君曰段干木賢者也而魏禮之天下莫不聞無乃不可加兵乎秦君以為然乃案兵而輟不攻魏文侯可謂善用兵矣夫君子善用兵也不見其形而攻已成其此之謂也野人之用兵鼔聲則似雷號呼則動地塵氣充天流矢如雨扶傷舉死履腸涉血無罪之民其死者已量於澤矣而國之存亡主之死生猶未可知也其離仁義亦遠矣
公季成謂魏文侯曰田子方雖賢人然而非有土之君也君常與之齊禮假有賢於子方者君又何以加之文侯曰如子方者非成所得議也子方仁人也仁人也者國之寶也智士也者國之器也博通士也者國之尊也故國有仁人則羣臣不爭國有智士則無四鄰諸侯之患國有博通之士則人主尊固非成之所議也公季成自退於郊三日請罪
孟嘗君問於白圭曰魏文侯名過於桓公而功不及五伯何也白圭對曰魏文侯師子夏友田子方敬段干木此名之所以過於桓公也卜相則曰成與黃孰可此功之所以不及五伯也以私愛妨公舉在職者不堪其事故功廢然而名號顯榮者三士翊之也如相三士則王功成豈特霸哉
燕昭王收破燕後即位卑身厚幣以招賢者欲將報讎故往見郭隗先生曰齊因孤國之亂而襲破燕孤極知燕小力不足以報然得賢士與共國以雪先王之恥孤之願也敢問以國報讎者柰何郭隗先生對曰帝者與師處王者與友處霸者與臣處亡者與役處詘指而事之北面而受學則百已者至先趨而後息先問而後嘿則十已者至人趨則若已者至馮幾據杖眄視指使則廝役之人至若恣雎奮擊呴藉叱咄則徒𨽻之人至矣此古服道致士之法也王誠博選國中之賢者而朝其門下天下聞王朝其賢臣天下之士必趨於燕矣昭王曰寡人將誰朝而可郭隗先生曰臣聞古之君人有以千金求千里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於君曰請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馬馬已死買其骨五百金反以報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馬安事死馬而捐五百金涓人對曰死馬且買之五百金況生馬乎天下必以王為能市馬馬今至矣於是不能期年千里馬之至者三今王誠欲致士先從隗始隗且見事況賢於隗者乎豈遠千里哉於是昭王為隗築宮而師之樂毅自魏往鄒衍自齊往劇辛自趙往士爭湊燕燕王弔死問生與百姓同其甘苦二十八年國殷富士卒樂佚輕戰於是遂以樂毅為上將軍與秦楚三晉合謀以伐齊齊兵敗閔王出走於外燕兵獨追北入至臨淄盡取齊寶燒其宮室宗廟齊城之不下者唯獨莒即墨
趙簡子問於壯馳茲曰東方之士孰為瘉壯馳茲拜曰敢賀簡子曰未應吾問何賀對曰臣聞之國家之將興也君子自以為不足其亡也若有餘今主任晉國之政而問及小人又求賢人吾是以賀
秦國自河山以東彊國六與齊威楚宣魏惠燕悼韓哀趙成侯並淮泗之間小國十餘楚魏與秦接界魏築長城自鄭濱洛以北有上郡楚自漢中南有巴黔中周室微諸侯力政爭相併秦僻在雍州不與中國諸侯之㑹盟夷翟遇之孝公於是布惠振孤寡招戰士明功賞下令國中曰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間脩徳行武東平晉亂以河為界西霸戎翟廣地千里天子致伯諸侯畢賀為後世開業甚光美㑹往者厲躁簡公出子之不寧國家內憂未遑外事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秦醜莫大焉獻公即位鎮撫邊境徙治櫟陽且欲東伐復繆公之故地脩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於心賓客羣臣有能出竒計彊秦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於是乃出兵東圍陜城西斬戎之獂王衛鞅聞是令下西入秦因景監求見孝公
漢髙帝求賢詔 蓋聞王者莫髙於周文伯者莫髙於齊桓皆待賢人而成名今天下賢者智能豈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故也士奚由進今吾以天之靈賢士大夫定有天下以為一家欲其長久世世奉宗廟亡絶也賢人已與我共平之矣而不與吾共安利之可乎賢士大夫有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御史大夫昌下相國相國酇侯下諸侯王御史中執法下郡守其有意稱明徳者必身勸為之駕遣詣相國府署行義年有而弗言覺免年老癃病勿遣
武帝下州郡求賢詔 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駕之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縣察吏民有茂才異等可為將相及使絶國者
議不舉孝廉者罪詔 公卿大夫所使總方略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也夫本仁祖義褒徳錄賢勸善刑暴五帝三王所繇昌也朕夙興夜寐嘉與宇內之士臻於斯路故旅耆老復孝敬選豪俊講文學稽叅政事祈進民心深詔執事興廉舉孝庶幾成風紹休聖緒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而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壅於上聞也二千石官長紀綱人倫將何以佐朕燭幽隠勸元元厲蒸庶崇鄉黨之訓哉且進賢受上賞蔽賢𫎇顯戮古之道也其與中二千石禮官博士議不舉孝廉者罪
昭帝舉賢良文學詔 朕以𦕈身獲保宗廟戰戰慄慄夙興夜寐脩古帝王之事通保傅傳孝經論語尚書未雲有明其令三輔太常舉賢良各二人郡國文學髙第各一人
宣帝令郡國舉孝弟等詔 朕旣不逮導民不明反側晨興念慮萬方不忘元元唯恐羞先帝聖徳故並舉賢良方正以親萬姓歴載臻茲然而俗化闕焉傳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其令郡國舉孝弟有行義聞於鄉里者各一人
舉孝廉詔 人不患其不知患其為詐也不患其不勇患其為暴也不患其不富患其亡厭也其唯廉士寡慾易足今訾算十以上迺得官廉士算不必衆布市籍不得官無訾又不得官朕甚愍之訾算四得官亡令廉士久失職貪夫長利
晉虞預上書 大晉受命於今五十餘載自元康以來王徳始闕京師淪於逆賊宗廟焚為灰燼千里無煙爨之氣華夏無冠帶之人自天地開闢書籍所載大亂之極未有若茲者也陛下以聖徳先覺超然逺鑒作鎮東南聲教遐被上天眷顧人神贊謀雖雲中興其實受命少康宣王誠未足喻然南風之歌可著而陵遲之俗未改者何也臣愚謂為國之要在於得才得才之術在於抽引茍其可用讎賤必舉髙宗文王思佐發夢拔巖徒以為相載釣老而師之下至列國亦有斯事故燕重郭隗而三士競至魏式干木而秦兵退舍今天下雖弊人士雖寡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世不乏驥求則可致而束帛未賁於丘園蒲輪頓轂而不駕所以大化不洽而雍熙有闕者也
姚興如三原顧謂羣臣曰古人有言闗東出相闗西出將三秦饒儁異汝潁多竒士吾應天明命跨據中原自流沙已東淮漢已北未嘗不傾已招求冀匡不逮然明不照下弗感懸魚至於智効一官行著一善吾歴級而進之不使有後門之嘆卿等宜明揚仄陋助吾舉之梁喜對曰奉旨求賢弗曾休倦未見儒亮大才王佐之器可謂世之乏賢興曰自古霸王之起也莫不將則韓呉相兼蕭鄧終不採將於往賢求相於後哲卿自識拔不明求之不至奈何厚誣四海乎
庾冰兄弟及何充等相繼卒簡文帝時在藩始綜萬幾衛將軍禇裒薦殷浩徵為建武將軍揚州刺史浩上疏陳讓並致牋於簡文具自申敘簡文荅曰屬當厄運弊理盡誠賴時有其才不復遠求版築足下深識淹長思綜通練起而用之足以經濟若復深存挹退茍遂本懷吾恐天下之事於此去矣今紘領不振晉綱不綱願蹈東海復可得耶由此言之足下去就即是時之廢興時之廢興則國家不異足下𢎞思之靜算之亦將有以深鑒可否望必廢本懷率羣情也浩頻陳讓自三月至七月乃受拜焉
簡文帝求賢詔 朕居阿衡三世不能濟彼時雍乃至海西失徳殆傾皇祚賴祖宗靈祇之徳皇太后淑體應期藩輔忠賢百官戮力用能蕩氛霧於昊蒼耀晨輝於宇宙遂以眇身託於王公之上思賴羣賢以弼其闕夫敦本息末抑絶華競使清濁異流能否殊貫官無粃政士無謗讟不有懲勸則徳禮焉施且彊冦未殄勞役未息自非軍國戎祀之要其華飾煩費之用皆省之夫肥遁窮谷之賢滑泥揚波之士雖抗志𤣥霄潛黙幽岫貪屈髙尚之道以隆協贊之美孰與自足山水棲遲丘壑徇匹夫之潔而忘兼濟之大耶古人不借賢於曩代朕所以虛想於今日內外百官各勤所司使善無不達惡無不聞令詩人無素餐之刺而吾獲虛心之求焉濟隂太守蜀人文立表以命士有贄為煩請絶其禮幣詔從之皇甫謐聞而嘆曰亡國之大夫不可與圖存而以革歴代之制其可乎夫束帛戔戔易之明義𤣥纁之贄自古之舊也故孔子稱夙夜強學以待問席上之珍以待聘士於是乎三揖乃進明致之難也一讓而退明去之易也若殷湯之於伊尹文王之於太公或身即莘野或就載以歸唯恐禮之不重豈吝其煩費哉且一禮不備貞女恥之況命士乎孔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棄之如何政之失賢於此乎在矣
唐湖南王國良為盜代宗遣闗播招撫之辭行代宗問以為政之要對曰為政之本必求有道賢人與之為理代宗曰朕比以下詔求賢又遣使廣加搜訪庶幾可以為理乎對曰下詔所求及使者所薦唯得文詞干進之士耳安有有道賢人肯隨牒舉選乎代宗悅
宋宇文之邵上神宗皇帝書 古之求賢者數路以取之寵以好爵厚其禮命唯恐其去也而猶有三聘而不顧者有閉門而不納者有踰垣而避之者臣諌於其君而三不聽則去之其至於郊也君必使人要之年七十而致其事君不聽則必以几杖錫之猶有不稅冕而行者有辭三公而為人灌園者今日仕進之門國家直患不能塞之爾科防日増格令日繁來者日甚拒之日峻猶有假名氏以竊官號匿苫塊之哀以干寵祿少者增齒以希蚤仕老者匿年以幸晚祿譬之隄防之壞塞其一穴一穴又決蕩然莫之能止也今限年致仕著於令矣又患其去之不速令於門闕以示百僚而猶不知止者甚可痛也陛下盍稍補其弊隆於待士之意示之以至廉之實使衣冠者人人自重庶幾風教之美少近於古
寶賢〈三則附〉
魯孟獻子聘於晉宣子觴之三徙鍾石之懸不移而具獻子曰富哉家宣子曰子之家孰與我家富獻子曰吾家甚貧惟有二士曰顔囘茲無靈者使吾邦家安平百姓和協惟此二者耳吾盡於此矣客出宣子曰彼君子也以養賢為富我鄙人也以鐘石金玉為富孔子曰孟獻子之富可著於春秋
楚王孫圉聘於晉定公饗之趙簡子鳴玉以相問於王孫圉曰楚之白珩猶在乎對曰然簡子曰其為寶也幾何矣曰未嘗為寶楚之所寶者曰觀射父能作訓辭以行事於諸侯使無以寡君為口實又有左史倚相能道訓典以敘百物以朝夕獻善敗於寡君使寡君無忘先王之業又能上下説乎鬼神順道其欲惡使神無有怨痛於楚國又有藪曰雲連徒洲金木竹箭之所生也龜珠齒角皮革羽毛所以備賦用以戒不虞者也所以共幣帛以賓享於諸侯者也若諸侯之好幣具而導之以訓辭有不虞之備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於諸侯而國民保焉此楚國之寳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寶焉圉聞國之寶六而已聖能制議百物以輔相國家則寶之玉足以庇廕嘉榖使無水旱之災則寶之龜足以憲臧不則寶之珠足以禦火災則寶之金足以禦兵亂則寶之山林藪澤足以備財用則寶之若夫譁囂之美楚雖蠻夷不能寶也經侯往適魏太子左帶羽玉具劒右帶環佩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坐有頃太子不視也又不問也經侯曰魏國亦有寶乎太子曰有經侯曰其寶何如太子曰主信臣忠百姓上戴此魏之寶也經侯曰吾所問者非是之謂也乃問其器而已太子曰有徒師沼治魏而市無預賈郄辛治陽而道不拾遺芒夘在朝而四隣賢士無不相因而見此三大夫乃魏國之大寶於是經𠉀黙然不應左解玉具右解環佩委之坐愆然而起黙然不謝趨而出上車馳去魏太子使騎操劒佩逐與經侯使告經侯曰吾無徳所寶不能為珠玉所守此寒不可衣饑不可食無為遺我賊於是經侯杜門不出𫝊死
薦賢〈四十二則〉
呂覽贊能篇 賢者善人以人中人以事不肖者以財得十良馬不若得一伯樂得十良劒不若得一歐冶得地千里不若得一聖人舜得臯陶而舜受之湯得伊尹而有夏民文王得呂望而服殷商夫得聖人豈有里數哉管子束縳在魯桓公欲相鮑叔鮑叔曰吾君欲霸王則管夷吾在彼臣弗若也桓公曰夷吾寡人之賊也射我者也不可鮑叔曰夷吾為其君射人者也君若得而臣之則彼亦將為君射人桓公不聽強相鮑叔固辭讓而相桓公果聽之於是乎使人告魯曰管夷吾寡人之讎也願得之而親加手焉魯君許諾乃使吏鞹其拳膠其目盛之以鴟夷置之車中至齊境桓公使人以朝車迎之祓以爟火釁以犧猳焉生與之如國命有司除廟筵几而薦之曰自孤之聞夷吾之言也目益明耳益聰孤弗敢專敢以告於先君因顧而命管子曰夷吾佐予管仲還走再拜稽首受令而出管子治齊國舉事有功桓公必先賞鮑叔曰使齊國得管子者鮑叔也桓公可謂知行賞矣凡行賞欲其本也本則過無由生矣孫叔敖沈尹莖相與友叔敖遊於郢三年聲問不知脩行不聞沈尹莖謂孫叔敖曰説義以聽方術信行能令人主上至於王下至於霸我不若子也耦世接俗説義調均以適主心子不如我也子何以不歸耕乎吾將為子游沈尹莖遊於郢五年荊王欲以為令尹沈尹莖辭曰期思之鄙人有孫叔敖者聖人也王必用之臣不若也荊王於是使人以王輿迎叔敖以為令尹十二年而莊王霸此沈尹莖之力也功無大乎進賢
劉向脩文篇 諸侯三年一貢士士一適謂之好徳再適謂之尊賢三適謂之有功有功者天子一賜以輿服弓矢再賜以鬯三賜以虎賁百人號曰命諸侯命諸侯者隣國有臣弒其君孽弒其宗雖不請乎天子而征之可也已征而歸其地於天子諸侯貢士一不適謂之過再不適謂之慠三不適謂之誣誣者天子黜之一黜以爵再黜以地三黜而地畢諸侯有不貢士謂之不率正不率正者天子黜之一黜以爵再黜以地三黜而地畢然後天子比年秩官之無文者而黜之以諸侯之所貢士代之詩云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之謂也
子貢問孔子曰今之人臣孰為賢孔子曰吾未識也往者齊有鮑叔鄭有子皮賢者也子貢曰然則齊無管仲鄭無子産乎子曰賜汝徒知其一不知其二汝聞進賢為賢邪用力為賢邪子貢曰進賢為賢子曰然吾聞鮑叔之進管仲也聞子皮之進子産也未聞管仲子産有所進也
晉文公問於咎犯曰誰可使為西河守者咎犯對曰虞子羔可也公曰非汝之讐耶對曰君問可為守者非問臣之讐也羔見咎犯而謝之曰幸赦臣之過薦之於君得為西河守咎犯曰薦子者公也怨子者私也吾不以私事害公義子其去矣顧吾射子也
臼季使過冀見冀缺耨其妻饁之敬相待如賓與之歸言諸文公曰敬徳之聚也能敬必有徳徳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之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對曰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管敬仲桓之賊也實相以濟康誥曰父不慈子不祇兄不友弟不共不相及也詩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君取節焉可也文公以為下軍大夫反自箕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將中軍以再命命先茅之縣賞胥臣曰舉卻缺子之功也以一命命卻缺為卿復與之冀亦未有軍行
祁奚請老晉侯問嗣焉稱解狐其讎也將立之而卒又問焉對曰午也可於是羊舌職死矣晉侯曰孰可以代之對曰赤也可於是使祁午為中軍尉羊舌赤佐之君子謂祁奚於是能舉善矣稱其讎不為諂立其子不為比舉其偏不為黨商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其祁奚之謂矣解孤得舉祁午得位伯華得官建一官而三物成能舉善也夫唯善故能舉其類詩云惟其有之是以似之祁奚有焉
韓宣子卒魏獻子為政分祁氏之田以為七縣分羊舌氏之田以為三縣司馬彌牟為鄔大夫賈辛為祁大夫司馬烏為平陵大夫魏戊為梗陽大夫知徐吾為塗水大夫韓固為馬首大夫孟丙為盂大夫樂霄為銅鞮大夫趙朝為平陽大夫僚安為楊氏大夫謂賈辛司馬烏為有力於王室故舉之謂知徐吾趙朝韓固魏戊餘子之不失職能守業者也其四人者皆受縣而後見於魏子以賢舉也魏子謂成鱄吾與戊也縣人其以我為黨乎對曰何也戊之為人也遠不忘君近不偪同居利思義在約思純有守心而無淫行雖與之縣不亦可乎昔武王克商光有天下其兄弟之國者十有五人姬姓之國者四十人皆舉親也夫舉無他唯善所在親疏一也詩曰唯此文王帝度其心莫其徳音其徳克明克明克類克長克君王此大國克順克比比於文王其徳靡悔旣受帝祉施於孫子心能制義曰度徳正應和曰莫照臨四方曰明勤施無私曰類教誨不倦曰長賞慶刑威曰君慈和徧服曰順擇善而從之曰比經緯天地曰文九徳不愆作事無悔故襲天祿子孫賴之主之舉也近文徳矣所及其遠哉賈辛將適其縣見於魏子魏子曰辛來昔叔向適鄭鬷蔑惡欲觀叔向從使之收器者而往立於堂下一言而善叔向將飲酒聞之曰必鬷明也下執其手以上曰昔賈大夫惡娶妻而美三年不言不笑御以如臯射雉獲之其妻始笑而言賈大夫曰才之不可以已我不能射女遂不言不笑夫今子少不颺子若無言吾幾失子矣言之不可以已也如是遂如故知今女有力於王室吾是以舉女行乎敬之哉毋墮乃力仲尼聞魏子之舉也以為義曰近不失親遠不失舉可謂義矣又聞其命賈辛也以為忠詩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忠也魏子之舉也義其命也忠其長有後於晉國乎淳于髠一日而見七人於宣王王曰子來寡人聞之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聖若隨踵而至也今子一朝而見七士則士不亦衆乎淳于髠曰不然夫鳥同翼者而聚居獸同足者而俱行今求柴胡桔梗於沮澤則累世不得一焉及至睪黍梁父之隂則郄車而載耳夫物各有疇今髠賢者之疇也王求士於髠若挹水於河而取火於燧也髠將復見之豈特七士也
楚令尹虞丘子復於莊王曰臣聞奉公行法可以得榮能淺行薄無望上位不名仁智無求顯榮才之所不著無當其處臣為令尹十年矣國不加治獄訟不息處士不升淫禍不討久踐髙位妨羣賢路尸祿素餐貪欲無厭臣之罪當稽於理臣竊選國俊下里之士曰孫叔敖秀羸多能其性無欲君舉而授之政則國可使治而士民可使附莊王曰子輔寡人寡人得以長於中國令行於絶域遂伯諸侯非子如何虞丘子曰久固祿位者貪也不進賢達能者誣也不讓以位者不廉也不能三者不忠也為人臣不忠君王又何以為忠臣願固辭莊王從之賜虞子采地三百號曰國老以孫叔敖為令尹少焉虞邱子家干法孫叔敖執而戮之虞邱子熹入見於王曰臣言孫叔敖果可使持國奉國法而不黨施刑罰而不骫可謂公平莊王曰夫子之賜也已
田子方渡西河造翟黃翟黃乗軒車載華蓋黃金之勒約鎮簞席如此者其駟八十乗子方望之以為人君也道狹下抵車而待之翟黃至而睹其子方也下車而趨自投下風曰觸田子方曰子與吾嚮者望子疑以為人君也子至而人臣也將何以至此乎翟黃對曰此皆君之所以賜臣也積三十嵗故至於此時以閒暇祖之曠野正逢先生子方曰何子賜車轝之厚也翟黃對曰昔者西河無守臣進吳起而西河之外寧鄴無令臣進西門豹而魏無趙患酸棗無令臣進北門可而魏無齊憂魏欲攻中山臣進樂羊而中山拔魏無使治之臣臣進李克而魏國大治是以進此五大夫者爵祿倍以故至於此子方曰可子勉之矣魏國之相不去子而之他矣翟黃對曰君母弟有公孫季成者進子夏而君師之進段干木而君友之進先生而君敬之彼其所進師也友也所敬者也臣之所進者皆守職守祿之臣也何以至魏國相乎子方曰吾聞身賢者賢也能進賢者亦賢也子之五舉者盡賢子勉之矣子終其次也
齊威王遊於瑤臺成侯卿來奏事從車羅綺甚衆王望之謂左右曰來者何為者也左右曰成侯卿也王曰國至貧也何出之盛也左右曰與人者有以責之也受人者有以易之也王試問其説成侯卿至上謁曰忌也王不應又曰忌也王不應又曰忌也王曰國至貧也何出之盛也成侯卿曰赦其死罪使臣得言其説王曰諾對曰忌舉田居子為西河而秦梁弱忌舉田解子為南城而楚人抱羅綺而朝忌舉黔涿子為㝠州而燕人給牲趙人給盛忌舉田種首子為即墨而於齊足䆒忌舉北勃刁子為大士而九族益親民益富此數良人者王枕而臥耳何患國之貧哉
少室周者古之貞廉潔慤者也為趙襄王力士與中牟徐子角力不若也入言之襄王以自代也襄王曰子之處人之所欲也何為言徐子以自代曰臣以力事君者也今徐子力多臣臣不以自代恐他人言之而為罪也韓信亡楚歸漢未得知名為連敖坐法當斬其輩十三人皆已斬次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斬壯士滕公竒其言壯其貌釋而不斬與語大説之言於上上拜以為治粟都尉上未之竒也信數與蕭何語何竒之至南鄭諸將行道亡者數十人信度何等已數言上上不我用即亡何聞信亡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上曰丞相何亡上大怒如失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上上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上曰若所追者誰何曰韓信也上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王必欲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欲爭天下非信無所與計事者顧王策安所決耳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鬱鬱久居此乎何曰王計必欲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必不留王曰以為大將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大將如呼小兒耳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
文帝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詔 孝悌天下之大順也力田為生之本也三老衆民之師也廉吏民之表也朕甚嘉此二三大夫之行今萬家之縣雲無應令豈實人情是吏舉賢之道未備也其遣謁者勞賜三老孝者帛人五匹悌者力田二匹廉吏二百石以上率百石者三匹及問民所不便安而以戸口率置三老孝悌力田常員令各率其意以道民焉
張敞為膠東相與朱邑書 明主游心太古廣延茂士此誠忠臣竭思之時也直敞遠守劇郡馭於繩墨胸臆約結固亡竒也雖有亦安所施足下以清明之徳掌周稷之業猶饑者甘糟糠穰嵗餘梁肉何則存亡之勢異也昔陳平雖賢須魏倩而後進韓信雖竒賴蕭公而後信故事各達其時之英俊若必伊尹呂望而後薦之則此人不因足下而進矣邑感敞言貢薦賢士大夫多得其助者
谷永上成帝薦薛宣疏 帝王之徳莫大於知人知人則百僚任職天工不曠故臯陶曰知人則哲能官人御史大夫內承本朝之風化外佐丞相統理天下任重職大非庸材所能堪今當選於羣卿以充其缺得其人則萬姓欣喜百僚説服不得其人則大職墮斁王功不興虞帝之明在茲一舉可不致詳竊見少府薛宣材茂行潔達於從政前為御史中丞執憲轂下不吐剛茹柔舉錯時當出守臨淮陳留二郡稱治為左馮翊崇教養善威徳並行衆職脩理姦軌絶息辭訟者歴年不至丞相府赦後餘盜賊什分三輔之一功效卓爾自左內史初置以來未嘗有也孔子曰如有所譽其有所試宣考績功課簡在兩府不敢過稱以奸欺誣之辜臣聞賢材莫大於治人宣已有效其法律任廷尉有餘經術吏雅足以謀王體㫁國論身兼數器有退食自公之節宣無私黨游説之助臣恐陛下忽於羔羊之詩舍公實之臣任華虛之譽是用越職陳宣行能唯陛下留神考察何武言傅喜書 喜行義脩潔忠誠憂國內輔之臣也今以寢病一旦遣歸衆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以論議不合於定陶太后故退百寮莫不為國恨之忠臣社稷之衛魯以季友治亂楚以子玉輕重魏以無忌折衝項以范増存亡故楚跨有南土帶甲百萬隣國不以為難子玉為將則文公側席而坐及其死也君臣相慶百萬之衆不如一賢故秦行千金以間廉頗漢散萬金以疏亞父喜立於朝陛下之光輝傅氏之廢興也
光武征張步留伏湛居守時蒸祭髙廟而河南尹司𨽻校尉於廟中爭論湛不舉奏坐策免六年徙封不其侯就國南陽太守杜詩上疏薦湛 臣聞唐虞以股肱康文王以多士寧是故詩稱濟濟書曰良哉臣詩竊見故大司徒陽都侯伏湛自行束脩訖無毀玷篤信好學守死善道經為人師行為儀表前在河內朝歌及居平原吏人畏愛則而象之遭時反覆不離兵凶秉節持重有不可奪之志陛下深知其能顯以宰相之重衆賢百姓仰望徳義微過斥退久不復用有識所惜儒士痛心臣竊傷之湛容貌堂堂國之光輝智略謀慮朝之淵藪髫髪厲志白首不衰實足以先後王室名足以示遠人古者選擢諸侯以為公卿是故四方囘首仰望京師柱石之臣宜居輔弼出入禁門補闕拾遺臣詩愚戅不足以知宰相之才竊懷區區敢不自竭臣前為侍御史上封事言湛公廉愛下好惡分明累世儒學素持名信經明行脩通達國政尤宜近侍納言左右舊制九州五尚書今一郡二人可以湛代頗為執事所非但臣詩𫎇恩深渥所言誠有益於國雖死無恨故復越職觸冒以聞第五倫薦謝夷吾疏 臣聞堯登稷契政隆太平舜用臯陶政治雍熙殷周雖有髙宗昌發之君猶賴傅説呂望之策故能克崇其業允協大中竊見鉅鹿太守㑹稽謝夷吾出自中州厥土塗泥而英姿挺特竒偉秀出才兼四科行包九德仁足濟時知周萬物加以少膺儒雅韜含六籍推考星度綜校圖錄探賾聖祕觀變歴徴占天知地與神合契據其道徳以經王務昔為陪𨽻與臣從事奮忠毅之操躬史魚之節董臣嚴剛勗臣懦弱得以免戾實賴厥勲及其應選作宰惠敷百里降福彌異流祥若神爰牧荊州威行邦國奉法作政有周召之風居儉履約紹公儀之操尋公簡能為外臺之表聽深察實為九伯之遷守鉅鹿政合時雍徳量績謀有伊呂管晏之任闡𢎞道奧同史蘇京房之倫雖密勿在公而身出心隠不徇名以求譽不馳騖以要寵念存遜遁演志箕山方之古賢實有倫序採之於今超然絶俗誠社稷之元龜大漢之棟甍宜當拔擢使登鼎司上令三辰順軌於歴象下使五品咸訓於嘉時以致徴休克昌之慶非徒循法奉職而已臣以頑駑器非其疇尸祿負乗夕惕若厲願乞骸骨更授夷吾上以光七曜之明下以厭率土之望庶令微臣塞咎免悔
呉良初為郡吏嵗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諂稱太守功徳良於下坐勃然進曰望佞邪之人欺諂無狀願勿受其觴太守斂容而止燕罷轉良為功曹恥以言受進終不肯謁時驃騎將軍東平王蒼聞而辟之署為西曹蒼甚相敬愛上疏薦良 臣聞為國所重必在得人報恩之義莫大薦士竊見臣府西曹掾齊國呉良資質敦固公方廉恪躬儉安貧白首一節又治尚書學通師法經任博士行中表儀宜備宿衛以輔聖政臣蒼榮寵絶矣憂責深大私慕公叔同升之義懼於臧文竊位之罪敢秉愚瞽犯冒嚴禁
班固奏記東平王蒼 將軍以周召之徳立乎本朝承休明之策建威靈之號在昔周公今也將軍詩書所載未有三此者也傳曰必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固幸得生於清明之世豫在視聴之末私以螻螘竊觀國政誠美將軍擁千載之任躡先聖之蹤體𢎞懿之姿據髙明之埶博貫庶事服膺六藝白黑簡心求善無厭採擇狂夫之言不逆負薪之議竊見幕府新開廣延羣俊四方之士顛倒衣裳將軍宜詳唐殷之舉察伊臯之薦令遠近無偏幽隠必達期於總覽賢才收集明智為國得人以寧本朝則將軍養志和神優游廟堂光名宣於當世遺烈著於無窮竊見故司空掾桓梁宿儒盛名徳州里七十從心行不踰矩蓋清廟之光輝當世之俊彥也京兆祭酒晉馮結髪脩身白首無違好古樂道𤣥黙自守古人之美行時俗所莫及扶風掾李育經明行著教授百人客居杜陵茅室土階京兆扶風二郡更請徒以家貧數辭病去溫故知新論議通明廉清修潔行能純備雖前世名儒國家所器韋平孔翟無以加焉宜令考績以參萬事京兆督郵郭基孝行著於州里經學稱於師門政務之績絶異之效如得及明時秉事下僚進有羽翮奮翔之用退有杞梁一介之死涼州從事王雍躬卞嚴之節文之以術藝涼州冠蓋未有宜先雍者也古者周公一舉則三方怨曰奚為而後已宜及府開以慰遠方𢎞農功曹史殷肅達學洽聞才能絶倫誦詩三百奉使專對此六子者皆有殊行絶才徳隆當世如𫎇徴納以輔髙明此山梁之秋夫子所為歎也昔卞和獻寶以離斷趾靈均納忠終於沈身而和氏之璧千載垂光屈子之篇萬世歸善願將軍隆照微之明信日昃之聽少屈威神咨嗟下問令塵埃之中永無荊山汨羅之恨
樊準上安帝薦龎參疏 臣聞鷙鳥累百不如一鶚昔孝文皇帝悟馮唐之言而赦魏尚之罪使為邊守匈奴不敢南向夫以一人之身折方面之難者選用得也臣伏見故左校今河南龎參勇謀不測卓爾竒偉髙才武畧有魏尚之風前坐法輸作經時今羌戎為患大將西屯臣以為如參之人宜在行伍惟明詔採前世之舉觀魏尚之功免赦參刑以為軍鋒必有成效宣助國威陳忠薦劉愷疏 臣聞三公上則台階下象山嶽股肱元首鼎足居職協和隂陽調訓五品考功量才以序庶僚遭烈風不迷遇迅雨不惑位莫重焉而今上司缺職未議其人臣竊差次諸卿考合衆議咸稱太常朱倀少府荀遷臣父寵前忝司空倀遷並為掾屬具知其能倀能説經書而用心𥚹狹遷嚴毅剛直而薄於藝文伏見前司徒劉愷沈重淵懿道徳博備克讓爵土致祚弱弟躬浮雲之志兼浩然之氣頻歴二司舉動得禮以疾致仕側身里巷處約思純進退有度百僚景式海內歸懷徃者孔光師丹近世鄧彪張酺皆去宰相復序上司誠宜簡練卓異以厭衆望
郎顗乞徴黃瓊李固並消弭災書 臣前對七事要政急務宜於今者所當施用誠知愚淺不合聖聽人賤言廢當受誅罰怔營惶怖靡知厝身臣聞刳舟剡楫將欲濟江海也聘賢選佐將以安天下也昔唐堯在上羣龍為用文武創徳周召作輔是以能建天地之功増日月之耀者也詩云赫赫王命仲山甫將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宣王是賴以致雍熙陛下踐阼以來勤心衆政而三九之位未見其人是以災害屢臻四國未寧臣考之國典驗之聞見莫不以得賢為功失事為敗且賢者出處翔而後集爵以徳進則其情不茍然後使君子恥貧賤而樂富貴矣若有徳不報有言不醻來無所樂進無所趨則皆懷歸藪澤脩其故志矣夫求賢者上以承天下以為人不用之則逆天統違人望逆天綂則災眚降違人望則化不行災眚降則下呼嗟化不行則君道虧四始之缺五際之戹其咎如此豈可不剛健篤實矜矜慄慄以守天功盛徳大業乎臣伏見光祿大夫江夏黃瓊耽道樂術清亮自然被褐懷寶含味經籍又果於從政明達變復朝廷前加優寵賓於上位瓊入朝日淺謀謨未就因以喪病致命遂志老子曰大音希聲大器晚成善人為國三年乃立天下莫不嘉朝廷有此良人而復恠其不時還任陛下宜加隆崇之恩極養賢之禮徵反京師以慰天下又處士漢中李固年四十通游夏之蓺履顔閔之仁潔白之節情同皦日忠貞之操好是正直卓冠古人當世莫及元精所生王之佐臣天之生固必為聖漢宜𫎇特徵以示四方夫有出倫之才不應限以官次昔顔子十八天下歸仁子竒穉齒化阿有聲若還瓊徵固任以時政伊尹傅説不足為比則可垂景光致休祥矣臣顗明不知人伏聽衆言百姓所歸臧否共歎願汎問百僚覈其名行有一不合則臣為欺國惟留聖神不以人廢言謹復條便四事附奏於左
史敞上順帝薦胡廣疏 臣聞徳以旌賢爵以建事明試以功典謨所美五服五章天秩所祚是以臣竭其忠君豐其寵舉不失徳下忘其死竊見尚書僕射胡廣體真履規謙虛溫雅博物洽聞探賾竆理六經典奧舊章憲式無所不覽柔而不犯文而有禮忠真之性憂公如家不矜其能不伐其勞翼翼周慎行靡玷漏密勿夙夜十有餘年心不外顧志不茍進臣等竊以為廣在尚書劬勞日久後母年老旣𫎇簡照試職千里匡寧方國陳留近郡今太守任缺廣才畧深茂堪能撥煩願以參選紀綱頽俗使束脩守善有所勸仰
合浦郡不産穀實而海出珠寶與交阯比境常通商販貿糴糧食先時守宰並多貪穢詭人采求不知紀極珠遂徙於交阯郡界於是行旅不至人物無資貧者死饑於道㑹稽上虞孟嘗到官革易前敝求民利病曽未踰歲去珠復還百姓皆反其業商貨流通稱為神明以病自上被徵當還吏民攀車請之嘗旣不得進乃載鄉民舩夜遁去隠處窮澤身自耕傭隣縣士民慕其徳就居止者百餘家桓帝時尚書同郡楊喬上書薦孟嘗 臣前後七表言故合浦太守孟嘗而身輕言微終不𫎇察區區破心徒然而已嘗安仁𢎞義耽樂道徳清行出俗能幹絶羣前更守宰移風改政去珠復還饑民𫎇活且南海多珍財産易積掌握之內價盈兼金而嘗單身謝病躬耕壟次匿景藏采不揚華藻實羽翮之美用非徒腹背之毛也而沈淪草莽好爵莫及廊廟之寶棄於溝渠且年歲有訖桑榆行盡而貞忠之節永謝聖時臣誠傷心私用流涕夫物以遠至為珍士以稀見為貴槃木朽株為萬乗用者左右為之容耳王者取士宜拔衆之所貴臣以斗筲之姿趨走日月之側思立微節不敢茍私鄉曲竊感禽息亡身薦賢
蔡邕上大將軍何進書 伏惟幕府初開博選清英華髪舊徳並為元龜雖振鷺之集西雍濟濟之在周庭無以或加竊見令史陳留邊讓天授逸才聰明賢智髫齓夙孤不盡家訓及就學廬便就大典初涉諸經見本知義授者不能對其問章句不能建其意心通性達口辨辭長非禮不動非法不言若處狐疑之論定嫌審之分經典交至檢括叅合衆夫寂焉莫之能奪也使讓生唐虞則元凱之次運值仲尼則顔冉之亞豈徒俗之凡偶近器而已者哉階級名位亦宜超然若復隨輩而進非所以章瓌偉之髙價昭知人之絶明也傳曰函牛之鼎以烹雞多汁則淡而不可食少汁則熬而不熟此言大器之於小用固有所不宜也邕竊悁邑怪此寶鼎未受犠牛大羮之和久在煎熬臠割之間願明將軍囘謀垂慮裁加少納貢之機密展之力用若以年齒為嫌則顔囘不得貫徳行之首子竒終無理阿之功茍堪其事古今一也
薦皇甫規表 臣聞唐虞以師師咸熙周文以濟濟為寧區區之楚猶用賢臣為寶衛多君子季札知其不危由此言之忠臣賢士國家之元龜社稷之貞固也昔孝文慍匈奴之事思李牧於前代孝宣忿奸邪之不散舉張敞於亡命況在於當時謙虛為罪而可遺棄臣伏見䕶羌校尉皇甫規少明經術道為儒宗脩身力行忠亮闡著出處抱義曒然不汚藏器林藪之中以辭徵召之寵先帝嘉之羣公歸徳盜發東岳莫能嬰討即起家叅拜為太山太守屠斬桀黠綏撫㷀弱青兗之郊迄用康又自是以來方外有事戎狄猾華進簡前勲連見委任仗節舉麾威靈神行變兇悍使為慤願愛財省穡毎有餘資養士御衆悅以亡死論其武勞則漢室之干城課其文徳則皇家之腹心誠宜試用以廣振鷺西雝之美臣以頑愚忝汚顯列輒流汗墨不堪之責不勝區區執心所見越職瞽言罪當死唯陛下當留神省察
孔融上獻帝薦謝該書 臣聞髙祖創業韓彭之將征討暴亂陸賈叔孫通進説詩書光武中興吳耿佐命范升衛宏脩述舊業故能文武並用成長久之計陛下聖徳欽明同符二祖勞謙戹運三年乃讙今尚父膺揚方叔翰飛王師電鷙羣凶破殄始有槖弓臥鼓之次宜得名儒典綜禮記竊見故公車司馬令謝該體曾史之淑性兼商偃之文學博通羣蓺周覽古今物來有應事至不疑清白異行敦悅道訓求之遠近少有疇匹若乃巨骨出呉隼集陳庭黃熊入寢亥有二首非夫洽聞者莫識其端也雋不疑定比闕之前夏侯勝辨常隂之驗然後朝士益重儒術今該實卓然比跡前列間以父母老疾棄官欲歸道路險塞無由自致猥使良才抱璞而逃踰越山河沈淪荊楚所謂往而不返者也後日更當饋樂以釣由余尅像以求傅説豈不煩哉臣愚以為可推錄所在召該令還楚人止孫卿之去國漢朝追匡衡於平原尊儒貴學惜失賢也
薦禰衡書 臣聞洪水橫流帝思俾乂旁求四方以招賢俊昔孝武繼綂將𢎞祖業疇咨熙載羣士響臻陛下叡聖纂承基緒遭遇戹運勞謙日昃惟岳降神異人並出竊見平原處士禰衡年二十四字正平淑質貞亮英才卓躒初涉蓺文升堂覩奧目所一見輒誦於口耳所暫聞不忘於心性與道合思若有神𢎞羊潛計安世黙識以衡準之誠不足怪忠果正直志懷霜雪見善若驚疾惡若讐任座抗行史魚厲節殆無以過也鷙鳥累百不如一鶚使衡立朝必有可觀飛辯騁辭溢氣坌涌解疑釋結臨敵有餘昔賈誼求試屬國詭係單于終軍欲以長纓牽致勁越弱冠慷慨前世美之近日路粹嚴象亦用異才擢拜臺郎衡宜與為比如得龍躍天衢振翼雲漢揚聲紫微垂光虹蜺足以昭近署之多士增四門之穆穆鈞天廣樂必有竒麗之觀帝室皇居必蓄非常之寶若衡等輩不可多得激楚陽阿至妙之容掌技者之所貪飛兎騕䮍絶足奔放良樂之所急臣等區區敢不以聞
魏鍾繇薦季直表 臣繇言臣自遭遇先帝忝列腹心爰自建安之初王師破賊關東時年荒穀貴郡縣殘毀三軍餽饟朝不及夕先帝神略竒計委任得人深山窮谷民獻米豆道路不絶遂使彊敵喪膽我衆作氣旬月之間廓清蟻聚當時實用故山陽太守闗內侯季直之策尅期成事不差毫髪先帝賞以封爵授以劇郡今直罷任旅食許下素為廉吏衣食不充臣愚欲望聖徳錄其舊勲矜其老困復畀一州俾圖報效直力氣尚壯必能夙夜保養人民臣受國家異恩不敢雷同見事不言蜀秦宓奏記劉焉 昔百里蹇叔以耆艾而定策甘羅子竒以童冠而立功故書美黃髪而易稱顔淵固知選士用能不拘長幼明矣乃者以來海內察舉率多英雋而遺舊齒衆論不齊異同相半此乃承平之翔步非亂世之急務也夫欲救危撫亂脩己以安人則宜卓犖超倫與時殊趨震驚隣國駭動四方上當天心下合人意天人旣和內省不疚雖遭凶亂何憂何懼昔楚葉公好龍神龍下之好偽徹天何況於真今處士任安仁義直道流名四遠如今見察則一州斯服昔湯舉伊尹不仁者遠何武貢二龔雙名竹帛故貪尋常之髙而忽萬仞之嵩樂面前之飾而忘天下之譽斯誠往古之所重慎也甫欲鑿石索玉剖蚌求珠今乃隨和炳然有如皎日復何疑哉誠知晝不操燭日有餘光但愚情區區貪陳所見
晉孝武帝時朝廷方以秦冦為憂詔求文武良將可以鎮禦北方者謝安以兄子𤣥應詔郗超聞之歎曰安之明乃能違衆舉親𤣥之才足以不負所舉衆咸以為不然超曰吾嘗與𤣥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屐間未嘗不得其任是以知之𤣥募驍勇之士得劉牢之等數人以牢之為參軍常領精鋭為前鋒戰無不捷時號北府兵敵人畏之
陸雲移書太常薦同郡張瞻 蓋聞在昔聖王承天御世殷薦明徳思和人神莫不崇典謨以教思興禮學以陶遠是以帝堯昭煥而道協人天西伯質文而周隆二代大晉建皇崇配天地區夏旣混禮樂將庸君侯應歴運之㑹贊天人之期博陵俊茂熙隆載典伏見衛將軍舍人同郡張瞻茂徳清萃器思深通初慕聖門棲心重仞啓塗及階遂升樞奧抽靈匱於祕宮披金縢於𤣥夏思樂百氏博採其珍辭邁翰林言敷其藻探微集逸思心洞神論道厲書篇章光覿含竒宰府婆娑公門棲靜隠寶淪虛藏器褧裳襲錦緇衣被玉曽泉改路懸車將邁考盤下位嵗聿屢遷搢紳之士具懷愾恨方今大清闢宇四門啓籥𤣥綱括地天網廣羅慶雲興以招龍和風起而儀鳳誠巖穴耀穎之秋河津託乗之目也而瞻沈淪下位羣望悼心若得端委大學錯綜先典垂纓玉階論道紫宮誠帝室之瑰寶清廟之偉器廣樂九奏必登昊天之庭韶夏六變必饗上帝之祀矣
任昉為蕭揚州作薦士表 臣聞求賢暫勞垂拱永逸方之疏壤取類導川伏惟陛下道隠旒纊信充符璽六飛同塵五讓髙世白駒空谷振鷺在庭猶懼隠鱗卜祝藏器屠保物色闗下委裘河上非取製於一狐諒求味於兼采而五聲倦響九工是詢寢議廟堂借聽輿皁臣位任隆重義兼家邦實欲使名實不違徼倖路絶勢門上品猶當格以清談英俊下僚不可限以位貌竊見祕書丞琅邪臣王暕年二十一字思晦七葉重光海內冠冕神清氣茂允迪中和叔寶理遣之談彥輔名教之樂故以暉映先達領袖後進居無塵雜家有賜書辭賦清新屬言𤣥遠室邇人曠物疎道親養素丘園台階虛位庠序公朝萬夫傾望豈徒荀令可想李公不亡而已哉前晉安郡侯官令東海王僧孺年三十五理尚棲約思致恬敏旣筆耕為養亦傭書成學至乃集螢映雪編蒲緝柳先言往行人物雅俗甘泉遺儀南宮故事畫地成圖抵掌可述豈直鼮鼠有必對之辯竹書無落簡之謬暕坐鎮雅俗𢎞益已多僧孺訪對不休質疑斯在並東序之祕寶瑚璉之茂器誠言以人廢而才實世資臨表悚戰猶懼未允不任下情
桓溫薦譙元彥表 臣聞大朴旣虧則髙尚之標顯道喪時昏則忠貞之義彰故有洗耳投淵以振𤣥邈之風亦有秉心矯跡以敦在三之節是故上代之君莫不崇重斯軌所以敦俗訓民靜一流競伏惟大晉應符御世運無常通時有屯蹇神州邱墟三方圯裂兎罝絶響於中林白駒無聞於空谷有識之所悼心大雅之所歎息者也陛下聖徳嗣興方恢天緒臣昔奉役有事西土鯨鯢旣懸思宣大化訪諸故老搜揚潛逸庶武羅於羿浞之墟想王蠋於亡齊之境竊聞巴西譙秀植操貞固抱徳肥遯揚清渭波於時皇極遘道消之㑹羣黎蹈顛沛之艱中華有顧瞻之哀幽谷無遷喬之望凶命屢招奸威相逼身寄虎吻危同朝露而能抗節玉立誓不降辱杜門絶跡不面偽庭進免龔勝亡身之禍退無薛方詭對之譏雖園綺之棲商洛管寧之黙遼海方之於秀殆無以過於今西土以為美談夫旌徳禮賢化道之所先崇表殊節聖喆之上務方今六合未康豺豕當路遺黎偷薄義聲弗聞益宜振起道義之徒以敦流遯之敝若秀𫎇蒲帛之徵足以鎮靜頽風軌訓囂俗幽遐仰流九服知化矣
杜密去官還家毎謁守令多所陳託同郡劉勝亦自蜀郡告歸鄉里閉門掃軌無所干及太守王昱謂密曰劉季陵清髙士公卿多舉之者密知昱激已對曰劉勝位為大夫見禮上賓而知善不薦聞惡無言隠情惜己自同寒蟬此罪人也今志義力行之賢而密達之違道失節之士而密糾之使明府賞刑得中令問休揚不亦萬分之一乎昱慚服待之彌厚
唐髙宗屢責侍臣不進賢李安期對之曰邑十室且有忠信天下至廣不為無賢比來公卿有所薦引皆劾為朋黨滯淹者未獲伸而在位者先獲罪是以各務杜口耳陛下果推至誠以待之其誰不願舉所知邪上深以為然
武太后命宰相各舉尚書郎一人仁傑舉其子光嗣拜地官員外郎已而稱職太后喜曰卿足繼祁奚矣通事舍人元行沖博學多通仁傑重之行沖數規諫仁傑且曰凡為家者必有儲蓄脯醢以適口參術以攻疾僕竊計明公之門珍味多矣行沖請備藥物之末仁傑笑曰吾藥籠中物何可一日無也
武太后嘗問仁傑朕欲得一佳士用之誰可者仁傑曰未審陛下欲何所用之太后曰欲用為將相仁傑對曰文學藴藉則蘇味道李嶠固其選矣必欲取卓犖竒才則有荊州長史張柬之其人雖老宰相才也太后擢柬之為洛州司馬數日又問仁傑對曰前薦柬之尚未用也太后曰已遷矣對曰臣所薦者可為宰相非司馬也乃遷秋官侍郎久之卒用為相仁傑又嘗薦夏官侍郎姚元崇監察御史曲阿桓彥範太州刺史敬暉等數十人率為名臣或謂仁傑曰天下桃李悉在公門矣仁傑曰薦賢為國非為私也
陸贄請令臺省長官各舉其屬著其名於詔書異日考其殿最並以升黜舉者未幾或言於徳宗曰諸司所舉皆有情故或受貨賂不得實才徳宗密諭贄自今除改卿宜自擇勿任諸司贄上奏其畧曰宣行以來纔舉十數議其資望旣不愧於班行考其行能又未聞於闕敗而議者遽以騰口上煩聖聰請使所言之人指陳其狀某人受賄某舉有情付之有司覈其虛實謬舉者必行其罰誣善者亦反其辜何必貸其姦贓不加辨詰私其公議不出主名使無辜見疑有罪獲縱枉直同貫人何賴焉 今之宰相則往日臺省長官今之臺省長官乃將來之宰相但是職名暫異固非行舉頓殊豈有為長官之時則不能舉一二屬吏居宰臣之位則可擇千百具僚物議悠悠其惑斯甚蓋尊者領其要卑者任其詳是以人主擇輔臣輔臣擇庶長庶長擇佐僚將務得人無易於此 則天舉用之法傷易而得人陛下慎簡之規太精而失士徳宗竟追前詔不行
張循憲為河東采訪使有疑事不能決病之問侍吏曰此有佳客可與議事者乎吏言前平鄉尉張嘉貞有異才循憲召見詢以事嘉貞為條析理分莫不洗然循憲因請為奏皆意所未及循憲還見太后太后善其奏循憲具言嘉貞所為具請以己之官授之太后曰朕寧無一官自進賢邪因召嘉貞入見內殿與語大悅即拜監察御史擢循憲司勲郎中賞其得人也
經濟類編卷三十一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二
明 馮琦馮瑗 撰
銓衡類四
好士〈二十四則〉
周公攝天子位七年布衣之士執䞇所師見者十二人窮巷白屋所先見者四十九人時進善者百人教士者千人官朝者萬人當此之時誠使周公驕而且恡則天下賢士至者寡矣茍有至者則必貪而尸祿者也尸祿之臣不能存君矣
齊桓公設庭燎為士之欲造見者期年而士不至於是東野鄙人有以九九之術見者桓公曰九九何足以見乎鄙人對曰臣非以九九為足以見也臣聞主君設庭燎以待士期年而士不至夫士之所以不至者君天下賢君也四方之士皆自以論而不及君故不至也夫九九薄能耳而君猶禮之況賢於九九乎夫泰山不辭壤石江海不逆小流所以成大也詩云先民有言詢於蒭蕘言博謀也桓公曰善乃因禮之期月四方之士相攜而並至詩曰自堂徂基自羊徂牛言以內及外以小及大也
景公伐宋至於岐隄之上登髙以望太息而歎曰昔我先君桓公長轂八百乗以霸諸侯今我長轂三千乗而不敢久處於此者豈其無管仲歟章對曰臣聞之水廣則魚大君明則臣忠昔有桓公故有管仲今桓公在此則車下之臣盡管仲也
孔子閒居喟然而嘆曰銅鞮伯華而無死天下其有定乎子路曰願聞其為人也何若孔子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其壯也有勇而不屈其老也有道而能以下人子路曰其幼也敏而好學則可其壯也有勇而不屈則可夫有道又誰下哉孔子曰由不知也吾聞之以衆攻寡而無不消也以貴下賤無不得也昔者周公旦制天下之政而下士七十人豈無道哉欲得士之故也夫有道而能下於天下之士君子乎哉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當今之時君子誰賢對曰衛靈公公曰吾聞之其閨門之內姑姊妹無別對曰臣觀於朝廷未觀於堂陛之間也靈公之弟曰公子渠牟其知足以治千乗之國其信足以守之而靈公愛之又有士曰王林國有賢人必進而任之無不達也不能達退而與分其祿而靈公尊之又有士曰慶足國有大事則進而治之無不濟也而靈公説之史鰌去衛靈公邸舍三月琴瑟不御待史鰌之入也而後入臣是以知其賢也子張見魯哀公七日而哀公不禮託僕夫而去曰臣聞君好士故不遠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塵垢百舍重趼不敢休息以見君七日而君不禮君之好士也有似葉公子髙之好龍也葉公子髙好龍鈎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彫文以寫龍於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於牖拖尾於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今臣聞君好士故不遠千里之外以見君七日不禮君非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詩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敢託而去
田饒事魯哀公而不見察田饒謂魯哀公曰臣將去君而鴻鵠舉矣哀公曰何謂也田饒曰君獨不見夫雞乎頭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敵在前敢鬭者勇也見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時信也雞雖有此五者君猶曰瀹而食之何則以其所從來近也夫鴻鵠一舉千里止君園池食君魚鱉啄君菽粟無此五者君猶貴之以其所從來遠也臣請鴻鵠舉矣哀公曰止吾書子之言也田饒曰臣聞食其食者不毀其器䕃其樹者不折其枝有士不用何書其言為遂去之燕燕立以為相三年燕之政太平國無盜賊哀公聞之慨然太息為之避寢三月抽損上服曰不慎其前而悔其後何可復得詩曰逝將去汝適彼樂土適彼樂土爰得我所春秋曰少長於君則君輕之此之謂也
晏子之晉見披裘負芻息於途者以為君子也使人問焉曰曷為而至此對曰齊人纍之吾名曰越石甫晏子曰嘻遽解左驂以贖之載而與歸至舍不辭而入越石甫怒而請絶晏子使人應之曰嬰未嘗得交也今免子於患吾於子猶未可邪越石甫曰吾聞君子詘乎不知己而信乎知己者吾是以請絶也晏子乃出見之曰向也見客之容而今也見客之意嬰聞察實者不留聲觀行者不幾辭嬰可以辭而無棄乎越石甫曰夫子禮之敢不敬從晏子遂以為上客俗人之有功則德德則驕晏子有功免人於厄而反詘下之其去俗亦遠矣此全功之道也
周威公問於甯子曰取士有道乎對曰有窮者達之亡者存之廢者起之四方之士則四面而至矣窮者不達亡者不存廢者不起四方之士則四面而畔矣夫城固不能自守兵利不能自保得士而失之必有其間夫士存則君尊士亡則君卑周威公曰士一至如此乎對曰君不聞夫楚平王有士曰楚傒胥丘負客王將殺之出亡之晉晉人用之是為城濮之戰又有士曰苗賁皇王將殺之出亡走晉晉人用之是為鄢陵之戰又有士曰上解子王將殺之出亡走晉晉人用之是為兩堂之戰又有士曰伍子胥王殺其父兄出亡走呉閤閭用之於是興師而襲郢故楚之大得罪於梁鄭宋衛之君猶未遽至於此也此四得罪於其士三暴其民骨一亡其國由是觀之士存則國存士亡則國亡子胥怒而亡之申包胥怒而存之士胡可無貴乎
趙簡子游於河而樂之嘆曰安得賢士而與處焉舟人古乗跪而對曰夫珠玉無足去此數千里而所以能來者人好之也今士有足而不來者此是吾君不好之乎趙簡子曰吾門左右客千人朝食不足暮收市征暮食不足朝收市征吾尚可謂不好士乎舟人古乗對曰鴻鵠髙飛遠翔其所恃者六翮也背上之毛腹上之毳無尺寸之數去之滿把飛不能為之益卑益之滿把飛不能為之益髙不知門下左右客千人者有六翮之用乎將盡毛毳也
衛君問於田讓曰寡人封侯盡千里之地賞賜盡御府繒帛而士不至何也田讓對曰君之賞賜不可以功及也君之誅罰不可以理避也猶舉杖而呼狗張弓而祝雞矣雖有香餌而不能致者害之必也
齊宣王見顔斶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宣王不說左右曰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可乎斶對曰夫斶前為慕勢王前為趨士與使斶為慕勢不如使王為趨士王忿然作色曰王者貴乎士貴乎對曰士貴耳王者不貴王曰有説乎斶曰有昔秦攻齊令有敢去栁下季壟五十步而樵採者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齊王頭者封萬戶侯賜金千鎰由是觀之生王之頭曾不若死士之壟也宣王黙然不説左右皆曰斶來斶來大王據千乗之地而建千石鍾萬石簴天下之士皆為役處辯智並進莫不來與東西南北莫敢不來服萬物無不備具而百姓無不親附今夫士之髙者乃稱匹夫徒走而處農畝下則鄙野監門閭里士之賤也亦甚矣斶對曰不然斶聞古大禹之時諸侯萬國何則徳厚之道得貴士之力也故舜起農畝出於野鄙而為天子及湯之時諸侯三千當今之世南面稱寡者乃二十四由此觀之非得失之策與稍稍誅滅滅亡無族之時欲為監門閭里安可得而有也哉是故易傳不云乎居上位未得其實而喜其為名者必以驕奢為行據慢驕奢則凶必從之是故無其實而喜其名者削無德而望其福者約無功而受其祿者辱禍必握故曰矜功不立虛願不至此皆幸樂其名而無其實德者也是以堯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丞湯有三輔自古及今而能虛成名於天下者無有是以君王無羞亟問不愧下學是故成其道德而揚功名於後世者堯舜禹湯周文王是也故曰無形者形之君也無端者事之本也夫上見其原下通其流至聖明學何不吉之有哉老子曰雖貴必以賤為本雖髙必以下為基是以侯王稱孤寡不穀是其賤之本與非夫孤寡者人之困賤下位也而侯王以自謂豈非下人而尊貴士與夫堯傳舜舜傳禹周成王任周公旦而世世稱曰明主是以明乎士之貴也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及今聞君子之言乃今聞細人之行願請受為弟子且顔先生與寡人遊食必太牢出必乗車妻子衣服麗都顔斶辭去曰夫玉生於山制則破焉非弗寶貴矣然大璞不完士生乎鄙野推選則祿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斶願得歸晚食以當肉安步以當車無罪以當貴清淨貞正以自娯制言者王也盡忠直言者斶也言要道已備矣願得賜歸安行反臣之邑屋則再拜而辭去君子曰斶知足矣歸真反璞則終身不辱
先生王斗造門而欲見齊宣王宣王使謁者延入王斗曰斗趨見王為好勢王趨見斗為好士於王何如使者復還報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請從宣王因趨而迎之於門與入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廟守社稷聞先生直言正諫不諱王斗對曰王聞之過斗生於亂世事亂君焉敢直言正諌宣王忿然作色不説有間王斗曰昔先君桓公所好者五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天子授籍立為太伯今王有四焉宣王説曰寡人愚陋守齊國唯恐夫抎之焉能有四焉王斗曰先君好馬王亦好馬先君好狗王亦好狗先君好酒王亦好酒先君好色王亦好色先君好士而王不好士宣王曰當今之世無士寡人何好王斗曰世無麒麟騄耳王之駟已備矣世無東都俊盧氏之狗王之走狗已具矣世無毛嬙西施王宮已充矣王不好士何患無士王曰寡人憂國愛民固願得士以治之王斗曰王之憂國愛民不若王愛尺縠也王曰何謂也王斗曰王使人為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為能之也今王治齊非左右便辟無使也故曰不如愛尺縠也宣王謝曰寡人有罪國家於是舉士五人任官齊大治
田文承間問其父嬰曰子之子為何曰為孫孫之孫為何曰為𤣥孫𤣥孫之孫為何曰不能知也文曰君用事相齊至今三王矣齊不加廣而君私家富累萬金門下不見一賢者文聞將門必有將相門必有相今君後宮蹈綺縠而士不得短褐僕妾餘梁肉而士不厭糟糠今君又尚厚積餘藏欲以遺所不知何人而忘公家之事日損文竊怪之於是嬰乃禮文使主家待賓客賓客日進名聲聞於諸侯諸侯皆使人請薛公田嬰以文為太子嬰許之嬰卒諡為靖國君而文果代立於薛是為孟嘗君孟嘗君在薛招致諸侯賓客及亡人有罪者皆歸孟嘗君孟嘗君舍業厚遇之以故傾天下之士食客數千人無貴賤一與文等孟嘗君待客坐語而屏風後常有侍史主記君所與客語問親戚居處客去孟嘗君已使使存問獻遺其親戚孟嘗君曾待客夜食有一人蔽火光客怒以飯不等輟食辭去孟嘗君起自持其飯比之客慙自頸士以此多歸孟嘗君孟嘗君客無所擇皆善遇之人人各自以為孟嘗君親已
齊人有馮煖者貧乏不能自存使人屬孟嘗君願寄食門下孟嘗君曰客何好曰客無好也曰客何能曰客無能也孟嘗君笑而受之曰諾左右以君賤之也食以草具居有頃倚柱彈其劒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左右以告孟嘗君食之比門下之客居有頃復彈其鋏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車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嘗君曰為之駕比門下之車客於是乗其車揭其劒過其友曰孟嘗君客我後有頃復彈其劒鋏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左右皆惡之以為貪而不知足孟嘗君問馮公有親乎對曰有老母孟嘗君使人給其食用無使乏於是馮煖不復歌後孟嘗君出記問門下諸客誰習計㑹能為文收責於薛者乎馮煖署曰能孟嘗君怪之曰此誰也左右曰乃歌夫長鋏歸來者也孟嘗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負之未嘗見也請而見之謝曰文倦於是憒於憂而性懧愚沈於國家之事開罪於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為收責於薛乎馮煖曰願之於是約車治裝載劵契而行辭曰責畢收以何市而反孟嘗君曰視吾家所寡有者驅而之薛使吏召諸民當償者悉來合劵劵徧合赴矯命以責賜諸民因燒其劵民稱萬歲長驅到齊晨而求見孟嘗君恠其疾也衣冠而見之曰責畢收乎來何疾也曰收畢矣以何市而反馮煖曰君雲視吾家所寡有者臣竊計君宮中積珍寶狗馬實外廏美人充下陳君家所寡有者以義耳竊以為君市義孟嘗君曰市義柰何曰今君有區區之薛不拊愛子其民因而賈利之臣竊矯君命以責賜諸民因燒其劵民稱萬嵗乃臣所以為君市義也孟嘗君不説曰諾先生休矣後朞年齊王謂孟嘗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為臣孟嘗君就國於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終日孟嘗君顧謂馮煖先生所為文市義者乃今日見之馮煖曰狡兎有三窟僅得免其死耳今有一窟未得髙枕而臥也請為君復鑿二窟孟嘗君予車五十乗金五百斤西遊於梁謂梁王曰齊放其大臣孟嘗君於諸侯諸侯先迎之者富而兵強於是梁王虛上位以故相為上將軍遣使者黃金千斤車百乗往聘孟嘗君馮煖先驅誡孟嘗君曰千金重幣也百乗顯使也齊其聞之矣梁使三反孟嘗君固辭不往也齊王聞之君臣恐懼遣太傅齎黃金千斤文車二駟服劒一封書一謝孟嘗君曰寡人不祥被於宗廟之祟沈於謟諛之臣開罪於君寡人不足為也願君顧先王之宗廟姑反國統萬人乎馮煖誡孟嘗君曰願請先王之祭器立宗廟於薛廟成還報孟嘗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髙枕為樂矣孟嘗君為相數十年無纎介之禍者馮煖之計也
宗衛相齊遇逐罷歸舍召門尉田饒等二十有七人而問焉曰士大夫誰能與我赴諸侯者乎田饒等皆伏而不對宗衛曰何士大夫之易得而難用也饒對曰非士大夫之難用也是君不能用也宗衛曰不能用士大夫何若饒對曰廚中有臭肉則門下無死士今夫三升之稷不足於士而君鴈鶩有餘粟紈素綺繡靡麗堂楯從風雨弊而士曾不得以縁衣果園梨栗後宮婦人摭以相擿而士曽不得一嘗且夫財者君之所輕也死者士之所重也君不能用所輕之財而欲使士致所重之死豈不難乎哉於是宗衛面有慚色逡巡避席而謝曰此衛之過也
墨子親士篇 入國而不存其士則亡國矣見賢而不急則緩其君矣非賢無急非士無與慮國緩賢忘士而能以其國存者未曾有也昔者文公出走而正天下桓公去國而霸諸侯越王勾踐遇呉王之醜而尚攝中國之賢君三子之能達名成功於天下也皆於其國抑而大醜也太上無敗其次敗而有以成此之謂用民吾聞之曰非無安居也我無安心也非無足財也我無足心也是故君子自難而易彼衆人自易而難彼君子進不敗其志內究其情雖雜庸民終無怨心彼有自信者也是故為其所難者必得其所欲焉未聞為其所欲而免其所惡者也是故偪臣傷君謟下傷上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議者延延而支苟者詻詻焉可以長生保國臣下重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則喑遠臣則唫怨結於民心謟諛在側善議障塞則國危矣桀紂不以其無天下之士邪殺其身而喪天下故曰歸國寶不若獻賢而進士今有五錐此其銛銛者必先挫有五刀此其錯錯者必先靡是以甘井近竭招木近伐靈龜近灼神蛇近暴是故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賁之殺其勇也西施之沈其美也呉起之裂其事也故彼人者寡不死其所長故曰太盛難守也故雖有賢君不愛無功之臣雖有慈父不愛無益之子是故不勝其任而處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勝其爵而處其祿非此祿之主也良弓難張然可以及髙入深良馬難乗然可以任重致遠良才難令然可以致君見尊是故江河不惡小谷之滿已也故能大聖人者事無辭也物無違也故能為天下器是故江河之水非一源也千鎰之裘非一狐之白也夫惡有同方取不取同而已者乎蓋非兼王之道也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潦潦大火不燎燎王徳不堯堯者乃千人之長也其直如矢其平如砥不足以覆萬物是故谿狹者速涸逝淺者速竭墝埇者其地不育王者淳澤不出宮中則不能流國矣
李斯諌秦王逐客書 臣聞吏議逐客竊以為過矣昔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求丕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産於秦而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彊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彊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睢廢穰侯逐華陽彊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觀之客何負於秦哉向使四君卻客而不內疏士而不用是使國無富利之實而秦無彊大之名也今陛下致崑山之玉有隋和之寶垂明月之珠服太阿之劒乗纎離之馬建翠鳳之旗樹靈鼉之皷此數寶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説之何也必秦國之所生然後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之女不充後宮而駿良駃騠不實外廏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所以飾後宮充下陳娯心意説耳目者必出於秦然後可則是宛珠之簪傅璣之珥阿縞之衣錦繡之飾不進於前而隨俗雅化佳冶窈窕趙女不立於側也夫擊甕叩缻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桑間韶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缻而就鄭衛退彈箏而取韶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臣聞地廣者粟多國大者人衆兵彊則士勇是以太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衆庶故能明其徳是以地無四方民無異國四時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無敵也今乃棄黔首以資敵國卻賓客以業諸侯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謂藉冦兵而齎盜糧者也夫物不産於秦可寶者多士不産於秦而願忠者衆今逐客以資敵國損民以益讐內自虛而外樹怨於諸侯求國無危不可得也漢景帝立釋之恐欲見謝則未知何如用王生計卒見謝景帝不過也王生者善為黃老言處士也嘗召居廷中三公九卿盡㑹立王生襪解顧謂張廷尉謂我結襪釋之跪而結之旣已人或謂王生曰獨奈何廷辱張廷尉使跪結襪王生曰吾老且賤自度終無益於張廷尉張廷尉方今天下名臣吾故聊辱廷尉使跪結襪欲以重之諸公聞之賢王生而重張廷尉鄭莊為大吏誡門下客至無貴賤無留門者執賓主之禮以其貴下人莊廉又不治其産業仰奉賜以給諸公然其餽遺人不過算器食毎朝候上之間説未嘗不言天下之長者其推轂士及官屬丞使誠有味其言之也常引以為言於己未嘗名吏與官屬言若恐傷之聞人之善言進之上唯恐後山東士諸公以此翕然稱鄭莊
孔融論盛孝章書 嵗月不居時節如流五十之年忽焉已至公為始滿融又過二海內知識零落殆盡惟㑹稽盛孝章尚存其人困於孫氏妻孥湮沒單孑獨立孤危愁苦若使憂能傷人此子不得復永年矣春秋傳曰諸侯有相滅亡者桓公不能救則桓公恥之今孝章實文夫之雄也天下談士依以揚聲而身不免於幽執命不期於旦夕是吾祖不當復論損益之友而朱穆所以絶交也公誠能馳一介之使加咫尺之書則孝章可致友道可𢎞矣今之少年嘉謗前輩或能譏評孝章孝章要為有天下大名九牧之人所共稱歎燕君市駿馬之骨非欲以騁道里乃當以招絶足也惟公匡復漢室宗社將絶又能正之正之之術實須得賢珠玉無踁而自至者以人好之也況賢者之有足乎昭王築臺以尊郭隗隗雖小才而逢大遇竟能發明主之至心故樂毅自魏往劇辛自趙往鄒衍自齊往嚮使郭隗倒懸而王不解臨弱而王不拯則士亦將髙翔逺引莫有北首燕路者矣凡所稱引自公所知而復有雲者欲公崇篤斯義也因表不悉晉簡文帝遺賀循書 夫百行不同故出處道殊因性而用各任其真耳當宇宙清泰彛倫攸敘隨運所遇動黙在已或有遐棲髙蹈輕舉絶俗逍遙養和恬神自足斯蓋道隆人逸勢使其然若乃時運屯弊主危國急義士救時驅馳拯世燭之武乘縋以入秦園綺彈冠而臣漢豈非大雅君子卷舒合道乎虛薄寡徳忝備近親謬荷寵位受任方鎮飡服𤣥風景羨髙矩常願棄結駟之軒軌筞柴簟而造門徒有其懷而無從賢之實者何良以冦逆殷擾諸夏分崩皇居失御黎元荼毒是以日夜憂懷慷慨發憤志在竭節耳前者顧公臨朝深賴髙算元凱既登巢許獲逸至於今日所謂道之雲亡邦國殄悴羣望顒顒實在君侯苟義之所在豈得讓勞居逸想逹者亦一以貫之也庻稟徽猷以𢎞逺規今上尚書屈徳為軍司謹遣叅軍沈禎銜命奉授望必屈臨以副傾遲循猶不起唐彬拜使持節前將軍領西戎校尉雍州刺史下教曰此州名都士人林藪處士皇甫申叔嚴舒龍姜茂時梁子逺等並志節清妙履行髙潔踐境望風虛心饑渴思加延致待以不臣之典幅巾相見論道而已豈以吏職屈染高規郡國備禮發遣以副於邑之望於是四人皆到彬敬而待之江仲通為宋建平王聘逸士教府州國綱紀雖周徳之富猶有漁潭之士漢教之隆亦見西山之夫跡絶雲氣意負青天皆待絳螭驤首翠虬來儀是以清風扇百代餘烈激後生斯乃王教之助古人之意焉
宋王安石周公論甚哉荀卿之好妄也載周公之言曰吾所執贄而見者十人還贄而相見者三十人貌執者百有餘人慾言而請畢事千有餘人是誠周公之所為則何周公之小也夫聖人為政於天下也吾初無為於天下而天下卒以無所不治者其法誠修也故三代之制立庠於黨立序於遂立學於國而盡其道以為養賢教士之法是士之賢雖未及用者而固無不見尊養者矣此則周公待士之道也誠若荀卿之言則春申孟嘗之行亂世之事也豈足為周公乎且聖世之士各有其業講道習藝患日之不足豈暇於遊公卿之門哉彼遊公卿之門求公卿之禮者皆戰國之奸民而毛遂侯嬴之徒也荀卿生於亂世不能考論先王之法著之天下而惑於亂世之俗遂以為聖世之士亦若是而已亦已過也且周公之所禮者大賢與則周公豈唯執贄見之而已固當薦之天子而共天位也如其不賢不足與共天位則周公如何其與之為禮也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乘輿濟人於溱洧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蓋君子之為政立善法於天下則天下治立善法於一國則一國治如其不能立法而欲人人悅之則日亦不足矣使周公知為政則宜立學校之法於天下矣不知立學校而徒能勞身以待天下之士則不唯力有所不足而勢亦有所不得周公亦可謂愚也又曰仰祿之士猶可驕正身之士不可驕也夫君子之不驕雖闇室不敢自慢豈為其人之仰祿而可以驕乎嗚呼所謂君子者貴其能不易乎世也荀卿生於亂世之事量聖人後世之士尊荀卿以為大儒而繼孟子者吾不之信矣
得士〈十一則〉
呂覽愛士篇 衣人以其寒也食人以其饑也饑寒人之大害也救之義也人之困窮甚如饑寒故賢主必憐人之困也必哀人之竆也如此則名號顯矣國士得矣昔者秦繆公乗馬而車為敗右服失而埜人取之見埜人方將食之於岐山之陽繆公歎曰食駿馬之肉而不還飲酒余恐其傷女也於是徧飲而去處一年為韓原之戰晉人已環繆公之車矣晉梁由靡已扣繆公之左驂矣晉惠公之右路石奮投而擊繆公之甲中之者已六札矣埜人之嘗食馬肉於岐山之陽者三百有餘人畢力為繆公疾鬭於車下遂大克晉反獲惠公以歸此詩之所謂曰君君子則正以行其徳君賤人則寛以盡其力者也人主其胡可以無務行徳人愛人乎愛人則民親其上民親其上則皆樂為其君死矣趙簡子有兩白騾而甚愛之陽城胥渠處廣門之官夜欵門而謁曰主君之臣胥渠有疾醫教之曰得白騾之肝病則止不得則死謁者入通董安於御於側慍曰譆胥渠也期吾君騾請即刑焉簡子曰夫殺人以活畜不亦不仁乎殺畜以活人不亦仁乎於是召庖人殺白騾取肝以與陽城胥渠處無幾何趙興兵而攻翟廣門之官左七百人右七百人皆先登而獲甲首人主其胡可以不好士凡敵人之來也以求利也今來而得死且以走為利敵皆以走為利則刅無與接故敵得生於我則我得死於敵夫得生於敵與敵得生於我豈可不察哉此兵之精者也存亡死生決於知此而已矣
士節篇 士之為人當理不避其難臨患忘利遺生行義視死如歸有如此者國君不得而友天子不得而臣大者定天下其次定一國必由如此人者也故人主之欲大立功名者不可不務求此人也賢主勞於求人而佚於治事齊有北郭騷者結罘罔捆蒲葦織屨履以養其母猶不足踵門見晏子曰願乞所以養母晏子之僕謂晏子曰此齊國之賢者也其義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諸侯於利不茍取於害不茍免今乞所以養母是説夫子之義也必與之晏子使人分倉粟分府金而遺之辭金而受粟有間晏子見疑於齊君出奔過北郭騷之門而辭北郭騷沐浴而出見晏子曰夫子將焉適晏子曰見疑於齊君將出奔北郭子曰夫子勉之矣晏子上車太息而歎曰嬰之亡豈不宜哉亦不知士甚矣晏子行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説晏子之義而當乞所以養母焉吾聞之曰養及親者身伉其難今晏子見疑吾將以身死白之著衣冠令其友操劒奉笥而從造於君庭求復者曰晏子天下之賢者也去則齊國必侵矣必見國之侵也不若先死請以頭託白晏子也因謂其友曰盛吾頭於笥中奉以託退而自刎也其友因奉以託其友謂觀者曰北郭子為國故死吾將為北郭子死也又退而自刎齊君聞之大駭乗驛而自追晏子及之國郊請而反之晏子不得已而反聞北郭騷之以死白已也曰晏嬰之亡豈不宜哉亦愈不知士甚矣
報更篇 趙宣孟將上之絳見骫桑之下有餓人臥不能起者宣孟止車為之下食蠲而餔之再咽而後能視宣孟問之曰女何為而餓若是對曰臣宦於絳歸而糧絶羞行乞而憎自取故至於此宣孟與脯朐拜受而弗敢食也問其故對曰臣有老母將以遺之宣孟曰斯食之吾更與女乃復賜之脯二束與錢百而遂去之處二年晉靈公欲殺宣孟伏士於房中以待之因發酒於宣孟宣孟知之中飲而出靈公令房中之士疾追而殺之一人追疾先及宣孟之面曰嘻君⿱吾請為君反死宣孟曰而名為誰反走對曰何以名為臣骫桑下之餓人也還鬭而死宣孟遂活此書之所謂徳幾無小者也宣孟徳一士猶活其身而況徳萬人乎
劉向尊賢篇 禹以夏王桀以夏亡湯以殷王紂以殷亡闔廬以呉戰勝無敵於天下而夫差以見禽於越文公以晉國伯而厲公以見殺於匠麗之宮威王以齊強於天下而湣王以弒死於廟梁穆公以秦顯名尊號而二世以劫於望夷其所以君王者同而功跡不等者所任異也是故成王處襁褓而朝諸侯周公用事也趙武靈王年五十而餓於沙丘任李兊故也桓公得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失管仲任豎刁易牙身死不𦵏為天下笑一人之身榮辱俱施焉在所任也故魏有公子無忌削地復得趙任藺相如秦兵不敢出鄢陵任唐雎國獨特立楚有申包胥而昭王反位齊有田單襄王得國由此觀之國無賢佐俊士而能以成功立名安危繼絶者未嘗有也故國不務大而務得民心佐不務多而務得賢俊得民心者民往之得賢佐者士歸之文王請除炮烙之刑而殷民從湯去張網者之三面而夏民從越王不隳舊家而呉人服以其所為之順於民心也故聲同則處異而相應徳合則未見而相親賢者立於本朝則天下之豪相率而趨之矣何以知其然也曰管仲桓公之賊也鮑叔以為賢於己而進之為相七十言而説乃聽遂使桓公除報讐之心而委國政焉桓公垂拱無事而朝諸侯鮑叔之力也管仲之所以能北走桓公無自危之心者同聲於鮑叔也紂殺王子比干箕子被𩬊而佯狂陳靈公殺泄冶而鄧元去陳自是之後殷兼於周陳亡於楚以其殺比干泄冶而失箕子與鄧元也燕昭王得郭隗而鄒衍樂毅以齊趙至蘇子屈景以周楚至於是舉兵而攻齊棲閔王於莒燕校地計衆非與齊鈞也然所以能信意至於此者由得士也故無常安之國無恆治之民得賢者則安昌失之者則危亡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明鏡所以照形也往古所以知今也夫知惡往古之所以危亡而不務襲跡於其所以安昌則未有異乎卻走而求逮前人也太公知之故舉微子之後而封比干之墓夫聖人之於死尚如此其厚也況當世而生存者乎則其弗失可識矣
中山君饗都士大夫司馬子期在焉羊羮不遍司馬子期怒而走於楚説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有二人挈戈而隨其後中山君顧謂二人曰子奚為者也二人對曰臣有父嘗餓且死君下壺飡餌之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來死君也中山君喟然而仰歎曰與不期衆少其於當厄怨不期深淺其於傷心吾以一盃羊羮亡國以一壺飡得士二人
趙簡子從晉陽之邯鄲中路而止引車吏進曰君何為止簡主曰董安於在後吏曰此三軍之事也君奈何以一人留三軍也簡主曰諾驅之百步又止吏將進諫董安於適至簡主曰秦道之與晉國交者吾忘令人塞之董安於曰此安於之所為後也簡主曰官之寶璧吾忘令人載之對曰此安於之所為後也簡主曰行人燭過年長矣言未嘗不為晉國法也吾行忘令人辭且聘焉對曰此安於之所為後也簡主可謂內省外知人矣哉故身佚國安御史大夫周昌曰人主誠能如趙簡主朝不危矣
靖郭君善齊貌辯齊貌辯之為人也多疵門人弗説士尉以証靖郭君靖郭君不聽士尉辭而去孟嘗君又竊以諌靖郭君大怒曰剗而類破吾家茍有慊齊貌辯者吾無辭為之於是舍之上舍令長子御之旦暮進食數年宣王薨閔王立靖郭君之交大不善於閔王辭而之薛與齊貌辯俱留無幾何齊貌辯辭而行請見閔王靖郭君曰王之不説嬰甚公往必得死焉齊貌辯曰固不求生也請必行靖郭君不能止齊貌辯行至齊閔王聞之藏怒以待之齊貌辯見閔王曰子靖郭君之所聽愛夫齊貌辯曰愛則有之聽則無有王之方為太子之時辯謂靖郭君曰太子相不仁過頤豕視若是者信反不若廢太子更立衛姬嬰兒郊師靖郭君泣而曰不可吾不忍也若聽辯而為之必無今日之患也此為一至於薛昭陽請以數倍之地易薛辯又曰必聽之靖郭君曰受薛於先王雖惡於後王吾獨謂先王何且先王之廟在薛吾豈可以先王之廟與楚乎又不肯聽辯此為二閔王大息動於顔色曰靖郭君之於寡人一至此乎寡人少殊不知此客肯為寡人來靖郭君乎齊貌辯對曰敬諾靖郭君衣宣王之衣冠舞其劒閔王自迎靖郭君於郊望之而泣靖郭君至請相之靖郭君辭不得已而受之七日謝病強辭不得三日而聽當是時靖郭君可謂能自知人矣能自知人故人非之不為沮此齊貌辯之所以外生樂患趣難者也
孟嘗君讌坐謂三先生曰願聞先生有以補文闕者也一人曰訾天下之主有侵君者臣請臣之血湔其袵田瞀曰車軼之所能至請掩足下之短誦足下之長千乗之君萬乗之相其欲有君也如使而弗及也勝臀曰臣願以足下之府庫財物收天下之士能為君決疑應卒若魏文侯之有田子方段干木也此臣之所為君取矣王安石讀孟嘗君傳曰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嗟乎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彊得士焉宜可以南向而制秦尚取雞鳴狗盜之力哉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魏有隱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貧為大梁夷門監者公子聞之往請欲厚遺之不肯受曰臣修身潔行數十年終不以監門困故而受公子財公子於是乃置酒大㑹賓客坐定公子從車騎虛左自迎夷門侯生侯生攝弊衣冠直上載公子上坐不讓欲以觀公子公子執轡愈恭侯生又謂公子曰臣有客在市屠中願枉車騎過之公子引車入市侯生下見其客朱亥俾倪故久立與其客語微察公子公子顔色愈和當是時魏將相宗室賓客滿堂待公子舉酒市人皆觀公子執轡從騎皆竊罵侯生侯生視公子色終不變乃謝客就車至家公子引侯生坐上坐徧贊賓客賓客皆驚酒酣公子起為夀侯生前侯生因謂公子曰今日嬴之為公子亦足矣嬴乃夷門抱闗者也而公子親枉車騎自迎嬴於衆人廣坐之中不宜有所過今公子故過之然嬴欲就公子之名故久立公子車騎市中過客以觀公子公子愈恭市人皆以嬴為小人而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也於是罷酒侯生遂為上客侯生謂公子曰臣所過屠者朱亥此子賢者世莫能知故隱屠間耳公子往數請之朱亥故不復謝公子怪之魏安釐王二十年秦昭王已破趙長平軍又進兵圍邯鄲公子姊為趙惠文王弟平原君夫人數遺魏王及公子書請救於魏魏王使將軍晉鄙將十萬衆救趙秦王使使者告魏王曰吾攻趙旦暮且下而諸侯敢救者已拔趙必移兵先擊之魏王恐使人止晉鄙留軍壁鄴名為救趙實持兩端以觀望平原君使者冠蓋相屬於魏讓魏公子曰勝所以自附為婚姻者以公子之髙義為能急人之困今邯鄲旦暮降秦而魏救不至安在公子能急人之困也且公子縱輕勝棄之降秦獨不憐公子姊耶公子患之數請魏王及賓客辯士説王萬端魏王畏秦終不聽公子公子自度終不能得之於王計不獨生而令趙亡乃請賓客約車騎百餘乗欲以客往赴秦軍與趙俱死行過夷門見侯生具告所以欲死秦軍狀辭決而行侯生曰公子勉之矣老臣不能從公子行數里心不快曰吾所以待侯生者備矣天下莫不聞今吾且死而侯生曽無一言半辭送我我豈有所失哉復引車還問侯生侯生笑曰臣固知公子之還也曰公子喜士名聞天下今有難無他端而欲赴秦軍譬若以肉投餒虎何功之有哉尚安事客然公子遇臣厚公子往而臣不送以是知公子恨之復返也公子再拜因問侯生乃屏人間語曰嬴聞晉鄙之兵符常在王臥內而如姬最幸出入王臥內力能竊之嬴聞如姬父為人所殺如姬資之三年自王以下欲求報其父仇莫能得如姬為公子泣公子使客斬其仇頭敬進如姬如姬之欲為公子死無所辭顧未有路耳公子誠一開口請如姬如姬必許諾則得虎符奪晉鄙軍北救趙而西卻秦此五霸之伐也公子從其計請如姬如姬果盜晉鄙兵符與公子公子行侯生曰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公子即合符而晉鄙不授公子兵而復請之事必危矣臣客屠者朱亥可與俱此人力士晉鄙聽大善不聽可使擊之於是公子泣侯生曰公子畏死邪何泣也公子曰晉鄙嚄唶宿將往恐不聽必當殺之是以泣耳豈畏死哉於是公子請朱亥朱亥笑曰臣乃市井鼓刀屠者而公子親數存之所以不報謝者以為小禮無所用今公子有急此乃臣效命之秋也遂與公子俱公子過謝侯生侯生曰臣宜從老不能請數公子行日以至晉鄙軍之日北嚮自剄以送公子公子遂行至鄴矯魏王令代晉鄙晉鄙合符疑之舉手視公子曰今吾擁十萬之衆屯於境上國之重任今單車來代之何如哉欲無聽朱亥袖四十斤鐵椎椎殺晉鄙公子遂將晉鄙軍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趙王及平原君自迎公子於界平原君負韊矢為公子先引趙王再拜曰自古賢人未有及公子者也當此之時平原君不敢自比於人公子與侯生決至軍侯生果北鄉自剄 魏公子留趙公子聞趙有處士毛公藏於博徒薛公藏於賣漿家公子欲見兩人兩人自匿不肯見公子公子聞所在乃間步往從此兩人游甚歡平原君聞之謂其夫人曰始吾聞夫人弟公子天下無雙今吾聞之乃妄從博徒賣漿者游公子妄人耳夫人以告公子公子乃謝夫人去曰始吾聞平原君賢故負魏王而救趙以稱平原君平原君之游徒豪舉耳不求士也無忌自在大梁時常聞此兩人賢至趙恐不得見以無忌從之游尚恐其不我欲也今平原君乃以為羞其不足從游乃裝為去夫人具以語平原君平原君乃免冠謝固留公子平原君門下聞之半去平原君歸公子天下士復往歸公子公子傾平原君客
豫讓者晉人也故嘗事范中行氏而無所知名去而事智伯智伯甚尊寵之及智伯伐趙襄子趙襄子與韓魏合謀滅智伯滅智伯之後而三分其地趙襄子最怨智伯漆其頭以為飲器豫讓遁逃山中曰嗟乎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今智伯知我我必為報讎而死以報智伯則吾魂魄不愧矣乃變名姓為刑人入宮塗厠中挾匕首欲以刺襄子襄子如厠心動執問塗厠之刑人則豫讓內持刀兵曰欲為智伯報仇左右欲誅之襄子曰彼義人也吾謹避之耳且智伯亡無後而其臣欲為報仇此天下之賢人也卒釋去之居頃之豫讓又漆身為厲吞炭為啞使形狀不可知行乞於市其妻不識也行見其友其友識之曰汝非豫讓邪曰我是也其友為泣曰以子之才委質而臣事襄子襄子必近幸子近幸子乃為所欲顧不易邪何乃殘身苦形欲以求報襄子不亦難乎豫讓曰旣已委質臣事人而求殺之是懷二心以事其君也且吾所為者極難耳然所以為此者將以愧天下後世之為人臣懷二心以事其君者也旣去頃之襄子當出豫讓伏於所當過之橋下襄子至橋馬驚襄子曰此必是豫讓也使人問之果豫讓也於是襄子乃數豫讓曰子不嘗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而子不為報讎而反委質臣於智伯智伯亦已死矣而子獨何以為之報讎之深也豫讓曰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衆人遇我我故衆人報之至於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襄子喟然歎息而泣曰嗟乎豫子子之為智伯名旣成矣而寡人赦子亦已足矣子其自為計寡人不復釋子使兵圍之豫讓曰臣聞明主不掩人之美而忠臣有死名之義前君已寛赦臣天下莫不稱君之賢今日之事臣固伏誅然願請君之衣而擊之焉以致報讎之意則雖死不恨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於是襄子大義之乃使使持衣與豫讓豫讓拔劒三躍而擊之曰吾可以下報智伯矣遂伏劒自殺死之日趙國志士聞之皆為涕泣
田橫懼誅而與其徒屬五百餘人入海居島中漢髙帝聞之以為田橫兄弟本定齊齊人賢者多附焉今在海中不收後恐為亂乃使使赦田橫罪而召之田橫因謝曰臣亨陛下之使酈生今聞其弟酈商為漢將而賢臣恐懼不敢奉詔請為庶人守海島中使還報髙帝乃詔衛尉酈商曰齊王田橫即至人馬從者敢動揺者致族夷乃復使使持節具告以詔商狀曰田橫來大者王小者乃侯耳不來且舉兵加誅焉田橫乃與其客二人乘𫝊詣雒陽未至三十里至屍鄉廐置橫謝使者曰人臣見天子當洗沐止留謂其客曰橫始與漢王俱南面稱孤今漢王為天子而橫乃為亡虜而北面事之其恥固已甚矣且吾亨人之兄與其弟併肩而事其主縱彼畏天子之詔不敢動我我獨不媿於心乎且陛下所以欲見我者不過欲一見吾面貌耳今陛下在洛陽今斬吾頭馳三十里間形容尚未能敗猶可觀也遂自刎令客奉其頭從使者馳奏之髙帝帝曰嗟乎有以也夫起自布衣兄弟三人更王豈不賢哉為之流涕而拜其二客為都尉發卒二千人以王者禮𦵏田橫既𦵏二客穿其冡旁孔皆自刎下從之髙帝聞之乃大驚以田橫之客皆賢吾聞其餘尚五百人在海中使使召之至則聞田橫死亦皆自殺於是乃知田橫兄弟能得士也
舉刺〈彈事併 二十則〉
漢朱雲字游魯人也徙平陵少時通輕俠借客報仇長八尺餘容貌甚壯以勇力聞年四十乃變節從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前將軍蕭望之受論語皆能傳其業好倜儻大節世以是髙之元帝時琅邪貢禹為御史大夫而華隂守丞王嘉上封事言治道在於得賢御史之官宰相之副九卿之右不可不選平陵朱雲兼濟文武忠正有智略可使以六百石秩試守御史大夫以盡其能上迺下其事問公卿太子少傅匡衡對以為大臣者國家之股肱萬姓所瞻仰明王所慎擇也傳曰下輕其上爵賤人圖柄臣則國家搖動而民不靜矣今嘉從守丞而圖大臣之位欲以匹夫徒步之人而超九卿之右非所以重國家而尊社稷也自堯之用舜文王於太公猶試然後爵之又況朱雲者乎雲數好勇數犯法亡命受易頗有師道其行義未有以異今御史大夫禹潔白廉正經術通明有伯夷史魚之風海內莫不聞知而嘉猥稱雲欲令為御史大夫妄相稱舉疑有奸心漸不可長宜下有司案驗以明好惡嘉竟坐之
王尊劾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張譚位三公典五常九徳以總方略壹統類廣教化美風俗為職知中書謁者令顯等專權擅埶大作威福縱恣不制無所畏忌為海內患害不以時白奏行罰而阿諛曲從附下㒺上懷邪迷國無大臣輔政之義皆不道在赦令前赦後衡譚舉奏顯不自陳不恕之罪而反著先帝任用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於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稱失大臣體又正月行幸曲臺臨饗罷衛士衡與中二千石大鴻臚賞等㑹坐殿門下衡南鄉賞等西鄉衡更為賞布東鄉席起立延賞坐私語如食頃衡知行臨百官共職萬衆㑹聚而設不正之席使下坐上相比為小惠於公門之下動不中禮亂朝廷爵秩之位衡又使官大奴入殿中問行起居還言漏上十四刻行臨到衡安坐不變色改容無怵惕肅敬之心驕慢不謹皆不敬
涓勲奏 春秋之義王人微者序乎諸侯之上尊王命也臣幸得奉使以督察公卿以下為職今丞相薛宣請遣掾史以宰士督察天子奉使命大夫甚誖逆順之理宣本不師受經術因事以立姦威案浩商所犯一家之禍耳而宣欲專權作威乃害於國不可之大者願下中朝特進列侯將軍以下正國法度
翟方進奏 臣聞國家之典尊尊而敬長爵位上下之禮王道紀綱春秋之義尊上公謂之宰海內無不統焉丞相進見聖主御坐為起在輿為下羣臣宜皆承順聖化以視四方涓勲吏二千石幸得奉使不遵禮儀輕慢宰相賤易上卿而又詘節失度邪讇無常色厲內荏墮國體亂朝廷之序不宜處位臣請下丞相免 復奏紅陽侯王立素行積為不善衆人所共知邪臣自結附託為黨庶幾立與政事欲獲其利今立斥逐就國所交結尤著者不宜備大臣為郡守案後將軍朱博鉅鹿太守孫閎故光祿大夫陳咸與立交通厚善相與為腹心有背公死黨之信欲相攀援死而後已皆內有不仁之性而外有雋材過絶於人勇猛果敢處事不疑所居皆尚殘賊酷虐苛刻慘毒以立威而亡纎介愛利之風天下所共知愚者猶惑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言不仁之人亡所施用不仁而多材國之患也此三人皆內懷姦猾國之所患而深相與結信於貴戚姦臣此國家大憂大臣所宜沒身而爭也昔季孫行父有言曰見有善於君者愛之若孝子之養父母也見不善者誅之若鷹鸇之逐鳥爵也翅翼雖傷不避也貴戚彊黨之衆誠難犯犯之衆敵並怨善惡相冒臣幸備員宰相不敢不盡死請免博閎咸歸故都以銷姦雄之黨絶羣邪之望
朱浮論刺舉疏 陛下清明履約率禮無違自宗室諸王外家後親皆奉遵繩墨無黨執之名至或乗牛車齊於編人斯固法令整齊下無作威者也求之於事宜以和平而災異猶見者而豈徒然天道信誠不可不察竊見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下專國命即位以來不用舊典信刺舉之官黜鼎輔之任至於有所劾奏便加勉退覆案不闗三府罪譴不𫎇澄察陛下以使者為腹心而使者以從事為耳目是為尚書之平決於百石之吏故羣下苛刻者各自為能兼以私情容長憎愛在職皆競張空虛以要時利故有罪者心不厭服無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經盛衰貽後王也夫事積久則吏自重吏安則人自靜傳曰五年再閏天道乃備夫以天地之靈猶五載以成其化況人道哉臣浮愚戇不勝惓惓願陛下留心千里之任省察偏言之奏
陳元言刺舉疏 臣聞師臣者帝賔臣者霸故武王以太公為師齊桓以夷吾為仲父孔子曰百官總已聽於冡宰近則髙帝優相國之禮太宰假宰輔之權及亡新王莽遭漢中衰專操國柄以偷天下況已自喻不信羣臣奪公輔之任損宰相之威以刺舉為明徼訐為直至乃陪僕告其君長子弟變其父兄網密法峻大臣無所措手足然不能禁董忠之謀身為世戮故人君患在自驕不患驕臣失在自任不在任人是以文王有日昃之勞周公執吐哺之恭不聞崇刺舉務督察也方今四方尚擾天下未一百姓觀聽咸張耳目陛下宜修文武之聖典襲祖宗之遺徳勞心下士屈節待賢誠不宜使有司察公輔之名
邵陵令任嘉在職貪穢因遷武威太守後有人奏嘉藏罪千萬徵考廷尉其所牽染將相大臣百有餘人楊倫上書 臣聞春秋誅惡及本本誅則惡消振裘持領領正則毛理今任嘉所坐狼籍未受辜戮猥以垢臭改典大郡自非案坐舉者無以禁絶奸萌往者湖陸今張疊蕭令駟賢徐州刺史劉福等釁穢旣彰咸復其誅而豺狼之吏至今不絶者豈非本舉之主不加之罪乎昔齊威之霸殺奸臣五人並及舉者以弭謗讟當斷不斷黃石所戒夫聖王所以聽僮夫匹婦之言者猶塵加嵩岱霧集淮海雖未有益不為損也惟陛下留神省察奏御有司以倫言切直辭不遜順下之尚書奏倫探知密事徼以求直坐不敬結鬼薪詔書以倫數進忠言特原之免歸田裡陽嘉二年徵拜太中大夫將軍梁商以為長史諌諍不合出補常山王𫝊病不之官詔書勑司𨽻催促發遣倫乃留河內朝歌以疾自上曰有留死一尺無北行一寸刎頸不易九裂不恨匹夫所執彊於三軍固敢有辭帝乃下詔曰倫出幽升高寵以藩傅稽留王命擅止道路託疾自從茍肆狷志遂徵詣廷尉有詔原罪倫前後三徵皆以直諌不合旣歸閉門講授自絶人事公車復徵遜遁不行卒於家
晉陸雲國人兵多不法啓 郎中令臣雲言國人兵放橫多行非法至使暴及市道聲聞京邑親信兵乃罵詈洛陽市丞遠近囂然聲論日廣而主者前後所報毎𫎇寛宥故羣小敢肆其暴虐前輿駕當東時臣具以奏聞上立節度亦備嚴上下司察念在奉宣而親信卒泰矯稱突闗強市民物至使行道哀窮路人歎惋臣下祇命幸使罪人時獲僉以泰宜加重戮以戒肅方來軍都督李嬰行實奸穢然身備王人雖不致法猶加捶楚主者奏泰依嬰決罰事寢不出而特令原泰泰之凶狡罰至大辟至於今日不𫎇薄罰臣切以自今羣醜虎視競為暴虐矣小人得志則下凌上替前卿顯言事大農文旨倨傲反成卻安功名之士義在不辱而顯等恃恩敢行侮慢臣時列啓並呈顯言事事寢不省是以自來拱嘿未敢多言而切見國法日侈而恩宥無已誠懼威禁遂頹醜聲滋聞愚謂自今宜齊之以法使下知禁有司所執猶宜時聽不然以往則監司之吏鋒鉅靡加而準繩替矣臣忝竊非據與聞國政服事以來荏苒三年朝憲多違威御無列好問不登而流聲播越皆由執政之臣官非其人常思收跡自替以避賢路退惟受遇微報未効是以忍垢素餐敢用文諌唯殿下哀明愚臣繾綣愚臣不以前後干迕多見罪責臨紙慷慨言不自盡任昉奏彈曹景宗 臣聞將軍死綏咫步無卻顧望避敵逗撓有刑至乃趙母深識乞不為坐魏主著令抵罪已輕是知敗軍之將身死家戮爰自古昔明罰在斯臣昉頓首頓首死罪死罪竊尋獯獫侵軼蹔擾疆陲王師薄伐所向風靡是以淮徐獻捷河兗凱歸東闗無一戰之勞塗中罕千金之費而司部懸隔斜臨寇境故使狡虜憑陵淹移歲月故司州刺史蔡道恭率勵義勇奮不顧命全城守死自冬徂秋猶轉戰無窮亟摧醜虜方之居延則陵降而恭守比之疎勒則耿存而蔡亡若使郢部救兵微接聲援則單于之首久懸北闕豈直受降可築涉安啓土而已哉寔由郢州刺史臣景宗受命致討不時言邁故使蝟結蟻聚水草有依方復按甲盤桓緩救資敵遂令孤城窮守力屈凶威雖然猶應固守三闗更謀進取而退師延頸自貽虧衂疆場侵駭職是之由不有嚴刑誅賞安寘景宗即主臣謹案使持節都督郢司二州諸軍事左將軍郢州刺史湘西縣開國侯臣景宗擢自行間遘茲多幸指蹤非擬獲獸何勤賞茂通侯榮髙列將負擔裁弛鐘鼎遽列和戎莫效二八已陳自頂至踵功歸造化潤草塗原豈獲自已且道恭雲逝城守累旬景宗之存一朝棄甲生曹死蔡優劣若是惟此人斯有靦面目昔漢光命將坐知千里魏武置法案以從事故能出必以律錙銖無爽伏惟聖武英挺略不世出料敵制變萬里無差奉而行之實𢎞廟算惟此庸固理絶言提自逆胡縱逸久患諸夏聖朝乃顧將一車書慜彼司氓致辱非所早朝永歎載懷矜惻致茲虧喪何所逃罪宜正刑書肅明典憲臣謹以劾請以見事免景宗所居官下太常削爵土收付廷尉法獄治罪其軍佐職僚偏禆將帥絓諸應及咎者別攝治書侍御史隨違續奏臣謹奉白簡以聞
唐羅兗請削奪王珙授贈官爵疏 伏以罪在亂逆慈後㒺赦事闗懲勸聖人恆執其或生漏刑辟沒有追敗萬代可知百王不易之道也竊見故保義軍節度使贈太師王珙於國不忠於家不孝身為首帥行桀紂之虐名掛人倫縱豺狼之性頃乗京國患難藉父叔勲勞寵極將相兇踰寇賊生召伯甘棠之樹殘毒郡人對傅説築版之巖侵侮王室朝臣幕客受戮辱者非少軍吏百姓遭殺害者甚衆朝廷比屬多事毎須含垢而上天不容遂振疎網雖假手麾下幸就屠滅然靡伏就法終為僥倖向使珙能於晚節䜿立一善以功補過誰曰不然考其終始無改暴橫以珙之骨幹鞭不足快憤嫉之人陛下以在宥垂風崇恕御物存其棺塜為恩已厚尚汙典冊於理實難今復請追珙所受贈官爵悉皆削奪以正憲律令天下忠臣孝子知陛下昭章淑慝轉相慕効來黨復有如珙類者亦冀覩沒後之誅而革其生前之慮明時裁化莫尚於斯先為珙所害故給事中王柷以下一十八人尋𫎇聖造已各贈官其官府寃死士庶伏乞下陜州以勑弔祭存問其家使並日之明無所不足如春之澤深漸泉壤甫刑曰皇帝哀矜庶戮之弗辜言唐堯之徳也伏惟陛下與堯同心干瀆宸嚴無任戰越之至
宋包拯論宋庠疏 臣等今日中書傳諭奉聖㫖宣示宋庠自辯及求退等事臣等𫎇陛下擢任處之諌垣惟採取天下公議別白賢不肖敷聞於上冀陛下倚任常得其人以熙大政不使貪冒非才者得計膠固其位害敗於事迺臣等之職分亦陛下所責任者也固不敢縁私詆欺變黒為白惑亂陛下耳目動搖大臣爵位以取竒譽巧資身計斯亦臣等所自信陛下所眀照者也臣等昨具劄子論列宋庠自再秉衡軸首尾七年殊無建明少效補報而但隂拱持祿竊位素飱安處洋洋以為得策且復求解之際陛下降詔未及斷章庠從容遂止其請足見其固位無恥之甚也今乃自辯謂臣等議論暗合己意臣等亦謂庠本意暗合天下之議論也斯不近於欺乎陛下所深察矣且雲無過則又不然臣等竊以前代治世至於祖宗之廟罷免執政大臣莫不以其謨明無效取羣議而行也何則執政大臣與國同體不能盡心竭節灼然樹立是謂之過宜乎當黜非如羣有司小官之類必有犯狀掛於刑書乃為過也唐憲宗朝權德輿為宰相不能有所發明時人譏之終以循黙而罷復守本官憲宗聰明仁愛之主也徳輿文學徳行之人也當時罷免只緣循黙不必指瑕未致罪名而然也至於祖宗朝罷免范質宋琪李昉張齊賢亦只以不稱職均勞逸為辭矣未嘗明過也近歲方乃摭拾細故託以為名揚於外庭斯乃不識大體之臣上惑聖聽有此舉措非所以責大臣之義也宋庠豈無細過臣等不言之者蓋為陛下措此事體臣等所陳惟陛下聖度詳處若以為是則乞依前來劄子早賜施行儻以臣等為謗讟時宰敢肆狂妄亦乞治正其罪重行降黜臣等無任激切竢命之至
歐陽脩論燕度勘滕宗諒事張皇太過疏 臣昨日風聞張子奭未有歸期消息賊昊又別遣人來必恐子奭被賊拘留西人之來其意未測邊鄙之事不可不憂正是要藉將帥効力之際旦夕來傳聞燕度勘鞫滕宗諒事枝蔓勾追直得使盡邠州諸縣枷械所行拷掠皆是無罪之人囚繫滿獄邊上軍民將吏見其如此張皇人人嗟怨自狄青種世衡等並皆解體不肯用心朝廷本為臺官上言滕宗諒用錢多未明虛實遂差燕度勘鞫不期如此作事搖動人心若不蚤止絶則恐元昊因此邊上動搖將士憂恐解體之際突出兵馬誰肯為朝廷用死命向前臣忝為陛下耳目之官外事常合採訪三五日來都下喧傳邊將不安之事亦聞田況在慶州目見滕宗諒別無大段罪過並燕度生事張皇累具奏狀並不𫎇朝廷答報況又徧作書告朝廷大臣意欲達於聖聽大臣各避嫌疑必不敢進呈況書臣伏慮陛下但知宗諒用錢之過不知邊將憂嗟搔動之事只如臣初聞滕宗諒事發之時特有論奏乞早勘鞫行遣臣若堅執前奏一向遂非則唯願勘得宗諒罪深方表臣前來所言者是然臣終不敢如此用心寧可因前來不合妄言得罪於上不可今日遂非致誤事於國臣竊思朝廷於宗諒必無愛憎但聞其有罪則不可不問若果無大過則必不須要求瑕疵只恐勘官希望朝廷意旨過當張皇搔動邊鄙其滕宗諒伏望速令結絶仍乞特降詔旨告諭邊臣以不支蔓勾追之意兼令今後用錢但不入已外任便從宜不須畏避庶使安心放意用命立功其田況累度奏狀並與大臣等書伏望聖慈盡取詳覽田況是陛下侍從之臣素非姦佞其言可信又其身在邊上事皆目見必不虛言今取進止
論狄青疏 臣聞人臣之能盡忠者不敢避難言之事人主之善馭下者常欲聞難言之言然後下無隠情上無壅聽姦宄不作禍亂不生自古固有伏藏之禍未發之機天下之人皆未知而有一人能獨言之人主又能聽而用之則銷患於未萌轉禍而來福者有矣若夫天下之人共知而獨其人主之不知者此莫大之患也今臣之所言者乃天下之人皆知而惟陛下未知也今士大夫無貴賤相與語於親戚朋友下至庶民無愚智相與語閭巷道路而獨不以告陛下也其故何哉蓋求其事伏而未發言者難於指陳也臣伏見樞密使狄青出自行伍號為武勇自用兵陜右已著名聲及捕賊廣西又薄立勞効自其初掌機密進列大臣當時言事者已為不便今三四年間雖未具其顯過然而不幸有得軍情之名推其所因蓋由軍士本是小人面有黥文樂其同類見其進用言我輩之內出得此人可以為榮遂相悅慕加又青之事勢實過於人比其輩流又粗有見識是以軍士之心共服其材能國家從前難得將帥經略招討常用文臣或不知軍情或不閑訓練自青為將領旣能自以勇力服人又知訓練之方頗以恩信撫士以臣愚見如青所為尚未得古之名將一二但今之士卒不慣見如此等事便謂須是我同類中人乃能知我軍情而以恩信撫我青之恩信亦豈能徧及於人但小人易為善誘所謂一犬吠形百犬吠聲遂皆翕然喜其稱説且武臣掌機密而得軍情不惟於國家不便亦於其身未必不為害然則青之流言軍士所喜亦其不得已而勢使之然也臣謂青不得已而為人所喜亦將不得已而為人所禍者矣為青計者自宜退避事權以正浮議而青本武人不知進退近日以來訛言益甚或言其身應圖䜟或言其宅有火光道路傳説以為常談矣而惟陛下猶未聞也且唐之朱泚本非反者倉卒之際為軍士所迫爾大抵小人不能成事而能為患多矣泚雖自取族滅然為德宗之患亦豈小哉夫小人陷於大惡未必皆其本心所為直由漸積以至蹉跌而時君不能制患於未萌爾故臣敢昧死而言人之所難言者惟願陛下早聞而省察之爾如臣愚見則青一常才未有顯過但為浮議所喧勢不能容爾若如外人衆論則謂青之用心有不可知者此臣之所不能決也但武臣掌機密而為軍士所喜自於事體不便不計青之用心如何也伏望聖慈深思遠慮戒前世禍亂之跡制於未萌密訪大臣早決宸斷罷青機務與一外藩以此觀青去就之際心跡如何徐察流言可以臨事制變且二府均勞逸而出入亦是常事若青之忠孝出處如一事權旣去而流議漸消則其誠節可明可以永保終始夫言未萌之患者常難於必信若俟患之已萌則又言無及矣臣官為學士職號論思聞外議喧沸而事繫安危臣言狂計愚不敢自黙
論賈昌朝疏 臣脩伏覩近降制書除賈昌朝為樞密使旬日以來中外人情莫不疑懼縉紳公論漸以沸騰蓋由昌朝稟性囘邪執心危險頗知經術能縁飾姦言善為隂謀以陷害良士小人朋附者衆皆樂為其用前在政府屢害善人所以聞其再來望風畏恐陛下聰明仁聖勤儉憂勞毎於用人尤所審重然而自古毀譽之言未嘗不並進於前而聽察之際人主之所難也臣以為能知聽察之要則不失之矣何謂其要在先察毀譽之臣若所譽者君子所毀者小人則不害其為進用矣君子非之小人譽之則可知其人不可用矣今日毅然立乎朝危言正論不阿人主不附權臣其直節忠誠為中外素所稱信者君子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為非矣宦官宮女左右使令之人往往小人也如此等人皆以昌朝為是矣陛下察此則昌朝為人可知矣今陛下之用昌朝與執政大臣謀而用之乎與立朝忠正之士謀而用之乎與宦官左右之人謀而用之乎或不謀於臣下斷自聖心而用之乎昨聞昌朝隂結宦䜿與造事端謀動大臣以圖進用若陛下與執政大臣謀之則大臣自處嫌疑實難啓口若立朝忠正之士則無不以為非矣其所稱信以為可用者不過宦官左右之人爾陛下用賈昌朝為天下而用之乎為左右之人而用之乎臣伏料陛下必不為左右之臣而用之也然左右之人謂之近習朝夕出入進見無時其所讒諛能使人主不覺其漸昌朝善結宦官人人喜為稱譽朝一人進一言暮一人進一言無不稱昌朝之善者陛下視聽漸熟遂簡在乎聖人及將用之時則不必與謀議也蓋稱薦有漸久已熟於聽矣是則陛下雖㫁自聖心不謀於人而用之亦左右之人積漸稱譽之力也陛下常患近歲大臣體輕連為言事者彈擊蓋由用非其人不葉物議而然也今昌朝身為大臣見事不能公論及交結中貴因內降以起獄訟以此規圖進用今聞臺諫方欲論列其過惡而忽有此差使是以中外疑懼物論沸騰也今昌朝未來外議已如此若使居其位必不免言事者上煩聖聽不爾則昌朝遂得傾害善人壞亂事體必為國家生事臣願聖聰抑左右隂薦之言採縉紳公議之論速罷昌朝還其舊任則天下幸甚臣官為學士職號論思見聖心求治甚勞而一旦用之偶失而外庭物議如此旣有見聞合思裨補
論包拯除三司使疏 臣聞治天下者在知用人之先後而已用人之法各有所宜軍旅之士先材能朝廷之士先名節軍旅主成功惟恐其不趨賞而爭利其先材能而後名節者亦勢使之然也朝廷主教化風俗之薄厚治道之汙隆在乎用人而教化之行於下也不能家至而諄諄諭之故常務尊名節之士以風動天下而聳勵其媮薄夫所謂名節之士者知廉恥修禮讓不利於茍得不牽於茍隨而惟義之所處白刃之威有所不避折枝之易有所不為而惟義之所守其立於朝廷進退舉止皆可以為天下法也其人至難得也至可重也故為士者常貴名節以自重其身而君人者亦常全名節以養成善士伏見陛下近除前御史中丞包拯為三司使命下之日中外喧然以謂朝廷貪拯之材而不為拯惜名節然猶冀拯能執節守義堅讓嫌疑而為朝廷惜事體數日之間遽聞拯受命是可惜也亦可嗟也拯性好剛天姿峭直然素少學問朝廷事體或有不思至如逐其人而代其位雖初無是心然見得不能思義此是不足恠若乃嫌疑之跡常人皆知可避而拯豈獨不思哉昨聞拯在臺日常自至中書詬責宰相指陳前三司使張方平過失怒宰相不早罷之旣而臺中寮屬相繼論列方平由此罷去而以宋祁代之又聞拯亦曾彈奏宋祁過失自其命出臺中寮屬又交章力言而祁亦因此而罷而拯遂代其任此所謂蹊田奪牛豈得無過而拯整納履當避可疑者也如拯材能資望雖別加進用人豈為嫌其不可為者惟三司使耳非惟自涉嫌疑其於朝廷所損不細臣請原其本末而言之國家自數十年來士君子務以恭謹靜黙為賢及其弊也百職不修紀綱廢壞時方無事固未覺其害也一旦強敵犯邊兵出無功而財用空虛公私困弊盜賊並起天下騷然陛下奮然感悟思革其弊進用三數大臣鋭意於更張矣於此之時始增置諌官之員寵用言事之臣俾之舉職由是修紀綱而繩廢壞遂欲分別賢不肖進退材不材而久弊之俗驟見而駭因共指言事者而非之或以為好訐隂私或以為公相傾陷或謂沽邀名譽或謂自圖進取羣言百端幾惑上聽上賴陛下至聖至明察見諸臣本以忘身徇國非為己利讒間不入遂荷保全而中外之人久而亦漸為信自是以來二十年間臺諌之選累得讜言之士中間斥去姦邪屏絶權倖拾遺救失不可勝數是則納諫之善從古所難自陛下臨御以來實為盛德於朝廷補助之効不謂無功今中外習安上下已信纎邪之人凡所舉動毎畏言事之臣而政事無巨細亦惟言事是聽原其自始開發言路至於今日之成效豈易致哉可不惜哉夫言人之過似於激訐逐人之位似於傾陷而言事之臣得以自明者惟無所利於其間爾而天下之人所以為信者亦以其無所利焉今拯併逐二臣自居其位使將來姦佞之人得以為説而惑亂主聽今後言事者不為人信而無以自明是則聖明用諌之功一旦由拯而壞夫有所不取之謂廉有所不為之謂恥近臣舉動人所儀法拯於此時有所不取而不為可以風天下以廉恥之節而拯取其所不宜取為其所不宜為豈惟自薄其身亦所以開誘他時言事之臣傾人以覬得相習而成風俗此之為患豈謂小哉然拯所恃者惟以本無心爾夫心者藏於中而人所不見跡者示於外而天下所瞻今拯欲自信其不見之心而外掩天下之跡是猶手探其物口雲不欲雖欲自信人誰信之此臣所謂嫌疑之不可不避也況如拯者少有孝行聞於鄉里晚彰直節著在朝廷但其學問不深思慮不熟而處之乖當其人亦可惜也伏望陛下別選材臣為三司使而處拯他職置之京師使拯得避嫌疑之跡以解天下之惑而全拯之名節不勝幸甚臣叨塵侍從職號論思昔嘗親見朝廷致諫之初甚難今又獲見陛下用諫之効已著實不欲因拯而壞之者為朝廷惜也
呂誨論王安石疏 切以大姦似忠大詐似信惟其用捨繫時之休否也至如少正卯之才言偽而辯行偽而堅順非而澤強記而博非宣父聖明孰能去之唐盧杞天下謂之姦邪惟德宗不知終成大患所以言知人之難堯舜其猶病諸陛下即位之初起王安石就知江寧府未幾召為學士搢紳皆慶陛下之明擢有文之人得以適其用也及進二台席僉論未允衡石之下果不能欺其重輕也古人曰廟堂之上非草茅所當言正謂是也臣伏覩參知政事王安石外示樸野中藏巧詐驕蹇慢上隂賊害物斯衆所共知者臣略疏十事皆目覩之實跡冀上寤於宸監一言近誣萬死無避安石向在嘉祐中判糾察刑獄司因開封府爭鵪鶉公事舉駮不當御史臺累移文催促謝恩倨傲不恭相次仁宗皇帝上僊未幾安石丁憂其事遂已安石服滿託疾堅臥累詔不起終英宗朝不臣就如有疾陛下即位亦合赴闕一見稍存人臣之禮及就除江寧府於私計便然後從命慢上無禮其事一也安石任小官毎一遷轉遜避不已自知江寧府除翰林學士不聞固辭先帝臨朝則有山林獨往之思陛下即位乃有金鑾侍從之樂何慢於前而恭於後見利忘義豈其心乎好名欲進其事二也人主延對經術之士講解先王之道設侍講侍讀常員執經在前乃進説非傳道也安石居是職遂請坐而講説將屈萬乗之重自取師氏之尊真不識上下之儀君臣之分況明道德以輔益聰明者乎但要君取名而已其事三也安石自居政府事無大小與同列異議或因奏對留身進説多乞御批自中而下以塞同列沮論是則掠美於己非則斂怨於君用情罔公其事四也安石自糾察司舉駮多不中理與法官爭論刑名不一常懐忿隙昨許遵誤斷謀殺公事力為主張妻謀殺夫按問欲舉減等科罪挾情壞法以報私怨兩制定奪但聞朋附二府看詳亦皆畏避徇私報怨其事五也安石初入翰林未聞進一士之善首率同列稱弟安國之才朝廷與狀元恩例猶謂之薄主試者定文卷不優其人遂罹中傷小惠必報纎仇必復及居政府纔及半年賣弄威福無所不至自是畏之者勉意俯從附之者自鬻希進奔走門下唯恐其後背公死黨今已盛矣怙勢招權其事六也宰相不視事旬日差除自專逐近臣補外皆不附己者妄言盡出聖衷若然不應是安石報怨之人丞相不書勑本朝故事未之聞也意示作威聳動朝著然今政府同列依違宰臣避忌遂專恣而何施不可專威害政其事七也凡奏對御坐之前唯肆強辯向與唐介爭論謀殺刑名遂致諠譁衆非安石而是介介忠勁之人務守大體不能以口舌勝不幸憤懣發疽而死自是同列尤甚畏憚雖丞相亦退縮不敢較其是非任性凌轢同列其事八也陛下方稽法唐堯敦睦九族奉親愛弟以風天下而小人章辟光獻言俾岐王遷居於外離間之罪固不容誅上尋有旨送中書欲正其罪安石堅拒不從仍進危言以惑聖聰意在離間遂成其事朋姦之跡甚明其事九也今邦國經費要㑹在於三司安石居政府與知樞密者同制置三司條例兵與財兼領之其掌握輕重可知矣又舉三人者勾當八人者巡行諸路雖名之曰商㩁財利其實動搖於天下也臣未見其利先見其害其事十也臣指陳猥瑣煩黷髙明誠恐陛下悅其才辯久而倚毗情偽不得知邪正無復辨大奸得路則賢者漸去亂繇是生臣究安石之跡固無遠略唯務改作立異於人徒文言而飾非將㒺上而欺下臣切憂之誤天下蒼生必斯人矣伏望陛下圖治之宜當稽於衆方天災屢見人情未和唯在澄清不宜撓濁如安石久居廟堂必無安靜之理臣所以瀝懇而言不虞橫禍期感動於聰明庶判別於真偽況陛下志在剛決察於隠伏當質於士論然後知臣言之中否然詆訐大臣之罪不敢茍逭孤危若寄職分難安當復露章請避怨敵劉摯論王中正李憲宋用臣石得一疏 臣切以陛下臨御以來運動政幾以時弛張述成先帝製法立法之意使光昭於天下利興害除四方鼓舞至於清明朝廷分別邪正斥遠姦佞鋤去彊梗皆妙慮神斷優游閑暇不出於喜怒不見於言色而天下之善惡已辨是非已正矣何其盛歟然於此時臣竊怪天地之和氣尚或未應忠臣義士之論尚或未平此其故何也臣嘗究之蓋天下之元惡猶有稽誅天下之大姦猶有漏網而國法猶有失正此中外所以猶未厭也國之失政莫大於使姦惡幸而免今論其大者則前日之四內宦是也臣待罪風憲雖知觸權幸言出而患入然臣有言責貪報恩遇則何恤乎身之危哉謹為陛下言之王中正元豐四年將王師二十萬由河東入界計其隨軍齎運役兵民夫通數十百萬衆矣中正徘徊於境上殆半月而後翺翔乎疆外頓沙漠而不進公違詔書不赴興靈㑹師之約天寒大雪士卒饑凍坐使物故十之七八古之將帥固有無功而還者猶然當保完師旅歸報於國今精兵勁騎一無所施自取狼狽死亡殆盡按之軍法宜即顯誅中正略不自劾請罪而先帝以天地之量無所譴疴又遣使賜予問勞然後中正徐徐求閑局厚俸自佚而去此國法未正者一也李憲之於熙河貪功生事一出欺罔朝廷之威福柄令持於其手官吏之廢置用捨出於其口監司帥守而下事憲也如父兄而憲之頤指氣役之也如奴𨽻縣官財用聽其取與內之府庫金帛轉輸萬里外之生靈膏血漁斂百端傾之於憲如委諸壑出沒吞吐神鬼莫見而一切不㑹於有司興靈之役憲首違戒約避㑹師之期乃頓兵以城蘭州遺患今日及丞樂之圍憲又逗留不急赴援使數十萬衆肝腦塗地罪盈惡貫不失於總兵一路此國法不正者二也宋用臣奮其私智以事誅求權奪小民衣食之路瑣細毫末無所不為使盛朝之政幾甚於弊唐除陌間架搨地之事傷汙國體不恤怨讟其出入將命捷若風火務以巧中取悅事無不諧動畫密㫖故擅作威福侵凌官司冒昧貨財更無案籍都城為之憔悴商旅所以不行瘡痍蠧害至今棼然而莫能理然亦不失享祿於善地此國法不正者三也石得一領皇城司夫皇城司之有探邏也本欲知軍事之機密與夫人姦惡之隠匿者而得一以殘刻之資為羅織之事縱遣伺察者所在棊布張穽而設網家至而戸致以無為有以虛為實上之朝士大夫下之富家小人飛語朝上而暮入於狴犴矣有司無古人持平守正之心以謂是詔獄也成之則有功反之則有罪故凌辱箠訊慘毒備至無所求而不得無所問而不承被其隂害不可勝數於是上下之人其情惴惴朝夕不敢自保而相顧以目者殆十年皆得一發之今不失厚俸安坐此國法不正者四也是四人者權勢鋒焰震灼中外毒流於民怨歸於國宰相執政知而不以告於上諫官御史懼而不敢論其非幸而出於聖人在上之時以先帝神武英氣鎮壓其姦不然其為禍患豈不若漢唐之宦官哉以堯之聖不免四凶之在朝至舜起而後誅投之孔子為魯司冦七日而誅少正卯然先帝未及肆其誅於市朝而以遺陛下陛下所宜以舜之事自任今閲歲時尚不聞以典刑詔有司臣未諭也伏乞聖慈以臣章付外議正四罪暴之天下而竄之以明國憲以服天下
鄧潤甫論李憲疏 伏見朝廷以熙河路鬼章為寇遣內侍省押班李憲往以秦鳳熙河路計議措置邊事司為名中外之論皆為憲雖名計議措置邊事而軍前諸將皆受憲節制其實大帥然自詩書以降迄於秦漢魏晉周隋上下數千載間不聞有以中人為帥將者此其故何也勢有所不便也蓋有功則負恃驕恣陵轢公卿何所忌憚無功則挫損國威傳笑四夷非細事也唐自睿宗以來未嘗以將帥屬中人至明皇承平日久志大事奢稍委近習㑹南安蠻渠梅叔鸞叛而楊思勉請行遂許之然猶以光楚客為大都䕶及覃行章亂黔中始以思勉為招討使雖有禽滅醜虜之功而唐之禍萌於此矣及代宗用魚朝恩拒史思明討僕固瑒而恃功拒命幾危社稷倚元載除之寒心者數月以程元振判元帥行軍司馬權震天下元勲故老皆見斥逐洎犬戎來侵集天下兵無隻輪入闗者此皆已然之效也王承宗叛以吐突承璀為行營招討處置使諌官呂鄘許孟容呂元膺段平仲白居易等衆對延英謂苦於中人位大帥恐為四方笑乃更為招討宣慰使而承璀卒以無功輕謀幣賦得罪及後世區區踵其故跡而唐之禍有不可勝言者其源蓋起於開元也今陛下更易百度未嘗不以先王為法而忽降詔命以中人為帥縉紳士大夫皆莫知所謂夫以陛下之仁聖神武駕馭豪傑雖憲百輩臣等知其無能為也然陛下獨不長念卻慮為萬世之計乎使後世㳂襲故跡狃以為常進用中人掌握兵柄則天下之患又將有不可勝言者矣陛下其忍襲開元故跡而忘天下之患乎方今雖乏人然文武之士布滿中外豈無一人可以任陛下邊事憲出入近密荷國寵榮詔下之日大臣不敢言小臣不敢議臣等待罪憲府以言為職故敢盡其狂愚
崔鶠論馮澥疏 伏覩六月一日詔書詔諌臣直論得失以求實是此見陛下求治之切也然數十年來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其餘擢居要路以待相繼而用者又充塞乎臺省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用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持政柄互秉鈞軸歴千百年無一人立異雖萬子孫無一人害己此蔡京之本謀也安得實是之言聞於陛下且如馮澥近日上章其言曰士無異論太學之盛也此姦言也昔王安石除異己之人當時名臣如韓琦富弼司馬光呂公著呂誨呂大防範純仁等咸以異論共逐布衣之士誰敢為異乎士攜書負笈不遠千里游於學校其意不過求仕宦爾安石著三經之説用其説者入官不用其説者黜落於是天下靡然雷同不敢可否陵夷以至於今大亂此無異論之効也而尚敢為此説以熒惑人主乎又曰崇寧以來博士先生狃於黨與各自為説附王氏之學則詆毀元祐之文服元祐之學則詆誚王氏之説尤為欺罔豈有博士先生敢為元祐之學而詆誚王氏之説乎自崇寧以來京賊用事以學校之法馭士人如軍法之馭卒伍大小相制內外相轄一容異論者居其間則累及上下學官以黜免廢錮之刑待之其意以為一有異論則已之罪必暴於天下聞於人主故爾博士先生者敢詆誚王氏乎欲乞下太學取博士講解覆視則澥之誕信見矣至如蘇軾黃庭堅之文集范鎮沈括之雜説畏其或記祖宗之事或記名臣之説於己不便故一切禁之坐以嚴刑購以重賞不得收藏則禁士之異論其法亦已密矣澥言服元祐之學詆誚王氏之説其欺罔不亦甚乎欺㒺之言公行則實是何從而見焉先王之求實是亦有道矣傳曰皇帝清問下民周官詢於衆庶孟子不以左右卿大夫之言為然必詢於國人則實是見矣臣乞以澥所上章並臣之章垂於象魏揭於通衢以驗國人之論而賞罰之以戒小人欺罔君父者此陛下之福天下之幸也臣鶠近上章論諌馮澥未𫎇施行澥復遷吏部侍郎
此士論之所共憂臣適當言責不得而已也觀澥之意不過於拘以熙寧元豐之法為治縁澥乃熙寧元豐人材之一也己之説行則身安己之説廢則身危非為國家忠計此天地否泰所繫國家治亂之所自分不可忽也昔在仁宗英宗時選天下敦樸敢言之士以遺子孫而王安石用事皆目為流俗之人盡逐去之乃自為新説以造士號為新美之材充塞乎朝廷而人主不聞天下之安危矣元祐之初相司馬光收仁宗英宗時人材用之故宣仁聖烈皇后擁少主不出簾帷而天下治問其四夷則率服矣問其盜賊則消弭矣問其軍士則豫附矣問其百姓則富樂矣當是時天下之勢安於泰山及章惇用事斥之於瘴海炎荒之外蔡京隂蓄異圖兇謀益熾於是盡收熙寧元豐時人材用之誘以美官餌以厚祿於是海內小人波蕩而從之萬口一詞迭相唱和為紹述之論以誑惑人主紹述一道德而天下一於諂佞矣紹述同風俗而天下同於欺罔矣紹述理財而公私竭矣紹述造士而人材乏矣紹述開邊而四外交侵邊塵犯闕矣此用熙寧元豐人材之効也譬之治疾一醫治病而病癒一醫治病而病壞此賢否不待較而明也且元符末以連年四月朔日蝕四月者正陽之月古人所忌詔求直言應詔上書者數千人蔡京因此以除去異己者乃遣腹心之黨考定之分邪正二等同己者為正異己者為邪澥與京同者也故列於正等擢以不次而異於京者亦皆指以為邪陷於罪戾凡數千人近者上皇下責躬之詔其言以求直言奪於權臣反歸咎建議臣僚然則前日附㑹蔡京號為上書正等之人皆今日之罪人也陛下嗣服之初天下觀陛下好惡是非以卜世之興衰今用蔡京正等之人非上皇悔過之意天下之士聞之解體矣
髙宗時禮部侍郎兼直學士院曾開當草國書辨視體制是非論之不聽遂請罷改兼侍講秦檜以溫言慰之曰主上虛執政以待開曰儒者所爭在義茍為非義髙爵厚祿弗顧也願聞所以事敵之禮檜曰若髙麗之於本朝耳開曰主上以盛徳登大位公當彊兵富國尊主庇民奈何自卑辱至此非開所聞也復引古誼折之檜大怒曰侍郎知故事檜獨不知也開又詣都堂問計果安出檜曰聖意已定復何言公自取大名而去如檜但欲濟國事耳然猶慮羣言乃詔金國遣使入境欲朕屈已受和在朝侍從臺諌其詳思條奏和好得失於是開與從官張燾晏敦復魏矼李彌遜尹焞梁汝嘉樓炤蘇符薛徽言御史方廷實館職胡珵朱松張擴凌景夏常明範如圭馮時中許忻趙雍皆極言不可和提舉洞霄宮李綱亦上疏言朝廷使王倫使金國奉迎梓宮往返屢矣今倫之歸與金使偕乃以詔諭江南為名不著國號而曰江南不雲通問而曰詔諭此何禮也臣在遠方不知其曲折然以愚意料之金為此名以遣使其要求有五必降詔書欲陛下屈體降禮以聽受一也必有赦文欲朝廷宣布頒示郡縣二也必立約束欲陛下奉藩稱臣稟其號令三也必求我賂廣其數目使我坐困四也必求割地以江南為界五也此五者朝廷從其一則大事去矣金人變詐不測貪婪無休縱使聽其詔令奉藩稱臣其志猶未已必繼有號召或使親迎梓宮或使單騎入覲或使移易宰相或使改革政事或竭取賦稅或朘削土宇從之則無有紀極一不從則前功盡廢反為兵端以為權時之宜聽其邀求可無後悔者非愚則誣也疏入不省胡銓抗疏言曰臣謹按王倫本一狎邪小人市井無賴頃縁宰臣無識舉以使金專務詐誕欺罔天聽驟得美官天下之人切齒唾罵今者無故誘致敵使以詔諭江南為名是欲臣妾我也是欲劉豫我也陛下奈何以祖宗之天下為金人之天下以祖宗之位為金藩臣之位陛下一屈膝則祖宗廟社之靈盡為草菜祖宗數百年之赤子盡為僕𨽻朝廷宰執盡為陪臣天下士大夫皆當含恥蓄憤反顔事仇異時金人無厭之求安知不加我以無禮如劉豫也哉今倫之議曰我一屈膝則梓宮可還太后可復淵聖可歸中原可得嗚呼自變故以來主和議者誰不以此説啗陛下哉然而卒無一驗則金之情偽已可知矣而陛下尚不覺悟竭民膏血而不恤忘國大讐而不報含垢忍恥舉天下而臣之甘心焉就令金決可和盡如倫議天下後世謂陛下何如主況金人變詐百出而倫又以姦邪濟之梓宮決不可還太后決不可復淵聖決不可歸中原決不可得而此膝一屈不可復伸國勢陵夷不可復振可謂痛哭流涕長太息矣臣竊謂不斬王倫國之存亡未可知也雖然倫不足道也秦檜以腹心大臣而亦為之陛下有堯舜之資檜不能致君如唐虞而欲導陛下如石晉孫近𫝊㑹檜議遂得參政伴食中書漫不敢可否事檜曰可和近亦曰可和檜曰天子當拜近亦曰當拜嗚呼參贊大事徒取充位如此有如敵騎長驅尚能折衝禦侮邪臣竊謂檜近亦可斬也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藁街然後羈留金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寧能處小朝廷求活邪書上檜以銓狂妄凶悖鼔衆刧持詔除名編管昭州仍降詔播中外給舍臺諫及朝臣多救之檜迫於公論翌日改銓監廣州都鹽倉宜興進士呉師古鋟其書於木金人募之千金朝士陳剛中以啓事賀銓之謫師古坐流袁州剛中謫知䖍州安遠縣皆死焉晏敦復謂人曰頃言檜姦諸君不以為然今方專國敢爾他日何所不至邪
經濟類編卷三十二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三
馮琦馮瑗 撰
銓衡類五
知人〈十三則〉
楚公子圍設服離衛叔孫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鄭子皮曰二執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宮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犂曰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鄭行人揮曰假不反矣伯州黎曰子姑憂子晳之欲背誕也子羽曰當璧猶在假而不反子其無憂乎齊國子曰吾代二子愍矣陳公子招曰不憂何成二子樂矣衛齊子曰茍或知之雖憂何害宋合左師曰大國令小國共吾知共而已晉樂王鮒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從之退㑹子羽謂子皮曰叔孫絞而婉宋左師簡而禮樂王鮒字而敬子與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齊衛陳大夫其不免乎國子代人憂子招樂憂齊子雖憂弗害夫弗及而憂與可憂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憂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三大夫兆憂憂能無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謂矣
子西使人召王孫勝沈諸梁聞之見子西曰聞子召王孫勝信乎曰然子髙曰將焉用之曰吾聞之勝直而剛欲寘之境子髙曰不可其為人也展而不信愛而不仁詐而不知毅而不勇直而不衷周而不淑復言而不謀身展也愛而不謀長不仁也以謀葢人詐也彊忍犯義毅也直而不顧不衷也周言棄徳不淑也是六徳者皆有其華而不實者將焉用之彼其父為戮於楚其心又狷而不潔若其狷也不忘舊怨而不以潔悛徳思報怨而已則其愛也足以得人其展也足以復之其詐也足以謀之其直也足以帥之其周也足以葢之其不潔也足以行之而加之以不仁奉之以不義蔑不克矣夫造勝之怨者皆不在矣若來而無寵速其怒也若不寵之毅貪而無厭既而得入而曜之以大利不仁以長之思舊怨以修其心茍國有釁必不居矣非子職其誰乎彼將思舊怨而欲大寵動而得人怨而有術若果用之害可待也余愛子與司馬故不敢不言子西曰徳其忘怨乎余善之夫乃其寜子髙曰不然吾聞之曰唯仁者可好也可惡也可髙也可下也好之不偪惡之不怨髙之不驕下之不懼不仁者則不然人好之則偪惡之則怨髙之則驕下之則懼驕有欲焉懼有惡焉欲惡怨偪所以生詐謀也子將若何若召而下之將戚而懼為之上者將怒而怨詐謀之心無所靖矣有一不義猶敗國家今一五六而必欲用之不亦難乎吾聞國家將敗必用姦人而嗜其疾味其子之謂乎夫誰無疾𤯝能者蚤除之舊怨滅宗國之疾𤯝也為之闗籥藩離而逺備閑之猶恐其至也是之為日惕若召而近之死無日矣人有言曰狼子野心怨賊之人其又可善乎若子不我信盍求若敖氏與子乾子晳之族而近之安用勝也其能幾何昔齊騶馬繻以胡公入於貝水邴歜閻職戕懿公於囿竹晉長魚蟜殺三郤於榭魯圉人犖殺子般於次夫是誰之故也非惟舊怨乎是皆子所聞也人之求多聞善敗以鑑戒也今子聞而棄之猶𫎇耳也吾語子何益吾知迯而已子西笑曰子之尚勝也不從遂使為白公子髙以疾閒居於蔡及白公之亂子西子期死葉公聞之曰吾怨其棄吾言而徳其治楚國楚國之能平均以復先王之業者夫子也以小怨寘大徳吾不義也將入殺之帥方城之外以入殺白公而定王室葬二子之族王子建出守於城父與成公乾遇於疇中問曰是何也成公乾曰疇也疇也者何也所以為麻也麻也者何也曰所以為衣也成公乾曰昔者荘王伐陳舍於有蕭氏謂路室之人曰巷其不善乎何溝之不浚也荘王猶知巷之不善溝之不浚今吾子不知疇之為麻麻之為衣吾子其不主社稷乎王子果不立
管仲有疾桓公往問之曰仲父若棄寡人豎刁可使從政乎對曰不可豎刁自刑以求入君其身之忍將何有於君公曰然則易牙可乎對曰易牙解其子以食君其子之忍將何有於君若用之必為諸侯笑及桓公沒豎刁易牙乃作難桓公死六十日蟲出於戶而不收田忌去齊奔楚楚王郊迎至舍問曰楚萬乘之國也齊亦萬乘之國也常欲相併為之柰何對曰易知耳齊使申孺將則楚發五萬人使上將軍將之至禽將軍首而反耳齊使田居將則楚發二十萬人使上將軍將之分別而相去也齊使眄子將楚發四封之內王自出將田忌從相國上將軍為左右司馬如是則王僅得存耳於是齊使申孺將楚發五萬人使上將軍至擒將軍首反於是齊王忿然乃更使眄子將楚悉發四封之內王自出將田忌從相國上將軍為左右司馬益王車屬九乘僅得免耳至舍王北面正領齊袪問曰先生何知之早也田忌曰申孺為人侮賢者而輕不肖者賢不肖者俱不為用是以亡也田居為人尊賢者而賤不肖者賢者負任不肖者退是以分別而相去也眄子之為人也尊賢者而愛不肖者賢不肖俱負任是以王僅得存耳劉向尊賢篇 眉睫之微接而形於色聲音之妙感而動乎心甯戚擊牛角而商歌桓公聞而舉之鮑龍跪石而登嵼孔子為之下車堯舜相見不違桑隂文王舉太公不以日乆故賢聖之接也不待乆而親能者之相見也不待試而知矣故士之接也非必與之臨財分貨乃知其亷也非必與之犯難涉危乃知其勇也舉事決斷是以知其勇也取與有讓是以知其亷也故見虎之尾而知其大於貍也見象之牙而知其大於牛也一節見則百節知矣由是觀之以所見可以占未發睹小節固足以知大體矣
漢任安為衛將軍舍人與田仁㑹俱為舍人居門下同心相愛此二人家貧無錢用以事將軍家監家監使養惡齧馬兩人同牀臥仁竊言曰不知人哉家監也任安曰將軍尚不知人何乃家監也衛將軍從此兩人過平陽主主家令兩人與騎奴同席而食此二子拔刀列斷席別坐主家皆怪而惡之莫敢呵其後有詔募擇衛將軍舍人以為郎將軍取捨人中富給者令具鞍馬絳衣玉貝劒欲入奏之㑹賢大夫少府趙禹來過衛將軍將軍呼所舉舍人以示趙禹趙禹以次問之十餘人無一人習事有智略者趙禹曰吾聞將門之下必有將類傅曰不知其君視其所使不知其子視其所友今有詔舉將軍舍人者欲以觀將軍而能得賢者文武之士也今徒取富人子上之又無智略如木偶人衣之綺繡耳將奈之何於是趙禹悉召衛將軍舍人百餘人以次問之得田仁任安曰獨此二人可耳餘無可用者衛將軍見此兩人貧意不平趙禹去謂兩人曰各自具鞍馬新絳衣兩人對曰家貧無用具也將軍怒曰今兩君家自為貧何為出此言鞅鞅如有移徳於我者何也將軍不得已上籍以聞有詔召見衛將軍舍人此二人前見詔問能略相推第也田仁對曰提桴皷立軍門使士大夫樂死戰鬬仁不及任安任安對曰夫決嫌疑定是非辨治官使百姓無怨心安不及仁也武帝大笑曰善使任安䕶北軍使田仁䕶邊田穀於河上此兩人立名天下漢中晉文經梁園黃子艾並恃其才智曜上京臥託養疾無所通接洛中士大夫好事者承其聲名坐門問疾猶不得見三公所辟召者輒以詢訪之隨所臧否以為予奪符融察其非真乃到太學並見李膺曰二子行業無聞以豪傑自置遂使公卿問疾王臣坐門融恐其小道破義空譽違實特宜察焉膺然之二人自是名論漸衰賔徒稍省旬日之間漸嘆逃去後果為輕薄子並以罪廢
晉庾亮辟孟嘉為勤學從事褚裒時為豫章太守正旦朝亮裒有器識亮大㑹州府人士嘉坐次甚逺裒問亮聞江州有孟嘉其人何在亮曰在坐卿但自覓裒厯觀指嘉謂亮曰此君小異將無是乎亮忻然而笑喜裒得嘉竒嘉為裒所得乃益器焉
劉惔每竒桓溫才而知其有不臣之跡及溫為荊州惔言於明帝曰溫不可使居形勝地其位號常宜抑之勸帝自鎮上流而已為軍司帝不納又請自行復不聴及溫伐蜀時咸謂未易可制惟惔以為必尅或問其故云以蒱博驗之其不必得則不為也恐溫終専制朝廷及後竟如其言
唐裴行儉有知人之鑒初為吏部侍郎前進士王勮咸陽尉欒城蘇味道皆未知名行儉一見謂之曰二君後當相次掌銓衡僕有弱息願以為託是時勮弟勃與華隂楊烱范陽盧照鄰義烏駱賔王皆以文章有盛名司列少常伯李敬𤣥尤重之以為必顯達行儉曰士之致逺者尤先器識而後才萟勃等雖有文華而浮躁淺露豈享爵祿之器耶楊子稍沉靜應至令長餘得令終幸矣既而勃渡海墮水烱終於盈川令照鄰惡疾不愈赴水死賔王反誅勮味道皆典選如行儉言行儉為將帥所引偏裨如程務挺張䖍朂王方翼劉敬同李多祚黑齒常之後多為名將
張守珪使平盧討擊使左驍衛將軍安祿山討奚契丹叛者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守珪奏請斬之祿山臨刑呼曰大夫不欲滅奚契丹耶柰何殺祿山守珪亦惜其驍勇欲活之乃更執送京師張九齡批曰昔穰苴誅莊賈孫武斬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祿山不宜免死明皇惜其才勑令免官以白衣將領九齡固爭曰祿山失律䘮師於法不可不誅且臣觀其貌有反相不殺必為後患明皇曰卿勿以王夷甫識石勒枉害忠良竟赦之
宋王曾既不受㑹靈觀使上意不懌王欽若數譛之㑹曾市賀皇后家舊第其家未徙而曾令人舁土置其門賀氏訴於朝遂罷曾政事王旦在告聞之曰王公介然他日徳望勲業甚大顧予不得見爾或請其故曰王君昨讓觀使雖拂上㫖而詞直氣和了無所慴旦始被進用已能若是我自任政事二十年每進對稍忤即䠞蹜不能自容以是知其偉度矣
邪正〈十九則〉
唐晉陵尉楊相如上疏言時政其略曰焬帝自恃其彊不憂時政雖制勑交行而聲實舛謬言同堯舜跡如桀紂舉天下之大一擲而棄之人主莫不好忠正而惡佞邪然忠正者常疎佞邪者常親以至於覆國危身而不寤者何哉誠由忠正者多忤意佞邪者多順㫖積忤生憎積順生愛此親疎之所以分也明主則不然愛其忤以收忠賢惡其順以去邪佞則太宗太平之業將何逺哉明皇覽而善之
宋趙抃彈劾不避權倖聲稱凜然京師目為鐵靣御史其言務欲朝廷別白君子小人以為小人雖小過當力遏而絶之君子不幸詿誤當保全愛惜以成就其徳時呉充鞠其卿馬遵呉中復等皆以直言居外歐陽修賈黯復求郡抃言近日正人端士紛紛引去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謟事權要傷之者重耳由是充等悉得召還范仲淹富弼罷去琦不能獨居上疏辨析且言近日臣僚多務攻擊忠良取快私忿不報初陝西四路總管鄭戩遣靜邊岩主劉滬著作佐郎董士亷城水洛以通秦渭援兵知渭州尹洙以為前此屢困於賊者正由城砦多而兵勢分也今又益城不可奏罷其役㑹戩罷而滬等督役如故洙不平以張忠代之滬不受代洙乃諭裨將狄青往械滬及士亷下吏而罷水洛之役戩論奏不已琦是洙而朝議右戩竟徙洙知慶州釋滬等獄而復城水洛琦乃請外遂出知揚州河東轉運使歐陽修上疏論奏羣邪益忌修因傅致修罪左遷知滁州洙博學有識度以為自唐以來文格卑弱至栁開始為古文而世未知宗尚乃與穆修復振起之為文簡而有法元昊反洙未嘗不在兵間故於西事尤為練習未幾卒歐陽修論杜韓范富疏 臣聞士不忘身不為忠言不逆耳不為諫故臣不避羣邪切齒之禍敢冐一人難犯之顔惟頼聖慈幸加省察臣伏見杜衍韓琦范仲淹富弼等皆是陛下素所委任之臣一旦相繼而罷天下之士皆素知其可用之賢而不聞其可罷之罪臣職雖在外事不審知然臣竊見自古小人䜛害忠賢其說不逺欲廣䧟良善則不過指為朋黨欲揺動大臣則必湏誣以専權其故何也夫去一善人而衆善人尚在則未為小人之利慾盡去之則善人少過難為一二求瑕惟指以為朋黨則可一時盡逐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𫎇信任者則不可以他事動揺惟有専權是人主之所惡故湏此説方可傾之臣料杜衍等四人各無大過而一時盡逐富弼與仲淹委任尤深而忽遭離間必有朋黨専權之説上惑聖聰臣請詳言之昔年仲淹初以忠言讜論聞於中外天下賢士爭相稱慕當時姦臣誣作朋黨猶難辨明自近日陛下擢此數人並在兩府察其臨事可以辨也葢杜衍為人清慎而謹守規矩仲淹則恢廓自信而不疑韓琦則純正而質直富弼則明敏而果鋭四人為性既各不同雖皆歸於盡忠而其所見則各異故於議事多不相從至如杜衍欲深罪滕宗諒仲淹力爭而寛之仲淹謂契丹必攻河東請急修邊備富弼料九事力言契丹必不來至如尹洙亦號仲淹之黨及爭水洛城事韓琦則是尹洙而非劉滬仲淹則是劉滬而非尹洙此數事尤彰著陛下素已知者此四人者可謂公正之賢也平日閒居則相稱美之不暇為國議事則公言廷爭而無私以此而言臣見衍等真得漢史所謂忠臣有不和之節而小人䜛為朋黨可謂誣矣臣聞有國之權誠非臣下之得専也臣竊思仲淹等自入兩府已來不見其専權之跡而但見其善避權也夫權得名位則可行故行權之臣必貪名位自陛下召琦與仲淹於陜西琦等讓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至如富弼三命學士兩命樞宻副使每一命懇讓再三讓者愈切而陛下用之愈堅故天下之人所共知臣但見避讓太繁不見其専權貪位也及陛下堅不許辭方敢受命然猶未敢別有所為陛下見其作事如此乃開天章召而賜坐授以紙筆使其條事然衆人謙讓不敢下筆弼等亦不敢獨有所述因此又煩聖慈出手詔指定姓名専責其條列大事而行之弼等遲囬近及一月方敢略條數事仲淹老練世事必知凡百難猛更張故其所陳志在逺大而多若迂緩但欲漸而行之以乆兾皆有效弼性雖鋭然亦不敢自出意見但舉祖宗故事請陛下擇而行之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而行更無推避弼等𫎇陛下堅意委任督責丁寧而又遲緩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譛而曰專權者豈不誣哉至如兩路宣撫國朝累遣大臣況自中國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勞困及於天下北人乗釁違盟而動其書辭侮慢有貴國祖宗之言陛下憤恥雖深但以邊防無備未可以爭屈志買和誠莫大之辱弼等見中國累年侵陵之患感陛下不次進用之恩故各自請行力思雪恥㳂山傍海不憚勤勞欲使武備再修國威復振臣見弼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權以禦四夷未見其侵權而作過也伏惟陛下睿哲聰明有知人之聖臣下能否洞達不遺故於千官百辟之中親選得此數人一旦罷去而使羣邪相賀於內四夷相賀於外此臣所以為陛下惜也伏惟陛下聖徳仁慈保全忠善退去之際恩禮各優今仲淹四路之任亦不輕矣願陛下拒絶羣謗委信不疑使盡其所為猶有裨補方今西北二軍交爭未已正是天與陛下經營之時而弼與琦豈可置之閒處伏望早辨䜛巧特加圖任則不勝幸甚臣自前嵗召入諫院十月之內七受聖恩而致身兩制常思榮寵至深未知報效之所羣邪爭進䜛巧而正士繼去朝廷乃臣忘身報國之時豈可緘言而避罪敢竭愚瞽惟陛下擇之范仲淹富弼既出宣撫攻者益衆二人在朝所為亦稍沮止杜衍獨左右之衍好薦引賢士而抑僥倖羣小咸怨衍婿蘇舜欽易簡子也能文章議論稍侵權貴時監奏進院循例祠神以妓樂娛賔集賢校理王益柔曙之子也於席上戲作傲歌御史中丞王拱辰聞之以二人皆范仲淹所薦而舜欽又衍婿因是傾衍及仲淹乃諷御史魚周詢劉元瑜舉劾其事拱辰及張方平列狀請誅益柔章得象無所可否賈昌朝隂主之韓琦言於仁宗曰益柔狂語何足深計方平等皆陛下近臣今西陲用兵大事何限一不為陛下論列而同狀攻一王益柔此其意可見矣帝感悟乃止黜益柔監復州酒稅而除舜欽名同席被斥者十餘人皆知名之士拱辰喜曰吾一舉網盡矣舜欽既得罪衍由是不安求去不許㑹諫官錢明逸論仲淹弼更張綱紀紛擾國經凡所推薦多挾朋黨陳執中復譛衍庇二人帝不悅遂併黜之衍罷知兗州仲淹知邠州弼知鄆州衍清介有大節其去也君子惜之
富弼論辨正疏 臣伏𫎇聖造擢冠宰司雖歩履尚艱稍稽入覲屢得寛告跧跼私門然不敢安居常思當今切務欲伸報塞而事頗紛綜固非筆墨可盡今且以一事最大者仰塵天聴伏惟聖慈更賜裁察夫君臣之道本是一體君者元首也執政者股肱心膂也諫官御史侍從論思者耳目也內外羣有司者筋肌支節血脈也體若具備方能成人為君者上下之官亦具而無陽不能成國者正如為人之體也人之體一脈不和則為疾矣君之國一官不和則為害矣體之不和為疾最大者股肱心膂也國之不和為害最大者執政也夫執政者輔贊萬機為國大臣日至君前議論天下之事賞善罰惡進賢退不肖喜怒繫乎人情之舒慘邪正繫乎朝廷之盛衰是執政者天下之所觀望羣有司之所師表也執政不和則羣有司安得而和哉羣有司不和則萬務安得而治哉萬務不治則天下之民受其弊矣民既受弊則國家衰亂隨之此萬萬必然之理也是故為國者欲求治且安非天下人和不可也欲天下和非中外官司皆和不可也欲中外官司皆和非執政先和不可也執政者乃朝廷教令之所出而天下治亂之所係也安得不和也尚書臯陶曰同寅恊恭和衷哉周武王曰紂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徳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康王曰三後恊心同底於道夫三後皆當時聖賢此足見聖賢若不和亦不能同致其道也且夫執政者和則類無猜嫌所議皆合事必極其理盡其善然後行下人固悅服而稟從之承流宣化風動草偃遂使天下𫎇其利則豈有不治而安者乎及其至也乃能致昇平而令國家享祚於數百年者矣昔西漢陳平為右相周勃為左相勃既誅諸呂平以勃功髙遂以右相推勃及平對文帝決獄治粟事有條理勃自知能不如平復推平為右相也唐太宗召宰相房喬以杜如晦能斷大事如晦復謂喬善嘉謀而太宗卒用喬策茲四相者非用心至和以天下為任安肯互相推薦為國逺慮如是之切而不自爭勝耶此乃臣前所謂執政者和則致時昇平使國家享祚數百年之明效也若執政者不和則議事之間動有疑貳或忿爭於官府或辨列於君前咸蓄不平之心必無至當之論假使強自牽合終成乖戾互相厭苦隂肆傾擠門下賔朋助為揺撼彼此窺伺是非紛挐忿逞私憾之讐何恤公家之事既行於下人不悅服而不肯稟從淪胥展轉遂至天下受其弊則豈有不衰而亂者乎其甚者至有賈禍召亂為國大患而不可救者矣昔唐憲宗相裴度時方鎮䟦扈度勸帝用兵諸道叛亂者悉皆歸服憲宗遂成中興之業王室大振既而悞用李逢吉為相逢吉大姦邪嫉度功業令門下朋黨號八關十六子者興造謗訕百般中傷以至撰作謡䜟謂度有天分憲宗既惑度遂罷去尋致河朔徐汴再䧟邊庭王室復弱矣僖宗用鄭畋盧雋為相爭黃巢邀請節旄事雋以畋語至切遂拂袂投硯而起喧於都下然衆議畋語為是雋議為非時又用宰相王鐸為都統出討黃巢雋大不悅益固執不與巢節旄只授以率府其意欲激黃巢之怒使鐸功不成以快己志殊不以天下安危為慮而僖宗不明終用雋議巢果大怒擁衆百萬自嶺表橫行天下是時大亂無一州一縣不用兵者俄而兩京䧟沒僖宗幸蜀生民塗炭之極自古無比乆之巢雖漸敗而朱溫自巢軍投來終移唐祚自號大梁茲二相者營私狥己用心不公擠䧟忠良敗壞時政或剪弱王室或覆亡宗社為臣至此隕族何償此臣前謂賈禍召亂為國大患而不救者之明效也以此足見執政者和與不和實繫乎天下治亂之本存亡之機也如人股肱心膂之疾可以䘮其生也至於諫官御史侍從論思及內外群有司者亦不可謂其職小而容有不和也茍有不和則如人耳目筋肌支節血脈之疾安得為其小而不治之使和平哉周武王曰紂有臣億萬惟億萬心子有臣三千惟一心夫三千者舉其內外官也成王曰庶官惟和不和政龎禮曰和者天下之達道也漢劉向亦曰衆賢和於朝則萬物和於野昔賢又以烹調鼎鼐更張琴瑟操執轡馭合煉藥石設於方以為諭者或大或細未有不以和為主也為君者不可不察也不可不審其所擇也夫內外大小之官所以致其不和者何哉止由乎君子小人並處其位也葢君子小人方圓不相入曲直不相投貪亷進退不相侔動靜語黙不相應如此而望議論協和政令平允安可得耶安可幸而致耶易泰卦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則時自泰矣否卦小人道長君子道消則時自否矣若使君子小人並位而處其時之否泰必無兩立之理君子常寡小人常衆則小人必勝君子不勝君子不勝則奉身而退樂道無悶萬一小人不勝則隂陽交結互為朋蔽駕虛鼔扇白黑雜揉千岐萬轍惑主聴必得其勝然後能已也小人既勝則益復肆毒於良善梟心虺志無所不為所以自古泰而治世少否而亂世多者亦止乎小人常勝君子常不勝之所致也小人但能亂不能致治若小人或能致治則易更九聖必不於小人道長之時謂之為否也凡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大抵諸聖以意象配君子小人而分善惡至多不可悉數也易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則不懲夫小人者聖賢無不鄙而惡之故易曰小人而乗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詩曰憂心悄悄慍於羣小此皆聖賢鄙惡小人之甚者也書曰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民棄不保天降之咎此謂用小人則民叛而天降災也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荀子亦曰君子小人相反也夫小人所為既與君子相反戾則安可使之並處哉所議安能得其恊和哉夫天子無官爵無職事但能辨別君子小人而進退之乃天子之職也自古稱明王明君明後者無他惟能辨別君子小人而用舍之方為明矣至於煩思慮親細故則非所以用明之要也夫前車者後車之所望也古事者今事之所鑒也仲尼刪書於堯舜大禹皆稱曰若稽古傅説戒髙宗亦曰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説攸聞㳟惟皇帝陛下稟上聖之資嗣累朝之業纉服未乆勤勞已至更望考前世盛衰治亂之跡近代安危存亡之機凡於選求力辨邪正所喜者未可遽用之所怒者未可遽棄之禮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者是也又人所毀者未必為惡人所譽者未必為善仲尼曰衆惡之必察焉衆好之必察焉者是也孟子尤於進退善惡之説至詳齊宣王問曰吾何以識其不才而舍之孟子對曰國君進賢如不得已將使卑踰尊踈踰戚可不慎歟左右皆曰賢未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聴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聴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見不可焉然後去之夫一國之人皆曰賢皆曰不可亦不可以語之出於衆議而不可不從之也孟子尚以為未可信而進退之猶復躬自察焉直俟王親見其果賢則用之見其果不可則去之此所以大防姦人朋比毀正譽邪也亦所以防偏見者以丹素甘辛而好惡之差也葢恐用舍或爽則所損多也實慎之至也茍如是而失之者尚恐不免然亦鮮矣陛下君臨天下必不得如孟子之辭盡聞天下所議論若夫左右之説及在廷諸人之語則皆可聞之矣然固未可遽信而遽行更在愽詢而參校之也所詢者須詢於可詢者也詢之必不肯悞陛下也若詢及姦險浮薄不正之人則向所謂愛憎毀譽偏見者皆有焉有之則邪正錯亂是非混淆陛下至英至睿亦莫得而辨之也茲事雖自古聖王亦以為至難臯陶曰在知人在安民禹曰惟帝其難之帝謂堯也仲尼獨取堯舜比之如天尚以知人安民為難況自堯而後者哉由是而語陛下可不慎之又慎大抵有天下者得人則治而安不得人則亂而危至甚則又遂繫乎存亡也臣前所援據特一二而已但且欲證臣狂瞽非臆説焉其有在方䇿者比比皆是不可殫引陛下開卷則見之矣惟望慎之慎之又慎之也臣昨𫎇陛下召從僻左之外起於衰病之中祗是念其舊人授以國柄辭不獲免夙夜驚惶若非傍假衆賢共成大政則臣虛薄老朽立見敗事況夫四海至廣萬機至煩更藉天下之材以濟天下之務所以不避煩瀆之罪願陛下持古鑒今選賢與能者乃犬馬之至誠也惟聖情開納則非臣之幸乃宗廟之慶生靈之福也
仁宗初召夏竦諫官歐陽修蔡襄等交章論竦在陜西畏懦不肯盡力兼之挾詐任數姦邪傾險陛下孜孜政事首用懐詐不忠之臣何以求治中丞王拱辰亦言竦經略西師無功而歸今置諸二府何以厲世因對極論之帝未省遽起拱辰前引裾畢其説帝乃悟㑹竦已至國門言者論益力乞毋令入見右正言余靖言竦累表引疾及聞召命即兼驛而馳若不早決竦必堅求面對敘恩感泣復有左右為之地者則聖聴惑矣章累上即日召竦歸鎮拜杜衍為樞宻使竦亦自請還節鉞徙知亳州竦至亳上書萬言自辯乃徙判并州蔡襄言於帝曰陛下罷竦而用琦仲淹士大夫賀於朝庶民歌於路至飲酒呌號以為懽且退一邪進一賢豈能關天下輕重哉葢一邪退則其類退一賢進則其類進衆邪並退衆賢並進海內有不泰乎雖然臣竊憂之天下之勢譬猶病者陛下既得良醫矣信任不疑非徒愈病而又壽民醫雖良術不得盡用則病且日深雖有和扁難責效矣國子監直講石介篤學尚志樂善嫉惡喜聲名遇事奮然敢為㑹呂夷簡罷相章得象晏殊賈昌朝韓琦范仲淹富弼同時執政而歐陽修蔡襄王素余靖並為諫官夏竦既拜復奪之以衍代因大喜曰此盛事也歌頌吾職其可已乎作慶厯聖徳詩有曰衆賢之進如茅斯㧞大姦之去如距斯脫其言大姦葢斥竦也詩且出孫復聞之曰介禍始於此矣范仲淹亦謂韓琦曰為此鬼怪輩壞事也
劉敞論邪正疏 臣伏以馭臣之道在分別邪正正臣當親而近之邪臣當疎而逺之至於天下之人亦皆以此窺朝廷若正臣聚於朝則姦雄屏息治平可望若邪臣聚於朝則僥倖競進傾敗可待二者不可不深察也臣伏覩朝廷太平積乆賢能衆多然其間邪正亦雜有之或愛君憂國非公正不發憤或朋黨比周背公樹私亦有循黙自守不能為善又不敢為惡陛下臨御三十餘年矣以上聖之姿監羣下所為固無遁形固無隱情然有可戒謹者在此而已凡正臣常難進而易退邪臣常易進而難退何以言之正臣者惟義所在言則逆君之耳是所以難進也言或不用不欲自顯因事而去是所以退易也邪臣者唯利所在言則逢君之欲是所以易進也行雖惡不顧禮義名雖醜不知愧恥患失之耳是所以難退也此兩臣者願陛下參伍觀之毋使當親者踈當踈者親則朝廷尊榮而社稷安矣近者翰林侍讀學士呂溱樞宻直學士蔡襄繼出典郡今又聞御史中丞孫抃翰林學士歐陽修知制誥賈黯翰林韓絳並乞補外此其等人皆有直質無流心議論不阿執政有益當世者也誠不宜許之使四方有以窺朝廷而姦佞僥倖之雄因而競起此則分別邪正之一端也臣以孤拙忝官侍從日夜思維無以少裨聰明恐陛下忽於正臣之易退而忘左右前後直道之容也不勝其愚謹獻所聞唯賜采擇之
神宗時富弼自汝州入覲詔許肩輿至殿門令其子掖以進且命毋拜坐語從容訪以治道弼知帝果於有為對曰人君好惡不可令人窺測可測則姦人得以傅㑹當如天之監人善惡皆所自取然後誅賞隨之則功罪皆得其實矣又問邊事弼對曰陛下臨御未乆當布徳恵願二十年口不言兵帝黙然至日昃乃退欲以集禧觀使留之力辭赴郡至是召拜司空兼侍中賜甲第悉辭之乃詔以左僕射同平章事時帝以災變避殿減膳徹樂王安石言災異皆天數非闗人事得失所致弼在道聞之嘆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者此必姦人慾進邪説以揺上心使輔弼諫諍之臣無所施其功是治亂之機不可以不速救即上書數千言力論之及入對又曰君子小人之進退係王道之消長願深加辨察勿以同異為喜怒喜怒為用舍陛下好使人伺察外事故姦險得志又今中外之務漸有更張此必小人獻説於陛下也大抵小人惟喜動作生事則其間有所希覬若朝廷守靜則事有常法小人何望哉願深燭其然無使有悔帝欲用安石唐介言安石難大任帝曰文學不可任邪經術不可任邪吏事不可任邪介對曰安石好學而泥古故議論迂濶若使為政必多所更變介退謂曾公亮曰安石果大用天下必困擾諸公當自知之帝問侍讀孫固曰安石可相否固對曰安石文行甚髙處侍從獻納之職可矣宰相自有度安石狷狹少容必欲求賢相呂公著司馬光韓維其人也帝不以為然竟以安石參知政事謂之曰人皆不能知卿以卿但知經術不曉世務安石對曰經術正所以經世務帝曰然則卿設施以何為先安石對曰變風俗立法度正方今之所急也帝深納之
哲宗時鄧潤甫以母䘮終制除吏部尚書梁燾權給事中駁之改知亳州至是復以承㫖召燾為中丞與左諫議大夫劉安世右諫議大夫朱光廷交章論潤甫出入王呂黨中始終反覆今之進用實繫君子小人消長之機又言潤甫常為蔡確制稱確有定䇿之功以欺惑天下乞行罷黜累疏不報燾等因力請外乃出燾知鄭州光廷知亳州安世提舉崇福宮時劉摰上疏請暫出潤甫留燾等蘇轍亦三疏論之皆不報自司馬光卒後王安石之徒多為飛語以揺在位大臣為自全計呂大防範純仁二相尤畏之欲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太后疑不決轍復上疏曰先帝疾頺靡之俗將以綱紀四方而臣下不能將順造作諸法上逆天意下失民心今二聖因民所願取而更之上下忻慰前者用事之臣不加斥逐宥之於外葢已厚矣而議者惑於衆説乃欲招而納之與之共事此輩若返豈肯但已哉必將戕害衆人以快私忿人臣被禍葢不足言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疏入太后曰轍疑吾君臣兼用邪正其言極中理諸臣從而和之調停之説遂已
蘇轍除尚書右丞命既下右司諫王康國奏曰轍之兄弟謂其無文學則非也蹈道則未也其學乃學為儀秦者也其文率務馳騁好作為縱橫捭闔無安靜理陛下若悅蘇轍文學而用之不疑是又用一安石也轍以文學自負而剛狠好勝則與安石無異不報巖叟居言職五年正諫無隱及拜簽樞宻謝因進曰太后聴政以來納諫從善務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靜願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復進於帝曰陛下今日聖學當深辨邪正正人在朝則朝廷安邪人一進便有不安之象非謂一夫能然葢其類應之者衆上下蔽𫎇不覺養成禍胎爾又曰或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説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深誤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聖人但云君子在內小人在外則泰君子在外小人在內則否小人既進君子必引類而去若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亡之基也兩宮深然之
蘇轍請分別邪正疏 臣竊觀元祐以來朝廷更改弊事屏逐群枉上有忠厚之政下無聚歛之怨天下雖未大治而經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為非者惟姦邪失職居外日夜窺伺便利規求復進不免百端遊説動搖貴近臣愚竊深憂之若陛下不察其實大臣惑其邪説遂使忠邪雜進於朝以示廣大無所不容之意則氷炭同處必至交爭薰蕕共器乆當遺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昔聖人作易內陽外隂內君子外小人則謂之泰內隂外陽內小人外君子則謂之否葢小人不可使在朝廷自古而然矣但當置之於外每加安存無失其所不至憤恨無聊謀害君子則泰卦之本意也昔東晉桓溫之亂諸桓親黨布滿中外及溫死謝安代之為政以三桓分涖三州彼此無怨江左遂安故晉史稱安有經逺無競之美然臣切謂謝安之於桓氏亦用之於外而已未嘗引之於內與之共政也向使安引桓氏而寘諸朝人懷異心各欲自行其志則謝安將不能保其身而況安朝廷乎頃者一二大臣専務含養小人為自便之計既小人內有所主故蔡確邢恕之流敢出妄言以欺愚惑衆及確恕被罪有司懲前之失凡在外臣寮例𫎇摧沮盧秉何正臣皆身為待制而明堂薦於止得選人蒲宗孟曾布所犯明有典法而降㫖褫職惟恐不甚明立痕跡以示異同為朝廷歛怨此二者皆過矣故臣以為小人雖決不可任以腹心至於牧守四方奔走庶事各隨所長無所偏廢寵祿恩賜常使彼此如一無跡可指此朝廷之至計也近者朝廷用鄧溫伯為翰林承㫖而臺諫雜然進言指為邪黨以謂小人必由此彚進臣常論溫伯之為人粗有文萟無他大惡但性本柔弱委曲從人方王珪蔡確用事頥㫖順意及司馬光呂公著當國亦脂韋其間若以其左右附麗無所損益遇流便轉緩急不可保信誠不為過也若謂其懷挾姦詐能首為亂階則甚矣葢臺諫之言溫伯則過至為朝廷逺慮則未為過也故臣願陛下謹守元祐之初政乆而彌堅慎用左右之近臣無雜邪正至於在外臣子以恩義待之使嫌隙無自而生愛戴以忘其死則垂拱無為安意為善愈乆則帝愈無患矣臣不勝區區采博公議而效之左右伏乞宣諭大臣共敦忠義勿謂不預改更之政輒懷異同之心如此而後朝廷安矣
髙太后既崩中外洶洶人懷顧望在位者畏懼莫敢發言翰林學士范祖禹慮小人乘間害政上疏曰陛下方攬庶政延見羣臣此國家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進退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可不畏哉先後有大功於宗社有大徳於生靈九年之間始終如一然羣小怨恨亦不為少必將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為言以事離間不可不察也唯辨折是非深拒邪説有以姦言惑聴者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警羣慝則恬然無事此等既誤先帝又欲悞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破壞耶時蘇軾方具疏將諫及見祖禹奏曰經世之文也遂附名同進而毀已草疏入不報㑹有㫖詔內侍劉瑗等十人復職祖禹又諫曰陛下親政以來未聞訪一賢臣而所召乃先內侍四海必謂陛下私於近習不可弗聴已而祖禹復請對曰熈寧之初王安石呂惠卿造立新法悉變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悞國勲舊之臣屏棄不用忠正之士相繼逺引又用兵開邊結怨外夷天下愁苦百姓流徙頼先帝覺悟罷逐兩人而所引羣小已布滿天下不可復去蔡確連起大獄王韶創取熈和章惇開五溪沈起擾交廣沈括徐禧俞充種諤興造西事兵民死傷者不下二十萬先帝臨朝悼悔謂朝廷不得不任其咎以至呉居厚行鐵冶之法於京東王子京行茶法於福建蹇周輔行鹽法於江西李積陸師閔行茶法市易於西州劉定教保甲於河北民皆愁痛嗟怨比屋思亂頼陛下與先後起而救之天下之民如解倒懸惟是向來所斥逐之人窺伺事變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為是如得至左右必進姦言萬一過聴而復用之臣恐國家自此陵遲不復振矣
呂公著論李定言程顥顧臨不當 向𫎇陛下擢在樞府中謝日不敢縷陳細務輒論及判別忠邪之道嘗謂陛下勵精為治十年不懈大小政事日欲增葺而朝廷之間邪説尚勝大抵小人之害君子必求要切之語以中之使之不能自解方朝廷修改法度之初凡在朝野孰無論議陛下聖度兼包豈嘗記錄而小人賊害指目未已茍昔有異同之論而今不為言者所容則必指以為沮壞法度之人不復可用非陛下加意省察則端人良士類遭排格近日除顧臨開封府推官程顥判武學縉紳聞之皆以為顥昔任御史嘗有所言陛下不以為過而稍用之知朝廷用人不終遺棄𫝊之四方士人無不忻仰然命下數日復因言者而罷去則知臣前所陳者其風猶未殄也公卿士夫嘗於朝廷法令有所可否然其愛君許國之心愈乆而愈明者甚衆其唱和雷同承迎附㑹而姦言汙行卒為陛下所照者葢亦不少然則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也況如顥者陛下早自知之其立身行已素有本末講學論議乆益疏通且其在言路日時有論列皆辭意忠厚不失臣子之體使得復見用於聖世其奮身報國未必在時輩之後兼所除武學差遣亦未為仕宦之要津而小人斷斷必欲為不可者直欲深梗正路廣沮善人其所措意非特一二人而已臣區區所慮者䜛説殄行之徒日以熾盛則守正向公之士愈難自立其於聖政不為無損
呂公著以老懇辭位乃拜司空同平章軍國事詔建第於東府之南啓北扉以便執政㑹議凡三省樞宻院之職皆得總理間日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時葢異禮也國初以來宰相以三公平章軍國事者四人而公著與父夷簡居其二世羨其榮時熈豐用事之臣雖去其黨分布中外起私説以揺時政鴻臚丞常安民貽公著書曰善觀天下之勢猶良醫之視疾方安寧無事之時語人曰其後必將有大憂則衆必駭笑惟識微見幾之士然後能逆知其漸故不憂於可憂而憂之於無足憂者至憂也今日天下之勢可為大憂雖登進忠良而不能搜致海內之英才使皆萃於朝以勝小人恐端人正士未得髙枕而臥也故去小人為不難而勝小人為難陳蕃竇武恊力同心選用名賢天下想望太平然卒死曹節之手遂成黨錮之禍張柬之五王中興唐室以謂慶流萬世及武三思一得志至於竄移淪沒凡此者皆前世已然之禍也今怨憤已積一發其害必大可不為大憂乎公著得書黙然
徽宗時任伯雨初為右正言半嵗之間凡上百八疏大臣畏其多言俾權給事中宻諭以少黙即為真伯雨不聴抗論愈力時曾布欲和調元祐紹聖之人伯雨言人才固不當分黨與然自古未有君子小人雜然並進可以致治者葢君子易進小人難退二者並用終於君子盡去小人獨留唐徳宗坐此致播遷之禍建中乃其紀號不可以不戒既而欲劾布布覺之徙為度支員外郎陳瓘論國是 臣竊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古之聖王以百姓心為心故朝廷之所謂是非者乃天下之是非也是以國是之説其文不載於二典其事不出於三代雖楚荘王之所以問孫叔敖者乃戰國一時之事非堯舜之法也然其言曰夏桀商紂不定國是而以合其取捨者為是不合其取捨者為非則是孫叔敖之意亦不敢以取捨之利而害天下之公是非也若夫取捨簡擇一以私意合我者是異我者非此楚荘王之所不取也豈聖時之所宜哉
寧宗時太學生楊宏中與周端朝張道林仲麟蔣傅徐範六人伏闕上書言近者諫官李沐論罷趙汝愚中外咨憤而李沐以為父老懽呼𫎇蔽天聴一至於此陛下獨不念去嵗之事乎人情驚疑變在朝夕是時假非汝愚出死力定大議雖百李沐罔知攸濟當國家多難汝愚位樞府本兵柄指揮操縱何向不可不以此時為利今上下安妥乃有異意乎章頴李祥楊簡發於中激力辯其非即遭斥逐六館之事拂膺憤怨李沐自知邪正不兩立思欲盡覆正人以便其私必託朋黨以罔陛下之聴臣恐君子小人消長之機於此一判則靖康已然之驗何堪再見於今日邪伏願陛下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簡之非黨灼李沭之囘邪竄沭以謝天下還祥等以收士心疏上詔宏中等罔亂上書煽揺國是悉送五百里外編管宏中道仲麟範皆福州人端朝溫州人傅信州人𫝊乆居太學忠鯁有聞扣閽之事皆其屬藁丁隲請下御史臺體訪小人造作謗議 臣竊聞近有小人多興謗議宻相𫝊報驚動中外之聼或虛稱朝廷升黜臣寮或妄言臺諫官非意彈斥百官或文致姦言以厚誣近臣或造為惡名以玷辱多士如五鬼十物之類易也其實出於被罪流落之人私挾喜怒因遣子弟門人出入朋比互為聲援上則欲惑亂君臣以成疑似之禍下則欲離間同心轉相猜忌以隳乆大之業此其用意不可不察也二聖居上區別善惡進賢退不肖元首股肱夙夜孜孜勵精求治惟恐不及非有穆宗之時八闗十六子之事而姦倖者猶能巧作飛語公然喧播自京師以達四方煽惑流俗為害不細不於此時痛行禁止則恐浸以成俗傷薄風化臣竊憂之伏願陛下特降睿㫖下御史臺體訪其主名付之吏議置於典法以消䜛邪橫逆之黨天下幸甚
朋黨〈三十一則〉
管子法禁篇 聖王既沒受之者衰君人而不能知立君之道以為國本則大臣之贅下而射人心者必多矣君不能審立其法以為下制則百姓之立私理而徑於利者必衆矣昔者聖王之治人也不貴其人愽學也欲其人之和同以聴令也泰誓曰紂有臣億萬人亦有億萬之心武王有臣三千而一心故紂以億萬之心亡武王以一心存故有國之君茍不能同人心一國威齊士義通上之治以為下法則雖有廣地衆民猶不能以為安也君失其道則大臣比權重以相舉於國小臣必循利以相就也故舉國之士以為亡黨行公道以為私惠進則相推於君退則相譽於民各便其身而忘社稷以廣其居聚徒威羣上以蔽君下以索民此皆弱君亂國之道也故國之危也
范𣋌黨錮傳論 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言嗜惡之本同而遷染之塗異也夫刻意則行不肆牽物則其志流是以聖人導民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與節其所偏雖情品萬區質文異數至於陶物振俗其道一也叔末澆訛王道陵闕而猶假仁以効已慿義以濟功舉中於理則強梁褫氣片言違正則廝臺解情葢前哲之遺塵有足求者霸徳既衰狙詐萌起彊者以決勝為雄弱者以計劣受屈至有畫半䇿而綰萬金開一説而錫琛瑞或起徒步而仕執珪解草衣以升卿相士之飾巧馳辯以要能釣利者不期而景從矣自是愛尚相奪與時囘變其風不可留其弊不能反及漢祖仗劒武夫勃興憲令寛賒文禮簡濶緒餘四豪之烈人懷陵上之心輕死重氣怨惠必讐令行私庭權移匹庶任狹之方成其俗矣自武帝以後崇尚儒學懷經挾術所在霧㑹至有石渠分爭之論黨同伐異之説守文之徒盛於時矣至王莽専偽終簒國祚忠義之流恥見纓紼遂乃榮華邱壑甘足枯槁雖中興在運漢徳重開而保身懷方彌相慕襲去就之節重於時矣逮桓靈之間主荒政謬國命委於閹寺士子修與為伍故匹夫抗憤處士橫議遂乃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覈公卿裁量執政婞直之風於斯行矣夫上好則下必甚矯枉故直必過其理然矣若范滂張儉之徒清心忌惡終䧟黨議不其然乎初桓帝為蠡吾侯受學於甘陵周福及即帝位擢福為尚書時同郡河南尹房植有名當朝鄉人為之謡曰天下䂓矩房伯武因師獲印周仲進二家賔客互相機揣遂各樹朋徒漸成尤隙由是甘陵有南北部黨人之議自此始矣後汝南太守宗資任功曹范滂南陽太守成瑨亦委功曹岑晊二郡又為謡曰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陽宗資主畫諾南陽太守岑公孝𢎞農成瑨但坐嘯因此流言轉入太學諸生三萬餘人郭林宗賈偉節為其冠並與李膺陳蕃王暢更相褒重學中語曰天下模楷李元禮不畏強禦陳仲舉天下俊秀王叔茂又渤海公族進階扶風魏齊卿並危言深論不隱豪強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貶議屣履到門時河內張成善説風角推占當赦遂教子殺人李膺為河南尹督促收捕既而逢宥獲免膺愈懷憤疾竟案殺之初成以方伎交通宦官帝亦頗誶其占成弟子牢修因上書誣告膺等養太學㳺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於是天子震怒班下郡國逮捕黨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收執膺等其辭連及陳寔之徒二百餘人或有迯遁不獲皆懸金構募使者四出相望於道明年尚書霍諝城門校尉竇武並表為請帝意稍解乃皆赦歸田裡禁錮終身而黨人之名猶書王府自是正直廢放邪枉熾結海內希風之流遂共相標榜指天下名士為之稱號上曰三君次曰八俊次曰八顧次曰八及次曰八廚猶古之八元八凱也竇武劉淑陳蕃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昱杜宻王暢劉祐魏朗趙典朱㝢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林宗宗慈巴肅夏馥范滂尹勲蔡衍羊陟為八顧顧者言能以徳行引人者也張儉岑晊劉表陳翔孔昱范康檀敷翟超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張邈王考劉儒胡母班秦周蕃嚮王章為八廚廚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又張儉鄉人朱並承望中常侍侯覽意㫖上書言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別相署號共為部黨圖危社稷以儉及檀彬褚鳯張肅薛蘭馮禧魏𤣥徐乾為八俊田林張隱劉表薛郁王訪劉祗宣靖公緒恭為八顧朱楷田槃疎耽薛敦宋布唐龍嬴咨宣褒為八及刻石立墠共為部黨而儉為之魁靈帝詔刋章捕儉等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捕前黨故司空虞放太僕杜宻長樂少府李膺司𨽻校尉朱㝢潁川太守巴肅沛相荀昱河內太守魏朗山陽太守翟超任城相劉儒太尉掾范滂等百餘人皆死獄中餘或先沒不及或亡命獲免自此諸為怨隙者因相䧟害睚眥之忿濫入黨中又州郡承㫖或有未嘗交關亦罹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六七百人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鸞上書大訟黨人言甚方切帝省奏大怒即詔司𨽻益州檻車收鸞送槐里獄掠殺之於是又詔州郡更考黨人門生故吏父子兄弟其在位者免官禁錮爰及五屬光和二年上祿長和海上言禮從祖兄弟別居異財恩義已輕服屬疎末而今黨人錮及五族既乖訓典之文有繆經常之法帝覽而悟之黨錮自從祖以下皆得解釋中平元年黃巾賊起中常侍呂彊言於帝曰黨錮乆積人情多怨若乆不赦宥輕與張角合謀為變滋大悔之無救帝懼其言乃大赦黨人誅徙之家皆歸故郡其後黃巾遂盛朝野崩離綱紀文章蕩然矣凡黨事始自甘陵汝南成於李膺張儉海內塗炭二十餘年諸所蔓衍皆天下善士三君八俊等三十五人其名跡存者並載乎篇
范滂字孟愽汝南征羗人也少厲清節為州里所服舉孝亷光祿四行時冀州饑荒盜賊群起乃以滂為清詔使案察之滂登車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及至州境守令自知臧汚望風解印綬去其有舉奏莫不厭塞衆議遷光祿勳主事時陳蕃為光祿勲滂執公議詣蕃蕃不止之滂懷恨投版棄官而去郭林宗聞而讓蕃曰若范孟愽者豈宜以公禮格之今成其去就之名得無自取不優之議也蕃乃謝焉復為太尉黃瓊所辟後詔三府掾屬舉謡言滂奏刺史二千石權豪之黨二十餘人尚書責滂所劾猥多疑有私故滂對曰臣之所舉自非叨穢姦暴深為民害豈以汚簡札哉間以㑹日廹促故先舉所急其未審者方更參實臣聞農夫去草嘉穀必茂忠臣除姦王道以清若臣言有貳甘受顯戮吏不能詰滂睹時方艱知意不行因投劾去太守宗資先聞其名請署功曹委任政事滂在職嚴整疾惡其有行違孝弟不軌仁義者皆掃跡斥逐不與共朝顯薦異節抽㧞幽陋滂外甥西平李頌公族子孫而為鄉曲所棄中常侍唐衡以頌請資資用為吏滂以非其人寢而不召資遷怒捶書佐朱零零仰曰范滂清裁猶以利刅齒腐朽今日寧受笞死而滂不可違資乃止郡中中人以下莫不歸怨乃指滂之所用以為范黨後牢修誣言鉤黨滂坐繫黃門北寺獄獄吏謂曰凡坐繫皆祭臯陶滂曰臯陶賢者古之直臣知滂無罪將理之於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衆人由此亦止獄吏將加掠考滂以同囚多嬰病乃請先就格遂與同郡袁忠爭受楚毒桓帝使中常侍王甫以次辨詰滂等皆三木囊頭暴於階下餘人在前或對或否滂忠於後越次而進王甫詰曰君為人臣不惟忠國而共造部黨自相裦舉評論朝廷虛搆無端諸所謀結並欲何為皆以情對不得隱飾滂對曰臣聞仲尼之言見善如不及見惡如探湯欲使善善同其清惡惡同其汚謂王政之所願聞不悟更以為黨甫曰卿更相㧞舉迭為唇齒有不合者見則排斥其意如何滂乃慨慷仰天曰古之循善自求多福今之循善身陷大戮身死之日願埋滂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甫愍然為之改容乃得並解桎梏滂後事釋南歸始發京師汝南陽士大夫迎之者數千兩同囚鄉人殷陶黃穆亦免俱歸並衛侍於滂應對賔客滂顧謂陶等曰今子相隨是重吾禍也遂遁還鄉里初滂等繫獄尚書霍諝理之及得免到京師往𠉀諝而不為謝或有讓滂者對曰昔叔向嬰罪祁奚救之未聞羊舌有謝恩之辭祁老有自伐之色竟無所言建寧二年遂大誅黨人詔下急捕滂等督郵呉導至縣抱詔書閉𫝊舍伏牀而泣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愽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黃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壽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辭顧謂其子曰吾欲使汝為惡則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之人莫不流涕時年三十三
許劭字子將汝南平輿人也少峻名節好人倫多所賞識若樊子昭和陽士者並顯名於世故天下言㧞士者咸稱許郭初為郡功曹太守徐璆甚敬之府中聞子將為吏莫不改操飾行同郡袁紹公族豪俠去濮陽令歸車徒甚盛將入郡界乃謝遣賔客曰吾輿服豈可使許子將見遂以單車歸家劭常到潁川多長者之游唯不𠉀陳實又陳蕃䘮妻還𦵏鄉人畢至而劭獨不往或問其故劭曰太丘道廣廣則難周仲舉性峻峻則少通故不造也其多所裁量若此曹操微時常卑辭厚禮求為己目劭鄙其人而不肯對操乃為隙脅劭劭不得已曰君清平之姦賊亂世之英雄操大悅而去劭從祖敬敬子訓訓子相並為三公相以能謟事宦官故身致台司封侯數遣請劭劭惡其薄行終不𠉀之劭邑人李逵壯直有髙氣劭初敬之而後為隙又與從兄靖不睦時議以此少之初劭與靖俱有髙名好共覈論鄉黨人物每月輒更其品題故汝南俗有月旦評焉司空楊彪辟舉方正敦樸皆不就或勸劭仕對曰方今小人道長王室將亂欲避地淮海以全老㓜乃南到廣陵徐州刺史陶謙禮之甚厚劭不自安告其徒曰陶公祖外慕聲名內非真正待吾雖厚其勢必薄不如去之遂復投揚州刺史劉繇於曲阿其後陶謙果捕諸寓士及孫䇿平呉劭與繇南奔豫章而卒時年四十六兄䖍亦知名汝南人稱平輿淵有二龍焉
晉賈充為司空侍中尚書令領兵如故充與侍中任愷皆為武帝所寵任充欲專名勢而忌愷於是朝士各有所附朋黨紛然武帝知之召充愷宴於式乾殿而謂之曰朝廷宜一大臣當和充愷各拜謝既而充愷以武帝已知而不責愈無所憚外相崇重內怨益深充乃薦愷為吏部尚書愷侍覲轉希充因與荀朂馮紞承間共譛愷由是得罪廢於家
賈謐郭彰權勢愈盛賔客盈門謐雖驕奢而好學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陸機機弟雲和郁及榮陽潘岳清河崔基渤海歐陽建蘭陵繆徵京兆杜斌摰虞琅邪諸葛詮𢎞農王粹襄城杜育南陽鄒捷齊國左思沛國劉瓌周恢安平牽秀頴川陳眕髙陽許猛彭城劉訥中山劉輿輿弟琨皆附於謐號曰二十四友崇與岳尤謟事謐每俟謐及廣城君郭槐出皆降車路左望塵而拜唐御史大夫崔隱甫中丞宇文融恐右丞相張説復用數奏毀之各為朋黨明皇惡之制説致仕隱甫免官侍母融出為魏州刺史
憲宗問宰相人言外間朋黨大盛何也李絳對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為朋黨故小人譛君子者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尋之則無跡故也東漢之末凡天下賢人君子宦官皆謂之黨人而禁錮之遂以亡國此皆群小欲害善人之言願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與君子合豈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後謂之非黨邪憲宗嘗語宰相人臣當力為善何乃好立朋黨朕甚惡之裴度對曰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君子小人志趣同者勢必相合君子為徒謂之同徳小人為徒謂之朋黨外雖相似內實懸殊在聖主辨其所為邪正耳
李徳𥙿吉甫之子也以中書舍人李宗閔嘗對䇿譏切其父恨之宗閔又與翰林學士元稹爭進取有隙右補闕楊汝士與禮部侍郎錢徽掌貢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士於徽及牓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焉及第者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壻楊殷士汝士之弟也文昌言於穆宗曰今嵗禮部殊不公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萟以關節得之穆宗以問諸學士稹徳𥙿紳皆曰誠如文昌言穆宗乃命中書舍人王起等覆試詔黜朗等十人貶徽江州刺史宗閔劒州刺史汝士開江令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寤徽曰茍無愧心得䘮一致奈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為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自是徳𥙿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
穆宗既留李紳李逢吉愈忌之紳族子虞頗以文學知名自言不樂仕進隱居華陽川及從父耆為左拾遺虞與耆書求薦誤達於紳紳以書誚之且以語於衆人虞深怨之乃詣逢吉悉以紳平日宻論逢吉之語告之逢吉益怒使虞與補闕張又新及從子仲言等伺求紳短揚之於士大夫間且言紳潛察士大夫有羣居議論者輒指為朋黨白之於上由是士大夫多忌之及敬宗即位逢吉與其黨快紳失勢又恐敬宗復用之日夜謀議思所以害紳者楚州刺史蘇遇謂逢吉之黨曰主上初聴政必開延英以次對官惟此可防其黨以為然亟白逢吉曰事廹矣若俟聴政悔不可追逢吉乃令王守澄言於敬宗曰陛下所為儲貳臣備知之皆逢吉之力也如杜元頴李紳輩皆欲立深王度支員外郎李續之等繼上章言之敬宗時年十六疑未信㑹逢吉亦有奏言紳謀不利於上請加貶謫敬宗猶再三覆問然後從之貶紳為端州司馬逢吉乃帥百官表賀張又新等猶忌紳日上書言貶紳大輕敬宗許為殺之朝臣莫敢言獨翰林侍讀學士韋處厚上疏指述紳為逢吉之黨所䜛人情嘆駭紳𫎇先朝奨用借使有罪猶宜容假以成三年無改之孝況無罪乎於是敬宗稍開寤㑹閲禁中文書有穆宗所封一篋發之得裴度杜元頴李紳疏請立敬宗為太子敬宗乃嗟嘆悉焚人所上譛紳書雖未即召還後有言者不復聴矣
以布衣姜洽為補闕試大理評事陸洿布衣李虞劉堅為拾遺時李逢吉用事所親厚者張又新李仲言李續之李虞劉棲楚姜洽及拾遺張權輿程昔範又有從而附麗之者時人惡逢吉者目之為八關十六子
李宗閔與李徳𥙿有隙及徳𥙿還自西川文宗注意甚厚朝夕且為相宗閔百方沮之不得京兆尹杜悰宗閔黨也嘗詣宗閔見其有憂色曰悰有一䇿可平宿憾恐公不能用宗閔曰何如悰曰徳𥙿有文學而不由科第常用此為慊慊若使之知舉必喜矣宗閔黙然有間曰更思其次悰曰不則用為御史大夫宗閔曰此則可矣悰再三與約乃詣徳𥙿徳𥙿迎揖曰公何為訪此寂寥悰曰靖安相公令悰達意即以大夫之命告之徳𥙿驚喜泣下曰此大門官小子何足以當之寄謝重沓宗閔復與給事中楊虞卿謀之事遂中止
文宗與李徳𥙿論朋黨事徳𥙿對曰方今朝士三分之一為朋黨時給事中楊虞卿與從兄中書舍人汝士弟戶部郎中漢公中書舍人張元夫給事中蕭澣等善交結依附權要上干執政下撓有司為士人求官及科第無不如志文宗聞而惡之故與徳𥙿言首及之徳𥙿因得以排其所不悅者
李宗閔言李徳𥙿制命已行不宜自便復以徳𥙿為鎮海節度使不復兼平章事時徳𥙿宗閔各有朋黨互相擠援文宗患之每嘆曰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司馬光曰夫君子小人之不相容猶氷炭之不可同器而處也故君子得位則斥小人小人得位則排君子此自然之理也然君子進賢退不肖其處心也公其指事也實小人譽其所好毀其所惡其處心也私其指事也誣公且實者謂之正直私且誣者謂之朋黨在人主所以辨之耳是以明主在上度徳而敘位量能而授官有功者賞有罪者刑姦不能惑佞不能移夫如是則朋黨何自而生哉彼昏主則不然明不能燭強不能斷邪正並進毀譽交至取捨不在於己威福潛移於人於是䜛慝得志朋黨之議興矣夫木腐而蠧生醯酸而蜹集故朝廷有朋黨則人君當自咎而不當以咎羣臣也文宗茍患羣臣之朋黨而不察其所毀譽者為實為誣所進退者為賢為不肖其心為公為私其人為君子為小人茍實也賢也公也君子也匪徒用其言又當進之誣也不肖也私也小人也匪徒棄其言又當刑之如是雖使之為朋黨孰敢哉釋是不為乃怨羣臣之難治是猶不種不芸而怨田之蕪也朝中朋黨且不能去況河北賊乎詔以楊承和庇䕶宋申錫韋元素王踐言與李宗閔李徳𥙿中外連結受其賂遺承和可驩州安置元素可象州安置踐言可恩州安置令所在錮送楊虞卿李漢蕭澣為朋黨之首貶虞卿䖍州司戶漢汾州司馬澣遂州司馬尋遣使追賜承和元素踐言死時崔潭峻已卒亦剖棺鞭屍鄭注之入翰林也中書舍人髙元𥙿草制言以醫藥奉君親注銜之奏元祐嘗出郊送李宗閔貶元𥙿閬州刺史時注與李訓所惡朝士皆指目為二李之黨貶逐無虛日班列殆空朝中忷忷文宗亦知之訓注恐為人所揺勸文宗下詔應與徳𥙿宗閔親舊及門生故吏今日以前貶黜之外餘皆不問人情稍安
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文宗文宗臨朝謂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逺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曏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纎人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狥愛憎文宗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因與嗣復互相詆訐以為黨文宗曰與一州無傷遂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
武宗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珏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徳𥙿入朝至京師以徳𥙿同平章事徳𥙿入謝言於武宗曰致理之要在於辨群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辨之甚難臣以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蘿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為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姦邪得乘間而入也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為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如徳宗末年所聴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勑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為宰相有姦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武宗嘉納之
南唐中書令楚公宋齊丘多樹朋黨欲以専固朝權躁進之士爭附之推奨以為國之元老樞宻使陳覺副使李徵古恃齊丘之勢尤驕慢及許文𬓲等敗於紫金山覺與齊丘景達自濠州遁歸國人忷懼唐主嘗嘆曰吾國家一朝至此因泣下㑹司天奏天文有變人主宜避位禳災唐主乃曰禍亂方殷吾欲釋去萬機棲心沖寂誰可以託國者徵古曰宋公造國手也陛下如厭萬機何不舉國授之覺曰陛下深居禁中國事皆委宋公先行後聞臣等時入侍談釋老而已唐主心慍即命中書舍人豫章陳喬草詔行之喬惶恐請見曰陛下一署此詔臣不復得見矣因極言其不可唐主笑曰爾亦知其非邪乃止唐主命知樞宻院殷崇義草詔𭧂齊丘覺徵古罪惡聴齊丘歸九華山舊隱官爵悉如故覺責授國子愽士宣州安置徵古削奪官爵賜自盡黨與皆不問宋仁宗增置諫官以歐陽修等為之蔡襄喜言路開而慮正人難乆立乃上疏言修等三人忠誠剛正必能盡言臣恐邪人不利必造為好名好進彰君過之説以惑天聴願陛下察之毋使有好諫之名而無其實修毎入對帝必延問執政咨所宜行既多所張弛小人翕翕不便修慮善人必不勝數為帝分別言之初范仲淹之貶饒州修及尹洙余靖皆以直仲淹見逐羣邪目之曰黨人於是朋黨之論起修乃進朋黨論以為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皆自然之理也然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蓋小人所好者利祿所貪者財貨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反相賊害雖兄弟親戚不能相保君子則不然所守者道義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節以之修身則同道而相益以之事國則同心而共濟終始如一故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修論事切直人視之如仇帝獨奨其敢言顧侍臣曰如歐陽修者何處得來
滕甫同修起居注帝召問治亂之道對曰治亂之道如黑白東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汨之也帝曰卿知君子小人之黨乎曰君子無黨譬之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柏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聖亦殆帝以為名言乃以翰林學士知開封府甫在帝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肺鬲帝知其誠藎事無巨細人無親疎輒皆問之甫隨事解答不少嫌隱王安石嘗與甫同考試語言不相能深惡甫㑹議新法恐甫言而帝信之因極力排甫出知鄆州
哲宗時程頥在經筵以禮法自持每進講色甚荘繼以諷諫蘇軾謂其不近人情深嫉之每加玩侮於是頥門人右司諫賈易左正言朱光廷等積不能平劾軾試館職䇿問謗訕殿中侍御史呂陶言臺諫當狥至公不可假借事權以報私隙右司諫王覿言軾命辭失輕重其事小不足考若悉考同異深究嫌疑則兩岐遂分使士大夫有朋黨之名大患也太后然之范純仁亦言軾無罪遂置不問㑹帝患瘡疹不出頥詣宰臣問知否且曰上不御殿太后不當獨坐人主有疾而大臣可不知乎翌日宰臣以頥言問疾由是大臣亦多不悅御史中丞胡宗愈左諫議大夫孔文仲給事中顧臨遂連章力詆頥不宜在經筵乃罷頥出管勾西京國子監時呂公著獨當國羣賢咸在朝不能不以類相從遂有洛黨蜀黨朔黨之語洛黨以頥為首而朱光廷賈易為輔蜀黨以蘇軾為首而呂陶等為輔朔黨以劉摰梁燾王巖叟劉安世為首而輔之者尤衆是時熈豐用事之臣退休散地怨入骨髓隂伺間隙而諸賢不悟各為黨比以相訾議惟呂大防秦人戅直無黨范祖禹師司馬光不立黨既而帝聞之以問胡宗愈宗愈對曰君子指小人為姦則小人指君子為黨陛下能擇中立之士而用之則黨禍熄矣因具君子無黨論以進
黃復張商英上官均來之邵等交章論司馬光等變更先朝之法畔道逆理章惇蔡卞請發光公著塚斵棺𭧂屍哲宗問許將將對曰此非盛徳事也乃止於是追奪光公著贈謚仆所立碑奪王巖叟贈官貶呂大防為祕書監摰為光祿卿轍為少府監並分司南京初李清臣兾為相首倡紹述之説以計去蘇轍范純仁亟復青苗免役法及章惇至心甚不悅復與為異惇既貶司馬光等又籍文彥博以下三十人將悉竄嶺表清臣進曰更先帝法度不能無過然皆累朝元老若從惇言必大駭物聴帝乃下詔曰大臣朋黨司馬光以下各以輕重議罰其布告天下餘悉不問議者亦勿復言初朋黨論起帝曰梁燾每起中正之論其開陳排擊盡出公議朕嘗記之又曰蘇頌知君臣之義無輕議也由是頌獲免而燾止謫提舉舒州靈仙觀摰語諸子曰上用章惇吾且得罪若惇顧國事不遷怒百姓但責吾曹死無所恨正慮意在報復法令益峻柰天下何
呂大防樸厚惷直純仁務以愽大開上意忠厚革士風二人同心戮力以相王室太后復盡心委之故元祐之治比隆嘉祐時黨論方起純仁慮之㑹右諫議大夫王覿以胡宗愈進君子無黨論惡之因疏宗愈不可執政太后大怒純仁與文彥博呂公著辯於簾前太后意未解純仁曰朝臣本無黨但善惡邪正各以類分彥博公著皆累朝舊人豈容雷同罔上昔先臣與韓琦富弼同慶厯柄任各舉所知當時飛語指為朋黨三人相繼補外造謗者公相慶曰一網打盡矣此事未逺願陛下戒之因極言前世朋黨之禍並錄歐陽修朋黨論上之然竟出覿知潤州而宗愈居位如故
徽宗時江公望上疏言自先帝有紹述之意輔政非其人以媚於己為同忠於君為異借威柄以快私隙使天下騷然泰陵不得盡繼述之美元祐人才皆出於熈豐培養之餘遭紹聖竄逐之後存者無幾矣神宗與元祐之臣其先非有射鉤斬袪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陛下若立元祐為名必有元豐紹聖為之對有對則爭興爭興則黨復立矣陛下改元詔㫖亦稱思建皇極端好惡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實聞斯言今若渝之柰皇天后土何帝嘗以示範純禮純禮贊之乞褒遷公望以勸來者㑹蔡王府相告有不遜語及於王公望乞勿以無根之言加諸至親遂坐罷
詔元祐並元符末今來責降人除韓忠彥曾任宰相安燾曾任執政王覿豐稷見任侍從官外蘇轍范純禮劉奉世范純粹劉安世賈易呂希純張舜民陳次升韓川呂仲甫張耒歐陽棐呂希哲劉唐老呉安詩黃庭堅黃隱畢仲游常安民劉當時孔平仲徐常王鞏張保原晁補之商倚張庭堅謝良佐韓䟦馬琮陳彥黙李祉陳祐任伯雨陳軒朱光裔蘇嘉鄭俠劉昱魯君貺陳瓘龔夬汪衍余爽湯馘程頥朱光廷張巽張士良曾燾趙約談扆楊偁陳侚張琳裴彥臣凡五十餘人並令三省籍記不得與在京差遣又詔司馬光等二十一人子弟毋得官京師陸佃與曾布比而持論近恕每欲參用元祐人材尤惡奔競嘗曰人才無大相逺當以資厯序進少緩之則士知自重矣又曰今天下之勢如人大病向愈當以藥餌輔養之須其安平茍為輕事改作是使之騎射也㑹御史請更懲元祐餘黨佃言於帝曰不宜窮治乃下詔雲元祐諸臣各已削秩自今無所復問言者亦勿輙言揭之朝堂言者用是論佃名在黨籍不欲窮治正恐自及耳遂罷知亳州卒
時元祐元符末羣賢貶竄死徙者略盡蔡京猶未愜意乃與其客強浚明葉夢得籍宰執司馬光文彥博呂公著呂大防劉摰范純仁韓忠彥王珪梁燾王巖叟王存鄭雍傅堯俞趙瞻韓維孫固范百祿胡宗愈李清臣蘇轍劉奉世范純禮安燾陸佃曾任待制以上官蘇軾范祖禹孔文仲孔武仲朱光廷孫覺鮮于侁賈易鄒浩等餘官程頥秦觀張耒晁補之黃庭堅孔平仲等內臣張士良等武臣王獻可等凡百二十人等其罪狀謂之姦黨請御書刻石於端禮門京等復請下詔籍元符末日食求言章疏及熈寧紹聖之政者付中書定為正上正中正下三等邪上邪中邪下三等於是鍾世美以下四十一人為正等悉加旌擢鄧考甫以下五百餘人為邪等降責有差又詔降責人不得同州居住
蔡京又自書姦黨為大碑頒於郡縣令監司長吏㕔皆刻石有長安石工安民當鐫字辭曰民愚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馬相公者海內稱其正直今謂之姦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之罪民泣曰被役不敢辭乞免鐫安民二字於石末恐得罪後世聞者愧之
蘇軾續歐陽子朋黨論 歐陽子曰小人慾空人之國必進朋黨之説嗚呼國之將亡此其徵與禍莫大於權之移人而君莫危於國之有黨有黨則必爭爭則小人者必勝而權之所歸也君安得不危哉何以言之君子以道事君人主必敬之而疎小人唯予言而莫予違人主必狎之而親疎者易間而親者難暌也而君子者不得志則奉身而退樂道不仕小人者不得志則徼倖復用唯怨之報此其所以必勝也葢嘗論之君子如嘉禾也封植之甚難而去之甚易小人如惡草也不種而生去之復蕃世未有小人不除而治者也然去之為最難斥其一則援之者衆盡其類則衆之致怨也深小者復用而肆威大者得志而竊國善人為之掃地世主為之屏息譬之斷蛇不死刺虎不斃其傷人則愈多矣齊田氏魯季孫是已齊魯之執事莫非田季之黨也厯數君不忘其誅而卒之簡公弒昭哀失國小人之黨其不可除也如此而漢黨錮之獄唐白馬之禍忠義之士斥死無餘君子之黨其易盡也如此使世主知易盡者之可戒而不可除者之可懼則有瘳矣且夫君子者世無若是之多也小人亦無若是之衆也凡才智之士鋭於功名而嗜於進取者隨所用耳孔子曰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未必皆君子也冉有從夫子則為門人之選在季氏則為聚歛之臣唐栁宗元劉禹錫使不陷叔文之黨其髙才絶學亦足以為唐名臣矣昔欒懷子得罪於晉其黨皆出奔樂王鮒謂范宣子曰盍反州綽邢蒯勇士也宣子曰彼欒氏之勇也余何獲焉王鮒曰子為彼欒氏乃子之勇也嗚呼宣子蚤從王鮒之言豈獨獲二子之勇且安有曲沃之變哉愚以為治道去太甚耳茍出其首惡而貸其餘使才者不失富貴不才者無以致憾將為吾用之不暇又何怨之報乎人之所以為盜者衣食不足耳農夫市人焉保其不為盜而衣食既足盜豈有不能返農夫市人也哉故善除盜者開其衣食之門使復其業善除小人者誘以富貴之道使隳其黨以力取威勝者葢未嘗不反為所噬昔曹參之治齊曰慎無擾獄市獄市姦人之所容也知此則亦庶幾於善治矣姦固不可長而亦不可不容也若姦無所容君子豈乆安之道哉牛李之黨徧天下而李徳𥙿以一夫之力欲窮其類而致之必死此其所以不旋踵罹仇人之禍也姦臣復熾忠義益衰以力取威勝者果不可耶愚是以續歐陽子之説而為君子小人之戒
孝宗謂葉衡等曰朝廷用人止論其賢否如何不可有黨如唐之牛李其黨相攻四十年不解皆緣主聴不明所以至此文宗乃言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朕常笑之為人主者但公是公非何緣有黨又曰近來士大夫好倡為清議此語一出切恐相師成風便以趨事赴功者為猥俗以矯激沽譽者為清高駸駸不已如東漢激成黨錮之風深害治體豈可不戒卿等宜書諸紳
光宗時劉光祖入對言近世是非不明則邪正互攻公論不立則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長時之否泰而實為國家之禍福社稷之存亡甚可畏也本朝士大夫學術最為近古初非有強國之術而國勢尊安根本深厚咸平景徳之間道臻皇極治保太和至於慶歴嘉祐盛矣不幸而壞於熙豐之邪説疎棄正士招徠小人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末流大分事故反覆紹聖元符之際羣凶得志絶滅綱常其論既勝其勢既成崇觀而下尚復何言臣始至時聞有譏貶道學之説而實未睹朋黨之分逮臣復來則朋黨已成而忠諫者獲罪矣夫以忠諫為罪其去紹聖幾何陛下即位之初凡所進退率用人言初無好惡之私豈以黨偏為主而一嵗之內逐者紛紛徃徃推忠之言謂為沽名之舉至於潔身以進亦曰憤懣而然欲激怒於至尊必加之以訐訕臣欲熄將來之禍故不憚反覆以陳伏兾聖心豁然永為皇極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別公論由此而明私意由此而熄道學之譏由此而消朋黨之跡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國家之事由此而理則生靈之幸社稷之福也不然相激相勝展轉反覆為禍無窮臣實未知稅駕之所帝下其章讀者至於流涕何澹見之數日恍惚無措是年廷試舉人婺州進士王介䇿亦言今之所謂道學者即世之君子正士也君子正士之名不可逐故設為此名一網去之聖明在上而天下以道學為諱將何以立國哉帝嘉嘆擢為第三由是道學之譏少沮寧宗時太常少卿胡紘上書言比年以來偽學猖獗圖為不𮜿動揺上皇詆誣聖徳幾至大亂頼二三大臣臺諫出死力而排之故元惡隕命羣邪屏跡自御筆存救偏建中之説或者誤認天意急於奉承倡為調停之議取前日偽學之姦黨次第用之以兾幸其他日不相報復徃者建中靖國之事可以為戒陛下何未悟也宜令退伏田裡循省愆咎遂詔偽學之黨宰執權住進擬自是學禁愈急大理司直邵裒然言三十年來偽學顯行塲屋之權盡歸其黨乞詔大臣審察其所學詔偽學之黨勿除在內差遣已而言者又論偽學之禍乞監元祐調停之説杜其根源遂有詔監司帥守薦舉改官並於奏牘前聲説非偽學之人㑹鄉試漕司前期取家狀必令書以不是偽學五字撫州推官柴中行獨申漕司雲自幼習易讀程氏易傳未委是與不是偽學如以為偽不願考校士論壯之
和同〈四則〉
齊侯至自田晏子侍於遄臺子猶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𡙡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爭心故詩曰亦有和羮既戒既平鬷嘏無言時靡有爭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大小短長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髙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君子聴之以平其心心平徳和故詩曰徳音不瑕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聴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張儀欲以魏合於秦韓而攻齊楚惠施欲以魏合於齊楚以按兵人多為張子於王所魏惠子謂王曰小事也謂可者謂不可者平半況大事乎以魏合於秦韓而攻齊楚大事也而王之羣臣皆以為可不知是其可也如是其明耶亡羣臣之智術也如是其同耶是其可也未知是其明也而羣臣之智術也又非皆同也是其有半塞也所謂刼王者失其半者也
漢劉梁辯和同論 夫事有違而得道有順而失義有愛而為害有惡而為美其故何乎葢明智之所得闇偽之所失也是以君子之於事也無適無莫必考之以義焉得由和興失由同起故以可濟否謂之和好惡不殊謂之同春秋傳曰和如𦎟焉酸苦以濟其味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同如水焉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琴瑟之専一誰能聴之是以君子之行周而不比和而不同以救過為正以匡惡為忠昔楚恭王有疾曰不穀不徳失先君之緒覆楚國之師若以宗廟之靈得保首領以沒請為靈若厲大夫許諸及其卒也子囊曰不然夫事君者從其善不從其過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有是寵也而知其過可不謂恭乎此違而得道者也及靈王驕淫尹申亥從王之欲以殯於乾谿殉之二女此順而失義者也鄢陵之役晉楚對戰陽穀獻酒子反以斃此愛而害之者也臧武仲曰孟孫之惡我藥石也季孫之愛我美疢也疢毒滋厚石猶生我此惡而為美也孔子曰智之難也有臧武仲之智而不容於魯國抑有由也作而不順施而不恕矣葢善其知義譏其違道也夫知而違之偽也不知而失之闇也闇與偽焉其患一也故君之行動則思義不為利囘不為義疚進退周旋惟道是務茍失其道則兄弟不阿茍失其義雖仇讐不廢故解狐蒙祁奚之薦二叔被周公之害勃鞮以逆文為成傳瑕以順厲為敗管蘇以憎忤取進申侯以愛從見退考之以義也故曰不在逆順以義為斷不在愛憎以道為貴禮記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考義之謂也
孝宗以周必大為翰林學士幾六年制命溫雅周盡事情為一時詞臣之冠及拜參政帝謂之曰執政於宰相固當和而不同前此宰相議事執政更無語何也必大對曰大臣自應互相可否自秦檜當國執政不敢措一辭後遂以為常然陛下虛心無我人臣乃欲自是乎惟小事不敢有隱則大事何由蔽欺帝深然之
經濟類編卷三十三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四
明 馮琦馮瑗 撰
銓衡類六
官制〈十六則〉
魯昭公時郯子來朝公與之宴昭子問焉曰少皥氏鳥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昔者黃帝氏以雲紀故爲雲師而雲名炎帝氏以火紀故爲火師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紀故爲水師而水名大皥氏以龍紀故爲龍師而龍名我高祖少皥摯之立也鳳鳥適至故紀於鳥爲鳥師而鳥名鳳鳥氏厯正也𤣥鳥氏司分者也伯趙氏司至者也青鳥氏司啓者也丹鳥氏司閉者也祝鳩氏司徒也鴡鳩氏司馬也鳲鳩氏司空也爽鳩氏司冦也鶻鳩氏司事也五鳩鳩民者也五雉爲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爲九農正扈民無淫者也自顓頊以來不能紀遠乃紀於近爲民師而命以民事則不能故也仲尼聞之見於郯子而學之既而告人曰吾聞之天子失官學在四夷猶信
唐貞觀之制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諫官史官隨之有失則匡正美惡必記之諸司皆於正衙奏事御史彈百官服豸冠對仗讀彈文故大臣不得專君而小臣不得爲讒慝及許敬宗李義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於御座前屏左右宻奏監奏御史及待制官逺立以俟其退諫官史官皆隨仗出仗下後事不復預聞武后以法制羣下諫官御史得以風聞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監察得互相彈奏率以險詖相傾覆及宋璟爲相欲復貞觀之政奏行之明皇降制自今事非的須秘宻者皆令對仗奏聞史官自依故事
宋初承唐制三省無專職臺省寺監亦無定員類以他官主判三省長官不預朝政六曹不釐本務給舎不領本職諫議無言責起居不記注司諫正言非特旨供職亦不任諫諍其官人受授之別有官有職有差遣凡仕者以登臺閣升禁從爲顯宦而不以官之遲速爲榮滯以差遣要劇爲貴途而不以階勲爵邑有無爲輕重議者多以正名爲請神宗慨然欲更其制乃置詳定官制局於中書命翰林學士張璪樞宻副承㫖張誠一領之太祖設官分職多襲五代之制凡入仕有貢舉奏䕃攝署流外從軍五等吏部銓惟注擬州縣官幕職神宗自即位欲更制度詔內外官司舉官悉罷又用判吏部蘇頌議凡文武銓注之法悉歸選部分左右曹掌之初中書有堂選百司郡縣有奏舉皆不𨽻於有司王安石以中書總庻務選徒留滯不能精擇言於帝欲罷堂選曾公亮執不可而止至是既罷內外長吏舉官法堂選亦廢
神宗定官制下詔行之凡領空名者一切罷去而易之以階因以寄祿議者又欲罷樞宻院歸兵部神宗曰祖宗不以兵柄歸有司故專命官以統之互相維制何可廢也遂止嘗謂執政曰官制將行欲新舊人兩用指御史大夫曰非司馬光不可王珪蔡確相顧失色珪憂甚不知所出確曰上乆欲收靈武公能任責則相位可保也珪喜謝之因薦俞允帥慶使上平西夏策其意以爲既用兵深入必不召光雖召將不至已而光果不召徽宗時吏部侍郎鄧洵武言神宗稽古建官既正省臺寺監之職而以寄祿階易空名矣今選人七階自商使判官至主簿尉有帶知安州雲夢縣而爲河東幹當公事者有河中府司錄參軍而監楚州鹽塲者有瀛州軍事推官充濮州教授者殽亂紛錯莫甚於此宜造爲新名因而制祿詔悉更之乃改留守節察判官爲承直郎書記支使防團判官爲儒林郎留守節察推官軍監判官爲文林郎防團推官爲從事郎今錄爲通仕郎知令錄爲登仕郎判司簿尉爲將仕郎後改通仕爲從政登仕爲脩職將仕爲廸功
司馬光論階級䟽 臣聞治軍無禮則威嚴不行禮者上下之分是也唐自肅代以降務行姑息之政是以藩鎮䟦扈威侮朝廷士卒驕橫侵逼主帥上陵下替無復綱紀以至五代天下大亂運祚迫蹙生民塗炭祖宗受天景命聖德聰明知天下之亂生於無禮也乃立軍前之制曰一階一級全歸伏事之儀敢有違犯罪至於死於是上至都指揮使下至押官長行等秩相承粲然有敘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敢不從故能東征西伐削平海內爲子孫建乆大之業至今百有餘年天下太平者皆由此道也近嵗以來中外主兵臣僚徃徃不識大體好施小惠以盜虛名軍中有犯階級者務行寛貸是致軍校大率不敢鈐束長行甘言恱色曲加喣嫗以至懦怯兵官亦爲此態遂使行伍之間驕恣悖慢䆮不可制上畏其下尊制於卑所謂下陵上替者無過於此臣聞聖王刑期於無刑今寛貸犯階級之人明活一人之命殊不知軍法不立漸成陵替之風則所繫乃億兆人之命也臣愚欲望陛下特降詔旨申明階級之法戒敇中外主兵臣僚令一遵祖宗之制如敢有輙行寛貸曲収衆心者嚴加罪罰以警其餘庻幾綱紀復振基緒永安
孫何論官制䟽 六卿分職邦家之大柄也故周之㑹府漢之尚書立庻政之根本提百司之綱紀令僕率其屬丞郎分其行二十四司粲焉星拱郎中員外判其曹主事令史承其事四海九州之大若網在綱有吏部焉辨考績而育人材有兵部焉簡車徒而治戎備有戶部焉正版圖而阜財賦有刑部焉謹紀律而誅暴強有禮部焉祀神祗而選賢俊有工部焉繕宮室而修隄防六職舉而天下之事備矣有唐貞觀之風最爲稱首於時封疆甚廣經費尤多亦不聞別分利權持刼使額而軍須取足𤣥宗侈心既萌貪地不已北事奚契丹南征閤羅鳯召發既廣租調不充於是蕭景楊釗始以地官判度支而宇文融爲租調地稅使雖利孔始開禍階將構然版籍根本尚在南宮肅代物力蕭然於是有司之職盡廢而言利之臣攘臂於其間矣征稅多端本於專置使額故德宗之初首降詔書追行古制天下錢穀皆歸文昌咸謂故事復興太平可致而天未悔禍叛亂相仍經費不充使額又建於是裴延齡以利誘君甚於前矣憲穆而下或迫於軍期切於國計用救當時之急率以權宜裁之五代短促曽莫是思國家三聖相承五兵不試太平之業垂統立制在茲辰也所宜三部使額還之六卿或曰祿百辟贍三軍皆是物也臣亦有其說夫鹽鐵者蓋筦𣙜山海之謂也而物非自集須假牢盆戶部者蓋均一征稅之謂也而財非自生須計田賦度支者蓋供億軍國之謂也而粟非自行須資漕運但檢勾專一相㳂置之耳今莫若精擇戶部尚書一人專掌鹽鐵使事俾金部郎中員外分判之又擇本行侍郎二人分掌度支戶部使事各以本曹郎中員外分判之則三使判官雖省猶不省也仍命左右司郎中員外總知帳目分勾稽違或曰事有便宜行之已乆何必改作逺師昔人斯又非通論也但雅俗兼資新舊參列則進無掊刻之慮退有詳練之名職守有常規程既定周官唐式可以復矣茲事非艱在陛下行之與否
李宗諤論兩省與臺司非統攝䟽 臣按通典敘職官以三師三公門下中書兩省爲先而㑹要亦以兩省爲首惟六典準周禮六官以尚書省官居上而兩省亦在御史臺之前此不相統攝一也唐開成三年御史臺奉宣今後遇延英開擬中謝官委臺司前一日依官班具名銜奏其兩省官即令本司前一日奏是兩省得以專逹此不相統攝二也朝㑹圖門下省典儀設版位御史中丞班在丹墀上兩省官後立此不相統攝三也故事文武百官內殿起居失儀左右廵使奏文武班內有官失儀請付外勘當如兩省官失儀即奏雲供奉班內有官失儀請付所司以此言之惟兩省官失儀左右廵使不敢請付外勘當此不相統攝四也又御史臺止奏南衙文武百官班簿門下中書兩省各奏本省班牓子此不相統攝五也文武常參官每遇假告皆經御史臺陳牒惟兩省官自左右正言以上假告直經宰相陳牒遇正衙見辭謝文武常參官皆於朝堂四方館陳狀兩紙惟兩省官止陳狀一紙既不與百官敘班亦無臺參之禮此不相統攝六也文武常參官位次並在朝堂惟兩省官在中書門內每遇殿起居及大朝㑹讌集並設次在御史中丞之上蓋地望親近在憲司之右此不相統攝七也五代開延英奏事先宰相次兩省次御史中丞次三司使次京尹又常朝敘班御史中丞羣官先入次東宮保傅次兩省官次左右僕射及朝退僕射先出兩省官次東宮保傅次御史丞羣官夫以後入先出爲重不相統攝八也伏以中書門下兩省自正言以上皆天子侍從之官立朝敘班不與外司爲比故在正衙則與宰相重行而立通衢則與中丞分路而行常參則師𫝊入於兩省之前朝㑹則臺官次於兩省之後地望特峻職業有殊官局之間不相統攝御史臺每牒本省並不平空所以本省移報亦如其儀而文仲止慿吏人之言遂有聞奏且無典章爲據伏惟臺憲之職所宜糾察奸邪辨明寃枉廷臣有不法之事得以彈奏下民有無告之人得以申理而於文牒之內爭平空與不平空其事瑣細烏足助於風威哉
僕射議 按僕射秦官其名則㣲其職甚細東漢以後雖委任漸重職司㑹府而非百寮師長之職也又按丞相亦秦官秦氏每羣臣上表皆云丞相臣某爲首漢之宗臣蕭何爲丞相漢儀丞相進天子御座爲起在輿爲下有疾法駕至第問得戮二千石申屠嘉欲斬內史晁錯是也霍光受顧託之重當伊周之地廢昌邑王上表太后丞相臣敞爲首大司馬大將軍臣光次之其尊崇如此中間常置左右丞相亦嘗改爲相國亦爲大司徒大抵漢之丞相是爲三公於天下無所不統後漢亦以三公爲宰相則司徒本西漢丞相也其後或爲丞相或爲相國或爲大丞相雖互爲之名其實一也曹公司馬師昭趙王倫王敦王導劉義宣齊高帝梁武帝爾朱榮侯景陳武帝齊獻武隋文帝皆爲之厯代多非尋常人臣之職亦多爲贈官然自𥘿以降實居百寮之長令尚書令統領衆務提舉綱目僕射貳之誠爲崇重且非統國政宰天下之任宜侍中中書令如直以尊崇則太師不然上公太尉始可師長命百寮也龍朔中天寳初嘗改侍中中書令爲左右相逺協伊尹仲虺爲左右相周公召公相成王爲左右之義斯誠允當或謂尚書令僕射則錄尚書之職是官之師長按前代錄尚書霍光張安世王鳯趙喜牟融鄧彪張禹李固王導禇彥回齊明帝之徒或是丞相或是三公或是大將軍大司馬兼之皆秉朝政猶古宰百官緫已實宰輔也其時則自有令僕令僕射雖嘗改為丞相名同而職異品秩又未崇極上有三師三公尚書令七人豈得比前代丞相受任也其襲舊名無實者若今刺史皆云使持節按前代使持節得戮二千石其王公已下封國皆南面臣人分茅建社其開府儀同三司則禮數班秩皆如三公置府辟吏令並豈有其實乎此例甚衆不能遍舉安有僕射因改丞相之名都無丞相之實而為百僚師長也又與丞郎絶禮若不隔品致敬則諸司長官與隔品寮屬其可絶禮乎斯不然矣
宋承唐制三師三公不常置宰相不專任三省長官尚書門下並列於外又別置中書禁中是為政事堂與樞密對掌大政天下財賦內庭諸司中外筦庫悉𨽻三司中書省但掌冊文覆奏考帳門下省主乘輿八寶朝㑹板位流外考較諸司附奏挾名而已臺省寺監官無定員無專職悉皆出入分涖庶務故三省六曹二十四司類以他官主判雖有正官非別敕不治本司事事之所寄十亡二三故中書令侍中尚書令不預朝政侍郎給事不領省職諫議無言責起居不記注中書常闕舍人門下罕除常侍司諫正言非特旨供職亦不任諫諍至於僕射尚書丞郎員外居其官不知其職者十常八九其官人受授之別則有官有職有差遣官以寓祿秩敘位著職以待文學之選而別為差遣以治內外之事其次又有階有勲有爵故仕人以登臺閣升禁從為顯宦而不以官之遲速為榮滯以差遣要劇為貴途而不以階勳爵邑有無為輕重時人語曰寧登瀛不為卿寧抱槧不為監虛名不足以砥礪天下若此
畢仲游官制議 國家承五季之後典章制度號令文采雖未純於三代蓋皆有三代之意而髣髴焉至於慎刑罰息兵革寛仁盡下愛養元元得天下之心則有與三代比者獨官名自宰相而下至百職執事循五季之舊而不知改天子臨朝太息於上而公卿大夫咨嗟悼嘆發憤於下者不知㡬十年矣及神宗皇帝同人心決大策以階寄祿而脩復漢唐二省之制宜其歡呼鼓舞以慶朝廷之盛德而行之五年公卿大夫猶有不懌於官制者豈未改之前嘗厭五代之無法既改之後復雲漢唐之非是則官名之所失如何而可蓋國朝雖循三省之舊而二十四司之名皆第之以待百官當選者在省之官及假他官以制之如兵部爲樞宻吏部爲銓審庫部金部爲三司水部爲都水刑部爲大理名𨽻尚書而事在他局者不可以爲後世法則先帝之改制無可議者而改制之中有非漢唐之舊而未合於今日之務舊平章事遷中書令國朝以來未有遷至中書令者而令儀同三司一階兼昔日宰相累遷之官舊禮部尚書遷戶部工部遷刑部刑部遷兵部而今銀青光祿大夫一階兼昔日尚書累遷之官舊禮部侍郎遷戶部戶部遷吏部工部侍郎遷刑部刑部遷兵部而今正議大夫一階兼昔日侍郎累遷之官卿寺亦然昔之官品難於進今之階秩易爲高而又降七品爲八品降五品爲六品降三品爲四品至其不可用也則議請減䕃反以舊品爲定而章服之令徒降五爲六降三爲四以遷就新品之失而不知義理之所在則所謂非漢唐之舊而不合今日之務者可驗於此然猶未有害也舊尚書省不總天下之政而中書門下合而爲一則其治速今尚書省總天下之政而中書門下析而爲二則其治緩此理之固然者至所謂畫黃錄符牒關刺由上而下復由下而上近者浹旬逺者累月有夜半停印待報而其務乃比於竹茹木屑之細或者補衣貨食未得其決而事乆失於期㑹則非惟不合今日之務而良有害公卿大夫所以不懌於官制者以此亦在上之人損益之而已矣蓋隋唐二十有九而今寄祿階二十有五如益其階所與舊日之官品相對無併三遷兩遷而爲一階則階正矣還舊日之品秩凡議請減䕃服章之名必合三五七九之數無易前古之常以就新品之失則品正矣事大而變則由寺監而上臺省或由臺省而下寺監事速而小者則許之專決或專逹而不爲次第上下之道乆則事正矣階正則朝廷尊名器重品正則義理安民志定事正則三省無滯務而逺近之人皆不失於期㑹脩此三者而官制立矣豈以漢唐之官名不當復而五代之季爲可循也
蔡京率意自用欲更置官名以繼元豐之政乃首更開封守臣為尹牧由是府分六曹縣分六案內侍省職悉倣機廷之號脩六尚局建三衛郎遂詔太師太傅太保古三公之官今爲三師古無此稱合依三代為三公為真相之任司徒司空周六卿之官太尉秦主兵之任皆非三公並宜罷仍立三孤為次相之任更侍中為左輔中書令為右弼尚書左僕射為太宰兼門下侍郎右僕射爲少宰兼中書侍郎罷尚書令及文武勲官而以太尉冠武階然是時員既濫冗名且紊雜甚者走馬承受升擁使華黃冠道流亦濫朝品元豐之制至此大壞蒙古自特穆津已來諸事草創設官甚簡以㫁事官為至重之任位三公上丞相謂之大筆且齊掌兵柄則左右萬戶而已後稍倣金制置行省及元帥宣撫等官呼必賚既立大新製作遂命劉秉忠許衡酌古今之宜定內外官制其總政務者曰中書省秉兵柄者曰樞宻院司黜陟者曰御史臺其次內則有寺監院司衛府外則有行省行臺宣慰廉訪其牧民則有路府州縣官有常職位有常員食有常祿其長則𫎇古人為之而漢人南人貳焉於是一代之制始備元世祖詔中書省銓定省院臺部官屬自中書令左右丞相而下各有定品仍諭安童曰中書省朕當親擇其餘諸司並從中書裁減安童曰比聞聖意欲倚近侍為耳目如臣所行非法從其舉奏今近臣乃伺隙援引非類曰某居某官某居某職以所署奏目付中書施行銓選之法自有定製其尤無事例者臣嘗廢格不行慮其黨有短臣者世祖曰卿言良是後若此者其勿行之
省臣言內降㫖與官者八百八十餘人已除三百未除者猶五百餘請自今越奏者乞勿與又外任官多𢃄相銜非制御史臺臣亦言御史亷訪司官宜從本臺公選不當從諸臣所請降內㫖用之成帝曰若此者卿等皆當執勿與未幾省臣復言比有應入常調者或未入仕及已嘗廢黜者亦復請自內降已嘗奉詔禁革之後所降內㫖復有百餘臣等竊謂中書政務他人輒得干請如此責效實難自今銓選錢榖之事不由中書議者不得奏聞從之
汰冗
漢光武詔 夫張官置吏所以爲民也今百姓遭難戶口耗少而縣官吏職所置尚繁其令司𨽻州牧各實所部省減吏員縣國不足置長吏者並之於是並省四百餘縣吏職減損十置其一
晉武帝詔問朝臣以政之損益司徒左長史傅咸上書以爲公私不足由設官太多舊都督有四今並監軍乃盈於十禹分九州今之刺史幾向一倍戶口比漢十分之一而置郡縣更多虛立軍府動有百數而無益宿衛五等諸侯坐置官屬諸所廩給皆出百姓此其所以困乏者也當今之急在於並官息役上下務農而已時又議省州郡縣半吏以赴農功中書監荀朂以爲省吏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事省事不如清心昔蕭曹相漢載其清靜民以寧壹所謂清心也抑浮說簡文案略細苛宥小失有好變常以徼利者必行其誅所謂省事也以九寺併尚書蘭臺付三府所謂省官也若直作大例凡天下之吏皆減其半恐文武衆官郡國職業劇易不同不可以一槩施之若有曠闕皆須更復或激而滋繁亦不可不重也
唐德宗時大省州縣官員収其祿以給戰士張延賞之謀也時新除官千五百人而當減者千餘人怨嗟盈路李泌請復所減州縣官德宗曰置吏以爲人也今戶口減於承平之時三分之二而吏員更増可乎對曰戶口雖減而事多於承平且十倍吏得無増乎且所減皆有職事而冗官不減此所以爲未當也至德以來置額外官敵正官三分之一若聴使計日得資然後停加兩選授同類正員官如此則不惟不怨兼使之喜矣又請諸王未出閤者不除府官上皆從之詔先所減官並宜復故
李吉甫奏自漢至隋十有三代設官之多無如國家者天寳以後中原宿兵見在可計者八十餘萬其餘爲商賈僧道不服田畆者什有五六是常以三分勞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輩也今內外官以稅錢給俸者不下萬員天下三百餘縣或以一縣之地而爲州一鄉之民而爲縣者甚衆請敇有司詳定廢置吏員可省者省之州縣可併者併之入仕之塗可減者減之吉甫又言國家舊章依品制俸官一品月俸錢三十緡職田祿米不過千斛艱難以來増置使額厚給俸錢大厯中權臣月俸至九千緡州無大小刺史皆千緡常袞爲相始立限約李泌又量其閑劇隨事増加時謂通濟理難減削然猶有名存職廢或額去俸存閑劇之間厚薄頓異請敕有司詳考俸料雜給量定以聞於是命給事中段平仲等同詳定
李德𥙿嘗謂省事不如省官省官不如省吏能簡冗官誠治本也奏罷郡縣吏凡二千員衣冠去者皆怨杜佑省官議 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周建六官各有徒屬雖上文去質吏衆事繁然而條流不紊職非重設秦氏立制多因時宜漢初沿襲後漸増廣光武建武六年廢罷四百餘縣吏職十置其一魏太和時分命使臣省州縣吏正始中又併合郡縣晉太元省七百餘員隋開皇廢郡五百國家貞觀初省內官六百餘員詳設官之本爲理衆庻所以古者計人置吏故周官鄉遂稍縣畿約人定員吏無虛設自漢魏晉隋暨於聖唐皆因戰爭流離征繕艱勞即省吏職存諸方策晉荀朂桓溫俱有此議息人救𡚁何莫由斯昔臯繇作士師正五刑今刑部尚書大理卿是二臯陶也垂作共工利器用今工部尚書將作監是二垂也契作司徒敷五教今司徒戶部尚書是二契也伯夷秩宗典邦禮今禮部尚書禮儀使是二伯夷也伯益作虞掌山澤今虞部郎中都水使者是二伯益也伯冏作太僕掌車馬今太僕卿駕部郎中尚輦奉御閑廏使者是四伯冏也古者天子有六軍漢家前後左右將軍四人今則十二衛神策等八軍凡有將軍六十人也厯代増益以至於是舊名不廢新職日加名繁職重不可遍舉所以後周依古周建六官蓋由於此今略徴外官別駕本因漢置隨刺史廵察若今觀察使之有副使也叅軍後漢末置叅諸府軍事若今節度判官也官名職務遷易不同空存虛稱皆無事實又司田頃景龍三年嘗置無何以煩冗卻停併入司戶殊爲折衷誠宜斟酌繁省詳考損益欲求致理必也正名神龍中官紀隳紊有司務廣集選人競收名稱其時無闕注授於是奏署員外官者二千餘人自爾遂爲恆制當開元天寳之中四方無虞百姓全實大凡編戶九百餘萬吏員雖衆經用雖繁人力有餘帑藏豐溢縱或枉費不足爲憂今兵革未寧黎庶凋瘵數年前天下簿帳到省百三十餘萬戶自聖上御極分命使臣按比收歛土戶與客戸共計三百餘萬比天寳中纔三分之一就中浮寄仍五分有二出租賦者減耗若此食租賦者豈可仍舊如一州無三數千戸置五十六員官十羊九牧疲吏煩衆顧茲大𡚁實思革之議者多雲尚有跋扈未庭併省官吏之後恐被罷者仕進無路別有依託且糜爵祿兼示隄防此乃常情之説慮非救時之論有才者即令薦用不才者何患奔亡而況各有姻戚顧戀家産後漢建武六年減縣省官公孫述隗囂未滅魏太和正始中則吳蜀鼎立晉大元六年吳國尚在隋開皇三年陳氏割據皆招羅俊乂志相吞滅此時猶不慮有失賢資敵務以救𡚁爲謀今田恱之徒並是庸瑣繁刑暴賦惟恤軍戎衣冠士人遇如奴虜豈比公孫述諸葛亮之在巴蜀孫權陳霸先之有江南固無范睢業秦賈季強狄之慮斯㫁可知矣今若以人情因習既乆不能更改制度併省內官但且權停省外官別駕司馬及叅軍州縣額內官約人戶減縣尉其被罷者但有德行才器委州府長史捜擇論薦固亦不遺器能如或渝濫先坐舉主誰敢㒺冐以䧟刑章其有不被舉論但全舊名任叅嘗調自當脩進更俟甄收暫罷嵗時何負此輩如柱國後魏末置當時宿德勲盛業崇皆主重兵寵貴第一周隋以後授受至多暨乎國家迴作勲級唯得三千頃地耳又開府儀同三司及光祿大夫亦是官名還爲人多迴作階級隨時立制遇𡚁變通不必因循重復改作待戎車息駕百姓稍寧欲増庶官則復舊制
尚書省官議 昔堯試舜於大麓領錄天下事似其任也周之司㑹又其職焉秦時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發書故謂之尚書尚猶主也漢承秦置及武帝遊宴後庭始用宦者主中書以司馬遷爲之中間遂罷其官以爲中書之職至成帝建始四年罷中書省又置尚書五人一人爲僕射四人分爲四曹通掌圖書秘記章奏之事及封奏宣示內外而已其任猶輕至後漢則爲優重出納王命敷奏萬機蓋政令之所由宣選舉之所由定罪賞之所由正斯乃文昌天府衆務淵藪內外所折衷逺近所稟仰故李固雲陛下之有尚書猶天之有北鬥鬥爲天喉舌尚書爲陛下喉舌斗斟酌元氣運平四時尚書出納王命賦政四海令及左丞總領紀綱無所不統僕射及右丞分掌廩祿錢穀漢初尚書雖有曹名不以爲號及靈帝以侍中梁鵠爲選部尚書於是始見曹名總謂之曰尚書臺亦謂之中臺大事八座連名而有不合得建異議二漢皆屬少府魏置中書省有監令遂掌機衡之任而尚書之權漸減矣晉以後所掌略同八座承郎初拜並集都省交禮遷職又解交本漢制也至於晉宋唯八座解交承郎不復解交也宋曰尚書寺居建禮門內亦曰尚書省亦謂之內臺每八座以下入侍門生隨入者各有差不得雜以人士凡尚書官大罪則免小罪遣出百日乏代人聴還本職其令及二僕射出行分道之制與中丞同令僕各給威儀十八人自晉以後八座及郎中多有不奏事梁天監元年詔曰自禮闈陵替厯茲永乆郎署備員無取職事糠粃文案員尚虛閑空有趨墀之名了無握蘭之實曹郎可依昔奏探自是始奏事矣又詔尚書中有疑事先於朝堂叅議然後啓聞舊尚書官不以爲贈唯朱異卒特贈右僕射武帝寵之故也自魏晉重中書之官居喉舌之任則尚書之職稍以踈逺至梁陳舉國機要悉在中書獻納之任又歸門下而尚書但聴命受事而已後魏天興元年置八部大夫於皇城四方四維靣置一人以擬八座謂之八國各有屬官分尚書三十六曹及諸外置令大夫主之四年又復尚書三十六曹天賜元年復罷尚書三十六曹別置武歸脩勤二職分主省務至神䴥元年始置僕射左右丞及諸曹尚書十餘人各居別寺北齊尚書亦有錄令僕射總理六尚書謂之都省亦謂之北省後濟北王以太子監國立大都督府與尚書省別理衆事仍開府置佐後周無尚書隋及大唐皆有其制略同凡尚書省事無不總龍朔二年改尚書省爲臺咸亨初復舊光宅元年改爲文昌臺垂拱元年又改爲都臺咸通初復舊長夀三年又改爲中臺神功初復爲尚書省都臺居中左右分司都堂之東有吏部戶部禮部三行每行四司左司統之都堂之西有兵部刑部工部三行每行四司右司統之凡二十四司分曹共理天下之事盡矣宋蔡襄去冗䇿 治天下者如治家凡民之家隨其富貧視其族屬幾何一嵗之費幾何賓客之資公上之須復用幾何度其家之所入然後量力而出之如是乃可以爲家計也不如是其家無以自給樞府不知財用日月添兵而財用有無不知也三司使守藏吏也嵗了一嵗便爲辦事不幸有邊境之急必取於民譬之家計是不度所入不量所出國不富實陛下未得高枕而優游臣故謂兵爲大其次又有官冗今且以轉官一事言之太祖太宗朝仕官者或有功勞或有民譽則拔任其人人莫不勸然以孤逺守常之人湮沉不遷者有之眞宗設三年磨勘之法然後孤逺守常之人與夫權要圖進之士無異也日月既乆漸以成俗雖有長材異能出衆人者有小過累未可遷也但能飲食言語於人無忤者數月必遷此三年一遷之法今爲大弊也祖宗時卿監郎中無十數人觀今班簿姓名可見也天下州軍三百餘處合入知州軍凡軍幾何人局少員多每至除待闕須一二年通判知縣之類率皆如此眞宗時選人磨勘有遷京官者有不遷者仁宗時但無過咎無不轉官官冗如此可不思變更之術哉去冗百端此二者最大願陛下熟思之漸求消冗之說
元阿哈瑪特奏立江西𣙜茶運司及諸路轉運鹽使司宣課提舉司宣課司官吏多至五百餘人至是崔斌言江南官冗杭州地大民衆阿哈瑪特溺於私愛以任其不肖子瑪蘇庫且阿哈瑪特先自陳免其子弟之任今乃身為平章而子若侄或為參政或為尚書或領將作監㑹同館一門悉處要津有虧公道元主命罷黜之然終不以為阿哈瑪特罪既而淮西宣慰使昂吉爾入朝亦以官冗為言於是詔江西省併入福建罷𣙜茶營田司歸本道宣慰司罷漕運司歸行省
守官〈九則〉
晉人來治杞田季孫將以成與之謝息爲孟孫守不可曰人有言曰雖有挈缾之知守不假器禮也夫子從君而守臣䘮邑雖吾子亦有猜焉季孫曰君之在楚於晉罪也又不聴晉魯罪重矣晉師必至吾無以待之不如與之閒晉而取諸杞吾與子桃成反誰敢有之是得二成也魯無憂而孟孫益邑子何病焉辭以無山與之萊柞乃遷於桃晉人爲𣏌取成
齊侯田於沛招虞人以弓不進公使執之辭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見皮冠故不敢進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韙之
韓非二柄篇 人主將欲禁姦則審合刑名者言不異事也爲人臣者陳事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罰故羣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則罰非罰小功也罰功不當名也羣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罰非不說於大功也以爲不當名也害甚於有大功故罰昔者韓昭侯醉而寢典冠者見君之寒也故加衣於君之上覺寢而說問左右曰誰加衣者左右對曰典冠君因兼罪典衣與典冠其罪典衣以爲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爲越其職也非不惡寒也以爲侵官之害甚於寒故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陳言而不當越官則死不當則罪守業其官所言者貞也則羣臣不得朋黨相爲矣
呂覽不茍篇 秦繆公見戎由余說而欲留之由余不肯繆公以告蹇叔蹇叔曰君以告內史廖內史廖對曰戎人不逹於五音與五味君不若遺之繆公以女樂二八人與良宰遺之戎王喜迷惑大亂飲酒晝夜不休由余驟諫而不聴因怒而歸繆公也蹇叔非不能爲內史廖之所爲也其義不行也繆公能令人臣時立其正義故雪殽之恥而西至河雍也秦繆公相百里奚晉使叔虎齊使東郭蹇如秦公孫枝請見之公曰請見客子之事歟對曰非也相國使子乎對曰不也公曰然則子事非子之事也秦國僻陋戎夷事服其任人事其事猶懼爲諸侯笑今子爲非子之事退將論而罪公孫枝出自敷於百里氏百里奚請之公曰此所聞於相國歟枝無罪奚請有罪奚請焉百里奚歸辭公孫枝公孫枝徙自敷於街百里奚令吏行其罪定分官此古人之所以爲法也今繆公鄉之矣其霸西戎豈不宜哉
處方篇 凡爲治必先定分君臣父子夫婦君臣父子夫婦六者當位則下不踰節而上不茍爲矣少不悍辟而長不簡慢矣金木異任水火殊事隂陽不同其爲民利一也故異所以安同也同所以危異也同異之分貴賤之別長少之義此先王之所慎而治亂之紀也今夫射者儀毫而失牆畫者儀髪而易貌言審本也本不審雖堯舜不能以治故凡亂也者必始乎近而後及逺必始乎本而後及末治亦然故百里奚處乎虞而虞亡處乎秦而秦霸向摯處乎商而商滅處乎周而周王百里奚之處乎虞智非愚也向摯之處乎商典非惡也無其本也其處於秦也智非加益也其處於周也典非加善也有其本也其本也者定分之謂也齊令章子將而與韓魏攻荊荊令唐篾將而拒之軍相當六月而不戰齊令周最趣章子急戰其辭甚刻章子對周最曰殺之免之殘其家王能得此於臣不可以戰而戰可以戰而不戰王不能得此於臣與荊人夾泚水而軍章子令人視水可絶者荊人射之水不可得近有芻水旁者告齊候者曰水淺深易知荊人所盛守盡其淺者也所簡守皆其深者也候者載芻者與見章子章子甚喜因練卒以夜奄荊人之所盛守果殺唐篾章子可謂知將分矣韓昭釐侯出弋靷偏緩昭釐侯居車上謂其僕靷不偏緩乎其僕曰然至舍昭釐侯射鳥其右攝其一靷適之昭釐侯已射駕而歸上車選間曰鄉者靷偏緩今適何也其右從後對曰今者臣適之昭釐侯至詰車令各避舍故擅爲妄意之道雖當賢王不由也今有人於此擅矯行則免國家利輕重則若衡石爲方圜則若規矩此則工矣巧矣而不足法法也者衆之所同也賢不肖之所以其力也謀出乎不可用事出乎不可同此爲先王之所舍也
秦姚興從朝門游於文武苑及昏而還將自平朔門入前驅既至城門校尉王滿聰被甲持杖閉門拒之曰今已昏闇奸良不辨有死而已門不可開興乃回從朝門而入旦而召滿聰進位二等
唐張說引崔沔爲中書侍郎故事承宣制皆出宰相侍郎署位而已崔沔曰設官分職上下相維各申所見事乃無失侍郎令之貳也豈得拱黙而已由是事多異同說因是出之
宋神宗時有詔舍人院無得申請改除文字王安石爭之曰審如是則舍人不得復行其職而一聴大臣所爲今大臣之弱者不敢爲陛下守法而強者則挾上㫖以造令諫官御史無敢逆其意者臣實懼焉語皆侵執政執政不恱㑹以母䘮遂去職
司馬光論張方平不協物望難居政府神宗不從命徙光翰林知通進銀臺司呂公著封還除目曰光以舉職賜罷是爲有言責者不得盡其言也詔以告直付閤門公著又言制命不由門下則封駁之職因臣而廢願正臣罪乞解銀臺司不報未㡬方平以父䘮亦罷方平慷慨有氣節平居未嘗以言狥物以色假人所至有政績然乏公輔之望
勤職業〈二則附〉
東晉陶侃爲荊州刺史荊州士女相慶侃性聰敏恭勤終日歛膝危坐軍府衆事檢攝無遺未嘗少閑常語人曰大禹聖人乃惜寸隂至於衆人當惜分隂豈可但逸遊荒醉生無益於時死無聞於後是自棄也諸參佐或以談戲廢事者命取其酒器蒱博之具悉投之於江將吏則加鞭撲曰樗蒱者牧豬奴戲耳老莊浮華非先王之法言不益實用君子當正其威儀何有頭跣足自謂宏達邪有奉饋者必問其所由若力作所致雖㣲必喜慰賜參倍若非理得之則切厲訶辱還其所饋嘗出遊見人持一把未熟稲侃問用此何為人云行道所見聊取之耳侃大怒曰汝既不佃而戲賊人稻執而鞭之是以百姓勤於農作家給人足嘗造船其木屑竹頭侃皆令籍而掌之人咸不解所以後正㑹積雪始晴聴事前餘雪猶濕乃以木屑布地及桓溫伐蜀又以侃所貯竹頭作丁裝船其綜理㣲宻皆此類也
唐主委蕭瑀以庶政事無大小莫不闗掌瑀亦孜孜盡力繩違舉過人皆憚而畏之瑀終不自理嘗有敇不時宣行唐主責之瑀對曰大業之世內史宣敕或前後相違有司不知所之今王業經始事繫安危故臣每受一敕必勘審使與前敕不違始敢宣行稽緩之愆實由於此唐主曰卿用心如此吾復何憂
吏治〈十四則〉
周鬻熊撰吏篇 君子不與人謀之則已矣若與人謀之則非道無由也故君子之謀能必用道而不能必見受能必忠而不能必入能必信而不能必見信君子非人者不出之於辭而施之於行故非非者行是惡惡者行善而道諭矣 民者賢不肖之杖也賢不肖皆具焉故賢人得焉不肖人休焉杖能側焉忠信飾焉民者積愚也雖愚明主撰吏焉必使民興焉士民與之明上舉之士民苦之明上去之故王者取吏不忘必使民唱然後和民者吏之程也察吏於民然後隨政曰民者至卑也而使之取吏焉必取所愛故十人愛之則十人之吏也百人愛之則百人之吏也千人愛之則千人之吏也萬人愛之則萬人之吏也故萬人之吏撰卿相矣卿相者諸侯之丞也故封侯之上秩出焉卿相者侯之本也韓非儲說 搖木者一一攝其葉則勞而不徧左右拊其本而葉徧揺矣臨淵而揺木鳥驚而高魚恐而下善張網者引其綱若一一攝萬目而後得則是勞而難引其綱而魚已囊矣故吏者民之本綱也故聖人治吏不治民 人主者守法責成以立功者也聞有吏雖亂而有獨善之民不聞有亂民而有獨治之吏故明主治吏不治民說在搖木之本與引網之綱故失火之嗇夫不可不論也救火者吏操壺走火則一人之用也操鞭使人則役萬夫故所遇術者如造父之遇駕馬牽馬推車則不能進代御執轡持筴則馬咸騖矣是以說在椎鍜平夷榜檠矯直不然敗在淖齒用齊戮閔王李兊用趙餓主父也
魏何曽上明帝疏 臣聞爲國者以清靜爲基而百姓以良吏爲本今海內虛耗事役衆多誠宜恤養黎元恱以使人郡守之權雖輕猶専任千里比之於古則列國之君也上當奉宣朝恩以致惠和下當興利而除其害得其人則可安非其人則爲患故漢宣稱曰百姓所以安其田裡而無歎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此誠可謂知政之本也方今國家大舉新有發調軍師逺征上下劬勞夫百姓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愚惑之人能厭目前之小勤而忘爲亂之大禍是以郡守益不可不得其人才雖難備猶宜粗有威恩爲百姓所信憚者臣聞諸郡守有年老或疾病皆委政丞掾不恤庻事或體性疏怠不以政理爲意在官積年恵澤不加於人然於考課之限罪亦不至黜免故得經延嵗月而無斥罷之期臣愚以爲可宻詔主者使隱核叅訪郡守其有老病不隱親人物及宰牧少恩好脩人事煩撓百姓者皆可徴還爲更選代
晉武帝詔 郡國守相三載一廵行屬縣必以春此古者所以述職宣風展義也見長吏觀風俗協禮律考度量存問耆老親見百年錄囚徒理寃枉詳察政刑得失知百姓所患苦無有逺近便若朕親臨之敦喻五敎勸務農功勉勵學者思勤正典無爲百家庸末致逺必泥士庻有好學篤道孝弟忠信清白異行者舉而進之有不孝敬於父母不長悌於族黨悖禮棄常不率法令者糾而罪之田疇闢生業脩禮教設禁令行則長吏之能也人窮匱農事荒姦盜起刑獄煩下陵上替禮義不興斯長吏之否也若長吏在官公廉慮不及私正色直節不飾名譽者及身行貪穢謟瀆求容公節不立而私門日富者並謹察之揚清激濁舉善彈違此朕所以垂拱總綱責成於良二千石也於戲戒哉
應詹爲江州刺史將行上疏 夫欲用天下之智力者莫若使天下信之也商鞅移木豈禮也哉有由而然自經荒𡚁綱紀頽陵清直之風既澆糟粃之俗猶在誠宜濯以滄浪之流漉以吞舟之網則幽顯明別於變時雍矣𢎞濟茲務在乎官人今南北雜錯屬託者無保負之累而輕舉所知此博採所以未精職理所以多闕今凡有所用宜隨其能不爾與舉主同乎褒貶則人有慎舉之恭官無廢職之吝昔冀缺有功胥臣𮐃先茅之賞子玉敗軍子文受蔿賈之責古既有之今亦宜然漢朝使刺史行部乘𫝊奏事猶恐不足以辨彰幽明𢎞宣政道故復有繡衣直指今之艱𡚁過於徃昔宜分遣黃散若中書郎等循行天下觀採得失舉善彈違㫁截茍且則人不敢爲非矣漢宣帝時二千石有居職脩明者則入爲公卿其不稱職免官者皆還爲平人懲勸必行故厯世長乆中間以來遷不足競免不足懼或有進而失意退而得分蒞官雖美當以素論降替在職實劣直以舊望登敘校游談爲多少不以實事爲先後以此責成臣未見其兆也今宜峻左降舊制可二千石免官三年乃得敘用長史六年戶口折半道里倍之此法必明使天下知官難得而易失必人慎其職朝無惰官矣都督可課佃二十頃州十頃郡五頃縣三頃皆取文武吏醫卜不得撓亂百姓三臺九府中外諸軍有可減損皆令附農市息末技道無遊人不過一熟豐穰可必然後重居職之俸使祿足以代耕頃大事之後遐邇皆想宏略而寂然未副宜早振綱領肅起羣望
穆帝時衆官漸多而遷徙每速王彪之上議 爲政之道以得賢爲急非謂雍容廊廟標的而已固將涖任賛時職思其憂也得賢之道在於涖任涖任之道在於能乆乆於其道天下化成是以三載考績三考黜陟不収一切之功不採速成之譽故勲格辰極道融四海風流遐邈聲冠百代凡庸之族衆賢能之才寡才寡於世而官多於朝焉得不賢鄙共貫清濁同官官衆則闕多闕多則遷速前後去來更相代補非爲故然理固然耳所以職事未脩朝風未澄者也職事之脩在於省官朝風之澄在於並職官省則選清而得乆職並則吏簡而俗靜選清則勝人乆於其事事乆則中才猶足有成今內外百官較而計之固應有並省者矣六卿之任太常望雅而職重然其所司義高務約宗正所統蓋尠可以並太常宿衛之重三衛任之其次驍騎左軍各有所領無兵軍校皆應罷廢四軍皆罷則左軍之名不宜獨立宜改游撃以對驍騎內官自侍中以下舊員皆四中興之初二人而已二人對直或有不周愚謂三人於事則無闕也凡餘諸官無綜事實者可令大官隨才位所帖而領之若未能頓廢自可因缺而省之委之以職分責之以有成能否因考績而著清濁隨黜陟而彰庶官之選差清蒞職之日差乆無奉祿之虛廢簡吏寺之煩役矣永和末多疾疫舊制朝臣家有時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雖無病百日不得入宮至是百官多列家疾不入彪之又言疫疾之年家無不染若以之不復入宮則直侍頓闕王者宮省空矣朝廷從之
袁琇薦陳頵於元帝遷鎮東行叅軍典法兵二曹陳頵與王導書曰中華所以傾弊四海所以土崩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後實事浮競驅馳互相貢薦言重者先顯言輕者後敘遂相波扇乃至凌遲加有莊老之俗傾惑朝廷養望者爲𢎞雅政事者爲俗人王職不恤法物墜䘮夫欲制逺先由近始故出其言善千里應之今宜改張明賞信罰拔卓茂於宻縣顯朱邑於桐鄉然後大業可舉中興可冀耳建興初製版補錄事叅軍參伍掾屬多設解故以避事任頵議諸僚屬乘昔西臺養望餘𡚁小心恭肅更以爲俗偃蹇倨慢以爲優雅至今朝士縱誕臨事遊行漸𡚁不革以至傾國故百尋之屋突直而焚燎千里之隄蟻垤而穿敗古人防小以全大慎㣲以杜萌自今臨使稱疾須催乃行者皆免官
豫章太守范𡩋欲遣十五議曹下屬城採求風政並吏假還訊問官長得失徐邈與𡩋書 知足下遣十五議曹各之一縣又吏假歸白所聞見誠是足下留意百姓故廣其視聴吾謂勸導以實不以文十五議曹欲何所敷宣邪庶事辭訟足下聴㫁允塞則物理足矣上有理務之心則下之求理者至矣日昃省覽庶事無滯則吏慎其負而人聴不惑豈須邑至里詣飾其游聲哉非徒不足致益乃是蠶魚之所資又不可縱小吏爲耳目也豈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君子之心誰毀誰譽如有所譽必由厯試如有所毀必以著明託社之鼠政之甚害自古以來欲爲左右耳目者無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君子道消善人輿屍前史所書可爲深鑒足下選綱紀必得國士足以攝諸曹諸曹皆是良吏則足以掌文按又擇公方之人以爲監司則清濁能否與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居宗何取於耳目哉昔明德馬後未嘗顧與左右言可謂逺識況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申紹上慕容暐論守宰疏 臣聞漢宣有言與朕共治天下者其唯良二千石乎是以特重此選必妙盡英才莫不㧞自貢士厯資內外用能仁感猛獸惠致羣祥今者守宰或擢自匹夫兵將之間或因寵戚藉緣時㑹非但無聞於州閭亦不經於朝廷又無考績黜陟幽明貪惰爲惡無刑戮之懼清勤奉法無爵賞之勸百姓窮𡚁侵賕無已兵士逋逃乃相招爲賊盜風頽化替莫相糾攝且吏多則政煩由來常患今之見戶不過漢一大郡而備置百官加之新立軍號兼重有過徃時虛假名位廢棄農業公私驅擾人無聊生宜並官省職務勸農業秦吳二虜僻僣一時尚能任道捐情肅諧偽部況大燕累聖重光君臨四海而可美政或虧取陵奸冦哉鄰之有善衆之所望我之不脩彼之願也秦吳狡猾地居形勝非唯守境而已乃有吞噬之心中州豐實戶兼二冦弓馬之勁秦晉所憚雲騎風馳國之常也而比赴敵後機兵不速濟者何也皆由賦法靡恆役之非道郡縣守宰每於差調之際無不舍越殷彊首先貧弱行留俱窘資善無所人懐嗟怨遂致奔亡進闕供國之饒退離蠶農之要兵豈在多貴於用命宜嚴制軍科務先饒復習兵教戰使偏伍有常從戎之外足營私業父兄有陟岵之觀子弟懷孔邇之顧雖赴水火何所不從節儉約費先王格謨去華敦樸哲後恆憲故周公戒成王以嗇財為本漢文以皁幃變俗孝景官人弗過千餘魏武寵賜不盈十萬薄葬不墳儉以率下所以割肌膚之惠全百姓之力謹案後宮四千有餘僮侍廝養通兼十倍日費之重價盈萬金綺縠羅紈嵗増常調戎器弗營奢玩是務今帑藏虛竭軍士無襜褕之賚宰相侯王迭以侈麗相尚風靡之化積習成俗臥薪之諭未足甚焉宜罷浮華非要之役峻明婚姻䘮葬之條禁絶奢靡浮煩之事出傾宮之女均商農之賦公卿以下以四海為家信賞必罰綱維肅舉則溫猛之首可懸之白旗秦吳二主可以禮之歸命豈唯不復侵冦而已哉
虞預陳時政所失疏 軍冦以來賦役繁數兼値年荒百姓失業是輕繇薄斂寛刑省役之時也自頃長吏輕多去來送故迎新交錯道路受迎者惟恐船馬之不多見送者惟恨吏卒之常少窮奢極費謂之忠義省煩從簡呼為薄俗轉相倣效流而不反雖有常防莫肯遵脩加以王塗未夷所在停滯送者經年永失播植一夫不耕十夫無食況轉百數所妨不訾愚謂宜勒屬縣若今尉先去官者人船吏侍皆具條例到當依法減省使公私允當又今統務多端動加重製毎有特急輙立督郵計今直兼三十餘人人船吏侍皆當出官益不堪命宜復減損嚴為之防庾琛善之即皆施行
唐太宗時馬周上疏言百姓所以治安唯在刺史縣令茍選用得人則陛下可以端拱無為今朝廷唯重內官而輕州縣之選刺史多用武人或京官不稱職始補外任邉逺之處用人更輕所以百姓未安殆由於此疏奏太宗稱善乆之謂侍臣曰刺史朕當自選縣令宜詔京官五品已上各舉一人
𤣥宗時𮧯玢奏郎官多不舉職請沙汰改授它官玢尋出為刺史宰相奏擬冀州敇改小州姚崇奏言臺郎寛怠及不稱職玢請沙汰乃是奉公臺郎甫爾改官玢即貶黜於外議者皆謂郎官謗傷臣恐後來左右丞指以為戒則省事何從而舉矣乃除冀州刺史
宋劉摯論監司疏 臣自待罪風憲屢曽以天下監司為言乞澄汰選擇誠以朝廷政令使監司得其人則推行布宣可以諭上指而究惠澤茍非其人則所謂徒善而已終於民不得被其利夫上之所好下必有甚朝廷以名實為事行總覈之政而下乃為刻急淺迫之行朝廷以教化為意行寛厚之政而下乃為舒緩茍簡之事皆習俗懐利迎意而作故所為近似而非上之意本然也今雖因革之政有殊而觀望之俗故在但所迎之意有不同耳其為患一也昨差役之法初行監司已有迎合爭先不量可否不校利害一槩定差騷動一路者朝廷察其意固已黜之矣持此以觀人情大約類此且天下之事散在諸路總制於監司其大者治財賦察官吏平獄訟考疾苦茍使者皆務為和緩寛縱茍於安靜則事之委靡不振世之受敝不勝言也向來黜責數人者皆以其非法掊斂意在市進虐民甚者亦非欲使之漫然不省其職廢所宜治之事謂之寛厚也昧者不逹故矯枉或過其正臣謂此俗不可滋長須要大為之禁伏乞聖慈詔執事申立監司考績之制以常賦之登耗郡縣之勤惰刑獄之當否民俗之休戚為之殿最每嵗終以詔誅賞仍自今嵗始焉庶㡬有所隱括裁製之使循良者不入於弛肅給者不入於薄然後上副聖明制治用中之意夫察時之寛猛緩急觀俗之過與不及而張弛其政正今日事也
蘇軾専任使䇿 夫吏之與民猶工人之與器易器而操之其始莫不齟齬而不相得是故雖有長才異能之士朝夕而去則不如庸人之乆且便也自漢至今言吏治者皆推孝文之時以為任人不可以倉卒而責其成功又其三嵗一遷吏不為長逺之計則其所施設一切出於茍簡此天下之士爭以為言而臣知其未可以卒行也夫天下之吏惟其病多而未有以處也是以擾擾在此如使五六年或七八年而後遷則將有十年不得調者矣朝廷方將減任子清冗官則其行之當有所待而臣以為當今之𡚁有甚不可者夫京兆府天下之所觀望而化王政之所由始也四方之衝兩河之交舟車商賈之所聚金珠錦繡之所積故其民不知有耕稼織絍之勞富貴之所移貨利之所故其民不知有恭儉廉退之風以書數為終身之能以府史賤吏為鄉黨之榮故其民不知有儒學講習之賢夫是以獄訟繁滋而姦不可止為治者益以茍且而不暇及於教化四方觀之使風俗日以薄惡未始不由此也今夫為京兆者戴星而出見燭而入案牘笞箠交乎其前拱手而待命者足相躡乎其庭持詞而求訴者肩相摩乎其門憧憧焉不知其為誰一訊而去得罪者不知其得罪之由而無罪者亦不知其無罪之實如此則刑之不服赦之不悛獄訟之繁未有已也夫大司農者天下之所以贏虛外計之所從受命也其財賦之出入簿書之交錯縱橫變化足以為姦而不可推究上之人不能盡知而付之吏吏分職乎其中者以數十百人其耳目足以及吾之所不及是以能者不過麤舉其大綱而不能者惟吏之聴賄賂交乎其門四方之有求者聚乎其家天下之大弊無過此二者臣竊以為今省府之重其擇人宜精其任人宜乆凡今之𡚁皆不精不乆之故何則天下之賢者不可以多得而賢者之中求其治繁者又不可以人人而能也幸而有一人焉又不乆而去夫世之君子茍有志於天下而欲為長逺之計者則其效不可以朝夕見其始若迂濶而其終必將有所可觀今期月不報政則朝廷以為是無能為者不待其成而去之而其翕然見稱於人者又以為有功而擢為兩府然則是為省府者能與不能皆不得乆也夫以省府之繁終嵗不得休息朝廷既以汲汲而去之而其人亦莫不汲汲而求去夫胥吏者皆老於其局長子孫於其中以汲汲求去之人而御長子孫之吏此其相視如客主之勢宜其姦𡚁不可得而去也省府之位不為卑矣茍有能者而老於此不為不用也古之用人者知其乆勞於位則時有以賜予勸奬之以厲其心不聞其驟遷以奪其成效今天下之吏縱未能一㮣乆而不遷至於省府亦不可以倉卒而去吏知其乆居而不去也則其欺詐固已少衰矣而其人亦得深思熟慮周旋於其間不過十年將必有卓然可觀者也
經濟類編卷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五
明 馮琦馮瑗 撰
財賦類一
理財〈一四十二則〉
漢司馬遷平凖書 漢興接秦之弊丈夫從軍旅老弱轉糧饟作業劇而財匱自天子不能具鈞駟而將相或乘牛車齊民無藏蓋於是為秦錢重難用更令民鑄錢一黃金一斤約法省禁而不軌逐利之民蓄積餘業以稽市物物踴騰糶米至石萬錢馬一疋則百金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孝惠高后時為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為吏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而山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於封君湯沐邑皆各為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漕轉山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十萬石至孝文時莢錢益多輕乃更鑄四銖錢其文為半兩令民縱得自鑄錢故吳諸侯也以即山鑄錢富埓天子其後卒以畔逆鄧通大夫也以鑄錢財過王者故吳鄧氏錢布天下而鑄錢之禁生焉匈奴數侵盜北邊屯戍者多邊粟不足給食當食者於是募民能輸及轉粟於邊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長孝景時上郡以西旱亦復脩賣爵令而賤其價以招民及徒復作得輸粟縣官以除罪益造苑馬以廣用而宮室列觀輿馬益增修矣至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京師之錢累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衆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羣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㑹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恥辱焉當是之時網䟽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併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輿服僣於上無限度物盛而衰固其變也自是之後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間蕭然煩費矣唐𫎇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餘里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彭吳賈滅朝鮮置滄海之郡則燕齊之間靡然發動及王恢設謀馬邑匈奴絶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滋行者齎居者送中外騷擾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財賂衰耗而不贍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遲亷恥相冒武力進用法嚴令具興利之臣自此始也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畨及車騎將軍衛青取匈奴河南地築朔方當是時漢通西南夷道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擔饋糧率十餘鐘致一石散幣於卭僰以集之數歲道不通蠻夷因以數攻更發兵誅之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縣官而內受錢於都內東至滄海之郡人徒之費擬於南夷又興十萬餘人築衛朔方轉漕甚遼逺自山東咸被其勞費數十百巨萬府庫益虛乃募民能入奴婢得以終身復為郎增秩及入羊為郎始於此其後四年而漢遣大將將六將軍軍十餘萬擊右賢王獲首領萬五千級明年大將軍將六將軍仍再出擊畨得首領萬九千級捕斬渠魁之士受賜黃金二十餘萬斤敵數萬人皆得厚賞衣食仰給縣官而漢軍之士馬死者十餘萬兵甲之財轉漕之費不與焉於是大農陳藏錢經耗賦稅既竭猶不足以奉戰士有司言天子曰朕聞五帝之教不相復而治禹湯之法不同道而王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北邊未安朕甚悼之日者大將軍攻匈奴斬首領萬九千級留蹛無所食議令民得買爵及贖禁固免減罪請置賞官命曰武功爵級十七萬凡直三十餘萬金諸買武功爵官首者試補吏先除千夫如五大夫其有罪又減二等爵得至樂卿以顯軍功軍功多用越等大者封侯卿大夫小者郎吏吏道雜而多端則官職耗廢自公孫𢎞以春秋之義繩臣下取漢相張湯用峻文決理為廷尉於是見知之法生而廢格沮誹窮治之獄用矣其明年淮南衡山江都王謀反跡見而公卿尋端治之竟其黨與而坐死者數萬人長吏益慘急而法令明察當是之時招尊方正賢良文學之士或至公卿大夫公孫𢎞以漢相布被食不重味為天下先然無益於俗稍騖於功利矣其明年驃騎仍再出擊邊獲首四萬其秋渾邪王率數萬之衆來降於是漢發車二萬乘迎之既至受賞賜及有功之士是歲費凡百餘巨萬初先是往十餘歲河決觀梁楚之地固已數困而縁河之郡隄塞河輒決壞費不可勝計其後番係欲省砥柱之漕穿汾河渠以為溉田作者數萬人鄭當時為渭漕渠囬逺鑿直渠自長安至華隂作者數萬人朔方亦穿渠作者數萬人各歴二三朞功未就費亦各巨萬十數天子為伐敵盛養馬馬之來食長安者數萬匹卒牽掌者關中不足乃調旁近郡而胡降者皆衣食縣官縣官不給天子乃損膳解乘輿駟出御府禁藏以贍之其明年山東被水菑民多饑乏於是天子遣使者虛郡國倉廥以振貧民猶不足又募豪富人相貸假尚不能相救乃徙貧民於闗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餘萬口衣食皆仰給縣官數歲假予産業使者分部䕶之冠蓋相望其費以億計不可勝數於是縣官大空而富商大賈或蹛財役貧轉轂百數廢居居邑封君皆低首仰給冶鑄煮鹽財或累萬金而不佐國家之急黎民重困於是天子與公卿議更錢造幣以贍用而摧浮淫併兼之徒是時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銀錫自孝文更造四銖錢至是歲四十餘年從建元以來用少縣官往往即多銅山而鑄錢民亦間盜鑄錢不可勝數錢益多而輕物益少而貴有司言曰古者皮幣諸侯以聘享金有三等黃金為上白金為中赤金為下今半兩錢法重四銖而姦或盜摩錢裏取鎔錢益輕薄而物貴則逺方用幣煩費不省乃以白鹿皮方尺緣以藻繢為皮幣直四十萬王侯宗室朝覲聘享必以皮幣薦璧然後得行又造銀錫為白金以為天用莫如龍地用莫如馬人用莫如龜故白金三品其一曰重八兩圜之其文龍名曰白選直三千二曰重差小方之其文馬直五百三曰復小撱之其文龜直三百令縣官銷半兩錢更鑄三銖錢文如其重盜鑄諸金錢罪皆死而吏民之盜鑄白金者不可勝數於是以東郭咸陽孔僅為大農丞領鹽鐵事桑𢎞羊以計筭用事侍中咸陽齊之大煑鹽孔僅南陽大冶皆致生累千金故鄭當時進言之𢎞羊雒陽賈人子以心計年十三侍中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法既益嚴吏多廢免兵革數動民多買復及五大夫徵發之士益鮮於是除千夫五大夫為吏不欲者出馬故吏皆通適令伐棘上林作昆明池其明年大將軍驃騎大出擊胡得首虜八九萬級賞賜五十萬金漢軍馬死者十餘萬匹轉漕車甲之費不與焉是時財匱戰士頗不得祿矣有司言三銖錢輕易姦詐乃更請諸郡國鑄五銖錢周郭其下令不可磨取鎔焉大農上鹽鐵丞孔僅咸陽言山海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府陛下不私以屬大農佐賦願募民自給費因官器作煑鹽官與牢盆浮食竒民欲擅管山海之貨以致富羨役利細民其沮事之議不可勝聽敢私鑄鐵器煑鹽者𮡧左趾沒入其器物郡不出鐵者置小鐵官便屬在所縣使孔僅東郭咸陽乘傳舉行天下鹽鐵作官府除故鹽鐵家富者為吏吏道益雜不選而多賈人矣商賈以幣之變多積貨逐利於是公卿言郡國頗被菑害貧民無産業者募徙廣饒之地陛下損膳省用出禁錢以振元元寛貸賦而民不齊出於南畝商賈滋衆貧者蓄積無有皆仰縣官異時筭軺車賈人緡錢皆有差請筭如故諸賈人末作貰貸買居邑稽諸物及商以取利者雖無市籍各以其物自占率緡錢二千而一筭諸作有租及鑄率緡錢四千一筭非吏比者三老北邊騎士軺車以一筭商賈人軺車二筭船五丈以上一筭匿不自占占不悉戍邊一歲沒入緡錢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賈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屬皆無得籍名田以便農敢犯令沒入田僮天子乃思卜式之言召拜式為中郎爵左庶長賜田十頃布告天下使明知之初卜式者河南人也以田畜為事親死式有少弟弟壯式脫身出分獨取畜羊百餘田宅財物盡予弟式入山牧十餘歲羊致千餘頭買田宅而其弟盡破其業式輒復分予弟者數矣是時漢方數使將擊匈奴卜式上書願輸家之半縣官助邊天子使使問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牧不習仕宦不願也使問曰家豈有寃欲言事乎式曰臣生與人無分爭式邑人貧者貸之不善者教順之所居人皆從式式何故見寃於人無所欲言也使者曰茍如此子何欲而然式曰天子誅匈奴愚以為賢者宜死節於邊有財者宜輸委如此而匈奴可滅也使者具其言入以聞天子以語丞相𢎞𢎞曰此非人情不軌之臣不可以為化而亂法願陛下勿許於是上乆不報式數歲乃罷式式歸復田牧歲餘㑹軍數出渾邪王等降縣官費衆倉府空其明年貧民大徙皆仰給縣官無以盡贍卜式持錢二十萬予河南守以給徙民河南上富人助貧人者籍天子見卜式名識之曰是固前而欲輸其家半助邊乃賜式外繇四百人式又盡復予縣官是時富豪皆爭匿財唯式尤欲輸之助費天子於是以式終長者故尊顯以風百姓初式不願為郎上曰吾有羊上林中欲令子牧之式乃拜為郎市衣屩而牧羊歲餘羊肥息上過見其羊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猶是也以時起居惡者輒斥去毋令敗羣上以式為竒拜為緱氏令試之緱氏便之遷為成臯令將漕最上以為式朴忠拜為齊王大傅而孔僅之使天下鑄作器三年中拜為大農列於九卿而桑𢎞羊為大農丞筦諸㑹計事稍稍置均輸以通貨物矣始令吏得入穀補官郎至六百石自造白金五銖錢後五歲赦吏民之坐盜鑄金錢死者數十萬人其不發覺相殺者不可勝計赦自出者百餘萬人然不能半自出天下大抵無慮皆鑄金錢矣犯者衆吏不能盡誅取於是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分曹循行郡國舉兼併之徒守相為吏者而御史大夫張湯方隆貴用事減宣杜周等為中丞義縱尹齊王溫舒等用慘急刻深為九卿而直指夏蘭之屬始出矣而大農顔異誅初異為濟南亭長以廉直稍遷至九卿上與張湯既造白鹿皮幣問異異曰今王侯朝賀以蒼璧直數千而其皮薦反四十萬本末不相稱天子不說張湯又與異有郤及人有告異以它議事下張湯治異異與客語客語初令下有不便者異不應微反脣湯奏異當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自是之後有腹誹之法以此而公卿大夫多諂䛕取容矣天子既下緡錢令而尊卜式百姓終莫分財佐縣官於是楊可告緡錢縱矣郡國多姦鑄錢錢多輕而公卿請令京師鑄鐘官赤側一當五賦官用非赤側不得行白金稍賤民不寶用縣官以令禁之無益歲餘白金終廢不行是歲也張湯死而民不思其後二歲赤側錢賤民巧法用之不便又廢於是悉禁郡國無鑄錢專令上林三官鑄錢既多而令天下非三官錢不得行諸郡國所前鑄錢皆廢銷之輸其銅三官而民之鑄錢益少計其費不能相當唯真工大姦乃盜為之卜式相齊而楊可告緡徧天下中家以上大抵皆遇告杜周治之獄少反者乃分遣御史廷尉正監分曹往即治郡國緡錢得民財物以億計奴婢以千萬數田大縣數百頃小縣百餘頃宅亦如之於是商賈中家以上大率破民偷甘食好衣不事畜藏之産業而縣官有鹽鐵緡錢之故用益饒矣益廣關置左右輔初大農筦鹽鐵官布多置水衡欲以主鹽鐵及楊可告緡錢上林財物衆乃令水衡主上林上林既充滿益廣是時越欲與漢用船戰逐乃大脩昆明池列觀環之治樓船髙十餘丈旗幟加其上甚壯於是天子感之乃作栢梁臺髙數十丈宮室之脩由此日麗乃分緡錢諸官而水衡少府大農太僕各置農官往往即郡縣比沒入田田之其沒入奴婢分諸苑養狗馬禽獸及與諸官諸官益新置多徙奴婢衆而下河漕度四百萬石及官自糴乃足所忠言世家子弟富人或鬬雞走狗馬弋獵博戲亂齊民乃徵諸犯令相引數千人命曰株送徒入財者得補郎郎選衰矣是時山東被河菑及歲不登數年人或相食方一二千里天子憐之詔曰江南火耕水耨令饑民得流就食江淮間欲留之處遣使冠蓋相屬於道䕶之下巴蜀粟以賑之其明年天子始巡郡國東渡河河東守不意行至不辦自殺行西踰隴隴西守以行往卒天子從官不得食隴西守自殺於是上北出蕭關從數萬騎獵新秦中以勒邊兵而歸新秦中或千里無亭徼於是誅北地太守以下而令民得畜牧邊縣官假馬毋三歲而歸及息什一以除告緡用充仞新秦中既得寶鼎立后土太一祠公卿議封禪事而天下郡國皆豫治道橋繕故宮及當馳道縣縣治官儲設供具而望以待幸其明年南越反西羌侵邊為桀於是天子為山東不贍赦天下因南方樓船卒二十餘萬人擊南越數萬人發三河以西騎擊西羌又數萬人渡河築令居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中國繕道餽糧逺者三千近者千餘里皆仰給大農邊兵不足乃發武庫工官兵器以贍之車騎馬乏絶縣官錢少買馬難得乃著令令封君以下至三百石以上吏以差出牝馬天下亭亭有畜牸馬歲課息齊相卜式上書曰臣聞主憂臣辱南越反臣願父子與齊習船者徃死之天子下詔曰卜式雖躬耕牧不以為利有餘輒助縣官之用今天下不幸有急而式願奮父子死之雖未戰可謂義形於內賜爵關內侯金六十斤田十頃布告天下天下莫應列侯以百數皆莫求從軍擊羌越至酎少府省金而列侯坐酎金失侯者百餘人乃拜式為御史大夫式既在位見郡國多不便縣官作鹽鐵鐵器苦惡賈貴或彊令民賣買之而船有筭商者少物貴乃因孔僅言船筭事上由是不恱卜式漢連兵三歲誅羌滅南越番禺以西至蜀南者置初郡十七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徃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徃誅之間歲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為以訾給毋乏而已不敢言擅賦法矣其明年元封元年卜式貶秩為太子太傅而桑𢎞羊為治粟都尉領大農盡代僅筦天下鹽鐵𢎞羊以諸官各自市相與爭物故騰躍而天下賦輸或不償其僦費乃請置大農部丞數十人分部主郡國各往往縣置均輸鹽鐵官令逺方各以其物貴時商賈所轉販者為賦而相灌輸置平凖於京師都受天下委輸召工官治車諸器皆仰給大農大農之諸官盡籠天下之貨物貴即賣之賤則買之如此富商大賈無所牟大利則反夲而萬物不得騰踴故抑天下物名曰平凖天子以為然許之於是天子北至朔方東到太山巡海上並北邊以歸所過賞賜用帛百餘萬匹錢金以巨萬計皆取足大農𢎞羊又請令吏得入粟補官及罪人贖罪令民能入粟甘泉各有差以復終身不告緡他郡國各輸急處而諸農各致粟山東漕益歲六百萬石一歲之中太倉甘泉倉滿邊餘穀諸物均輸帛五百萬匹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於是𢎞羊賜爵左庶長黃金再百斤焉是歲小旱上令官求雨卜式言曰縣官當食租衣稅而已今𢎞羊令吏坐市列肆販物求利烹𢎞羊天乃雨 太史公曰農工商交易之路通而龜貝金錢刀布之幣興焉所從來久逺自髙辛氏之前尚矣靡得而記雲故書道唐虞之際詩述殷周之世安寧則長庠序先本絀末以禮義防於利事變多故而亦反是是以物盛則衰時極而轉一質一文終始之變也禹貢九州各因其土地所宜人民所多少而納職焉湯武承幣易變使民不倦各兢兢所以為治而稍陵遲衰㣲齊桓公用管仲之謀通輕重之權徼山海之業以朝諸侯用區區之齊顯成覇名魏用李克盡地力為彊君自是之後天下爭於戰國貴詐力而賤仁義先富有而後推讓故庶人之富者或累巨萬而貧者或不厭糟糠有國彊者或並羣小以臣諸侯而弱國或絶祀而滅世以至於秦卒並海內虞夏之幣金為三品或黃或白或赤或錢或布或刀或龜貝及至秦中一國之幣為三等黃金以鎰名為上幣銅錢識曰半兩重如其文為下幣而珠玉龜貝銀錫之屬為器飾寶藏不為幣然各隨時而輕重無常於是外攘夷狄內興功業海內之士力耕不足糧饟女子紡績不足衣服古者嘗竭天下之資財以奉其上猶自以為不足也無異故云事勢之流相激使然曷足怪焉
桓寛罷鹽鐵議 詔有司問郡國所舉賢良文學民所疾苦文學對曰竊聞治人之道防淫佚之原廣道德之端抑末利而開仁義毋示以利然後教化可興而風俗可移也今郡國有鹽鐵酒𣙜均輸與民爭利散敦厚之樸成貪鄙之化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趨末者衆願悉罷之御史大夫桑𢎞羊難以為此國家大業所以制四夷安邊足用之本罷之不便文學曰有國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故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喪畜仁義以風之廣徳行以懷之是以近者親附而逺者恱服仁政無敵於天下惡用費哉大夫曰古之立國者開本末之途通有無之用易曰通其變使民不倦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器械不備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商工不備也養生送終之具待商而通待工而成故聖人作為舟楫之用以通川谷服牛駕馬以達陵陸致逺窮深所以交庶物而便百姓是以先帝建鐵官以贍農用開均輸以足民財鹽鐵均輸萬民所戴仰而取給者也文學曰國有沃野之饒而民不足於食者工商盛而本業荒也有山海之貨而民不足於財者不務民用而淫巧衆也髙帝禁商不得仕宦所以遏貪鄙之俗也排困市井防塞利門而民猶為非況上之為利乎傳曰諸侯好利則大夫鄙大夫鄙則士貪士貪則庶民盜是開利孔為民罪梯也大夫曰均輸則民齊勞逸平凖則民不失職均輸平凖所以平萬物而便百姓非開利孔為民罪梯者也文學曰古之賦稅於民也因其所工不求所拙農人納其獲女工効其功今釋其所有責其所無百姓賤賣貨物以便上求間者郡國或令民作布絮吏恣留難農民重苦女工再稅未見輸之均也縣官擅市則萬物並收諸物騰躍而商賈侔利自市則吏容姦豪而富商積貨儲物以待其急輕賈姦利収賤以取貴未見凖之平也蓋古之均輸所以齊勞逸而便貢輸非以為利而賈物也大夫曰家人有寶器尚匣而藏之況人主之山海乎夫權利之處必在深山窮澤之中非豪民不能通其利異時鹽鐵未籠布衣有朐邴人君有吳王專山澤之饒薄賦贍窮以成私威私威積而逆節之心作今縱民於權利罷鹽鐵以資彊暴遂其貪心衆邪羣聚私門成黨則疆禦日以不制而兼併之徒姦形成矣文學曰民人藏於家諸侯藏於國天子藏於海內故民人以垣墻為藏閉天子以四海為匣匱天子適諸侯升自阼階諸侯納管鍵執䇿而聽命示莫為主也王者不畜聚下藏於民逺浮利務民之義義禮立則民化上若是雖湯武生於世無所容其慮工商之事歐冶之任何姦之能成三桓專魯六卿分晉不以鹽鐵故權利深者不在山海在朝廷一家害百姓在蕭墻而不在朐邴也大夫曰故扇水都尉彭祖寧言鹽鐵品令甚明卒徒衣食縣官作鑄鐵器給用甚衆無妨於民今總一鹽鐵非獨為利入也將以建本抑末離朋黨禁滛侈絶併兼之路也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為下之專利也鐵器兵刃天下大用非衆庶所宜事也豪民欲擅山海以致富業故沮事者衆文學曰扇水都尉所言一切之術非君國子民之道也陛下繼孝武皇帝之後公卿宜思所以安集百姓致利除害輔明主以仁義即位六年公卿無請減除不急之官省罷機利之人陛下令郡國賢良文學議三王之道六藝之風陳安危利害之分指意燦然今公卿辯議未有所定所謂抱小利而忘大利者也大夫曰昔商君相秦也設百倍之利收山澤之稅國富民彊蓄積有餘是以征敵伐國攘地斥境不賦百姓而師以贍故用不竭而民不知也盡西河而民不苦今鹽鐵之利所以佐百姓之急足軍旅之費務蓄積以備乏絶有益於國無害於人文學曰文帝之時無鹽鐵之利而民富當今有之而百姓困乏未見利之所利而見其害也且利非從天來不由地出一取之民間謂之百倍此計之失也夫李梅多實者來年為之衰新穀熟者舊穀為之虧自天地不能兩盈而況於人事乎故利於此者必耗於彼商鞅峭法長利秦人不聊生相與哭孝公其後秦日以危利蓄而怨積地廣而禍構惡在利用不竭乎大夫曰諸侯以國為家其憂在內天子以八極為境其慮在外故宇小者用菲功巨者用大是以縣官開園池總山海致利以助貢賦脩溝渠立諸農廣田収盛苑囿太僕水衡少府太農歲課諸入田牧之利池籞之假及北邊置田官以贍諸用而猶未足今欲罷之上下俱殫困乏之應也雖節用如之何其可文學曰古者制地足以養民民足以承其上千乘之國百里之地公侯伯子男各充其求贍非宇小而用菲者欲多而下不堪其求也語曰廚有腐肉國有饑民廐有肥馬路有餒人今狗馬之養蟲獸之食豈特腐肉秣馬之費哉無用之官不急之作無功而衣食縣官者衆是以上不足而下困乏也今不減其本而與百姓爭薦草與商賈爭市利非所以明主徳而相國家也夫男耕女績天下之大業也古者分地而處之是以業無不食之地國無乏作之民今縣官多張苑囿公田池澤公家有鄣假之名而利歸權家三輔迫近山河地狹人衆四方並臻粟米不能相贍公田轉假桑榆菜果不殖地力不盡愚以為非先帝所開苑囿池籞可賦歸之於民縣官租稅而已夫如是匹夫之力盡於南畝匹婦之力盡於麻枲田野闢麻枲治則上下俱衍何困乏之有大夫黙然視丞相御史文學曰今天下合為一家利末惡欲行淫巧惡欲施大夫君以心計䇿國用構諸侯參以酒𣙜咸陽孔僅增以鹽鐵江充耕谷之等各以鋒銳言利末之事析秋毫無可為矣然國家衰耗城郭空虛故非崇仁義無以化民非力本農無以富邦也御史曰古者制田百歩為畝什而藉一先帝憐百姓衣食不足制田二百四十步而一畝率三十而稅一惰民不務田作饑寒及己固其理也鹽鐵又何過乎文學曰什一而藉民之力也豐耗美惡與民共之故曰什一天下之中正也今田雖二十而頃畝出稅樂歲粒米狼戾而寡取之凶年饑饉而必求足加之以口賦更繇之役率一人之作中分其功農夫悉其所得或假貸而益之是以百姓力耕疾作而饑寒遂及己也御史曰古者十五入大學與小役二十而冠與戎事五十以上血脈溢剛曰艾壯詩曰方叔元老克壯其猷今陛下寛力役之徵二十三始賦五十六而免所以輔耆壯而息老艾也丁者治其田裡老者脩其塘園則無饑寒之患不治其家而訟縣官亦悖矣文學曰十九以下為殤未成人也二十而冠三十而娶可以從戎事五十以上曰艾老杖於家不從力役所以扶不足而息髙年也鄉飲酒耆老異饌所以優耆耄而明養老也今五十以上至六十與子孫服輓輸並給繇役非養老之意也古有大喪者君三年不呼其門通其孝道遂其哀戚之心也今或殭屍衰絰而從戎事非所以子百姓順孝弟之心也陛下富於春秋委任大臣公卿輔政政教未均故庶人議也御史黙然不答大夫曰明主憂勞萬人思念北邊故舉賢良文學髙第將欲觀殊議異䇿以聽庶幾雲諸生無能出竒計徒守空言不知取舎之宜時世之變此豈明主所欲聞哉文學曰諸生對䇿殊路同歸指在於崇禮義退財利復徃古之道匡當世之失宜可行者焉執事闇於明禮而喻於利末沮事墮議以故至今未決也大夫視文學悒悒而不言丞相御史曰辯國家之政事論執政之得失何不徐徐道理相喻何至切切如此乎賢良文學皆離席曰鄙人固陋狂言以逆執事夫藥酒苦於口而利於病忠言逆於耳而利於行諸生之諤諤乃公卿之良藥鍼石也大夫色少寛賢良曰今以近世觀之世殊而事異文景之際建元之始民朴而歸本吏廉而自重殷殷屯屯人衍而家富今政非改而教非易也何世之彌薄而俗之滋衰也竊聞閭里長老之言徃者常民衣服溫煖而不靡器質朴牢而致用馬足以易步車足以自載酒足以合歡而不湛樂足以理心而不滛入無宴樂之聞出無佚遊之觀行即負贏止作鉏耘用約而財饒本脩而民富送死哀而不華養生適而不奢大臣正而無欲執政寛而不苛故黎民寧其性百吏保其官建元始崇文修德其後邪臣各以伎藝虧亂至治外障山海內興諸利楊可勝告緡江充禁服張大夫革令杜周治獄夏蘭之屬妄摶王溫舒之徒妄殺殘吏萌起擾亂良民當此之時百姓不保其首領富豪莫必其族姓聖主覺焉乃誅滅殘賊以塞天下之責居民肆然復安然其禍累世不復瘡痍至今未息故百官尚有殘賊之政而強宰尚有強奪之心大臣擅權而斷擊豪猾多黨而侵凌富貴奢侈貧賤簒弒女工難成而易敝車器難就而易敗常民文杯畫案婢妾衣紈履絲匹庶稗飯肉食無而為有貧而強夸生不養死厚葬殫家遣女繒紈滿車富者欲過貧者欲及是以民年急歲促寡恥而少廉刑非誅惡而姦猶不止也大夫曰吾以賢良為少愈乃反若胡車之相隨乎賢良曰宮室輿馬衣服器械喪祭食飲聲色玩好人情之所不能已也故聖人為之制度以防之間者士大夫務於權利怠於禮義故百姓倣效頗踰制度古者衣服不中制器械不中用不粥於市今民間彫琢不中之物刻畫無用之器古者庶人之乘者馬足以代其勞而已今富者連車列騎驂貳輜軿夫一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一人之事古者庶人耋老而後衣絲其餘則麻枲而已今富者縟繡羅紈中者素綈錦縑常民而被后妃之服褻人而居婚姻之飾古者庶人糲食藜藿非鄉飲酒膢臘祭祀無酒肉今閭巷無故烹殺相聚野外負粟而徃挈肉而歸夫一豕之肉得中年之收十五斗粟當丁男半月之食古者庶人春秋脩其祖祠以時有事於五祀蓋無出門之祭今富者祈右嶽望山川椎牛擊皷戲倡儛像古者德行求福故祭祀而寛仁義求吉故卜筮而希今世俗汙於行而求於鬼怠於禮而篤於祭古者土皷蕢枹擊木拊石以盡其歡及後卿大夫有管磬士有琴瑟今富者鐘皷五樂歌兒數曹中者鳴竽調瑟鄭舞趙謳古者瓦棺容屍木版堲周其後桐棺不衣采槨不斵今富者繡嗇題湊中者梓棺楩槨古者明器有形無實示民不用也後則有醯醢之藏桐馬偶人其物不備今厚資多藏用如生人古者不封不樹反虞祭於寢無廟堂之位其後則封之庶人之墳半仞其高可隱今富者積土成山列樹成林臺榭連閣集觀増樓古者鄰有喪舂不相杵巷不歌謡孔子食於有喪者之側未嘗飽也今俗因人之喪以求酒肉幸與小坐則責辦歌舞俳優連笑伎戲古者嫁娶之服未之以記虞夏之後表布內絲骨笄象珥封君夫人加錦尚褧而已今富者皮衣朱貉繁路環珮古者事生盡愛送死盡哀今生不能致其愛敬死以奢侈相髙雖無哀戚之心而厚葬重幣者則以為孝黎民慕效至於發屋賣業古者夫婦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及後士一妾大夫二諸侯姪娣九女而已今諸侯百數卿大夫十數中者侍御富者盈室是以女或怨曠失時男或放死無匹古者不以人力狥於禽獸不奪民財以養狗馬是以財衍而力有餘今猛獸竒蟲不可以耕耘而令當耕耘者養食之百姓或裋褐不完而犬馬衣文繡黎民或糠糟不接而禽獸食肉夫宮室奢侈林木之蠧也器械彫琢財用之蠧也衣服靡麗布帛之蠧也狗馬食人食五穀之蠧也口腹從恣魚肉之蠧也費用不節府庫之蠧也漏積不禁田野之蠧也喪祭無度傷生之蠧也目脩於五色耳營於五音體極輕薄口窮甘脆功積於無用財盡於不急故國病聚不足則身危丞相曰治聚不足奈何賢良曰昔晏子相齊民奢示之以儉民儉示之以禮今公卿大夫誠能節車輿適衣服躬親節儉率以敦樸罷園池損田宅內無事乎市列外無事乎山澤農夫有所施其功女工有所粥其業如是則氣脈和平而無聚不足之患矣大夫曰昔公孫布被兒寛練袍衣若僕妾食若庸夫淮南逆於內蠻夷暴於外盜賊不為禁奢侈不為節何聚不足之能治乎賢良曰文景之際建元之始大臣尚有爭引守正之義自此以後多承意從欲少敢直言面議而正刺因公而狥私故武安丞相訟園田爭曲直於人主之前夫九層之臺一傾公輸子不能正本朝一邪伊望不能復故公孫丞相兒大夫側身行道分祿以養賢卑已以下士無行人子産之繼而葛繹彭侯隳壞其緒毀其客舘議堂以為馬廐埽舍無養士之禮而尚驕矜之色亷恥陵遲而爭於利矣大夫勃然作色黙而不應丞相曰以賢良文學之議則有司𫎇素餐之恥使賢良而親民偉仕亦未見其能醫百姓之疾也賢良曰談何容易而況行之乎今欲下箴石通關鬲則恐有盛胡之累懷鐵槖艾則被不工之名狼䟦其胡載𨆫其尾君子之路行止之道固狹耳大夫曰今守相古之方伯專制千里善惡在己己不能耳道何狹之有哉賢良曰今吏道壅而不選富者以財賈官勇者以死射功戲車鼎躍咸出補吏累功積日或至卿相擅生殺之柄專萬民之命是以徃者郡國黎民相乘而不能理或至鋸頸殺不辜而不能正執紀綱非其道故也古者封賢祿能不過百里之中而為都疆垂不過五十猶以為一人之身明不能照聦不能逹故立卿大夫以佐之而政治乃備今守相無古諸侯之賢而涖千里之政主一郡之衆一人之身治亂在己千里與之轉化不可不熟擇也故人主有私人之財不私人以官大夫曰吏多不良矣又侵漁百姓長吏厲諸小吏小吏厲諸百姓賢良曰今小吏祿薄郡國繇役逺至三輔常居則匱於衣食有故則賣畜鬻産不徒是也府求之縣縣求之鄉鄉安取之哉夫欲影正者端其表欲下廉者先其身故貪鄙在率不在下教訓在政不在民大夫曰君子內潔己而不能教於彼周公不能正管蔡之邪子産不能正鄧晢之偽今一一責之有司豈能縛其手足而使之無為非哉賢良曰春秋譏刺不及庶人責其率也古者大夫將臨刑聲色不御恥不能以化而傷其不全也政教闇而不著百姓蹶而不扶若此則何以為民父母哉大夫曰人君不畜惡民農夫不畜惡草鉏惡草而衆苗成刑惡民而萬夫恱故刑所以正民鉏所以別苗也賢良曰刑之於治猶䇿之於御也良工不能無䇿御者有䇿而勿用今廢其紀綱而不能張壞其禮義而不能防民陷於罔從而獵之以刑是猶開其闌牢發以毒矢也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夫不傷民之不治而伐己之能得姦猶弋者覩鳥獸掛罻羅而喜也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百姓足而知榮辱方今之務在罷鹽鐵退權利分土地趣本業養桑麻盡地力則民自富民無饑寒之憂則教可成也語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夫如是則民徙義而從善入孝而出悌何暴慢之有大夫曰縣官鑄農器使民務本不營於末則無饑寒之累鹽鐵何害而罷賢良曰農天下之大本也鐵器民之大用也器用便利則用力少而得作多功用不具則田疇荒而穀不殖徃時鹽與五穀同價器和利而中用今縣官鼓鑄鐵器大抵多苦惡不給民用鹽鐵價貴百姓皆不便貧民或木耕手耨土耰淡食鐵官賣器不售或頗賦與民卒徒作不中程時命助之徵發無限百姓苦之今能務本去末湛民以禮示民以樸則百姓反本而不營末矣丞相曰先王之道軼久而難復賢良文學之言深逺而難行非當世之所能及也於是遂罷議
東漢光武時穀貴縣官經用不足朝廷憂之尚書張林上言穀所以貴由錢賤故也可盡封錢一取布帛為租以通天下之用又鹽食之急者雖貴人不得不須官可自鬻又宜交阯益州上計吏徃來市珍寶收采其利武帝時所謂均輸者也於是召諸尚書通議朱暉奏據林言不可施行事遂寢後陳事者復重述林前議以為於國誠便帝然之有詔施行暉復獨奏曰王制天子不言有無諸侯不言多少食祿之家不與百姓爭利今均輸之法與賈販無異鹽利歸官則下人窮怨布帛為租則吏多姦盜誠非明主所當宜行帝卒以林等言為然得暉重議因發怒切責諸尚書暉等皆自繫獄三日詔敕出之曰國家樂聞駮議黃髪無愆詔書過耳何故自繫暉因稱病篤不肯復署議尚書令以下惶怖謂暉曰今臨得譴讓奈何稱病其禍不細暉曰行年八十𫎇恩得在機密當以死報若心知不可而順㫖雷同負臣子之義今耳目無所聞見伏待死命遂閉口不復言諸尚書不知所為乃共劾奏暉帝意解寢其事
晉司冀兗豫荊揚州大水螟傷稼詔問主者何以佐百姓度支尚書杜預上疏以為今者水災東南尤劇宜敕兗豫等諸州留漢氏舊陂繕以蓄水外餘皆決瀝令饑者盡得魚菜螺蜯之饒此目下日給之益也水去之後填淤之田畝收數鍾此又明年之益也典牧種牛有四萬五千餘頭不供耕駕至有老不穿鼻者可分以給民使及春耕穀登之後責其租稅此又數年以後之益也武帝從之民賴其利預在尚書七年損益庶政不可勝數時人謂之杜武庫言其無所不有也
唐治書侍御史權萬紀上言宣饒二州銀大發采之歲可得數百萬緡太宗曰朕貴為天子所乏者非財也但恨無嘉言可以利民耳與其多得數百萬緡何如得一賢才卿未嘗進一賢退一不肖而專言稅銀之利昔堯舜抵璧於山投珠於谷漢之桓靈乃聚錢為私藏卿欲以桓靈俟我耶是日黜萬紀使還家
房𤣥齡以度支繫天下利害嘗有闕求其人未得乃自領之
馬周上疏 臣觀自古以來百姓愁怨聚為盜賊其國未有不亡者人主雖欲追改不能復全故當修於可修之時不可悔之於既失之後也蓋幽厲嘗笑桀紂矣煬帝亦笑周齊矣不可使後之笑今如今之笑帝也貞觀之初天下饑歉斗米直匹絹而百姓不怨者知陛下憂念不忘故也今比年豐穰匹絹得粟十餘斛而百姓怨咨者知陛下不復念之多營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以蓄積多少在於百姓苦樂且以近事驗之隋貯洛口倉而李密因之東都積布帛而世充資之西京府庫亦為國家之用至今未盡夫蓄積固不可無要當人有餘力然後收之不可強歛以資冦敵也夫儉以息人陛下已於貞觀之初親所履行在於今日為之固不難也陛下必欲為久長之謀不必逺求上古但如貞觀之初則天下幸甚
武后時豆盧欽望請京官九品已上輸兩月俸以贍軍轉帖百官令拜表百官但赴拜不知何事拾遺王求禮謂欽望曰明公祿厚輸之無傷卑官貧迫奈何不使其知而欺奪之乎求禮進言曰陛下富有四海軍國有儲何藉貧官九品之俸而欺奪之姚璹曰求禮不識大體求禮曰如姚璹為識大體者邪事遂寢
宇文融為御史中丞融乘驛周流天下事無大小諸州先牒上勸農使後申中書省司亦待融指撝然後處決時明皇將大攘四夷急於用度州縣畏融多張虛數凡得客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歲終增緡錢數百萬悉進入宮由是有寵議者多言煩擾不利百姓明皇令集百寮於尚書省議之公卿已下畏融恩勢皆不敢立異惟戶部侍郎楊瑒獨抗議以為括客免稅不利居人徵籍外田稅使百姓困𡚁所得不補所失未幾瑒出為華州刺史
度支郎中楊釗善窺上意所愛惡而迎之以聚歛驟遷歲中領十五餘使遷給事中專判度支事恩幸日隆蘇冕論曰設官分職各有司存政有恆而易守事歸本而難失經逺之理捨此奚據洎姦臣廣言利以邀恩多立使以示寵刻下民以厚歛張虛數以獻狀上心蕩而益奢人望怨而成禍使天子有司守其位而無其事受厚祿而虛其用宇文融首唱其端楊慎矜王鉷繼遵其軌楊國忠終成其亂仲尼雲寧有盜臣而無聚歛之臣誠哉是言前車既覆後車未改求逹化本不亦難乎租庸使元載以江淮雖經兵荒其民比諸道猶有貲産乃按籍舉八年租調之違負及逋逃者計其大數而徵之擇豪吏為縣令而督之不問負之有無貲之高下察民有粟帛者發徒圍之籍其所有而中分之甚者什取八九謂之白著有不服者嚴刑以威之民有蓄穀十斛者則重足以待命或相聚為羣盜州縣不能制
代宗命御史大夫王翊充諸道稅錢使河東道租庸鹽鐵使裴諝入奏事問𣙜酤之利歲入幾何諝久之不對復問之對曰臣自河東來所過見菽粟未種農夫愁怨臣以為陛下見臣必先問人之疾苦乃責臣以營利臣是以未敢對也代宗謝之拜左司郎中
韓滉判度支自兵興以來所在賦歛無度倉庫出入無法國用虛耗滉為人廉勤精於簿領作賦歛出入之法御下嚴急吏不敢欺亦值連歲豐穰邊境無冦自是倉庫蓄積始充
秋霖河中府池鹽多敗戶部侍郎韓滉奏雨不害鹽仍有瑞鹽上疑其不然遣諫議大夫蔣鎮往視之京兆尹黎幹奏秋霖損稼滉奏幹言不實上命御史按視還奏所損凡三萬餘頃渭南令劉藻附滉稱縣境不損御史趙計奏與藻同上曰霖雨溥博豈得渭南獨無更命御史朱敖視之損三千餘頃上嘆息久之曰縣令字人之官不損猶言損乃不仁如是乎貶藻南浦尉計澧州司戶
安史之亂天下戶口什亡八九所在宿重兵其費不貲皆倚辦於劉晏晏有精力多機智變通有無曲盡其妙常以厚直募善走者置逓相望覘報四方物價不數日皆逹食貨輕重之權悉制在掌握國家獲利而天下無甚貴甚賤之憂晏以為倚辦成功湏慎於用人故擇通敏精悍亷勤之士而用之常言士陷贓賄則淪棄於時名重於利故士多清脩吏雖潔亷終無顯榮利重於名故吏多貪汚其勾檢簿書出納錢穀事雖至細必委之士類吏惟書符牒不得輕出一言其屬官雖居數千里外奉教令如在目前無敢欺紿權貴屬以親故晏亦應之俸給多少遷次緩速皆如其志然無得親職事晏又以為戶口滋多則賦稅自廣故其理財常以養民為先諸道各置知院官每旬月具雨雪豐歉之狀以告豐則貴糴歉則賤糶或以穀易雜貨供官用而於豐處賣之知院官始見不稔之端先申至某月湏如干蠲免某月湏如干救助及期晏不俟州縣申請即奏行之不待其困弊流殍然後賑之也由是戶口蕃息始為轉運使時天下見戶不過二百萬其季年乃三百餘萬非晏所統亦不增也其初財賦歲入不過四百萬緡季年乃千餘萬緡
劉晏專用𣙜鹽法充軍國之用時自許鄭之西皆食河東池鹽度支主之汴蔡之東皆食海鹽晏主之晏以為官多則民擾故但於出鹽之鄉置官收鹽轉鬻於商人任其所之其去鹽鄉逺者轉官鹽於彼貯之或商絶鹽貴則減價鬻之謂之常平鹽官獲其利而民不乏鹽其始江淮鹽利不過四十萬緡季年乃六百餘萬緡由是國用充足而民不困弊
第五琦始𣙜鹽以佐軍用及劉晏代之法益精宻初歲入錢八十萬緡末年所入逾十倍而人不厭苦計一歲征賦所入總一千二百萬緡而鹽利居其大半以鹽為漕傭自江淮至渭橋率萬斛傭七千緡自淮以北列置巡按擇能吏主之不煩州縣而集事
德宗於行宮廡下貯諸道貢獻之物榜曰瓊林大盈庫陸䞇以為戰守之功賞賚未行而遽私別庫則士卒怨望無復鬭志上疏諫其略曰天子與天同德以四海為家何必撓廢公方崇聚私貨降至尊而代有司之守辱萬乘以效匹夫之藏虧法失人誘姦聚怨以斯制事豈不過哉又曰頃者六師初降百物無儲外扞兇徒內防危堞晝夜不息迨將五旬凍餒交侵死傷相枕畢命同力竟夷大艱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絶甘以同卒伍撤食以㗖功勞無猛志而人不攜懷所感也無厚賞而人不怨悉所無也今者攻圍已解衣食已豐而謡讟方興軍情稍阻豈不以勇夫恆性嗜利矜功其患難既與之同憂而好樂不與之同利茍異恬黙能無怨咨陛下誠能近想重圍之殷憂追戒平居之專欲凡在二庫貨賄盡令出賜有功每獲珍華先給軍賞如此則亂必靖賊必平徐駕六龍旋復都邑天子之貴豈當憂貧是乃散其小儲而成其大儲損其小寶而固其大寶也徳宗即命去其榜
徳宗畋於新店入民趙光竒家問百姓樂乎對曰不樂上曰今歲頗稔何為不樂對曰詔令不信前雲兩稅之外悉無它徭今非稅而誅求者殆過於稅後又雲和糴而實強取之曾不識一錢始雲所糴粟麥納於道次今則遣致京西行營動數百里車摧牛斃破産不能支愁苦如此何樂之有每有詔書優恤徒空文耳恐聖主深居九重皆未之知也徳宗命復其家 司馬光曰甚矣唐徳宗之難寤也自古所患者人君之澤壅而不下達小民之情鬱而不上通故君勤恤於上而民不懷民愁怨於下而君不知以至於離叛危亡凡以此也徳宗幸以遊獵得至民家值光竒敢言而知民疾苦此乃千載之遇也固當按有司之廢格詔書殘虐下民橫增賦歛盜匿公財及左右諂諛日稱民間豐樂者而誅之然後洗心易慮一新其政屏浮飾廢虛文謹號令敦誠信察真偽辨忠邪矜困窮伸寃滯則太平之業可致矣釋此不為乃復光竒之家夫以四海之廣兆民之衆又安得人人自言於天子而戶戶復其徭賦乎
元友直運淮南錢帛二十萬至長安李泌悉輸之大盈庫然徳宗猶數有宣索仍敕諸道勿令宰相知泌聞之惆悵而不敢言 司馬光曰王者以天下為家天下之財皆其有也阜天下之財以養天下之民己必豫焉或乃更為私藏此匹夫之鄙志也古人有言曰貧不學儉夫多財者奢欲之所自來也李泌欲弭徳宗之欲而豐其私財財豐則欲滋矣財不稱欲能無求乎是猶啓其門而禁其出也雖德宗之多僻亦泌所以相之者非其道故也
裴延齡奏自判度支以來檢責諸州欠負錢八百餘萬緡收諸州抽貫錢三百萬緡呈樣物三十餘萬緡請別置欠負耗䞉季庫以掌之染練物別置月庫以掌之詔從之欠負皆貧人無可償徒存其數者抽貫錢給用旋盡呈樣染練皆左藏置物延齡徙置別庫虛張名數以惑徳宗徳宗信之以為能富國而寵之於實無所增也虛費吏人簿書而已京城西汚濕地生蘆葦數畆延齡奏稱長安咸陽有陂澤數百頃可收廐馬徳宗使有司閱視無之亦不罪也左補闕權徳輿上奏以為延齡取常賦支用未盡者充羨餘以為己功縣官先所市物再給其直用充別貯邊軍自今春以來並不支糧陛下必以延齡孤貞獨立時人醜正流言何不遣信臣覆視究其本末明行賞罰今羣情衆口喧於朝市豈京城士庶皆為朋黨邪陛下亦宜稍回聖慮而察之徳宗不從徳宗時凡州縣産茶及茶山外要路皆估其值什稅一從鹽鐵使張滂之請也滂又奏稅錢別貯俟有水旱代民田稅自是歲收錢四十萬緡未常以救水旱也陸贄奏請均節財賦凡六條 其一論兩稅之弊曰舊制租調庸法天下均一雖欲轉徙莫容其奸故人無搖心而事有定製兵興以來版圖隳壞執事知弊之宜革而遂失其原知簡之可從而不得其要遽更舊法以為兩稅但取大厯中一年科索最多者以為定數夫財之所生必因人力故先王之制賦入必以丁夫為本不以務穡增其稅不以輟稼減其租則播種多不以殖産厚其征不以流寓免其調則地著固不以飭勵重其役不以窳怠蠲其庸則功力勤兩稅之立惟以資産為宗不以丁身為本由是務輕資而樂轉徙者恆脫於徭稅敦本業而樹居産者每困於徵求此乃誘之為奸驅之避役創制之首不務齊平供應有煩簡之殊牧守有能否之異所在徭賦輕重相懸所遣使臣意見各異計奏一定有加無除又大厯中供軍進奉之類既收入兩稅今於兩稅之外復又並存望稍行均減以救彫殘 其二請兩稅以布帛為額曰穀帛者人之所為財貨者官之所為也是以國朝著令租出穀庸出絹調出繪纊布褐有禁人鑄錢而以錢為賦者哉今之兩稅獨以錢穀定稅所徵非所業所業非所徵遂或增價以買其所無減價以賣其所有一減一增耗損已多望勘㑹諸州初納兩稅年絹布定估比類當今時價加賤減貴酌取其中總計合稅之錢折為布帛之數 其三論長史以增戶加稅闢田為課績曰長人者罕能推忠恕之情體至公之意以傾奪鄰境為智能以招萃逋逃為理化捨彼適此者既為新收而有復倐往忽來者又以復業而見優唯安居不遷者則使之日重歛之日加請詳定考績若管內阜殷稅額有餘任其據戶口均減以減數多少為考課等差其十分減三者為上課減二者次焉減一者又次焉如或人多流亡加稅見戶比較殿罰法亦如之其四論稅限迫促曰蠶事方興己輸縑稅農功未艾
遽歛穀租上司之繩責既嚴下吏之威暴愈促有者急賣而耗其半直無者求假而費其倍酬望更詳定徵稅期限 其五請以稅茶錢置義倉以備水旱 其六論兼併之家私歛重於公稅請為占田條限裁減租價事皆不行
李巽奏郴州司馬程異吏才明辨請以為楊子留後憲宗許之巽精於督察吏人居千里之外戰栗如在巽前異勾檢簿籍又精於巽卒獲其用
李絳嘗從容諫上聚財憲宗曰今兩河數十州皆國家政令所不及河湟數千里淪於㓂盜朕日夜思雪祖宗之恥而財力不贍故不得不蓄聚耳不然朕宮中用度極儉薄多藏何用邪
杜佑請解財賦之職仍舉李巽自代以巽為度支鹽鐵轉運使自劉晏之後居財賦之職者莫能繼之巽掌使一年征課所入類晏之多明年過之又一年加一百八十萬緡
李吉甫上元和國計簿 總計天下方鎮四十八州府二百九十五縣千四百五十三其鳳翔鄜坊邠寧振武涇原銀夏靈鹽河東易定魏博鎮冀范陽滄景淮西淄青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戶口外每歲賦稅倚辦止於浙江東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戶比天寶稅戶四分減三天下兵仰給縣官者八十二萬餘人比天寶三分增一大率二戶資一兵其水旱所傷非時調發不在此數 又奏中原宿兵見在八十餘萬商賈僧道不服田畝者什有五六是常以三分勞筋苦骨之人奉七分待衣坐食之輩也今內外官以稅錢給俸者不下萬貟天下或以一縣之地而為州一鄉之民而為縣者甚衆舊制一品月俸三千緡職田祿米不過千斛艱難以來增置使額厚給俸錢大厯中權臣月至九千緡州無大小刺史皆千緡常袞始立限約李泌稍復增加然有名存職廢或額去俸存閒劇之間厚薄頓異請敕有司詳定省吏員併州縣減入仕之塗定俸給之數於是詔段平仲韋貫之許孟容李絳同詳定省併八百八員諸色流外千七百餘人
張平叔上言官自糶鹽可以獲利一倍又請令所由有鹽就村糶易又乞令宰相領鹽鐵使又請以糶鹽多少為刺史縣令殿最又乞檢責所在實戶據口團傑給一年鹽使其四季輸價又行此䇿後富商大賈或行財賄邀截喧訴其為首者所在杖殺連狀人皆杖脊詔百官議其可否兵部侍郎韓愈上言以為城郭之外少有見錢糶鹽多用雜物貿易鹽商則無物不取或賖貸徐還用此取濟兩得利便今令人吏坐鋪自糶非得見錢必不敢受如此貧者無從得鹽自然坐失常課如何更有倍利又若令人吏將鹽家至戶到而糶之必索百姓供應騷擾極多又刺史縣令職在分憂豈可惟以鹽利多少為之升黜不復考其理行又貧家食鹽至少或有淡食動經旬月若據口給鹽依時徵價官吏畏罪必用威刑臣恐因此所在不安此尤不可之大者也中書舍人韋處厚議以為宰相處論道之地雜以醝務實非所宜竇參皇甫鎛皆以錢穀為相名利難兼卒蹈禍敗又欲以重法禁人喧訴夫強人之所不能事必不立禁人之所必犯法必不行矣事遂寢平叔奏徵逺年逋欠江州刺史李渤上言度支徵當州貞元二年逃戶所欠錢四千餘緡當州今歲旱災田損什九陛下奈何於大旱中徵三十六年前逋負詔悉免之
宣宗時右補闕張潛上疏 藩府代移之際皆奏倉庫羨餘以為課績朝廷因而甄別夫藩府財賦所出有常茍非賦歛過差及停廢將士減削衣糧則羨餘何從而致比來南方諸鎮數有不寧皆此故也一朝有變所蓄之財悉遭剽掠又發兵致討費用百倍然則朝廷竟有何利乞自今藩府長史不增賦歛不減糧賜獨節遊宴省浮費能致羨餘者然後賞之帝嘉納之
杜佑平凖論 昔我國家之全盛也約計歲之恆賦錢穀布帛五千餘萬經費之外常積羨餘遇百姓不足而每有蠲恤自天寶之始邊境多功寵錫既崇給用殊廣出納之賦支計屢空於是言利之臣繼進而道行矣割剝為務岐路多端每歲所入增數百萬既而隴右有青海之師范陽有天門之役朔方布思之背叛劍南羅鳳之憑陵或全軍不返或連城而陷先之以師旅因之以荐饑凶逆承隟構兵兩京無藩籬之固蓋是人事豈惟天時緬惟髙祖太宗開國創業作程垂訓薄賦輕徭澤及萬方黎人懷惠是以肅宗中興之績周月而能成之雖神筭睿謀舉無遺䇿戎臣介夫能竭其力抑亦累聖積仁之所及也夫徳厚則感深感深則難揺人心所係故速戡大難少康平王是也若歛厚則情離情離則易動人心已去故遂為獨夫殷辛胡亥是也今甲兵永息經費尚繁重則人不堪輕則用不足酌古之道適今之宜既弊而思變乃澤涸而復流夫欲人之安也在於薄歛歛之薄也在於節用若用之不節寧歛之欲薄其可得乎先在省不急之費定經用之數使下之人知上有憂恤之心取非獲己自然樂其輸矣古之取於人也唯食土之毛謂什一而稅役人之力謂一歲三日未有直歛人之財而得其無怨況取之不薄令之不均乎自燧人氏逮於三王皆通輕重之法以制國用以抑兼併致財足而食豐人安而政洽誠為邦之所急理道之所先豈常才之士而能逹也人者瞑也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審其衆寡量其優劣饒贍之道自有其術歴觀製作之者固非易遇其人周之興也得太公齊之覇也得管仲魏之富也得李悝秦之強也得商鞅後周有蘇綽隋氏有髙熲此六賢者上以成王業興覇圖次以富國強兵立事可法其漢代桑𢎞羊耿壽昌之軰皆起自賈豎雖本於求利而事有成績自茲以降雖無代無人其於經邦正俗興利除害懷濟時之畧韞致理之規者蓋不可多見矣農者有國之本也先使各安其業是以隨其受田稅其所殖焉豈可徵求貨物捨其所有而責其所無者哉天下農人皆當糶鬻豪商富室乘急賤收至於罄竭更仍貴糴往復受弊無有已時欲其安業不可得也故晁錯曰欲人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人以粟為賞罰如此農人有利粟有所洩謂官以法取收之也誠如是則天下之田盡闢天下之倉盡盈然後行其軌數度其輕重化以王道扇之和風率循禮義之方皆登仁壽之域斯不難矣往者堯湯水旱作沴而人無捐瘠以國有儲蓄若賦歛之數重黎庶之力竭而公府之積無經歲之用不幸有一二千里水旱蟲霜或方興師動衆廢於藝殖者寧免賦闕而用乏人流而國危者哉
栁芳食貨論 昔開元初宇文融首以稅客戶籍外剰田戶口色役之䇿行於天下其後天寶間韋堅又以穿廣運潭興漕之利楊慎矜王鉷楊國忠等議財貨之政君子曰融等之敗也豈不哀哉詩云人之多僻無自立辟融等之謂也初𤣥宗以雄武之才再開唐統賢臣左右威至在己姚崇宋璟蘇頲等皆以骨鯁大臣鎮以清靜朝有著定下無覬覦四夷來冦驅之而已百姓富饒稅之而已繼以張嘉貞張説守而勿失自後賦役煩重豪猾兼併強者以才力相君弱者以侵漁失業人逃役者多浮寄於閭里縣收其名謂之客戶雜於居人者十一二矣蓋漢魏以來浮戶流人之類也是時也天子方欲因士馬之衆賈將帥之勇髙視六合慨然有制御夷狄之心然懼師旅之不供流傭之未復思覩竒畫之士以登皇明蓋有日矣而宇文融揣摩上㫖欵開謁見天子前席而見之恨得之晩言發融口䇿合主心不出數年之中獨立羣臣之上無徳而祿卒以敗亡既而天子方事四夷國用不足多融之能追而悔焉於是楊崇禮又以善計財帛見幸然亷謹自守與人無害故能獲終融死且十餘年始用韋堅及崇禮慎矜皆以計利興功中人主脅權相滅為天下笑而王鉷楊國忠威震海內尤為暴橫人反思融矣大凡數子少者帶數使多者帶二十使判官佐使遍於天下客戶倍於往時主司守以取決備貟而已四十年間覆族者五僉人賈害豈天道歟夫先王收人之制既富而聚之以興利也儉則散之以除害也所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降及後代亦克用乂禮記曰倉廩實而知榮辱人茍不足而可理者自古及今未之有也觀數子之意欲竭人財乘主之欲殫天下之力以供國竊王者之柄以狥己奪其長觜以鼓天下於是權歸掌握利出胸臆呼吸指顧舟車沸渭於萬里之外矣人以豐財為利而融軰竭之矣向之所利者豈不反歟而數子方自以為功無讓坐受富貴斧鉞已在其後而謂身安於泰山及其死之葅醢不足以謝天下豈不愚哉於戲以𤣥宗之才業為中興君奸臣一說利動明主堅等窺其餘烈不顧萬死者貪爵祿也蓋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馮琦曰天下將敗則必先生奸人以罄天下之財財猶髓也髓竭人亡財空國敝然古之言利猶出士流若出市井匹夫而熒惑天子則䇿彌下禍彌速尺䟽上百室空矣片紙下一路哭矣嗟乎悲哉〉
李徳裕食貨論 人君不以聚貨制用之臣處將相弼諧之任則奸邪無所容矣左右貴倖知所愛之人非宰相之器以此職為發身之捷徑取位之要津皆由此汲引以塞訕謗領其職者竊天下之財以為之賄聚貨者所以得升矣操其竒贏乘上之意集於有司以取倍利制用者所以得進矣二司皆有官屬分部以主郡國貴倖得其寶賂多託賈人汙吏處之頗類牧羊而畜豺養魚而縱獺欲其不侵不暴焉可得也故盜用貨泉多張空簿國用日促生人日困揚雄上書言漢武運帑藏之財填廬山之壑今貨入權門甚於是矣孟獻子有言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盜臣子輿以利國為非揚雄以𣙜酤興嘆稱其職者必能挾商工之術有良賈之才壽昌習分銖之事𢎞羊析秋毫之數小人以為能君子所不忍為也卜式言天久不雨獨烹𢎞羊天乃雨焉有仲尼之鳴皷將攻卜式之欲烹致雨而反居相位可不為之甚慟哉
貨殖論 欲知將相之賢不肖視其貨殖之厚薄彼貨殖厚者可以迴天機幹河嶽使左右貴倖役當世奸人如孝子之養父母矣隂陽不能為其冦寒暑不能成其疾鬼神不能促其數雷霆不能震其邪是以危而不困老而不死縱人世之大欲處將相之極位兄弟光華子孫安樂昔公孫朝穆好酒及色而不慕榮祿鄧析猶謂之真人況兼有榮祿乎後世雖有貶之者如用鐵鉞於糞土施桎梏於朽株無害於身矣則大易之害盈福謙老氏之多藏厚亡不足信矣昔秦時得金䇿謂之天醉豈天之常醉哉故晉世唯貴於錢神漢台不慚於銅臭謂子文無兼日之積顔氏樂一瓢之飲晏平仲祀不掩豆公儀休慍以㧞葵皆為薄命之人矣如向者四賢天與之生則生天與之壽則壽窮逹壽夭皆在彼蒼而望貴倖之知奸人之譽終身不可得矣余有力命賦以致其意庶後之知我者興嘆而已
崔融諫稅關市疏 伏見有司請稅關市事條不限工商但是行人盡稅者臣謹按周禮九賦其七曰關市之賦竊惟市縱繁巧關通末遊欲令此徒止抑所以減增賦稅臣謹商度今古料量家國竊將為不可稅謹條事跡如左伏惟聖㫖擇焉徃古之時醇樸未散公田藉而不稅關防譏而不征中代以來澆風驟進桑麻疲弊稼穡辛勤於是各狥通財爭趨作巧求徑捷之速忘歲計之餘遂使田業日荒倉廩不積蠶織休廢弊緼闕如饑寒猥臻亂離斯瘼先王懲其若此所以變古隨時依本者恆科占末者增稅夫關市之稅者謂市及國門闕門者也惟歛出入之商賈不稅來徃之行人今若不論商人通取諸色事不師古法乃任情悠悠末代於何瞻仰濟濟盛朝自取嗤笑雖欲憲章姬典乃是違背周官臣知其不可者一也臣謹按易繫稱庖羲氏沒神農氏作日中為市致天下之人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班志亦云財者帝王聚人守位養成羣生奉順天德理國安人之本也士農工商四人有業學以居位曰士闢土殖穀曰農作巧成器曰工通財鬻貨曰商聖王量能授事四人陳力受職然則四人各業久矣今後安得動而揺之蕭何有雲人情一定不可復動班固又雲曹叅相齊齊國安集大稱賢相叅去屬其後相曰以齊獄市為寄慎勿擾也後相曰理無大於此者乎叅曰不然夫獄市者所以並容也今若擾之姦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夫獄市兼受善惡若窮極姦人無所容竄久且為亂秦人極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刑獄繁此其效也老子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好靜而人自正叅欲以道化其本不欲擾其末臣知其不可者二也四海之廣九州之雜關必據險路市必憑要津若乃富商大賈豪宗惡少輕死重義結黨成羣喑嗚則彎弓睚眥則挺劒小有失意且猶如此一朝變法定是相驚乘茲困窮或至騷動便恐南走越北走胡非唯流逆齊人亦自擾亂殊俗又如邊徼之地冦賊為鄰興胡之旅歲月相繼儻因科賦致有猜疑一從散亡何以制禁求利雖切為害方深而有司上言不識大體徒欲益帑藏助軍國殊不知軍國益擾帑藏愈空臣知其不可者三也孟軻又雲古之為關也將以禦暴今之為關也將以為暴今行者皆稅本末同流且如天下諸津舟航所聚旁通蜀漢前指閩越七澤十藪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𢎞舸巨艦千軸萬艘交貿徃還憧憧永月今若江津河口置舖納稅納稅則檢覆檢覆則遲留此津纔過彼舖復止非惟國家稅錢更遭主司僦賂船有大小載有多少量物而稅觸途淹久統論一日之中未過十分之一因此壅滯必致吁嗟一朝失利則萬商廢業萬商廢業則人不聊生其間或有輕訬任俠之徒斬龍刺蛟之黨鄱陽暴虐之客冨平悍壯之夫居則藏鏹出便竦劒加之以重稅因之以威脅一旦獸窮則搏鳥窮則攫執事者復何以安之哉臣知其不可者四也五帝之初不可詳已三王之後厥有著雲秦漢相承典章大備至如關市之稅史籍有文秦政以雄圖武力捨之而不用也漢武以覇略英姿棄之而勿取也何則關為禦暴之所市為聚人之地稅市則人散稅關則暴興暴興則起異圖人散則懷不軌夫人心莫不背善而樂禍易動而難安一市不安則天下之市心揺矣一關不安則天下之關心動矣況澆風乆扇變法為難徒欲禁末遊規小利豈知失𤣥黙亂大倫魏晉眇瑣齊隋齷齪亦所謂不行斯道者也臣知其不可者五也今之所以稅關市者何也豈不以國用不足邊冦為虞一行斯術兾有殷贍然也㣲臣敢借前箸以籌之伏惟陛下當聖期御𤣥籙沉璧於洛刻石於嵩鑄寶鼎以窮姦坐明堂而布政神化廣洽至德潛通東夷蹔驚應時平殄南蠻纔動計日歸降西域五十餘國廣輪一萬餘里城堡清夷亭候靜謐比為患者惟苦二蕃今吐蕃請命邊事不起即日雖尚屯兵乆後終成弛析獨有黙啜假息孤恩惡貫禍盈覆亡不暇征役日已省矣繁費日已稀矣然猶下明制遵大樸愛人力惜人財王侯舊封妃主新禮所有支科咸令削減此陛下以躬率先堯舜之用心也且關中河北水旱數年諸處逃亡今始安輯儻加重稅或慮相驚況承平歲積薄賦日久俗荷深恩人知自樂卒有變法必多生怨生怨則驚擾驚擾則不安中既不安外何能禦文王曰帝王富其人覇主富其地理國若不足亂國若有餘古人有言帝王藏於天下諸侯藏於百姓農夫藏於庾商賈藏於篋惟陛下詳之必若師興有費國儲多窘即請倍筭商客加歛平人如此則國保富強人免憂懼天下幸甚臣知其不可者六也陛下留神繫表屬想政源冒茲炎熾早朝晏坐一日二日機務不遺先天後天靈心密應時政得失小子何知卒陳瞽辭伏紙惶懾
楚地多産金銀茶利尤厚由是財貨豐殖後梁時楚王希範奢欲無厭喜自誇大用度不足重為賦歛每遣使者行田專以増頃畝為功民不勝租賦而逃王曰但令田在何憂無穀命營田使鄧懿文籍逃田募民耕藝出租民捨故從新僅能自存自西徂東各失其業又聽人入財拜官以財多少為官高卑之差富商大賈布在列位外官還者必責貢獻民有罪則富者輸財強者為兵惟貧弱受刑是歲用孔目官周陟議令常稅之外大縣貢米二千斛中千斛小七百斛無米者輸布帛天䇿學士拓跋恆上書曰殿下長深宮之中籍已成之業身不知稼穡之勞耳不聞皷𥀷之音馳騁遨遊雕墻玉食府庫盡矣而浮費益甚百姓困矣而厚歛不息今淮南為仇讎之國番禺懐吞噬之志荊渚日圖窺伺溪洞待我姑息諺曰足寒傷心民怨傷國願罷輸米之令誅周陟以謝郡縣去不急之務減興作之役無令一旦禍敗為四方所笑王大怒他日請見辭以晝寢恆謂客將曰王逞欲而愎諫吾見其千口飄零無日矣
湖南判官高郁請聽民自採茶賣於北客收其征以贍軍楚王殷從之殷奏於汴荊襄唐郢復州置回圖務運茶於河南北賣之以易繒纊戰馬而歸仍歲貢茶二十五萬斤太祖許之湖南由是富贍
後唐孔謙貸民錢使以錢估償絲屢檄州縣督之翰林學士盧質上言梁趙巖為租庸使舉貸誅歛結怨於人今陛下革故鼎新為人除害而有司未改其所為是趙巖復生也今春霜害桑繭絲甚薄但輸正稅猶懼流移況益以稱貸人何以堪臣惟事天子不事租庸敕㫖未頒省牒頻下願早降明命莊宗不報
唐主以王玫對左藏見財失實故以劉昫代判三司昫命判官高延賞鉤考窮覈皆積年逋欠之數姦吏利其徵責匄取故存之昫具奏其狀且請察其可徵者急督之必無可償者悉蠲之韓昭𦙍極言其便八月詔長興以前戶部及諸道逋租三百三十八萬減免勿徵貧民大恱而三司吏怨之
唐王使宦者祭廬山還勞之曰卿此行甚精潔宦者曰臣自奉詔蔬食至今唐主曰卿某日市魚為羮某日市魚為胾何為蔬食宦者慙服倉吏歲終獻羨餘萬石唐主曰出納有數茍非掊民刻軍安得羨餘邪晉李崧奏諸州倉糧於計帳之外所餘頗多晉主曰法外稅民罪同枉法倉吏特貸其死各痛懲之
河南北諸州官自賣海鹽歲收緡錢十七萬又散蠶鹽歛民錢言事者稱民坐私販鹽抵罪者衆不若聽民自販而歲以官所賣錢直歛於民謂之食鹽錢高祖從之俄而鹽價頓賤每斤至十錢至是三司使董遇欲增求羨利而難於驟變前法及重征鹽商過者七錢留賣者十錢由是鹽商殆絶而官復自賣其食鹽錢至今歛之如故
周以張美權㸃檢三司事初世宗在澶州美掌州之金穀𨽻三司者世宗或私有所求美曲為供副太祖聞之怒美治才精敏當時鮮及故以利權授之世宗征伐四方用度不乏美之力也
經濟類編卷三十五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六
明 馮琦馮瑗 撰
財賦類二
理財〈二 四十八則〉
宋自唐天寶以來藩鎮屯重兵租稅所入皆以自贍名曰留使留州其上供者甚少五代藩鎮益彊率令部曲主塲務厚歛以入已而輸貢有數太祖素知其弊趙普乞命諸州度支經費外凡金帛悉送汴都無得占留每藩鎮帥缺即令文臣權知所在塲務凡一路之財置轉運使掌之雖節度防禦團練觀察諸使及刺史皆不預簽書錢穀之籍於是財利盡歸於上矣
太宗以總計使果不便乃罷之復以三司兩京十道歸三部各置使乃以陳恕為鹽鐵使時帝留意金穀召三司吏李溥等詢以計司利害溥等上七十一事詔以四十四事付有司行之餘下恕等議賜溥等金錢悉補侍禁殿直帝語恕等曰溥等於錢穀利病自㓜至長寢處其中必周知之卿等但假以顔色引令剖陳必有所益復賜三司錢百萬募吏能言本司不便者令恕等量事大小賞之恕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各條利害恕閲之第為三等語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下等固滅裂無取上等取利太深不可行於朝廷惟中等公私皆濟吾裁損之可以經乆於是始為三法行之貨財流通恕有心計釐去宿弊帝深器之親題殿柱曰真鹽鐵陳恕恕每便殿奏事帝或未察至形誚讓恕踧踖退至殿壁俟帝意稍解復進確執前論終不易帝亦多從之
復置三司使而罷鹽鐵戶部度支三使分天下郡縣為十道曰河南河東關西劒南淮南江南東西浙東西廣南以京東為左計西為右計恕為總計使魏羽為左計使董儼為右計使中分十道以𨽻焉而各道則署判官以領其事凡涉計度者三使通議之恕言官司各建政令互出難以經乆帝不聽
陳恕罷以寇凖為三司使恕乆領三司帝初即位嘗命條具中外錢穀恕乆不進屢詔趣之恕對曰陛下富於春秋若知府庫充實恐生侈心是以不敢進也帝嘉之至是以疾固求館職帝曰卿求一人可代者聽卿去恕薦凖焉凖至三司檢尋恕前後改創之事類為冊及其所出榜別用新板躬至恕第請判恕亦不讓一一押之自是計使無不循其舊貫恕精於吏理深刻少恩人不敢干以私掌利柄十餘年強力幹事胥吏畏服
自乾德中諸州支度經費外凡金帛悉送闕下於是利歸公上而條禁文簿漸為精宻吏不得售其姦帝尤留意財用淳化初詔三司每歲具見管金銀錢帛軍儲等簿以聞至是丁謂權三司使著㑹計録以獻因條大禮經費以備參較優詔奬之謂機敏有智謀檢校過人在三司案牘繁委吏乆難解者謂一言判之衆皆釋然仁宗時承平既乆兵籍益廣吏員益衆佛老邊方蠧耗中國百姓縱侈而上下困於財三司使李諮請省浮費鹽鐵判官俞獻卿亦言天下穀帛日耗稻苗未生而和糴桑葉未吐而和買自天禧以來日甚一日宜與大臣議捄正之上納其言乃立計置司以張士孫呂夷簡魯宗道領之初陜西河北商人入芻糧者𣙜貨務給劵以茶償之又益以東南緡錢及香藥犀象為虛實三估謂之三稅至用十四錢易官錢百其法屢更不能無弊上命諮等校歲入登耗更定之諮等言淮南十三塲茶歲課五十萬緡天禧五年纔及二十三萬緡每劵直錢十萬鬻之售錢五萬五千總為實錢十三萬緡除九萬緡為本錢歲纔得息錢三萬餘緡而官吏廩給雜費不與焉是則虛數雖多實利殊寡請罷三稅以十三塲本息併計其數罷官給本錢使商人與園戶自相交易一切定為中估而官收其息如鬻舒州羅源塲茶斤售錢五十有六官不復給但使商人輸息錢三十有一而已然必輦茶入官隨商人所指而與之給劵為驗以防私售謂之貼射若歲課貼射不盡則官市之如舊商人入芻糧塞下者隨所在實估度地理逺近量增其直給劵至京一切以緡錢償之謂之見錢法諮等又以鹽之類有二解池引水而成曰顆鹽淮浙蜀廣鬻海或井或鹻而成曰末鹽皆通商貿易乾興初解鹽計歲入二十三萬緡視天禧中數損十四萬請罷之専令兩地入中並邊芻粟上皆從之
自茶為官𣙜民私蓄盜販皆有禁𣙜茶之禁尤嚴園戶困於征取官司並縁侵擾因䧟罪戾至破産逃匿者歲比有之著作佐郎何鬲三班奉職王嘉麟皆上書請罷給茶本錢縱園戶貿易而官收租錢與所在征筭歸𣙜貨務以償邊糴之費可以疏利源寛民力富弼韓琦曾公亮然其策請於帝行之下三司議三司言茶課給本收利所獲甚㣲而煩擾為患園戶輸納侵害日甚小民趨利犯法益繁宜約歲入息錢之數均賦於民恣其買賣所在收筭而不給本錢遂詔弛舊禁俾通商利凡歲輸緡錢三十三萬八千有竒謂之租錢與諸路本錢悉儲以待邊糴自是惟臘茶禁如舊餘茶肆行天下矣論者又謂茶戶困於輸錢良民賦不時入刑亦及之商賈利薄販鬻者少必致歲額不登經費日蹙翰林學士歐陽修知制誥劉敞皆請除前令帝不聽
韓琦論減省冗費 臣准勅以御史王素上言乞依賈昌朝所奏取景德至景祐年凡百用度靡有巨細校計所入所出之數省罷不急等事𫎇差張若谷任中師並臣與三司同共詳所奏定奪減省聞奏竊以臣先監左藏庫日朝廷亦曾差官於三司令將咸平景德天聖景祐年支費比附其時三司已檢尋天聖已前帳案不足遂下在京諸司庫務差人監勒檢尋亦是多不存在甚為騷擾臣輒上言若檢尋前項年分帳案得全比附見今來支費數多朝廷若不能節用乃是徒摭空文或勘㑹近年帳案但見得冗費即行減罷亦不須見逺年文字𫎇下三司檢尋終不具足只將近年帳案勘㑹結絶了當今陛下敦崇儉之本沛然垂詔以經費有度復議均節斯乃陛下興化致理愛養元元之深意也天下黎民實𫎇惠福若又須將景德至景祐年逐年月用度較計必是依前虛有勞費淹滯無成況今西鄙設備聚財實邊之費所宜移茲冗用以助兵須豈可遷延歲時不求速效臣欲乞將三司逐案景德年來帳籍及照證文字勘㑹不必年分整齊但見得官中支用顯有虛費即定奪減省聞奏臣復觀古先哲王興儉以勸天下必以身先而後臣庶省分有司率職從上之令猶風靡而響應之也雖有僥倖覬覦之徒抑制其欲亦不敢興造怨語動惑衆心何則上躬行而下知所勸也臣愚欲望陛下飭宮掖之間先務節儉凡奢靡之飾竒巧之玩無名支賜無度取索一切罷之仍詔三司與臣等計㑹入內內侍省御藥院內東門司取先朝及今來賜予支費則例比附酌中定奪減省臣等定奪之後或有飛語流謗斷在宸衷屏而不聽如此則縣官之財可期充足且內藏宜聖景福等殿庫蓋累朝蓄聚以備非常今或外用既節而不絶內帑支取即與外間供億縻費一同亦望陛下深思祖宗經乆之制更務謹節臣又以出納之用各有攸司冗費之弊必能知悉仍乞特降勅命下三司委諸路轉運副發運使逐處知州通判在京諸司庫務勾當官員降官吏兵馬請給則例自來已有定製不在起請外如有諸般用度顯有虛費可以減省者即具利害擘畫聞奏降下依勅定奪其三司人吏有所見亦聽經三司具狀陳述如顯然大段減省得官中錢物其元起請官吏即乞特行酬奬臣備員諫列誤被聖選不避衆怨罄竭上陳唯冀裁擇早賜進用
自復𣙜鹽法兵民輦運不勝其苦並邊務誘人入中芻粟皆為虛估騰踴至數倍大耗京師錢幣太常博士范祥關中人也熟其利害常謂兩地之利甚博而不能少助邊計者公私侵漁之害也儻一變法歲可省度支緡錢數十百萬乃畫策以獻遂命制置其事使推行之論者爭言其非是遣戶部使包拯馳視還言其便論者猶籍籍驛召祥至與三司雜議皆是祥所建詔從之田況請乆任祥以專其事乃擢祥為轉運使於是舊禁鹽地一切通商聽鹽入蜀罷九州軍入中芻粟令入實錢償以鹽授以要劵即池驗劵按數而出盡弛兵民輦運之役以商所入緡錢糴粟輸並邊九州軍而悉留𣙜貨物錢幣以實中郎由是黠商貪賈無所僥倖關內之民得安其業公私便之
復𣙜茶鹽初李諮以實錢入粟實錢售茶二者不得相為輕重既行而商人失厚利怨謗蠭起仁宗疑變法之弊下詔責計置司而遣官行視諮具言新法之便㑹孫奭等論其煩擾遂罷貼射法官仍給本錢市茶商人入錢售之茶法復壞解鹽亦復𣙜之
上書者言𣙜解鹽官得利㣲而民困於轉輸詔翰林學士盛度等議更其制度上通商五利遂罷三京二十八州軍𣙜法聽商人入錢若金銀於京師𣙜貨務受鹽兩池而民便之自是雖商賈流行而歲課耗矣自貼射茶法廢而河北入中虛估之弊益甚李諮既居政府請復行見錢法皆如天聖元年之制又命商持劵徑趨𣙜貨務驗實立償之錢而三説之法廢縣官自此省費矣王安石臨川人好讀書善屬文曾鞏攜其所撰以示歐陽修修為之延譽擢進士上第授淮南判官故事秩滿許獻文求試館職安石獨否調知鄞縣通判舒州文彥博為相薦其恬退乞不次進用以激奔競之風歐陽修薦為諫官安石皆以祖母年髙辭修以其須祿養復言於朝召為郡牧判官改度支判官安石議論髙竒能以辨博濟其説果於自用慨然有矯世變俗之志於是上萬言書其大要以為今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風俗日以衰壞患在不知法度不法先王之政故也法先王之政者法其意而已法其意則吾所改易更革不至乎傾駭天下之耳目囂天下之口而固已合先王之政矣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自古治世未嘗以財不足為患也患在治財無其道耳先是館閣之命屢下安石輒辭不起士大夫謂其無意於世恨不識其面朝廷每欲畀以美官惟患其不就也及赴是職聞者莫不喜悅
張方平論國計疏 臣切惟天之生民以衣食為命聖人因是而為之均節立君臣貴賤等威之分以止其爭且亂故禮也者文飾此者也刑也者防禦此者也凡所為賞罰法令仁義亷恥皆縁此而後立者也衣食不足何禮刑之有哉內無以保其社稷外無以制其夷狄國非其國矣故貸食者人事之確論非髙談虛辭之可致者也今京師砥平衡㑹之地連營設衛以當山河之險則是國依兵而立兵待貨食而後可聚此今日天下之大勢也臣在仁宗朝慶厯中充三司使嘉祐初再領邦計嘗為朝廷精言此事累有奏議所陳利害安危之理究其本原冗兵最為大患畧計中等禁軍一卒歲給約五十千十萬人歲費五百萬緡臣前在三司勘㑹慶厯五年禁軍之數比景祐以前增置八百六十餘指揮四十餘萬人是增歲費二千萬緡也太祖皇帝制折杖法免其徒初置壯城備諸役使謂之廂軍後乃展轉增創軍額今遂與禁軍數目幾等此其歲增衣糧幾何是皆出於民力則天下安得不困臣慶厯五年取諸路鹽酒商稅歲課比景德㑹計録皆增及三數倍以上景德中收商稅四百五十餘萬貫慶厯中一千九百七十五萬餘貫景德中收酒課四百二十八萬餘貫慶厯中收一千七百一十萬餘貫景德中收鹽稅課三百五十五萬餘貫慶厯中收七百一十五萬餘貫但茶亦有增而不及多爾天下和買紬絹本以利民初行於河北但資本路軍衣遂通其法以及京東淮南江浙景祐中諸路所買不及二百萬疋慶厯中乃至三百萬疋自爾時及今二十年但聞比校督責不聞有所寛減也如此浚取天下豈復有遺利自古有國者貨利之入無若是之多其費用亦無若是之廣也昔唐室自天寶之亂肅代之後國力大窘禁軍之餉畿甸百姓至挼穗以供兵食登都城門以望四方貢奉之至可謂危蹙矣然患難既平則兵有時而解兵解則民力紓矣今中外諸軍坐而衣食無有解期天下困敝已如此而上下恬然不圖營救寶元康定中夏戎阻命西師在野既聚軍馬即須入中糧草在京支還交鈔銀錢物帛一歲約支一千餘貫以上三司無以計置即須內帑供給慶厯二年三年連年支撥內庫銀紬絹只此兩次六百萬疋兩三司以補不足尋即支盡西事已定二紀於茲中間亦不聞有所處置者邦家大不幸變故仍臻頒賚之餘府庫虛匱宿藏舊積蓋無餘幾萬一因之以饑饉加之以冦戎臣恐智者難以善於後矣夫茍且者臣下及身之謀逺慮者陛下家國之計茲事體大在陛下所憂無先於此財計之任雖三司之職日生煩務常程計度簿書期㑹則在有司至於議有繫於軍國之體事有關於安危之機其根本在於中書樞宻院非有司可得預也今夫賦歛必降敕支給必降宣是祖宗規摹二府共司邦計之出入也今欲保大豐財安民固本當自中書樞宻院同心協力修明真宗以前舊典先由兵籍減省以次舉其為敝之大若宗室之制官人之法諸生事造端非簡便者裁而正之至於㣲末細故於國計盈虛不足為損益屬之有司可矣提其綱則衆目張澄其源則下流清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又曰變而通之以盡利節卦之辭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故傷財害民之事當為制度以節之若但遵常守故齪齪細文避猜嫌顧形跡恤浮議而廢逺圖忽人謀而徼天幸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後雖噬臍何嗟及矣臣服在近列荷恩三朝竊見時事日以迫急不勝憂憤輒罄狂瞽惟陛下留神省察
呂誨論錢穀宜歸一疏 臣切以洪範八政食貨為先故古者國用必使宰制之祖宗之制天下錢穀自非常平倉𨽻司農寺外其餘皆總於三司一文一勺以上悉申帳籍非條例有定數者不敢擅支故能知其大數量入為出詳度利害變通法度分畫移用取彼有餘濟彼不足指揮有司轉運使諸州如臂使指朝廷常選徤吏精於理財者為三司官如陳恕林特李叅之類皆稱職有名者也其餘非通曉錢穀者亦罕得叨居其任理資序受厚俸而已故能倉庫充溢用度有餘民不匱乏邦家乂安自改官制以來備置尚書省六曹二十四司及九寺三監各令有職事將舊日三司所掌事務散在六曹及諸寺監戶部不得總天下財賦既不相統攝帳籍不盡申戶部不能盡知天下錢穀之數五曹各得支用錢物有司得符不敢不應副戶部不能制戶部既不能知天下錢穀出納見在之數無由量入為出五曹及內百司各自建白理財之法申奏施行戶部不得一一關預無由公共利害今之戶部尚書舊三司使之任也左曹𨽻尚書右曹不𨽻尚書天下之財分而為二視彼有餘視此不足不得移用天下皆國家之財而分張如此無専主之者誰為國家公共愛惜通融措置者乎譬人家有財必使一人専主管支用使數人主之各務己分所有多互相侵奪又人人得取用之財有增益者乎故利權不一雖使天下財如江海亦有時而竭況民力及山澤所出有限劑乎此臣所以日夜為國家深憂者也今縱未能大有更張欲乞且令尚書兼領左右曹侍郎則分職而治其右曹所掌錢物尚書非奏請得㫖不得擅支諸州錢穀金帛𨽻使提舉常平倉司者每月亦須具文帳申戶部六曹及寺監欲支用錢物皆須先關戶部符下支撥不得一面奏乞直支應掌錢物諸司不見戶部符不得應副其舊日三司所管錢穀財用事有散在五曹及諸寺監者並乞收歸戶部若以此戶部事多官少難以辦集即乞減戶部冗末事務付閑曹比司兼領而通𨽻戶部如此則利權歸一若更選用得人則天下之財庶幾可理矣
神宗謂文彥博曰當今理財最為急務養兵備邊府庫不可不豐大臣共宜留意節用因稱太宗朝有御侍乞增俸命給十千輒差簿所賜太宗曰朕昔為供奉官俸止十千爾敢以為少邪遂幽囚至死以此言之事不可不勉也
執政以河朔旱傷國用不足乞南郊勿賜金帛詔學士議司馬光曰救災節用當自貴近始可聽也王安石曰常袞辭堂饌時以為袞自知不能當辭職不當辭祿且國用不足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光曰善理財者不過頭㑹箕歛爾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光曰天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官彼設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此蓋桑𢎞羊欺武帝之言太史公書之以見其不明耳爭議不已帝曰朕意與光同然姑以不允答之㑹安石草制引常袞事責兩府兩府不敢復辭
河北安撫使韓琦上疏 臣准散青苗詔書務在惠小民不使兼併乗急以要倍息而公家無所利其入今所立條約乃令鄉戶及坊郭戶借錢一千納一千三百是官自放錢取息與初詔相違又條約雖禁抑勒然不抑散則上戶必不願請下戶雖或願請請時甚易納時甚難將來必有督索同保均陪之患陛下躬行節儉以化天下自然國用不乏何必使興利之臣紛紛四出以致逺邇之疑哉乞罷提舉官第委提㸃刑獄依常平舊法施行帝䄂其疏以示執政曰琦真忠臣雖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謂可以利民今乃害民如此且坊郭安得青苗而使者亦強與之王安石勃然進曰茍從其所欲雖坊郭何害因難琦奏曰如桑𢎞羊籠天下貨財以奉人主私用乃可謂興利之臣今陛下修周公遺法抑兼併振貧弱非所以佐私慾安可謂興利之臣乎帝終以琦説為疑安石遂稱疾不出帝諭執政罷青苗法趙抃請俟安石出安石求去帝命司馬光草答詔有士夫沸騰黎民騷動之語安石抗章自辯帝為巽辭謝之且命呂惠卿諭㫖韓絳又勸帝留安石安石入謝因言中外大臣從官臺諫朋比欲敗先王正道以沮陛下此所以紛紛也帝以為然安石乃起視事持新法益堅以琦奏付條例司令曾布疏駁刻石頒之天下琦申辯愈切且論安石妄引周禮以惑上聽皆不報時文彥博亦以青苗之害為言帝曰吾遣二中使親問民間皆云甚便彥博曰韓琦三朝宰相不信而信二宦者乎先是安石隂結入內副都知張若水押班藍元震為助帝遣使潛察府界俵錢事適命二人二人使還極言民情深願無抑配者故帝信之不疑
王安石言周置泉府之官以㩁制兼併均濟貧乏變通天下之財後世唯桑𢎞羊劉晏粗合此意學者不能推明先王法意更以為人主不當與民爭利今欲理財則當修泉府之法以收利權帝納其説安石猶恐帝不能決意行之乃復言人才難得亦難知今使十人理財其中或有一二敗事則異論乘之而起堯與羣臣共擇一人治水尚不能無敗事況所擇而使非一人豈能無失要當計利害多少不為異論所惑帝曰有一人敗事而遂廢所圖此所以少成事也乃立制置三司條例司掌經畫邦計議變舊法以通天下之利陳升之安石領其事初泉人呂惠卿自真州推官秩滿入都與安石論經義意多合遂定交因言於帝曰惠卿之賢雖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惠卿而已遂以惠卿及蘇轍並為檢詳文字事無大小安石必與惠卿謀之凡所建請章奏皆惠卿筆也又以章惇為三司條例官曾布檢正中書五房凡有奏請朝臣以為不便者布必上疏條析以堅帝意使専任安石以威脇衆俾無敢言由是安石信任布亞於惠卿而農田水利青苗均輸保甲免役市易保馬方田諸役相繼並興號為新法頒行天下安石與劉恕友善欲引寘三司條例恕以不習金穀為辭且曰天下方屬公以大政宜恢張堯舜之道以佐明主不應以利為先安石遂與之絶
楊繪言提舉常平張靚等科配助役錢一戶多者至三百千乞少裁損以安民心不聽時賢士多引去以避王安石繪又上疏言老成人不可不惜當今舊臣多引疾求去范鎮年六十有三呂誨年五十有八歐陽修年六十有五而致仕富弼年六十有八而引疾司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散地陛下可不思其故乎安石聞而深惡之劉摯為安石所器拜監察御史裏行始就職即奏言陛下勸農之志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為聚歛天下有喜於敢為有樂於無事彼以此為流俗此以彼為亂常此風浸成漢唐黨禍必起矣因陳率錢助役十害㑹繪又論提刑趙子幾怒知東明縣賈蕃不禁遏縣民使訟助役事摭以他故下蕃於獄而自鞫之是希安石意指又言助役之難行者有五而摯亦論趙子幾捃摭賈蕃是欲鉗天下之口乞按其罪於是安石大怒使知諫院張璪取繪摯所論助役十害五難行之事作十難以詰之璪辭不為曾布請為之既作十難且劾繪摯欺誕懷向背詔下其疏於繪摯使各言狀繪録前後四奏以自辯摯奮然曰為人臣豈可壓於權勢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實即條對所難以伸其説曰助役歛錢之法有大臣及御史主之於內有大臣親黨為監司提舉官行之於諸路其勢順易矣然曠日彌年終未有定論者為不順乎民心也臣待罪言責采士民之説以聞職也今乃遽令分析交口相直無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所謂向背則臣所向者義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權臣願以臣章並司農奏宣示百官考定當否不報明日復上疏曰陛下夙夜勵精以親庶政天下未致於安且治者誰致之邪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為己任得君專政者是也二三年間開闔揺動舉天地之內無一民一物得安其所者其議財則市井屠販之人皆召至政事堂其征利則下至厯日而官自鬻之推此以徃不可究言輕用名器淆混賢否忠厚老成者擯之為無能俠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流俗敗常害民者謂之通變凡政府謀議經畫除用進退獨與一掾屬曾布者論定然後落筆同列預聞反在其後故奔走乞丐之人布門如市今西夏之欵未入反側之兵未安三邊瘡痍流潰未定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勞財乏縣官減耗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事如此皆大臣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疏奏安石欲竄摰嶺外帝不許詔貶繪知鄭州謫摰監衡州鹽倉璪亦落職遣察訪使徧行諸路俱成役書
王安石薦呂惠卿為太子中允崇政殿説書司馬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王安石負謗於中外者皆其所為安石賢而愎不閑世務惠卿為之謀主而安石力行之故天下並指為姦邪近者進擢不次大不厭衆心帝曰惠卿進對明辯亦似美才光對曰惠卿誠文學辯㨗然用心不正願陛下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帝黙然光又貽書安石曰諂諛之士於公今日誠有順適之快一旦失勢將必賣公自售矣安石不悅帝嘗御邇英閣聽講光讀曹參代蕭何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光對曰寧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可也漢武取髙帝約束紛更之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孝宣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惠卿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有五年一變者巡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罰世輕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風朝廷耳帝問光光對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諸侯變禮易樂者王巡狩則誅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世重也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壞不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財不才而黜之可也不可使執政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德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惠卿辭塞乃以他語抵光帝曰相與語是非耳何至是光又言青苗之弊曰平民舉錢出息尚能食下戶至饑寒流離況縣官督責之威乎惠卿曰青苗法願則與不願不強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強富民亦不強也太宗平河東立糴法時斗米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曰陜西行之乆民不為病光曰臣陜西人也見其病不見其利朝廷初不許有司尚能以病民況法許之乎他日又對帝曰今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也光曰然陛下當論其是非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絳惠卿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邪行青苗法陜西轉運使李參以部內多戍兵而糧儲常不足令民自隱度麥粟之贏先貸以錢俟穀熟還官號青苗錢經數年廩有餘糧至是條例司請以諸路常平廣惠倉錢穀依陜西青苗錢例民願預借者給之令出息二分隨夏秋稅輸納願輸錢者從其便如遇災傷許展至豐熟日納非惟足以待凶荒之患民既受貸則兼併之家亦不得乗新陳不接以邀倍息又常平廣惠之物收藏積滯必待年儉物貴然後出糶所及者不過城市游手之人今通一路有無貴發賤歛以廣蓄積平物價使農人有以趨時赴事而兼併不得乗其急凡此皆以為民而公家無所利其入是亦先王散惠興利以為耕歛補助之意也欲量諸路錢穀多寡分遣官提舉每州選通判幕職官一員典幹轉移出納仍先自河北京東淮南三路施行俟有緒推之諸路詔曰可乃出內庫緡錢百萬糴河北常平粟而常平廣惠倉之法遂變為青苗矣初王安石既與呂惠卿議定出示蘇轍等曰此青苗法也有不便以告勿疑轍曰以錢貸民本以救民然出納之際吏縁為姦雖有法不能禁錢入民手雖良民不免妄用及其納錢雖富民不免踰限如此則恐鞭箠必用州縣之事煩矣唐劉晏掌國計未嘗有所假貸而四方豐凶貴賤知之未嘗逾時有賤必糴有貴必糶以此四方無甚貴甚賤之病今此法見在而患不修公誠能有意於民舉而行之則晏之功可立竢也安石曰君言誠有理當徐思之由是逾月不言青苗㑹京東轉運使王廣淵言春農事興而民苦乏兼併之家得以乗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十萬貸之貧民歲可獲息二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苗法合安石始以為可用召廣淵至京師與之議於是決意行焉陳升之欲傅㑹王安石以固其位安石亦患正論盈廷引升之為助升之知其不可而竭力為之用安石德之故先使正相位升之既相乃時為小異陽若不與之同者因言於帝曰宰相無所不統所領職事豈可稱司請罷制置三司條例司安石曰古之六卿即今執政有司馬司徒司冦司空各名一職何害於理升之曰若制置百司條例則可但令置制三司一官則不可安石曰今中書支百錢以上物及轉補三司吏人皆奏得㫖乃行至於制置三司條例何為不可由是二人遂判安石乃薦絳共事安石每奏事絳必曰臣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可用陛下宜省察安石恃以為助
置諸路提舉官條例司上言民間多願借貸青苗錢乞遍下諸路轉運司施行仍詔諸路各置提舉二員管當一員掌行青苗免役農田水利諸路凡四十一人提舉官既置徃徃迎合王安石意務以多散為功富民不願取貧者乃欲得之即今隨戶等髙下品配又令貧富相兼十人為保首王廣淵在京東一等戶給千五十等而下之至五等猶給一千民間喧然以為不便廣淵入奏謂民皆歡呼感德諫官李常御史程顥論廣淵抑配掊克迎朝廷㫖意以困百姓㑹河北轉運使劉庠不散青苗錢奏適至安石曰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劾劉庠欲壞新法而不問舉事如此安得人無向背由是常顥之言皆不行
行均輸法條例司言諸路上供歲有常數年豐可以多致而不能贏餘年歉難於供億而不敢不足逺方有倍蓰之輸中都有半價之鬻徒使富商大賈乗公私之急以擅輕重歛散之權今江浙荊淮發運使實總六路賦入宜假以錢貨資其用度凡上供之物皆得徙貴就賤因近易逺預知在京倉庫所當辦者得以便宜蓄買而制其有無庶幾國用可足民財不匱詔以發運使薛向領均輸平凖専行於六路賜內藏錢五百萬緡上供米三百萬石時議者慮其為擾多言非便帝不聽薛向既董其事乃請設置官屬從之蘇轍言今先設官置吏簿書廩祿為費已厚非良不售非賄不行是官買之價比民必貴及其賣也弊復如前此錢一出恐不可復縱使其間薄有所獲而征商之額所損必多矣帝方惑於王安石不納其言然均輸法亦迄不能就
收免行錢京師百物有行官司所須俱以責辦下逮貧民浮販類有陪折呂嘉問請約諸行利入厚薄令納錢以賦吏祿與免行戶祗應而禁中賣買百貨並下雜買塲務仍置市司估物低昻凡內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辦焉至是行之
呂嘉問提舉市易連以羨課受賞帝聞其擾民以語王安石安石對曰嘉問奉法在公以是媒怨帝曰免行錢所收細瑣市易鬻及果實氷炭太傷國體安石力辨至譏帝為叢脞不知帝王大畧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為不便安石請言者姓名令嘉問條析及帝以是故命韓維孫永集市人問之減坐賈錢千萬安石遂持嘉問條析奏曰朝廷所以許民輸錢免行者蓋人情安於樂業厭於追擾若一切罷去則無人祗承又吏胥祿廩薄勢不得不求於民非重法莫禁以薄廩申重法則法有時而屈今取於民鮮而吏知自重此臣等推行之本意也議者乃欲除去是殆不然民未嘗不畏吏方其以行役觸罪雖欲出錢亦不可得今吏之祿可謂厚矣然未及昔日取民所得之半也時市易𨽻三司嘉問恃勢陵使薛向出其上及曾布代向懷不能平㑹帝出手札詢布布訪於魏繼宗具上嘉問多收息干賞挾官府而為兼併之事帝將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於是詔布與呂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脇繼宗使誣布繼宗不從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聽之安石不可帝遂詔中書曰朝廷設市易本為平凖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顧使中人之家失業若此吾民安得泰然也宜釐定其制布見帝言曰臣每聞德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為虐駸駸乎間架阡陌之事矣如此之政書於簡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厯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之有也嘉問又請販鹽鬻帛豈不貽笑四方帝頷之事未決安石去位嘉問持之以泣安石勞之曰吾已薦惠卿矣及惠卿執政遂治前獄劾布沮新法出知饒州嘉問亦出知常州以章惇為三司使
置三司㑹計司帝嘗患增置三司費財王安石謂增置官司所以省費帝曰古者什一而稅今取財百端安石謂古非特什一而已安石又欲盡祿天下之吏帝未之許而三司上新增吏祿歲至緡錢百十一萬有竒主新法者皆謂吏祿既厚則人知自重不敢冐法可以省刑然良吏實寡賕取如故徃徃陷重辟議者不以為善詔三司帳司㑹計是歲天下財用出入之數以聞令宰相提舉其事至是韓絳請選官置司以天下戶口人丁稅賦塲務坑冶河渡房園之類租額年課及一路錢穀出入之數去其重複歲比較增虧廢置及羨餘橫費計贏闕之處使有無相通而以任職能否為黜陟則國計大綱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為言乃詔置三司㑹計司以絳提舉
吳居厚初為武安節度推官奉行新法盡力核閒田以均給梅山徭計勞得補司農官屬轉提舉河北常平遂擢京東轉運副使時方興鹽鐵居厚精心計籠絡鈎稽收羨息錢數百萬即萊蕪利國二冶官自鑄錢以能擢都轉運使議行河北鹽法搜剔無遺居厚起州縣凡流徒以言利得幸由是嗜進之士從風而靡
行市易法自王韶倡為縁邊市易之説王安石善之以為與漢平凖法同可以制物低昻而均通之遂用草澤魏繼宗議以內藏庫錢帛置市易務於京師凡貨之可市及滯於民而不售者平其價市之願以易官物者聽若次市於官者則度其田宅或金帛為抵當而貸之錢責其使償半歲輸息十一及歲倍之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加罰錢以戶部判官呂嘉問為提舉嘉問上建置十三事其一欲於律外禁兼併之家輒取利帝去之安石執不可已而帝聞其大煩碎人皆怨讟欲罷之以問安石安石對曰立法當論有害於人與否不當以煩碎廢也自是諸州上供薦席黃蘆之類六十色悉令計直從民願粥者市之以給用尋改提舉在京市易務為都提舉市易司秦鳯兩浙黔州成都廣州鄆州六市易司皆𨽻焉
行折二錢自王安石為政始罷銅禁姦民日銷錢為器邊關海舶不復譏錢之出國錢日耗張方平因對極論其害請詰問安石舉累朝令典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安石深惡之至是行折二錢除在京及府界外諸路並通行
司馬光素與王安石厚及行新法貽書開陳再三又與呂惠卿辯論於經筵安石不樂帝欲大用光訪之安石安石曰光外託劘上之名內懷附下之實所言盡害政之事所與盡害政之人而欲寘之左右使預國論此消長之機也光才豈能害政但在髙位則異論之人倚以為重韓信立漢赤幟趙卒氣奪今用光是與異論者立赤幟也及安石稱疾不出帝乃以光為樞宻副使光辭曰陛下所以用臣蓋察其狂直庶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祿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祿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患是盜竊名器以私其身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役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矣青苗之散使者恐其逋負必令貧富相保貧者無可償則散而之四方富者不能去必責使代償十年之外貧者既盡富者亦貧常平又廢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民之羸者必委死溝壑壯者必聚而為盜賊此事之必至者也疏凡九上帝使謂之曰樞宻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辭光對曰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㑹安石復起視事乃下詔允光辭收還敕誥知通進銀臺司范鎮封還詔㫖者再帝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鎮奏曰由臣不才使陛下廢法乞解其職許之
范祥為制置解鹽使以鹽募商旅輸芻粟於陜西實邊公私便之祥卒薛向繼領向請兼以鹽易馬王安石時領羣牧主其説請乆任向至治平末向坐與種諤開邊始罷去㑹淮南轉運使張靖言向壞鹽法且有所欺隱帝召向與靖對錢公輔范純仁皆言向罪安石排羣議抵靖於法以向代之
王韶建開河湟之策遣三司幹當公事李𣏌入蜀經畫買茶於秦鳯熈河博馬以著作佐郎蒲宗閔同領其事初蜀之茶園皆民兩稅地不植五穀惟宜種茶賦稅一例折輸稅額總三十萬杞乃即蜀諸州剙設官塲更嚴私交易之令知彭州呂陶言市易司籠制百貨歲出息錢不過十之二今茶塲司盡𣙜民茶取息十之三茶戶被害不可勝窮詔止收息十之一而陶亦以是得罪未幾以李稷都大提舉茶塲稷與宗閔務浚利刻急一年之間通課利及舊界息稅七十六萬七千餘緡稷又辟陸師閔幹當公事以自輔
蘇軾上韓魏公論場務書 軾得從宦於西嘗以為當今制置西事其大者未便非痛整齊之其勢不足以乆安未可以隨欹而柱隨壞而補也然而其事宏闊浩汗非可以倉卒輕言者今之所論特欲救一時之急解朝夕之患耳徃者寶元以前秦人之富彊可知也中戶不可以畝計而計以頃上戶不可以頃計而計以賦耕於野者不願為公侯藏於民家者多於府庫也然而一經元昊之變氷消火燎十不存三四今之所謂富民者嚮之僕𨽻也今之所謂蓄聚者嚮之殘棄也然而不知昊賊之遺種其將永世而臣伏邪其亦有時而不臣也以向之民力堅完百倍而不能支以今之傷殘之餘而能辦者軾所不識也夫平安無事之時不務多方優裕其民使其氣力渾厚足以勝任縣官權時一切之政而欲一旦納之於患難軾恐外憂未去而內憂乗之也鳯翔京兆此兩郡者陜西之囊橐也今使有變則縁邊被兵之郡知戰守而已戰而無食則北守而無財則散使戰不北守不散其權固在此兩郡也軾官於鳯翔見民之所最畏者莫若衙前之役自其家之甕盎釜甑以上計之長役及十千鄉戶及二十千皆占役一分所謂一分者名為糜錢十千可辦而其實者皆十五六千至二十千而多者至不可勝計也科役之法雖始於上戶然至於不足則遞取其次最下至於家貲及二百千者於法皆可科自近歲以來凡科者鮮有能大過二百千者也夫為王民自甕盎釜甑以上計之而不能滿二百千則何以為民今也及二百千則不能滿民之窮困亦可知矣然而縣官之事歲以二千四百分為計所謂優輕而可以償勞者不能六百分而捕獲彊惡者願入焉擿發贓𡚁者願入焉是二千四百分者衙前之所獨入而六百分者未能純被於衙前也民之窮困又可知也今之最便惟重難日損優輕日增則民尚可以生此軾之所為區區議以官𣙜與民也其詳固已具於府之所録以聞者從軾之説而盡以予民夫錢之以貫計者軾嘗粗較之歲不過二萬失之於酒課而償之於稅緡是二萬者未得為全失也就使為全失二萬均多補少要以共足此一轉運使之所辦也如使民日益困窮而無告異日無以待倉卒意外之患則雖復歲得千萬無益於敗此賢將帥之所畏也軾以為陛下新御宇內方求所以為千萬年之計者必不肯以一轉運使之所能辦而易賢將帥之所畏況於相公才畧冠世不牽於俗人之論乃者變易茶法至今以為不便者十人而九相公尚不顧行之益堅今此事至小一言可決去歲赦書使官自買木關中之民始知有生意嚮非相公果斷而力行必且下三司三司固不許幸而許必且下本路本路下諸郡或以為可或以為不可然後監司類聚其説而參酌之比復於朝廷固已期歲矣其行不行又未可知也如此而民何望乎方今山陵事起日費千金軾乃於此時議以官𣙜與民其為迂闊取笑可知矣然竊以為古人之所以大過人者惟能於擾攘急迫之中行寛大閑暇乆長之政此天下所以不測而大服也朝廷自數十年以來取之無術用之無度是以民日困官日貧一旦有大故則政出一切不復有所擇此從來不革之過今日之所宜深懲而永慮也山陵之功不過歲終一切之政當訖而罷明年之春則陛下逾年即位改元之歲將首行王道以風天下及今使郡吏議之減定其數當復以聞則言之今其時矣
上文侍中論𣙜鹽書 當今天下勲德俱髙為主上所倚信望實兼隆為士民所責望受恩三世宜與社稷同憂皆無如明公者今雖在外事有關於安危而非職之所憂者猶當盡力爭之而況其事關本職而憂及生民者乎竊意明公必已言之而人不知若猶未也則願効其愚頃者三司使章惇建言乞𣙜河北京東鹽朝廷遣使按視召周革入覲已有成議矣惇之言曰河北與陜西皆為邊防而河北獨不𣙜鹽此祖宗一時之誤恩也軾以為陜西之鹽與東京河北不同解池廣袤不過數十里既不可捐以予民而官亦易以籠取青鹽至自虜中有可禁止之道然猶法存而實不行城門之外公食青鹽今東北循海皆鹽也其欲籠而取之正與淮南兩浙無異軾在餘杭時見兩浙之民以犯鹽得罪者一歲至萬七千人而莫能止姦民以兵仗䕶送吏士不敢近者常以數百人為輩特不為他盜故上下通知而不以聞耳東北之人悍於淮浙逺甚平居椎剽之姦常甲於它路一旦𣙜鹽則其禍未易以一二數也由此觀之祖宗以來獨不𣙜河北鹽者正事之適宜耳何名為誤哉且𣙜鹽雖有故事然要以為非王政也陜西淮浙既未能罷又欲使京東河北隨之此猶患風痺人曰吾左臂既折矣右臂何為獨完則以酒色伐之可乎今議者曰吾之法與淮浙不同淮浙之民所以不免於私販而竈戶所以不免於私賣者以官之買價賤而賣價貴耳今吾賤買而賤賣借如每斤官以三錢得之則以四錢出之鹽商私買於竈戶利其賤耳賤不能減三錢竈戶均為得三錢也寧以予官乎將以予私商而犯法乎此必不犯之道也此無異於兒童之見東海皆鹽也茍民力之所及未有捨而不煎煎而不賣者也而近歲官錢常若窘迫遇其急時百用橫生以有限之錢買無窮之鹽竈戶有朝夕薪米之憂而官錢在期月之後則其利必歸於私販無疑也食之於鹽非若饑之於五穀也五穀之乏至於節口並日而況鹽乎故私販法重而官鹽貴則民之貧而懦者或不食鹽徃在浙中見山谷之人有數月食無鹽者今將𣙜之東北之俗必不如徃日之嗜鹹也而望課之不虧疎矣且淮浙官鹽本輕而利重雖有積滯官未病也今以三錢為本一錢為利自祿吏購資修築厫庾之外所獲無幾矣一有積滯不行官之所喪可勝計哉失民而得財明者不為況民財兩失者乎且禍莫大於作始作俑之漸至於用人今兩路未有鹽禁也故變之難遣使㑹議經年而未果自古作事欲速而不取衆議未有如今日者也然猶遲乆如此以明作始之難也今既已𣙜之矣則他日國用不足添價貴賣有司以為熟事行半紙文書而決矣且明公能必其不添乎非獨明公不能也今之執政能自必乎茍不可必則兩路之禍自今日始夫東北之蠶衣被天下蠶不可無鹽而議者輕欲奪之是病天下也明公可不深哀而速救之歟或者以為朝廷既有成議矣雖爭之必不從竊以為不然乃者手實造簿方赫然行法之際軾嘗論其不可以吿今太原韓公公時在政府莫之行也而手實卒罷民賴以少安凡今執政所欲必行者青苗助役市易保甲而已其他猶可以庶幾萬一或者又以為明公將老矣若猶有所爭則其請老也難此又軾之所不識也使明公之言幸而聽屈己少留以全兩路之民何所不可不幸而不聽是議不中意其於退也尤易矣願少留意軾一郡守也猶以為職之所當憂而冒聞於左右明公其得已乎干瀆威重俯伏待罪而已
省費用策 夫天下未嘗無財也昔周之興文王武王之國不過百里當其受命四方之君長交至於其廷軍旅四出以征伐不義之諸侯而未嘗患無財方此之時關市無征而山澤不禁取於民者不過什一而財有餘及其衰也內食千里之租外收千八百國之貢而不足於用由此觀之夫財豈有多少哉人君之於天下俯己以就人則易為功仰人以援己則難為力是故廣取以給用不如節用以亷取之為易也臣請得以小民之家而推之夫民方其窮困時所望不過十金之資計其衣食之費妻子之奉出入於十金之中寛然而有餘及其一日稍稍蓄聚衣食既足則心意之欲日以漸廣所入益衆而所欲益以不給不知罪其用之不節而以為求之未至也是以富而愈貪求愈多而財愈不供此其為惑未可以知其所終也盍亦反其始而思之夫嚮者豈能寒而不衣饑而不食乎今天下汲汲乎以財之不足為病者何以異此國家創業之初四方割據中國之地至狹也然歲歲出師以誅討僣亂之國南取荊楚西平巴蜀而東下並潞其費用之衆又百倍於今可知也然天下之士未嘗思其始而喘喘焉患今世之不足則亦甚惑矣夫為國有三計有萬世之計有一時之計有不終月之計古者三年耕必有一年之蓄以三十年之通計則可以九年無饑也歲之所入足用而有餘是以九年之蓄常閒而無用卒有水旱之變盜賊之憂則官可以自辦而民不知如此者天不能使之災地不能使之貧四裔盜賊不能使之困此萬世之計也而其不能者一歲之入纔足以為一歲之出天下之産僅足以供天下之用其平居雖不至於虐取其民而有急則不免於厚賦故其國可靜而不可動可逸而不可勞此亦一時之計也至於最下而無謀者量出以為入用之不給則取之益多天下晏然無大患難而盡用衰世茍且之法不知有急則將何以加之此所謂不終月之計也今天下之利莫不盡取山陵林麓莫不有禁關有徵市有租鹽鐵有𣙜酒有課茶有筭則凡衰世茍且之法莫不盡用矣譬之於人其少壯之時豐健勇武然後可以望其無疾以至於夀考今未五六十而衰老之候具見而無遺若八九十者將何以待其後耶然天下之人方且窮思竭慮以廣求利之門且人而不思則以為費用不可復省使天下而無鹽鐵酒茗之稅將不為國乎臣有以知其不然也天下之費固有去之甚易而無損存之甚難而無益者矣臣不能盡知請舉其所聞而其餘可以類求焉夫無益之費名重而實輕以不急之實而被之以莫大之名是以疑而不敢去三歲而郊郊而赦赦而賞此縣官有不得已者天下吏士數日而待賜此誠不可以卒去至於大吏所謂股肱耳目與縣官同其憂樂者此豈亦不得已而有所畏耶天子有七廟今又飾佛老之宮而為之祠固已過矣又使大臣以使領之歲給以巨萬計此何為者也天下之吏為不少矣將患未得其人茍得其人則凡民之利莫不備舉而其患莫不盡去今河水為患不使濵河州郡之吏親視其災而責之以救災之術顧為都水監夫四方之水患豈其一人坐籌於京師而盡其利害天下有轉運使足矣今江淮之間又有發運祿賜之厚徒兵之衆其為費豈勝計哉蓋嘗聞之里有蓄馬者患牧人欺之而盜其芻菽也又使一人焉為之廐長廐長立而馬益癯今為政不求其本而治其末自是而推之天下無益之費不為不多矣臣以為凡若此者日求而去之自毫釐以徃莫不有益惟無輕其毫釐而積之則天下庶乎少息矣
蘇轍上神宗書 臣聞善為國者必有先後之次自其所當先者為之則其後必舉自其所當後者為之則先後並廢書曰欲登髙必自下欲陟遐必自邇世未有不自下而能髙不自近而能逺者夫今世之患莫急於無財而已財者為國之命而萬事之本國之所以存亡事之所以成敗常必由之昔趙充國論備邊之計以為湟中穀斛八錢糴三百萬斛羗人不敢動矣諸葛亮用兵如神而以糧道不繼屢出無功由是觀之茍無其財雖有聖賢不能自致於跬步茍有其財雖庸人可以一日而千里陛下頃以西夏不臣赫然發憤建用兵之策招來橫山之民將奪其險阻破壞其國而後己方是之時夏人殘虐失衆橫山之民猒苦思漢而又乗其洊饑茍加之以兵此非計之失者也然而縁邊無數月之糧關中無終歲之儲而所興之役有莫大之患陛下方且泰然不以為憂以為萬舉而有萬全之功既而邊臣失律先事輕發亦既入踐其國繫擄其民矣然而陛下得其地而不敢收捕其人而不敢臣雖有成功而不敢繼也其終卒至於廢黜謀臣而講和好夫陛下謀之於期年之前而罷之於既發之後豈以為是失當而悔之哉誠無財以善其後耳且夫財之不足是為國之先務也至於駕馭四方臣伏異域是極治之餘功而太平之粉飾也然今且先之此臣所以知其先後之次有所未得者也今者陛下懲前事之失出秘府之財徙內郡之租賦督轉漕之吏備㳂邊三歲之畜臣以此疑陛下之有意乎財矣然猶以為未也何者秘府之財不可多取而內郡之民不可重困可以紓目前之患而未可以為長乆之計此臣所以求效其區區而不能自已也善為國者不然知財之最急而萬事賴焉故常使財勝其事而事不勝財然後財不可盡而事無不濟財者車馬也事者其所載物也載物者常使馬輕其車車輕其物馬有餘力車有餘量然後可以涉塗泥而車不僨登坂險而馬不躓今也四方之財莫不盡取民力屈矣而上用不足平居惴惴僅能以自足而事變之生復不可料譬如弊車羸馬而引邱山之載幸而無虞猶恐不能勝不幸而有隂雨之變陵谷之嶮其患必有不可知者故臣深思極慮以為方今之計莫如豐財然臣所謂豐財者非求財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財者而已矣夫使事之害財者未去雖求財而益之財愈不足使事之害財者盡去雖不求豐財然而求財之不豐亦不可得也故臣謹為陛下言事之害財者三一曰冗吏二曰冗兵三曰冗費冗吏之説曰請原古之所以置吏之意有是民也而後有是官有是官也而後有是吏量民而置官量官而求吏其本凡以為民而已是以古者即其官以取人郡縣之職缺而取之於民府寺之屬缺而取之於郡縣出以為守令入以為卿相出入相受中外相貫一人去之一人補之其勢不容有冗食之吏近世以來取人不由其官士之來者無窮而官有限極於是兼守判知之法生而官法始壞浸淫分散不復其舊是以吏多於上而士多於下上下相窒譬如決水於不流之澤前者未盡來者已至填咽充滿一陷於其中而不能出故布衣之士多方以求官已仕之吏多方以求進下慕其上後慕其前不愧詐偽不恥爭奪禮義消亡風俗敗壞勢之窮極遂至於此夫人情紓則樂易樂易則有所不為窘則懣亂懣亂則無所不至今使衆人相與皆出於隘足履相躡肩肘相逮徬徨而不得進又將禁其奔走而爭先者茍將禁之則莫如止來者而關其隘今也驅市人而納之不勝其多也設險於中塗而艱難之是以法愈設而爭愈甚惟陛下以時救之下哀痛之書明告天下以吏多之故與之更立三法其一使進士諸科增年而後舉其額不增累舉多者無推恩其説曰凡今之所以至於不可勝數者以其取之之多也古之人其擇吏也甚精人知吏之不可妄求故不敢輕為士為士者皆其修潔之人也今世之取人誦文書習程度未有不可為吏者也其求之不難而得之甚樂是以羣起而趨之凡今農工商賈之家未有不捨其舊而為士者也為士者日多然而天下益以不治舉世所謂居家不事生産仰不養父母俯不恤妻子浮游四方侵擾州縣造作誹謗者農工商賈不與也祖宗之世士之多少其比於今不能一二也然其削平僣亂創制立法功業卓然見於後世今世之士不敢望其萬一也士之多不及於今世而功則過之無足恠者取之至少則人不敢輕為士其所取者皆州郡之選人也故為是法使人知上意之所向十年之後無實之士將不黜而自減且夫設科以待天下之士蓋將使其才者得之不才者不可得也吾則取之而彼則不能得猶曰雖不能得而累舉多者必取無棄則是以官狥人也且累舉之士類非少年矣耳目昬塞筋力疲勌數日而計之知其不能有所及者也則其為政無所賴矣今有人畜牛羊而求牧既取其壯者又取其老者取其壯者曰吾喜其壯而已取其老者曰吾憐其老而已如憐其老則曷為以累牛羊哉茍誠以為有遺才焉則今所謂遺逸之書有以收之矣其二使官至於任子者任其子之為後者世世祿仕於朝襲簮紱而守祭祀可以無憾矣然而為是法也則必始於二府法行於賤而屈於貴天下將不服天下不服而求法之行不可得也蓋矯失以救患者必有所過而後濟臣非不知二府之不可齒庶官也其三使百司各損其職掌而多其出職之歲月其説曰百司臣不得而盡詳也請言其尤甚者莫如三司三司之吏世以為多而不可損何也國計重而簿書衆也臣以為不然主大計者必執簡自處而以繁寄人以簡自處則心不可亂心不可亂則利至而必知害至而必察以繁寄人則事有所分事有所分則毫末不遺而情偽必見今則不然舉四海之大而一毫之用必㑹於三司故三司者案牘之委也案牘既積則吏不得不多案牘積而吏多則欺之者衆雖有大利害不能察也夫天下之財下自郡縣而至於轉運轉相鈎較足以為不失矣然世常以轉運使為不可獨信故必至於三司而後已夫茍轉運使之不可獨信而必三司之可任則三司未有不責成於吏者豈三司之吏則重轉運使歟故臣以為天下之財其詳可分於轉運使三司歲攬其綱目既使之得優游以治財貨之源又可頗損其吏以絶亂法之弊茍三司猶可損也而百司可見矣然而此三法者皆世之所謂拂世戾俗召怨而速謗者也今且將行之臣非敢犯衆人之怒而行此危事也以為有可行之道焉何者自臺省六品諸司五品一郊而任一人自兩制以上一歲而任一人此祖宗百年之法相承而不變者也仁宗之世則損之三載而考績無罪者遷其官自唐以來亦未始有變者也而英宗之世則增之此二者夫豈便於俗哉然而莫敢怨者以為吏多而欲損者天下之公議其不欲者天下之私計也以私計而怨公議其為怨也不直是以善為國者循理而不䘏怨知其無能為也且今此三法者固未嘗行也然而天下亦不免於怨何者士之出身為吏者捐其生業棄其田裡以盡力於王事而今也以吏多之故積勞者乆而不得遷去官者乆而不得調又多為條約以沮格之減罷其舉官破壞其考第使之窮窘無聊求進而不遂此其為怨豈減於布衣之士哉鈞之為怨皆將不免然使新進之士日益多國力匱竭而不能支十年之後其患必有不可勝言者故臣願陛下親斷而力行之茍日增之吏漸於衰少則臣又將有以治其舊吏使諸道職司每歲終任其所部郡守監郡各任其屬曰自今以前未有以私罪至某贓罪正入已至若干者二者皆自上鈞其輕重而裁之已而以它事發則與之同罪雖去官與赦不降也夫以私罪至某贓罪正入已至若干其為惡也著矣而上不察則上之不明亦可知矣故雖與之同罪而不過今世之法任人者任其終身茍其有罪終身鈞坐之夫任人之終身而無過任其未然之不可知者也任人之歲終而無過任其已然之可知者也臣請得以較之任其未然之不可知雖聖人有所不能任其已然之可知雖衆人能之今也任之以聖人之所不能既不敢辭矣而況任之以衆人之所能顧不可哉且按察之吏則亦不患其不知也患其知而未必皆按曰是無損於我而徒以為怨雲爾今使其罪及之其勢將無所不問陛下誠能擇奉公疾惡之臣而使行之陛下厲精而察之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則其以私罪至某贓罪正入已至若干者非復過誤適陷於深文者也茍遂放歸終身不齒使姦吏有所懲則冗吏之𡚁可去矣冗兵之説曰臣聞國朝創業之初四方割據中國地狹兵革至少其後蕩滅諸國拓地既廣兵亦隨衆雍熈之間天下之兵僅三十萬方此之時屯戍征討百役並作而兵力不屈未嘗有兵少之患也自咸平景德以來契丹內侵繼遷叛逆每有警急將帥不問得失輒請益兵於是召募日增而兵額之多遂倍前世其後寶元慶厯之間元昊竊發復使諸道黠民為兵而㳂邊所屯至八十萬自是天下遂以百萬為額雖復近歲無事而關中之兵至於二十八萬舉雍熈天下之衆適以備方今關中一隅之用兵多之甚於此見矣然臣聞方今宿邊之兵分𨽻堡障戰兵統於將帥者其實無幾每一見敵敵兵常多我兵常少衆寡不敵每戰輒敗徃者將帥失利未有不以此自解者也夫祖宗之兵至少而常若有餘今世之兵至多而常患於不足此二者不可不察也兵法有之曰興師十萬出征千里百姓之費公家之奉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者七十萬家而爵祿百金不能知敵之情者不仁之至也故三軍之士莫親於間賞莫重於間間者三軍之司命也臣竊聞祖宗用兵至於以少為多而今世用兵至於以多為少得失之原皆出於此何以言之臣聞太祖用李漢超馬仁瑀韓令坤賀惟忠何繼筠等五人使備契丹用郭進武守琪李謙溥李繼勲等四人使備河東用趙賛姚內斌董遵誨王彥昇馮繼業等五人使備西羗皆厚之以關市之徵饒之以金帛之賜其家屬之在京師者仰給於縣官貿易之在道路者不問其商稅故此十四人者皆富厚有餘其視棄財如棄糞土賙人之急如恐不及是以死力之士貪其金錢捐驅命冐患難深入敵國伺其隂計而效之至於飲食動靜無不畢見每有入冦輒先知之故其所備者寡而兵力不分敵之至者舉皆無得而有喪是以當此之時備邊之兵多者不過萬人少者五六千以天下之大而二十萬兵足為之用今則不然一錢以上皆藉於三司有敢擅用謂之自盜而所謂公使錢多者不過數千緡百須在焉而監司又伺其出入而繩之以法至於用間則曰官給茶綵夫百餘之茶數束之綵其不足以易人之死也明矣是以今之為間者皆不足恃聽傳聞之言采疑似之事其行不過於出境而所問不過於熟戶茍有藉口以欺其將帥則止矣非有果能知敵之情者也敵之至情既不可得而知故常多兵以備不意之患以百萬之衆而常患於不足由此故也陛下何不權其輕重而計其利害夫關市之徵比於茶綵則多而三十萬人之奉比於百萬則約衆人知目前之害而不知歲月之病平居不忍棄關市之徵以與人至於百萬則恬而不知恠昔太祖起於布衣百戰以定天下軍旅之事其思之也詳其計之也熟矣故臣願陛下復修其成法擇任將帥而厚之以財使多養間諜之士以為耳目耳目既明雖有強敵而不敢輒近則雖雍熈之兵可以足用於今世陛下誠重難之臣請陳其可減之實何者今世之強兵莫如㳂邊之土人而今世之惰兵莫如內郡之禁旅其名愈髙其廩愈厚其廩愈厚其材愈薄徃者西邊用兵禁軍不堪其役死者不可勝計羗人每出聞多禁軍輒舉手相賀聞多土兵輒相戒不敢輕犯以實較之土兵一人其材力足以當禁軍三人禁軍一人其廩給足以贍土兵三人使禁軍萬人在邊其用不能當三千人而常耗三萬人之畜邊郡之儲此於內郡其價不啻數倍以此權之則土兵可益而禁軍可損雖三尺童子知其無疑也陛下誠聽臣之謀臣請使禁軍之在內郡者勿復以戍邊因其老死與亡而勿復補使足以為內郡之備而止去之以漸而行之以十年而冗兵之𡚁可去矣冗費之説曰世之冗費不可勝計也請言其大與臣之所知者而陛下以類推之臣聞事有所必至恩有所必窮事至而後謀則害於事恩窮而後遷則傷於恩昔者太祖太宗輯睦九族以先天下方此之時宗室之衆無幾也是以合族於京師乆而不別世厯五聖而太平百年宗室之盛未見有過此時者祿廩之費多於百官而子孫之衆宮室不能受無親疏之差無貴賤之等自生齒以上皆養於縣官長而爵之嫁娶喪葬無不仰給於上日引月長未有知其所止者此亦事之所必至而恩之所必窮者也然未聞所以謀而遷之古者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以人子之愛其親推而上之至於其祖由祖而上至於百世宜無所不愛無所不愛則宜無所不廟茍推其無窮之心則百世之祖皆廟而後為稱也聖人知其不可故為之制七廟之外非有功德則迭毀春秋之祭不與莫貴於天子莫尊於天子之祖而廟不加於七何者恩之所不能及也何獨至於宗室而不然臣聞三代之間公族有以親未絶而列於庶人者兩漢之法帝之子為王王之庶子猶有為侯者自侯以降則庶子無復爵土蓋有去而為民者有自為民而復仕於朝者至唐亦然故臣以為凡今宗室宜以親䟽貴賤為差以次出之使得從仕比於異姓擇其可用而試之以漸凡其秩祿之數遷敘之等黜陟之制任子之令與異姓均臨之以按察持之以寮吏威之以刑禁以時察之使其不才者不至於害民其賢者有以自效而其不任為吏者則出之於近郡官為廬舍而廩給之使得占田治生與士庶比今聚而養之厚之以不訾之祿尊之以莫貴之爵使其賢者老死欝欝而無所施不賢者居處隘陋戚戚而無以為樂甚非計之得也昔唐武德之初封從昆弟子自勝衣以上皆爵郡王太宗即位疑其不便以問大臣封德彛曰爵命崇則力役多以天下為私奉非至公之法也於是疏屬王者降為公夫自王而為公非人情之所樂也而猶且行之今使之爵祿如故而獲治民雖有內外之異宜無有怨者然臣觀朝廷之議未嘗敢有及此何者以宗室之親而布之於四方懼其啟姦人之心而生意外之變也臣切以為不然古之帝王好疑而多防雖父子兄弟不得寸尺之柄幽囚禁錮齒於匹夫者莫如秦魏然秦魏皆數世而亡其所以亡者劉氏與司馬氏而非其宗室也故為國者茍失其道雖胡越之人皆得謀之茍無其釁雖宗室誰敢覬者惟陛下蕩然與之無疑使得以次居外如漢唐之政此亦去冗費之一端也臣聞漢唐以來重兵分於四方雖有末大之憂而饋運之勞不至於太甚祖宗受命懲其大患而畧其細故歛重兵而聚之京師根本既強天下承命而服然而轉漕之費遂倍於古凡今東南之米每歲遡汴而上以石計者至五六百萬山林之木盡於舟楫州郡之卒敝於道路月廩歲給之奉不可勝計徃返數千里饑寒困迫每每侵盜雜以它物米之至京師者率非完物矣由此觀之今世之法直以其力致之而不計其患非法之良也臣願更為之法舉今每歲所運之數而四分之其二即用舊法官出船與兵而漕之凡皆如舊其一募六道之富人使以其船及人漕之而所過免其商稅能以若干至京師而無所欺盜敗失者以今三班軍大將之賞與之方今濵江之民以其船為官運者不求官直蓋取官之所入而不覆較者得其贏以自潤而富民之欲仕者徃徃求為軍大將以此推之宜有應募者其一官自置塲而買之京師京師之兵當得米而不願者計其直以錢償之夫物有常數取之於南則不足於北捨之於東則有餘於西此數之必然而不可逃者也今官欲買之其始不免於貴貴甚則東南之民傾而赴之赴之者衆則將反於賤致賤必以貴致貴必以賤此亦必然之數也故臣願為此二者與舊法皆立試之利害而較其可否必將有可用者然後舉而從之此又去冗費之一端也臣聞富國有道無所不䘏者富之端也不足䘏者貧之原也從其可䘏而收之無所不收則其所存者廣矣從其無足䘏而棄之無所不棄則其亡者多矣然而世人之議者則不然以為天下之富而顧區區之用此有司之職而非帝王之事也此説之行於天下數百年於茲矣故天下之費其可已者常多於舊臣不敢逺引前世請言近歲之事自嘉祐以來聖人迭興而天下之吏京秩以上再遷其官天下郡守職司再補其親戚自治平京師之大水與去歲河朔之大震百役並作國有至急之費而郊祀之賞不廢於百官自橫山用兵供億之未定與京師流民勞徠之未息官司乏困日不暇給而宗室之喪不俟歲月而𦵏臣以此觀之知朝廷有無足䘏之義臣誠知事之既徃無可為者然茍自今從其可䘏而收之則無益之費猶可漸減此又去冗費之一端也臣不勝拳拳私憂過計故為是三説以獻伏惟陛下思深謀逺聽斷詳盡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矚臣之所陳何足言者然臣愚以為茍三冗未去要之十年之後天下將益衰耗難以復治陛下何不講求其原而定其方畧擇任賢俊而授之以成法使皆乆其官而後責其成績方今天下之官泛泛乎皆有欲去不乆之心侍從之臣逾年而不得代則皇皇而不樂今雖不能使之盡乆然至於諸道之職司三司之官吏沿邊之將佐此皆與天子共成事者也天下之事將責成之而不乆其任開其源者不見其流發其謀者不見其功此事之所以不得成也陛下誠擇人而用之使與二府皆乆於其官人知不得茍免而思長乆之計君臣同心上下協力磨之以歲月如此而三冗之𡚁乃可去也然而為此則猶有所患何者今世之士大夫惡同而好異疾成而喜敗事茍不出於己小有齟齬不合則羣起而譟之借如今使按察之官任其屬吏歲終而無過此其勢必將無所不按得罪者必將多於其舊然則天下之口紛然非之矣不幸而有一不當衆將羣指以罪法一不當不能動不幸而至於再三雖上之人亦將不免於惑衆人非之於下而朝廷疑之於上攻之者衆而持之者不堅則法從此敗矣蓋世有耕田而以其耜殺人者或者因以耕田為可廢夫殺人之可誅與耕田之不可廢此二事也安得以彼而害此哉故夫按人而不以其實者罪之可也而法之是非則不在此茍陛下誠以為可行必先能破天下之浮議使良法不廢於中道如此而後三冗之弊可去也三冗既去天下之財得以日生而無害百姓充足府庫盈溢陛下所為而無不成所欲而無不如意舉天下之衆惟所用之以攻則取以守則固雖有西戎北狄不臣之國宥之則為漢文帝不宥則為唐太宗伸縮進退無不在我今陛下不事其本而先舉其末此臣所以大惑也臣不勝憤懣越次言事雷霆之譴無所逃避
哲宗時司馬光言戶部尚書舊三司使之任其所管財穀事有散在五曹及寺監者並歸戶部詔從之尋以李常為尚書或疑其少幹局慮不勝任光曰用常主邦計則人知朝廷不急於征利聚歛少息矣
劉摰蘇轍論陸師閔增塲𣙜茶害過於市易乃貶師閔而遣戶部郎中黃廉使蜀按察亷請𣙜熈秦茶勿改而罷成都茶塲許東路通商禁南茶每入陜西以利蜀貨定博馬歲額為萬八千匹帝從之
徽宗時蔡京以豐亨豫大之説勸帝窮極侈靡乆而帑藏空竭言利之臣殆析秋毫宣和以來王黼專主應奉掊剝橫賦以羨為功所入雖多國用日匱至是宇文粹中上言祖宗之時國計所仰皆有實數量入為出沛然有餘近年諸局務應奉司妄耗百出若非痛行裁減慮智者無以善後於是詔蔡攸就尚書省置講議財利司除茶法已有定製餘並講䆒條上攸請內侍職掌事干宮禁應裁省者委童貫取㫖由是不急之物無名之費悉議裁省帝亦自罷諸路應奉官吏減六尚歲貢物王黼既致仕朱勔力勸用蔡京帝從之京至是當國目昏眊不能事事悉決於季子絛凡京所判皆絛為之至代京入奏事絛每造朝侍從以下皆迎揖呫囁耳語堂吏數十人抱案後從由是恣為姦利竊弄威柄驟引其婦兄韓侶為戶部侍郎媒櫱宻謀斥逐朝士創宣和庫式貢司四方之金帛與府藏之所儲盡鉤括以實之為天子私財白時中李邦彥等惟奉行文書而已
髙宗置總制司命戶部尚書章誼措置財用以孟庾提領總制司先是帝在揚州四方貢賦不以期至呂頥浩葉夢得等言政和間陳亨伯為陜西轉運使創經制錢大率添酒價增歲額官賣契紙與凡公家出納每千收頭子錢二十三文其後行之東南及京東西河北歲入數百萬緡所補不細今邊事未寧費用日廣請復行之諸路一歲無慮數百萬計賢於緩急暴歛多矣帝從之至是又因經制之額增析為總制錢歲收至七百八十餘萬緡
元世祖時盧世榮言天下歲課鈔九十萬餘以臣經畫之不取於民可增三百萬事未行而中外已非議臣請與臺院面議上前行之帝曰不必如此卿但言之世榮又言自王文統後鈔法虛𡚁已乆宜括銅鑄錢並製綾劵與鈔參行泉杭二州宜立市舶轉運司給民錢令商販諸畨官取其息七民取其三各路雖設常平倉名存實廢宜取權豪所擅鐵冶鑄器鬻之以其息儲粟平糶則可均物價而獲厚利民間酒課太輕宜官給鈔行古𣙜酤法仍禁民私酤米一石取鈔十貫可得二十倍國家以兵得天下不藉糧餽惟資羊馬宜於上都隆興諸路買幣帛易羊馬選𫎇古人牧之歲收其皮毛筋角酥酪之用以十之二與牧者而馬以備軍興羊以充賜予帝皆善而行之至是請立規措所所司官吏以善賈為之帝曰此何職世榮曰規畫錢穀耳從之又言天下能規運錢穀者為阿哈瑪特所用今悉以為汚濫黜之臣欲擇而用之懼有言臣私有罪者帝曰何必計此第用其可用者於是擢用甚衆
僧格摘委六部鉤考百司倉庫財穀復以為不専其任遂置徵理司以主之時理筭之計行入倉庫司錢穀者無不破産及當更代人皆棄家避之十月僧格又言湖廣錢穀已責償於平章約蘇穆爾他省欺盜者必多請以叅知政事實都等十二人理筭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肅安西六省耗失之數給兵以衛其行詔皆從之既而行臺侍御史程文海入朝言天子之職莫大於擇相宰相之職莫大於進賢宰相不以進賢為急而惟以貨殖為心非為上為德為下為民之意今權姦用事立尚書省鉤考錢穀以割剝生民為務所委任者率皆貪饕邀利之人江南盜賊竊發良以此也臣竊以為宜清尚書之政損行省之權罷言利之官行恤民之事僧格大怒留京師不遣奏請殺之者六帝皆不允
魏天祐獻計發民一萬鑿山煉銀歲可得萬五千兩天祐乃賦民錢市銀輸官而私其百七十錠至是臺臣以聞請追其贓而罷銀冶從之時寧國路銀冶課額二千四百兩民皆市易以輸未嘗採之於山省臣以為言亦詔罷之
盧世榮居中書數月恃委任之專肆無忌憚視丞相猶虛位也左司郎中周戭因議事㣲有可否誣以沮格詔㫖入奏令杖一百斬之於是朝中震懾無敢言者監察御史陳天祥上疏言世榮始為江西𣙜鹽轉運使屢犯贓罪動數萬計今竟不悛狂悖尤甚雖居丞轄實專大政恣行苛刻大肆誅求欲以一歲之期致十年之積考其行事不副所言始言能令鈔法如舊鈔今愈虛始言能令百物自賤物今愈貴始言不取於民能令課程增三百萬錠今乃迫脅諸路官司虛增其數凡若所為動為民擾脫不早有更張須其自敗正猶蠧雖就除木病深矣疏聞詔丞相以下雜問其罪復召天祥與世榮俱至世祖都親鞫之一一欵服遂命誅之刲其肉以食鷹獺世榮初以言利進太子意深非之曰財非天降安能歲取贏乎僧格素主世榮者聞太子言不敢捄之英宗時上都雲州興和宣德蔚州奉聖州及鷄鳴山房山黃盧三義諸金銀冶聽民採煉以十分之三輸官順帝時令民入粟補官備賑濟也有匿奸罪而輸粟得七品雜流者為怨家所告有司議輸粟例無有過不與之文中書右司郎中成遵以為賣官鬻爵已非令典況又賣與姦淫之人其何以為治必奪其敕還其粟著為令乃可從之
經濟類編卷三十六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巻三十七
明 馮琦馮瑗 撰
財賦類三
勸農〈二十二則〉
管子治國篇 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則易治也民貧則危鄉輕家危鄉輕家則敢陵上犯禁陵上犯禁則難治也故治國常富而亂國常貧是以善為國者必先富民然後治之昔者七十九代之君法制不一號令不同然俱王天下者何也必國富而粟多也夫富國多粟生於農故先王貴之 凡農者月不足而歳有餘者也而上徴暴急無時則民倍貸以給上之徴矣耕耨者有時而澤不必足則民倍貸以取庸矣秋糴以五春糶以束是又倍貸也故以上之徴而倍取於民者四闗市之租府庫之徴粟什一廝輿之事此四時亦當一倍貸矣夫以一民養四主故逃徙者刑而上不能止者粟少而民無積也常山之東河汝之間蚤生而晚殺五穀之所蕃熟也四種而五穫中年畝二石一夫為粟二百石今也倉廩虛而民無積農夫以粥子者上無術以均之也故先王使農士商工四民交能易作終嵗之利無道相過也是以民作一而得均民作一則田墾姦巧不生田墾則粟多粟多則國富姦巧不生則民治富而治此王之道也不生粟之國亡粟生而死者霸粟生而不死者王粟也者民之所歸也粟也者財之所歸也粟也者地之所歸也粟多則天下之物盡至矣故舜一徙成邑二徙成都三徙成國舜非嚴刑罰重禁令而民歸之矣去者必害從者必利也先王者善為民除害興利故天下之民歸之所謂興利者利農事也所謂除害者禁害農事也農事勝則入粟多入粟多則國富國富則安鄉重家安鄉重家則雖變俗易習敺衆移民至於殺之而民不惡也此務粟之功也上不利農則粟少粟少則人貧人貧則輕家輕家則易去易去則上令不能必行上令不能必行則禁不能必止禁不能必止則戰不必勝守不必固矣夫令不必行禁不必止戰不必勝守不必固命之曰寄生之君此由不利農少粟之害也粟者王之本事也人主之大務有人之塗治國之道也
齊桓公曰牧民何先管子對曰有時先事有時先政有時先徳有時先恕飄風暴雨不為人害涸旱不為民患百川道年穀熟糴貸賤禽獸與人聚食民食民不疾疫當此時也民富且驕牧民者厚收善嵗以充倉廩禁藪澤此謂先之以事隨之以刑敬之以禮樂以振其淫此謂先之以政飄風暴雨為民害涸旱為民患年穀不熟嵗饑糴貸貴民疾疫當此時也民貧且罷牧民者發倉廩山林藪澤以共其財後之以事先之以恕以振其罷此謂先之以徳其收之也不奪民財其施之也不失有徳富上而足下此聖王之至事也桓公曰善
呂覽上農篇 古先聖王之所以導其民者先務於農民農非徒為地利也貴其志也民農則樸樸則易用易則邊境安主位尊民農則重重則少私義少私義則公法立力専一民農則其産復其産復則重徙重徙則死其處而無二慮民本而事末則不令不令則不可以守不可以戰民本而事末則其産約其産約則輕遷徙輕遷徙則國家有患皆有逺志無有居心民本而事末則好智好智則多詐多詐則巧法令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后稷曰所以務耕織者以為本教也是故天子親率諸侯耕帝籍田大夫士皆有功業是故當時之務農不見於國以教民尊地産也后妃率九嬪蠶於郊桑於公田是以春秋冬夏皆有麻枲絲繭之功以力婦教也是故丈夫不織而衣婦人不耕而食男女貿功以長生此聖人之制也故敬時愛日非老不休非疾不息非死不上田夫食九人下田夫食五人可以益不可以損一人治之十人食之六畜皆在其中矣此大任地之道也故當時之務不興土功不作師徒庶人不冠弁娶妻嫁女享祀不酒醴聚衆農不上聞不敢私籍於庸為害於時也然後制野禁茍非同姓農不出御女不外嫁以安農也野禁有五地未辟易不操麻不出糞齒年未長不敢為園囿量力不足不敢渠地而耕農不敢行賈不敢為異事為害於時也然後制四時之禁山不敢伐材下木澤人不敢灰僇繯網罝罦不敢出於門罛罟不敢入於淵澤非舟虞不敢縁名為害其時也若民不力田墨乃家畜國家難治三疑乃極是謂背本反則失毀其國凡民自七尺以上屬諸三官農攻粟工攻器賈攻貨時事不共是謂大凶奪之以土功是謂稽不絶憂唯必喪其粃奪之以水事是謂籥喪以繼樂四隣來虛奪之以兵事是謂厲禍因胥嵗不舉銍艾數奪民時大饑乃來野有寢耒或談或歌旦則有昬喪粟甚多皆知其末莫知其本真
任地篇 后稷曰子能以窐為突乎子能藏其惡而揖之以隂乎子能使吾士靖而甽浴土乎子能使保溼安地而處乎子能使雚夷毋淫乎子能使子之野盡為泠風乎子能使藁數節而莖堅乎子能使穗大而堅均乎子能使粟圜而薄糠乎子能使米多沃而食之彊乎無之若何凡耕之大方力者欲柔柔者欲力息者欲勞勞者欲息棘者欲肥肥者欲棘急者欲緩緩者欲急溼者欲燥燥者欲溼上田棄畝下田棄甽五耕五耨必審以盡其深殖之度隂土必得大草不生又無螟蜮今茲美禾來茲美麥是以六尺之耟所以成畝也其博八寸所以成甽也耨柄尺此其度也其耨六寸所以間稼也地可使肥又可使棘人肥必以澤使苗堅而地隙人耨必以旱使地肥而土緩草諯大月冬至後五旬七日菖始生菖者百草之先生者也於是始耕孟夏之昔殺三葉而穫大麥日至苦菜死而資生而樹麻與菽此告民地寳盡死凡草生藏日中出狶首生而麥無葉而從事於蓄藏此告民究也五時見生而樹生見死而穫死天下時地生財不與民謀有年瘞土無年瘞土無失民時無使之治下知貧富利器皆時至而作渴時而止是以老弱之力可盡起其用曰半其功可使倍不知事者時未至而逆之時既徃而慕之當時而薄之使其民而郄之民既郄乃以良時慕此從事之下也操事則苦不知髙下民乃逾處種稑禾不為稑種重禾不為重是以粟少而失功
辯土篇 凡耕之道必始於壚為其寡澤而後枯必厚其靹為其唯厚而及⿰者⿱之堅者耕之澤其靹而後之上田則被其處下田則盡其汙無與三盜任地夫四序參發大甽小畝為青魚胠苗若直獵地竊之也既種而無行耕而不長則苗相竊也弗除則蕪除之則虛則草竊之也故去此三盜者而後粟可多也所謂今之耕也營而無獲者其蚤者先時晚者不及時寒暑不節稼乃多菑實其為晦也髙而危則澤奪陂則埒見風則⿰髙培則拔寒則雕熱則修一時而五六死故不能為來不俱生而俱死虛稼先死衆盜乃竊望之似有餘就之則虛農夫知其田之易也不知其稼之疏而不適也知其田之際也不知其稼居地之虛也不除則蕪除之則虛此事之傷也故畮欲廣以平甽欲小以深下得隂上得陽然後咸生稼欲生於塵而殖於堅者慎其種勿使數亦無使疏於其施土無使不足亦無使有餘熟有耰也必務其培其耰也植植者其生也必先其施土也均均者其生也必堅是以畮廣以平則不喪本莖生於地者五分之以地莖生有行故遫長弱不相害故遫大衡行必得縱行必術正其行通其風夬心中央帥為泠風苗其弱也欲孤長也欲相與居其熟也欲相扶是故三以為族乃多粟凡禾之患不俱生而俱死是以先生者美米後生者為粃是故其耨也長其兄而去其弟樹肥無使扶疏樹墝不欲専生而族居肥而扶疏則多粃墝而専居則多死不知稼者其耨也去其兄而養其弟不收其粟而收其粗上下安則禾多死厚土則孽不通薄土則蕃轓而不發壚埴㝠色剛土柔種免耕殺匿使農事得
審時篇 凡農之道厚之為寳斬木不時不折必穗稼就而不穫必遇天菑夫稼為之者人也生之者地也養之者天也是以人稼之容足耨之容耨據之容手此之謂耕道是以得時之禾長秱而穗大本而莖殺疏穖而穗大其粟圓而薄糠其米多沃而食之彊如此者不風先時者莖葉帶芒以短衡穗鉅而芳奪秮米而不香後時者莖葉帶芒而末衡穗閲而青零多粃而不滿得時之黍芒莖而徼下穗芒以長搏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不噮而香如此者不飴先時者大本而華莖殺而不遂葉藁短穗後時者小莖而麻長短穗而厚糠小米鉗而不香得時之稻大本而莖葆長秱疏穖穗如馬尾大粒無芒搏米而薄糠舂之易而食之香如此者不益先時者大本而莖葉格對短秱短穗多粃厚糠薄米多芒後時者纎莖而不滋厚糠多粃⿴辟米不得恃定熟卬天而死得時之麻必芒以長疎節而色陽小本而莖堅厚枲以均後熟多榮日夜分復生如此者不蝗得時之菽長莖而短足其美二七以為族多枝數節競業蕃實大菽則圓小菽則搏以芳稱之重食之息以香如此者不蟲先時者必長以蔓浮葉疏節小英不實後時者短莖疏節本虛不實得時之麥秱長而頸黒二七以為行而服薄䅵而赤色稱之重食之致香以息使人肌澤且有力如此者不蚼蛆先時者暑雨未至胕動蚼蛆而多疾其次羊以節後時者弱苗而穗蒼狼薄色而美芒是故得時之稼興失時之價約莖相若稱之得時者重粟之多量粟相若而舂之得時者多米量米相若而食之得時者忍饑是故得時之稼其臭香其味甘其氣章百日食之耳目聰明心意叡智四衛變彊𣧑氣不入身無苛殃黃帝曰四時之不正也正五穀而已矣
漢文帝勸農詔 道民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於今而野不加辟嵗一不登民有饑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也吾詔書數下嵗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稅之半議佐百姓詔 間者數年比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達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費無用之事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計民非加益以口量地其於古猶有餘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末以害農者蕃為酒醪以靡榖者多六畜之食焉者衆與細大之義吾未能得其中其與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逺思無有所隠
景帝令二千石修職詔 雕文刻鏤傷農事者也錦繡纂組害女紅者也農事傷則饑之本也女紅害則寒之原也夫饑寒並至而能亡為非者寡矣朕親耕後親桑以奉宗廟粢盛祭服為天下先不受獻減大官省繇賦欲天下務農蠶素有畜積以備災害彊毋攘弱衆毋暴寡老耆以夀終㓜孤得遂長今嵗或不登民食頗寡其咎安在或詐偽為吏吏以貨賂為市漁奪百姓侵牟萬民縣丞長吏也奸法與盜盜甚無謂也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職不事官職耗亂者丞相以聞請其罪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
禁采黃金珠玉詔 農天下之本也黃金珠玉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以為幣用不識其終始間嵗或不登意為末者衆農民寡也其令郡國務勸農桑益樹種可得衣食物吏發民若取庸采黃金珠玉者坐贓為盜二千石聽者與同罪
明帝有司順時勸農詔 朕奉郊祀登靈臺見史官正儀度夫春者嵗之始也始得其正則三時有成比者水旱不節邊人食寡政失於上人受其咎有司其勉順時氣勸督農桑去其螟蜮以及蝥賊詳刑慎罰明察單辭夙夜匪懈以稱朕意
齊王攸節省疏 臣聞先王之教莫不先正其本務農重本國之大綱當今方隅清穆武夫釋甲廣分休假以就農業然守相不能勤心恤公以盡地利昔漢宣嘆曰與朕理天下者惟良二千石乎勤加賞罰黜陟幽明於時翕然用多名守計今地有餘羨而不農者衆加附業之人復有虛假通天下之謀則饑者必不少矣今宜嚴勅州郡檢諸虛詐害農之事督實南畝上下同奉所務則天下之穀可復古政豈患於暫一水旱便憂饑餒哉考績黜陟畢使嚴明畏威懐惠莫不自勵又都邑之內游食滋多巧伎末業服飾奢麗富人兼美猶有魏之遺弊染化日淺靡財害穀動復萬計宜申明舊法必禁絶之使去奢節儉不奪農時畢力稼穡以實倉廩則榮辱禮節由之而生興化反本於茲為盛
北魏春夏大旱代地尤甚詔內外之臣極言無隠齊州刺史韓麒麟上表 古先哲王儲積九稔逮於中代亦崇斯業入粟者與斬敵同爵力田者與孝悌均賞今京師民庶不田者多遊食之口三分居二自承平日乆豐穰積年競相矜誇遂成侈俗貴富之家童妾袨服工商之族僕𨽻玉食而農夫闕糟糠蠶婦乏短褐故令耕者日少田有荒蕪穀帛罄於府庫寳貨盈於市裡衣食匱於室麗服溢於路饑寒之本實在於斯愚謂勸課農桑嚴加賞罰數年之中必有盈贍徃年校比戶貫租賦輕少臣所統齊州租粟纔可給俸略無入倉雖於民為利而不可長乆脫有戎役或遭天災恐供給之方無所取濟可減絹布增益穀租年豐多積嵗儉出賑所謂私民之穀寄積於官官有宿積則民無荒年矣詔有司開倉賑貸聽民出闗就食
唐皇甫憬諫不置勸農判官疏 臣聞智者千慮或有一失也而愚夫千計亦有一得也且夫無益之事繁則不急之務重務重則役數役數則人疲人疲則無聊生矣是以太上務徳以靜為本其次化之以安為上但責其疆界嚴之隄防山水之餘即為見地何必聚人阡陌親遣檢量故奪農時遂令受弊又應出使之輩未識大體之由殊不知陛下愛人之至深務以勾剝為計州縣懼罪據牒即徴逃亡之家隣保代出隣保不濟又便更逃急之則都不謀生緩之則慮法交及臣恐逃逸從此更深至如澄流在源止沸在火不可不慎今之具寮尚逾萬數蠶食府庫侵害黎民國絶數載之儲家無經月之蓄雖有厚稅亦不可供戶口逃亡莫不由此縱使伊臯申術管晏陳謀豈息茲弊若以此為給將何以堪雖東海南山盡為粟帛亦恐不足豈量田稅客能周給也朱希濟治論 今天下之人非不耕也非不蠶也率九州之人一人耕而百人食一人織而百人衣王者之徵賦在焉諸侯之車服劒器在焉職官之祿廩資焉吏人之求取徃焉俾一人耕一人織足上下百人之欲不亦難乎僕嘗客於山東寓於民觀其耕也𠉀天時相地宜逺求穜稑胼胝手足朝昏引領以望膏雨借貸以成其饋餉筋力竭盡於磽确汗流浹背忽以霢霂日熾其背無不黧黒又婦人之為蠶也髮鬢如蓬晨昏憧憧髙條長梯蹈險履危稚女嬰兒目不暇顧嵗時之成否斯在外矣其五稼登於場圃也未及簸蠶之為繭也擇未盈筐犬吠喧嘵悍吏繞於居烹茗飫食然後乃曰若干官之常也若干嵗之逋也我求之何以應執事之欲若不從我他日之役余無庇爾焉民由是懼其督責之急憚其恐脇之言無不強足其欲粟之熟也糲食未飽蠶之績也家不及絲縷殆不旬五日皆已罄矣至有父子拱手屋壁相顧而坐向使不為盜不為非不鬻不時之物不犯及時之禁不受役於鄉豪不為奸詐之計以給其家可乎故孟子曰父母妻子對之饑寒而不為非未之有也誠哉是言且古者四人各業以成其國士世其詩書農本其耒耜工傳其繩墨商積其貨財今士大夫以先王言行政事自守恥趨時捷急之辨者固獲用於諸侯矣農人之家恆若時弊工之屬也亦受其役而不受其直唯賈之利獨便於時若闗禁之賦薄市井之不擾我取積其物以中之如不我容捨而之他邦非刼取加諸之力不能為患農則不然父母存焉桑梓在焉妻子居焉懐土之戀居亦可知使盡室以徃曰避煩賦他邦之政亦我邦也欲何以徃所以今之世士亦為商農亦為商工亦為商商之利兼四人矣審利要時一中百得易於耕織人人為之故諸侯庶人亦爭趨之矣後唐莊宗以軍儲不足謀於羣臣吏部尚書李琪上疏以為古者量入以為出計農而發兵故雖有水旱之災而無匱乏之憂近代稅農以養兵未有農富給而兵不足農捐瘠而兵豐飽者也今縱未能蠲省租稅苟除折納紐配之法農亦可以小休矣莊宗即勅有司如琪所言然竟不能行
明宗問馮道今嵗雖豐百姓贍足否道曰農家嵗凶則死於流殍嵗豐則傷於穀賤豐凶皆病者惟農家為然臣記進士聶夷中詩云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糓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語雖鄙俚曲盡田家之情狀農於四人之中最為勤苦入主不可不知也明宗悅命左右録其詩常諷誦之
周世宗留心農事常刻木為農夫蠶婦置之殿庭欲均田而租稅先以元鎮均田圖賜諸道至是詔散騎常侍艾潁等三十四人分行諸州均定田租
宋范祖禹論農事疏 天下之人至勞苦而常困窮者農民是也周公作無逸戒成王以先知稼穡之艱難又言商之逸王不知稼穡之艱難不聞小人之勞唯耽樂之從夫稼穡之艱難與小人之勞人君不可以不知天生時而地生財自一粒一縷以上皆出於民力然後人得而用人臣之祿受之於君故不可不報君人君之奉取之於民故不可不愛民天子者合天下之力而共尊之凡宮室車馬服食器用無非取於天下皆百姓之膏血也其作之也甚勞其成之也甚難安而享之不可不思其所從來思其所從來則愛之而有不忍費財之心憂之而有不忍勞民之心以此之心行此之政而天下不安者未之有也天下之大生民之衆唯繫於一人之心君心靜則天下靜君心不靜則天下亦不靜朝廷唯躬儉節用無所營為常恐煩百姓則天下安息先王豈能人人而食之人人而衣之哉推其仁心修其仁政以及天下則所被者廣矣臣願陛下當食則思天下有饑而不得食者當衣則思天下有寒而不得衣者凡於每事莫不皆然唯推至誠以召和氣庶幾皇天報應降豐年之祥使百姓皆家給人足則太平矣昔漢昭帝耕於鉤盾弄田其事至微史臣書之蓋以昭帝欲知稼穡之艱難與周公戒成王之意同也周世宗留心農事常刻木為耕夫蠶婦置之殿庭欲見之而不忘國朝祖宗以來尤重農穡太宗嘗謂近臣曰耕耘之夫最可矜憫春蠶既登併功紡績而繒帛不及其身田禾大稔充其腹者不過疏糲若風雨乖𠉀稼穡不登將如之何真宗於內殿植稻麥臨觀刈穫欲知田畝之勞至今遵之惟陛下深留意於農政而常以保惠小民為先則天下幸甚髙錫勸農論 勸農者古典也國家嵗以舉之然則勸之道不在勸乎時以耕時以種時以收獲也在於知其病而去之耳夫農之病者由乎隳於制度也制度隳則下得以僭上是故宮室無常規服玩無常色器用無常宜飲食無常味四者偕作於是竒伎淫巧出焉浮薄澆詭騁焉業専於是貨易於是者利甚厚於農矣農雖日勸之豈有益哉凡民之情所急者利利茍有取假嚴刑法以毒之民亦不顧其罪而趨之矣利茍無取假垂仁惠以撫之民亦不知其恩而背之矣非民愛其罪而惡其恩蓋所樂者利也於今之農其利甚寡農家之利田與桑也田之所出者穀帛夫以墾之婦以蠶之力竭氣衰方見糓帛糓帛之價輕重不常農家出則其價輕入則其價重輕重之弊起於時也時底於稔穀帛多矣租不取焉農乃易其多以赴征租故有輕而出時遇於凶穀帛逋矣賦歛多取焉農乃完其逋以供賦歛故有重而入稔既輕出凶又重入則田桑之人腹之食身之衣亦已懸矣敢言於利乎所謂病之深也且務竒伎淫巧浮薄澆詭業専於是者貨易於是者不苦於體不疲於神皆坐而獲利焉即如雕一寸之金鏤一寸之玉比穀之價有幾也文一尺之綺飾一尺之紈比帛之價有幾也既金玉綺紈與穀帛之價不侔又無凶稔輕重之弊食以之具衣以之餘以此則誰肯勤於農哉若使雕鏤不如耕鑿文飾不如經織寳穀如金玉貴帛如綺紈必見溥天之下有男皆執於耒耜有女皆務於杼軸必無曠土無遊民何者衆之利薄農之利厚也若欲勸於農先思去於病若欲去於病先思舉於制制度舉則俾下無以僭上上之宮室之規使下不得宅焉上之服玩之色使下不得衣焉上之品用之宜使下不得舉焉上之飲食之味使下不得薦焉則奇伎淫巧浮薄澆詭業専於是者盡息矣制度既舉病自然去病既去農不勸而自勸也何須嵗舉古典哉
宇文之邵上書 為政所重莫急於農且耕則得食不耕則不得食繫其身之損益也長民者何與焉夫各治其田以厚其身者百姓之私節授民事徃而立官以勸課之者人君之公也詩曰曾孫來止以其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此天子之勸農也又曰嗟嗟保介維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此諸侯之勸農也今監司郡守皆以勸農為事然而未嘗省民臣願立考課之法以農政為殿最言之似迂而富國之良術也郡縣之政類多因循而不甚治者臣知其由也上下牽制不得盡其才故也千里之郡不能興利除害受制於郡守也百里之邑不能興利除害受制於郡守也郡縣之吏寧違天子之詔條而不敢違按察之命其禍可立而待也今一伍之長一平之正以法治其所部上不問其所為也今為民守令而其勢顧不若卒伍之長郡縣之民習知其勢之弱而不畏服其教令此獄訟所以益多也臣願精選監司必以清望假守令之權貴其實效庶循良之吏有聞
元順帝時托克託言京畿近水地利召募江南人耕種嵗可收粟麥百萬餘石不煩海運京師足食帝曰此事利國家其議行之於是立分司農司以右丞烏蘭哈達左丞烏克遜良禎兼大司農卿給分司農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東及遷民鎮凡官地及元管各屯田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給鈔五百萬錠以供工價牛具農器榖種之用又略倣前集賢學士虞集議於江淮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堰之人各千人為農師降名勅牒十二道募農
民百人者授正九品二百人者正八品三百人者從七品就以領其所募之人所募農夫人給鈔十錠期年散歸
賦役〈四十三則〉
文王問於呂望曰為天下若何對曰王國富民霸國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道之國富倉府是謂上溢而下漏文王曰善對曰宿善不祥是日也發其倉府以振鰥寡孤獨
魯哀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政有使民富且夀哀公曰何謂也孔子曰薄賦歛則民富無事則逺罪逺罪則民夀公曰若是則寡人貧矣孔子曰詩云豈弟君子民之父母未見其子富而父母貧者也
季孫欲以田賦使冉有訪於仲尼仲尼曰丘不識也三發卒曰子為國老待子而行若之何子之不言也仲尼不對而私於冉有曰君子之行也度於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歛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若不度於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茍而行又何訪焉弗聽
周宣王既喪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大原仲山父諫曰民不可料也夫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少多司民恊孤終司商恊名姓司徒恊旅司冦恊姦牧恊職工恊革恊入廩恊出是則少多死生出入徃來者皆可知也於是乎又審之以事王治農於籍蒐於農隙耨穫亦於籍獮於既烝狩於畢時是皆習民數者也又何料焉不謂其少而大料之是示少而惡事也臨政示少諸侯避之治民惡事無以賦令且無故而料民天之所惡也害於政而妨於後嗣王卒料之及幽王乃廢滅
鄒穆公有令食鳬鴈必以粃無得以粟於是倉無粃而求易於民二石粟而得一石粃吏以為費請以粟食之穆公曰去非汝所知也夫百姓飽牛而耕暴背而耘勤而不惰者豈為鳥獸哉粟米人之上食奈何其以養鳥且爾知小計不知大㑹周諺曰囊漏貯中而獨不聞歟夫君者民之父母取倉之粟移之於民此非吾之粟乎鳥茍食鄒之粃不害鄒之粟也粟之在倉與在民於我何擇鄒民聞之皆知私積與公家為一體也此之謂知富邦
公儀休相魯魯君死左右請閉門公儀休曰止池淵吾不稅𫎇山吾不賦苛令吾不布吾已閉心矣何閉於門哉
衛嗣君欲重稅以聚粟民弗安以告薄疑曰民甚愚矣夫聚粟也將以為民也其自藏之與在於上奚擇薄疑曰不然其在於民而君弗知其不如在上也其在於上而民弗知其不如在民也凡聽必反諸己審則令無不聽矣國乆則固固則難亡今虞夏殷周無存者皆不知反諸己也
趙奢者趙之田部吏也收租稅而平原君家不肯出趙奢以法治之殺平原君用事者九人平原君怒將殺奢奢因説曰君於趙為貴公子今縱君家而不奉公則法削法削則國弱國弱則諸侯加兵諸侯加兵是無趙也君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之貴奉公如法則上下平上下平則國彊國彊則趙固而君為貴戚豈輕於天下邪平原君以為賢言之於王王用之治國賦國賦大平民富而府庫實
漢河間獻王曰管子稱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夫穀者國家所以昌熾士女所以姣好禮義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書五福以富為始子貢問為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也此治國之本也
董仲舒論限民田疏 古者稅民不過什一其求易共使民不過三日其力易足民財內足以養老盡孝外足以事上共稅下足以畜妻子極愛故民説從上至秦則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立錐之地又顓川澤之利管山林之饒荒淫越制踰侈以相髙邑有人君之尊里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又加月為更卒己復為正一嵗屯戍一嵗力役三十倍於古田租口賦鹽鐡之利二十倍於古或耕豪民之田見稅什五故貧民常衣牛馬之衣而食犬彘之食重以貪暴之吏刑戮妄加民愁亡聊亡逃山林轉為盜賊赭衣半道斷獄嵗以千萬數漢興循而未改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併兼之路鹽鐵皆歸於民去奴婢除専殺之威薄賦歛省繇役以寛卹民力然後可善治也
陸康上靈帝疏 臣聞先王治世貴在愛民省徭輕賦以寜天下除煩就約以崇簡易故萬姓從化靈物應徳末世衰主窮奢極侈造作無端興制非一勞割自下以從茍欲故黎民吁嗟隂陽感動陛下聖徳承天當隆盛化而卒被詔書畝歛十錢鑄作銅人伏讀惆悵悼心失圖夫十一而稅周謂之徹徹者通也言其法度可通萬世而行也故魯宣稅畝而蝝災自生哀公增賦而孔子非之豈有聚奪民物以營無用之銅人捐捨聖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世何述焉陛下宜留神省察改敝從善以塞兆民怨恨之望
晉慕容皝以牧牛給貧家田於宛中公收其八二分入私有牛而無地者亦田宛中公收其七三分入私皝記室參軍封裕諫曰臣聞聖王之宰國也薄賦而藏於百姓分之以三等之田十一而稅之寒者衣之饑者食之使家給人足雖水旱而不為災者何也髙選農官務盡勸課人治周田百畝亦不假牛力力田者受旌顯之賞惰農者有不齒之罰又量事置官量官置人使官必稱須人不虛位度嵗入多少裁而祿之供百寮之外藏之太倉三年之耕餘一年之粟以斯而積公用於何不足水旱其如百姓何雖務農之令屢發二千石令長莫有志勤在公鋭盡地利者故漢祖知其如此以墾田不實徴殺二千石以十數是以明章之際號次昇平自永嘉喪亂百姓流亡中原蕭條千里無煙饑寒流隕相繼溝壑先王以神武聖略保全一方威以殄奸徳以懐逺故九州之人塞表殊類襁負萬里若赤子之歸慈父流人之多舊土十倍有餘人殷地狹故無田者十有四焉殿下以英聖之資克廣先業南摧強趙東滅句麗開境三千戶增十萬繼武闡廣之功有髙西伯宜省罷諸苑以業流人人至而無資産者賜之以牧牛人既殿下之人牛豈失乎善藏者藏於百姓若斯而已矣邇者深副樂土之望中國之人皆將壺飡奉迎石季龍誰與居乎且魏晉雖道消之世猶削百姓不至於七八特官牛田者官得六分百姓得四分私牛而官田者與官中分百姓安之人皆悅樂臣猶曰非明王之道而況增乎且水旱之厄堯湯所不免王者宜濬治溝澮循鄭白西門史起溉灌之法旱則決溝為雨水則入於溝瀆上無雲漢之憂下無昏墊之患句麗百濟及宇文段部之人皆兵勢所徙非如中國慕義而至咸有思歸之心今戶垂十萬狹湊都城恐方將為國家深害宜分其兄弟宗屬徙於西境諸城撫之以恩檢之以法使不得散在居人知國之虛實今中原未平資蓄宜廣官司猥多遊食不少一夫不耕嵗受其饑必取於耕者而食之一人食一人之力遊食數萬損亦如之安可以家給人足治致昇平殿下降覽古今之事多矣政之巨患莫甚於斯其有經略出世才稱時求者自可隨須置之列位非此已徃其耕而食蠶而衣亦天之道也殿下聖性寛明思言若渴故人盡芻蕘有犯無隠前者參軍王憲大夫劉明並竭忠獻欵以貢至言雖頗有逆鱗意在無責主者奏以妖言犯上致之於法殿下慈𢎞苞納恕其大辟猶削黜禁錮不齒於朝其言是也殿下固宜納之如其非也宜亮其狂狷罪諫臣而求直言亦猶北行詣越豈有得耶右長史宋該等阿媚茍容輕劾諫士已無骨鯁嫉人有之掩蔽耳目不忠之甚四業者國之所資教學者有國盛事習戰務農尤其本也百工商賈猶其末耳宜量軍國所須置其員數已外歸之於農教之戰法學者三年無成亦宜還之於農不可徒充大員以塞聰儁之路臣之所言當也願時速施行非也登加罪戮使天下知朝廷從善如流罰惡不淹王憲劉明忠臣也願宥忤鱗之愆収其藥石之效
隋以蘇威兼度支尚書初蘇綽在西魏以國用不足為徵稅法頗重既而嘆曰今所為者正如張弓非平世法也後之君子誰能弛之威聞其言每以為己任至是奏減賦役務從輕簡隋主悉從之
裴藴以民間版籍多脫漏戶口詐注老小奏令貌閲若一人不實則官司解職又許民糾得一丁者令被糾之家代輸賦役是嵗進丁二十四萬新附口六十四萬焬帝謂百官曰前代無賢才受此罔冒今戶口皆實全由裴藴擢授御史大夫與裴矩虞世基參掌機宻藴善𠉀伺人主微意若欲罪者則鍛成其罪所欲宥者則附從輕典是後大小之獄皆以付藴輕重皆由其口人不能詰
唐𤣥宗制州縣逃亡戶口聽百日自首或於所在附籍或牒歸故鄉各從所欲過期不首即加檢括讁徙邊州公私敢容庇者抵罪以宇文融充使括逃移戶口及籍外田所獲巧偽甚衆遷兵部員外郎融奏置勸農判官十人並攝御史分行天下其新附客戶免六年賦調使者競為刻急州縣承風勞擾百姓苦之陽翟尉皇甫憬上疏言其狀明皇方任融貶憬盈川尉州縣希㫖務於獲多虛張其數或以實戶為客凡得戶八十餘萬田亦稱是
行稅間架除陌錢法時河東澤潞河陽朔方四軍屯魏縣諸道軍環淮寜之境舊制諸道軍出境則仰給度支徳宗優恤士卒每出境加給酒肉本道糧仍給其家一人兼三人之給故將士利之各出軍纔逾境而止月費錢百三十餘萬緡常賦不得供判度支趙賛乃奏行二法所謂稅間架者每屋兩架為間上屋稅錢二千中稅千下稅五百吏執筆握算入人室廬計其數或有宅屋多而無他資者出錢動數百緡敢匿一間杖六十賞告者錢五十緡所謂除陌錢者公私給與及賣買每緡官留五十錢給它物及相貿易者約錢為率敢隠錢百杖六十罰錢二千賞告者錢十緡其賞錢皆出坐事之家於是愁怨之聲盈於逺近
徳宗時防秋兵大集國用不充李泌奏自變兩稅法以來藩鎮州縣聚歛𣙜率以為軍資自懼違法匿不敢言請赦其罪但令革正自非於法應留使留州之外悉輸京師其官典逋負可徴者徴之難徴者釋之敢有淪沒者罪之上喜曰卿䇿甚長然立法大寛恐所得無幾對曰寛則人喜於免罪而樂輸所得必多而速急則競為蔽匿非推鞠不能得其實財不足以濟今日之急而皆入於奸吏所得必少而遲矣上曰善
唐初賦歛之法曰租庸調有田則有租有身則有庸有戶則有調𤣥宗之末版籍浸壊至徳兵起所在賦歛迫趣取辦無復常準下戶旬輸月送不勝困敝率皆逃徙其土著者百無四五至是楊炎建議作兩稅法先計州縣每嵗所用及上供之數而賦於人量出以制入戶無主客以見居為簿人無丁中以貧富為差為行商者在所州縣稅三十之一居人之稅秋夏兩徴之其租庸調雜徭悉省皆總於度支徳宗用其言仍詔兩稅外輒率一錢者以枉法論
憲宗時李渤使陳許還言臣過渭南諸縣人多流亡舊三千戶者今纔千戶跡其所以然皆由以逃戶稅攤於比隣致驅迫俱逃聚歛之臣割下媚上惟思竭澤不慮無魚乞降詔書禁絶計不數年人皆復於農矣執政見而惡之渤遂謝病歸東都 舊制民稅分上供送使留州三品建中初定兩稅時貨重錢輕是後貨輕錢重民所出已倍其初其留州送使者所在又降省估就實估以重歛於民裴垍奏請一用省估其觀察使先稅所理州以自給不足然後稅屬州由是江淮稍蘇
杜佑戶口人丁論 昔賢雲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夫子適衛冉子僕曰美哉庶矣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故知國足則人康家足則教從反是而理者未之有也夫家足不在於逃稅國足不在於重歛若逃稅則不土著而人貧重歛則多養羸而國貧不其然乎三代以前井田定賦秦革周制漢因秦法魏晉以降名數雖繁亦有良規可救時弊昔東晉之宅江南也慕容苻姚迭居中土人無定本傷理為深遂有庚戊土㫁之令則國豐俗阜實由於茲其後法制廢弛舊弊復起義熈之際重舉而行己然之效著在前志隋受周禪得戶三百六十萬開皇元年平陳又収戶五十萬洎於大業三年干戈不用唯十八載有戶八百九十萬矣其時承元魏之亂周齊分據暴君慢吏賦重役勤人不堪命多依豪室禁網隳紊奸偽尤滋髙熲覩冗俗之病建輸籍之法於是定其名輕其數於是使人知浮客被強家收半本之賦為編甿奉公上𫎇輕減之徵先以敷其信後行其令蒸庶懐惠奸無所容隋氏資儲遍於天下俗康人阜熲之力焉功侔管葛道亞伊呂近代以來未之有也國家貞觀之中有戶三百萬至天寳末百三十餘年纔如隋氏之數聖唐之盛邁於西漢約計天下編戶合踰元始之間而名籍所少三百餘萬直以選賢授仕多在藝文才與職乖法因事弊隳循名責實之義闕考言詢事之道乖崇秩之所至美價之所歸不無輕薄之曹浮華之位習程典親簿領謂之淺俗務根本去枝葉因以迂濶風流相尚奔競相驅職事委於羣胥貨賄行於公府而至此也自建中初天下編甿一百三十萬賴分命黜陟重為按比収入公稅增倍其餘遂令賦有常規人知定製貪冒之吏莫得生奸狡猾之甿皆破其籍誠適時之令典拯弊之良圖而使臣制置各殊或有輕重未一仍屬多故兵革薦興浮沉之輩今則衆矣徴輸之數亦以闕矣舊額既在見人漸難詳今日之宜酌晉隋故事版圖可增其倍征繕自減其半賦既均一人知稅輕免流離之患益農桑之業安人濟用莫過於斯矣古之理人也在於周知人數乃均其事役則庶功以興國富家足教敷化被風齊俗和夫然後災殄不生悖亂不起所以周官有比閭族黨州鄉縣遂均輸之制維持其政綱紀其人孟冬司徒獻人數於王王拜而受之其敬之守之如此之重也及理道乖方版圖脫漏人如鳥獸飛走莫制家以之乏國以之貧奸宄漸興傾覆不悟斯政之大者逺者將求理平之道非無其本歟
後梁徐溫還鎮金陵總吳朝大綱自餘庶政皆決於知誥知誥以吳王之命悉蠲天祐十三年以前逋稅餘俟豐年乃輸之以宋齊邱為謀主先是吳有丁口錢又計畝輸錢錢重物輕民甚苦之齊邱説知誥以為錢非耕桑所得今使民輸錢是教民棄本逐末也請蠲丁口錢自餘稅悉輸穀帛紬絹匹直千錢者當稅三千或曰如此縣官嵗失錢億萬計齊丘曰安有民富而國家貧者邪知誥從之由是江淮間曠土盡闢桑柘滿野國以富強
後唐楚王殷既得湖南不征商旅由是四方商旅輻湊湖南地多鈆鐵殷用軍都判官髙郁䇿鑄鈆鐵為錢商旅出境無所用之皆易他貨而去故能以境內所餘之物易天下百貨國以富饒湖南民不事桑蠶郁命民輸稅者皆以帛代錢未幾民間機杼大盛
宋太祖因前代之制以衙前主官物以里正戶長鄉書手課督賦稅以耆長工手壯丁逐捕盜賊以承符人力手散從官給使令後有貧富隨時升降至是從京西轉運使程能請定諸州戶為九等上四等充役下五等免之
神宗時詔條例司講立役法條例司言使民出錢募人充役即先王致民財以祿庶人在官者之意命呂惠卿曾布相繼草具條貫踰年始成計民之貧富分五等輸錢名免役錢若官戶女戶寺觀單丁未成丁者亦等第輸錢名助役錢凡敷錢先視州若縣應用雇直多少隨戶等均取雇直又增取二分以備水旱欠闕謂之免役寛剩錢用其錢募人代役既試用其法於開封府遂推行於諸路既而東明縣民數百紛然詣開封府訴帝知之以詰王安石安石力言外間扇搖役法者謂輸多必有贏餘若羣訴必可免役既聚衆僥倖茍受其訴與免輸錢當仍役之帝乃盡用其言尋以諫臺多論奏因謂安石宜少裁之安石對曰朝廷製法當㫁以義豈須規規恤淺近之人議論邪司馬光言上等戶自來更互充役有時休息今使嵗出錢是常無休息之期下等戶及單丁女戶從來無役今盡使之出錢是鰥寡孤獨之人俱不免役夫力者民之所生而有穀帛者民可耕桑而得至於錢者縣官之所鑄民之所不得私為也今有司立法惟錢是求嵗豐則民賤糶其穀嵗凶則伐桑棗殺牛賣田得錢以輸民何以為生乎此法卒行富室差得自寛貧者困窮日甚矣帝不聽
免役出錢或未均呂惠卿用其弟曲陽縣尉和卿計創手實法其法官為定立物價使民各以田畝屋宅資貨畜産隨價自占凡居錢五當蕃息之錢一非用器食粟而輒隠落者許告有實以三分之一充賞豫具式示民令依式為狀縣受而籍之以其價列定髙下分為五等既該見一縣之民物産錢數乃參㑹通縣役錢本額而定所當輸錢詔從其言於是民家尺椽寸土檢括無遺至於雞豚亦徧抄之民不聊生初惠卿制是法然猶災傷五分以上不豫荊湖察訪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之良法使民自供初無所擾何待豐嵗願詔有司勿以凶豐弛張其法從之民於是益困矣
王安石言先王以農為兵今欲公私財用不匱為宗社長乆計當罷募兵用民兵乃立保甲其法十家為保有保長五十家為大保有大保長十大保為都保有都保正副主客戶兩丁以上選一人為保丁附保兩丁已上有餘丁以壯勇者亦附之內家資最厚材勇過人者亦充保丁授之弓弩教之戰陣每一大保夜輪五人警盜凡告捕所獲以賞格從事同保犯強盜殺人強姦略人傳習妖教造蓄蠱毒知而不告依律五保法餘事非干己又非穀律所聽糾皆毋得告雖知情亦不坐若依法鄰保合坐罪者乃坐之其居停強盜三人經三日保鄰雖不知情科失覺罪逃移死絶同保不及五家併地保有自外入保者收為同保戶數足則附之俟及十家則別為保置牌以書其戶數姓名提㸃刑獄趙子幾迎安石意請先行於畿甸詔從之遂推行於永興秦鳯河北東西五路以達於天下於是諸州籍保甲聚民而教之禁令苛急徃徃去為盜郡縣不敢以聞判大名府王拱辰抗言其害曰非止困其財力奪其農時是以法驅之使陷於罪罟也浸淫為大盜其兆已見縱未能盡罷願裁損下戶以紓之主者指拱辰為沮法拱辰曰此老臣所以報國也抗章不已帝悟由是下戶得免
神宗患田賦不均詔司農重定方田及均稅法頒之天下方田之法以東西南北各千步當四十一頃六十六畝一百六十步為一方嵗以九月縣委令佐分地計量隨陂原平澤而定其地因赤淤黒壚而辨其色方量畢以地及色參定肥瘠而分五等以定其稅則至明年三月畢掲以示民一季無訟即書戶帖連莊帳付之以為地符均稅之法縣各以其租額稅數為限舊嘗收蹙竒零如米不及十合而収為升絹不滿十分而収為寸之類今不得用其數均攤增展致溢舊額凡越額增數皆禁若瘠鹵不毛及衆所食利山林陂塘溝路墳墓皆不立稅凡田方之角立土為峯植其野之所宜木以封表之有方帳有莊帳有甲帳有戶帖其分煙析産典賣割移官給契縣置簿皆以今所方之田為正令既具乃以鉅野縣尉王曼為指教官先自京東路行之諸路倣焉彗出軫帝以災異數見避殿減膳詔求直言赦天下詢政事之未恊於民者王安石率同列上疏言晉武帝五年彗出軫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二十八年與乙巳占所期不合蓋天道逺先王雖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禆竈言火而驗欲禳之國僑不聽鄭亦不火有如禆竈未免妄誕況今皇上哉竊聞兩宮以此為憂望以臣等所言力行開慰帝曰聞民間殊苦新法安石對曰祁寒暑雨民猶怨咨此無庸恤帝曰豈若並祁寒暑雨之怨亦無邪安石不悅退而屬疾臥帝慰勉起之其黨謀曰今不取上素所不喜者暴進用之則權輕將有窺人間隙者安石是其䇿帝喜其出凡所進用悉從之鄧綰言凡民養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盡令疏實則家有告訐之憂人懐隠匿之慮商賈通殖貨利交易有無或春有之而夏已蕩析或秋貯之而冬已散亡公家簿書何由拘録其勢安得不犯徒使嚚訟者趨賞報怨畏怯者守死忍囚而已詔罷手實法
哲宗時司馬光請悉罷免役錢諸色役人皆如舊制其見在役錢撥充州縣常平本錢於是詔修定役書凡役錢惟元定額及額外寛剩二分以下許著為準餘並除之若寛剩元不及二分者自如舊則尋詔耆戶長壯丁皆仍舊募人供役保正甲頭承帖人並罷侍御史劉摯乞並用祖宗差法監察御史王巖叟請立諸役相助法中書舎人蘇軾請行熈寜給田募役法因列其五利王巖叟言五利難信而有十弊軾議遂格司馬光復言免役之法其害有五上戶舊充役固有陪備而得番休今出錢比舊費特多年年無休息下戶舊不充役今例使出錢舊所差皆土著良民今皆浮浪之人恣為奸欺又農民出錢難於出力凶年則賣莊田牛具以錢納官又提舉司惟務多歛役錢積寛剩以為功此五害也今莫若直降敕命委縣令佐掲簿定差其人不願身自供役許擇可任者雇代惟衙前一役最號重難今仍行差法陪備既少當不至破家若猶矜其力難獨任即乞如舊於官戶寺觀單丁女戶有屋産莊田者隨貧富以差出助役錢尚慮役人利害四方不能齊同乞許監司守令審其可否可則亟行如未究盡縣五日具措畫上之州州一月上轉運司以聞朝廷委執政審定隨一路一州各為之敕務要曲盡章惇取光所奏疎略未盡者駁奏之呂公著言惇専欲求勝不顧命令大體望選差近臣詳定於是資政殿大學士韓維及范純仁呂大防孫永等詳定以聞蘇軾言於光曰差役免役各有利害免役之害聚歛於上而下有錢荒之患差役之害民不得力農而吏胥縁以為姦此二害輕重蓋略等矣光曰於君何如軾曰法相因則事易成事有漸則民不驚三代之法兵農為一至秦始分為二及唐中葉盡變府兵為長征卒自是農出穀帛以養兵兵出性命以衛農天下便之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今免役之法實大類此公欲驟罷免役而行差役正如罷長征而復民兵蓋未易也光不以為然軾又陳於政事堂光色忿然軾曰昔韓魏公刺陝西義勇公為諫官爭之甚力韓公不樂公亦不顧軾昔聞公道其詳豈今日作相不許軾盡言邪光謝之自是役人悉用見數為額惟衙前用坊場河渡錢雇募餘悉定差仍罷官戶寺觀單丁女戶尋以衙前不皆有雇直遂改雇募為招募純仁謂光曰差役當熟講緩行不然滋為民病願虛心以延衆論不必謀自已出謀自已出則諂諛得乘間迎合矣役議或難回則可先行之一路以觀其究竟光不從持之益堅純仁曰是使人不得言爾若欲媚公以為容悅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貴哉光深謝之初差役之復為期五日同列病其太迫知開封府蔡京獨如約悉改畿縣雇役無一違者詣政事堂白光光喜曰使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章惇請復行免役法置司講議乆而不決戶部尚書蔡京謂惇曰取熈寜成法施行之爾何以講為惇然之雇役遂定差雇兩法司馬光章惇所見不同京再涖其事成於反掌兩人相倚以濟識者有以見其姦
蘇軾均口戶䇿 夫中國之地足以食中國之民有餘也而民常病於不足何哉地無變遷而民有聚散聚則爭於不足之中而散則棄於有餘之外是故天下常有遺利而民用不足昔者三代之制度地以居民民各以其夫家之衆寡而受田於官一夫而百畝民不可以多得尺寸之地而地亦不可以多得一介之民故其民均而地有餘當周之時四海之內地方千里者九而京師居其一有田百同而為九百萬夫之地山陵林麓川澤溝瀆城郭宮室塗巷三分去一為六百萬夫之地又以上中下田三等而通之以再易為率則王畿之內足以食三百萬之衆以九州言之則是二千七百萬夫之地也而計之以下農夫一夫之地而食五人則是萬有三千五百萬人可以仰給於其中當成康刑措之後其民極盛之時九州之籍不過十三萬四千有餘夫地以十倍而民居其一故穀常有餘而地力不耗何者均之有術也自井田廢而天下之民轉徙無常惟其所樂則聚以成市側肩躡足以爭尋常挈妻負子以分升合雖有豐年而民無餘蓄一遇水旱則弱者轉於溝壑而彊者聚為盜賊地非不足而民非加多也蓋亦不得均民之術而已夫民之不均其弊有二上之人賤農而貴末忽故而重新則民不均夫民之為農者莫不重遷其墳墓廬舎桑麻菓蔬牛羊耒耜皆為子孫百年之計惟其百工技藝無事樹藝遊手遊食之民然後可以懐輕資而極其所徃是故上之人賤農而貴末則農民舎其耒耜而遊於四方擇其所利而居之其弊一也凡人之情怠於乆安而謹於新集水旱之後盜賊之餘則必省刑罰薄稅歛輕力役以懐逋逃之民而其乆安而無變者則不肯無故而加卹是故上之人忽故而重新則其民稍稍引去聚於其所重之地以至於衆多而不能容其弊二也臣欲去其二弊而開其二利以均斯民昔者聖人之興作也必因人之情故易為功必因時之勢故易為力今欲無故而遷徙安居之民分多而益寡則怨謗之門盜賊之端必起於此未享其利而先被其害臣愚以為民之情莫不懐土而重去惟士大夫出身而仕者狃於遷徙之樂而忘其鄉昔漢之制吏二千石皆徙諸陵為今之計可使天下之吏仕至某者皆徙荊襄唐鄧許汝陳蔡之間今士大夫無不樂居於此者故恐獨力而不能濟彼見其儕類等夷之人莫不在焉則其去惟恐後耳此其所謂因人之情夫天下不能嵗嵗而豐也則必有饑饉流亡之所民方其困急時父子且不能相顧又安知去鄉之為戚哉當此之時募其樂徙者而使所過廩之費不甚厚而民樂行此其所謂因時之勢然此二者皆授其田貸其耕耘之具而緩其租然後可以固其意夫如是天下之民其庶乎有息肩之漸也
蘇轍役遊民䇿 臣聞三代之時無兵役之憂降及近世有養兵之困而無興役之患至於今而養兵興役之事皆不得其當而可為之深憂蓋古者兵出於農而役出於民有農則不憂無兵而有民則不憂無役五口之家常有一人之兵而二十嵗之男子嵗有三日之役故其兵彊而費不增役起而人素具雖有大兵大役而不憂事之不集至於兵罷役休而無日夜不息之費其後周衰井田破壊陵夷至於末世天下無復天子之田皆民之所自有天下之民不食天子之田是故獨賦其稅而不任之以死傷戰鬬之患天子有養兵之憂而天下無攻守劬勞之民以為大優故調其財以為養兵之用而天下之役凡其所以轉輸漕運營建興築之事又皆出於民當此之時民之所以供上之令者三曰租曰調曰庸租者地之所當出調者兵之所當費庸者嵗之所當役也故使之納粟於官以為田之租人入布帛以為兵之調嵗役其力不役則出其力之所直以為役之庸此三者農夫皆兼為之而遊惰末作之民亦不免於庸調運重漕逺天子不知其費而一出於民民嵗役二旬而不役者當帛六十尺民亦不至於大苦故隋唐之間有養兵之困而無興役之患此其為法雖不若三代之兵不待天子之養然天下之役猶有可賴者皆民為之也及其後世又不能守乃始變法而為兩稅以至於今天下非有田者不可得而使而有田者之役亦不過奔走之用而不與天子之大事天下有大興築有大漕運則常患無以為使故廣募冗兵以供力役之急不知擊刺戰陣之法而坐食天子之俸由是國有武備之兵而又有力役之兵此二者其所以奉養之具皆出於農也而四海之遊民無尺寸之庸調為農者常使隂出古者遊民之所入而天子亦常兼任養兵興役之大患故夫兵役之弊當今之世可謂極矣臣愚以為天子平日無事而養兵不息此其事出於不得已惟其干戈旗鼓之攻而後可使任其責至於力役之際挽車舩築宮室造城郭此非有死亡陷敗之危天下之民誠所當任而不辭不至以累兵革之人以重費天子之廩食然當今之所謂可役者不過曰農也而農已甚困蓋嘗使盡出天下之費矣而工商技巧之民與夫遊閑無職之徒常徧天下優遊終日而無所役屬蓋周官之法民之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徵今可使盡為近世之法皆出庸調之賦庸以養力役之兵而調以助農夫養武備之士而力役之兵可因其老疾死亡遂勿復補而使遊民之丁代任其役如期而止以除其庸之所當入而其不役者則亦收其庸不使一日而闕蓋聖人之於天下不惟重乎茍廉而無所求惟其能緩天下之所不給而節其太幸則雖有取而不害於為義今者雖能使遊民無勞苦嗟嘆之聲而常使農夫獨任其困天下之人皆知為農之不便則相率而事於末末衆而農衰則天子之所獨任者愈少而不足於用故臣欲收遊民之庸調使天下無僥倖茍免之人而且以紓農夫之困茍天下之遊民自知不免於庸調之勞其勢不耕則無以供億其上此又可驅而歸之於南畝要之十嵗之後必將使農夫衆多而工商之類漸以衰息如此而後使天下舉皆從租庸調之制而去夫所謂兩稅者而兵役之憂可以稍緩矣呂大鈞民議 為國之計莫急於保民保民之要在於存恤主戶又招誘客戶使之置田以為主戶主戶茍衆而邦本自固今訪聞主戶之田少者徃徃盡賣其田以依有力之家有力之家既利其田又輕其力而臣僕之若此則主戶益耗客戶日益多客雖多而轉徙不定終不為官府之用今欲將主戶之田少者合衆戶共及二頃以上可充一夫之役其兼併之家人少而田多者復計其田每三頃執一夫之役主戶不足以客戶從之張方平論免役錢 臣竊惟昔者聖人所以治民之道別其四業任之九職農夫効稼穡之力虞衡主山澤之利百工飭化八材商賈阜通貨賄各率所事以奉其上而上之所以取於民惟田及山澤闗市此財用之所出也顧㳂革損益雖厯代不同要之必本於此過是則非王制矣伏見近建賦役之法率令輸錢夫錢者人君之所操不與民共之者也人君以之權輕重而御之事制開塞以通政術稱物均施以平準萬貨故有國家者必親操其柄官自冶鑄民盜鑄者抵罪至死示不得共其利也夫錢者無益饑寒之實而足以致衣食之資是謂以無用而成有用人君通變之神術也本朝經國之制縣鄉版籍分立五等以兩稅輸穀帛以丁口供力役此所謂取於田者也金銀銅鐵鈆錫茶鹽香礬諸貨物則山海坑冶場監出焉此所謂取於山澤者也諸筦𣙜征算斥賣百貨之利此所謂取於闗市者也𣙜錢一物官自鼓鑄臣向者再總邦計見諸鑪嵗課上下百萬緡天下嵗入茶鹽酒稅雜利僅五千萬緡公私流布日用而不息上自宗廟社稷百神之祀省御供奉官吏廩祿軍師乘馬征戍聘使凡百用度斯焉取給出納大計備於此矣景徳以前天下財利所入茶鹽酒稅嵗課一千五百餘萬緡太宗以是料兵閲馬平河東討拓跋賊嵗有事於契丹真宗以是東封岱宗西祀汾睢南幸亳未嘗聞加賦於民而調度克集慶厯以後財利之入乃三倍於前朝而惟日不足何事功之異也舉是而言則本末之原有可得而究者矣陛下憫時政之積敝志在變而通之以財成天下之務故創法立制設青苖以賑乏絶建募傭以弛繇役所大措置事以十數要在崇徳而廣業以惠養元元而已臣官在守藩職在長民朝廷政令非敢出位而言至於民事利害以言職也夫民事之利害衆矣顧率錢之患獨切故敢具言其事自古田稅穀帛而已今二稅之外諸色㳂納其目曰陪錢地錢食鹽錢牛皮錢篙錢鞋錢如此雜科之類大約出於五代之季急征橫歛因而著籍遂以為常今以一陳州言之州四縣合二萬九千七百有餘戶夏秋二稅凡斛㪷一十五萬八千有零顧正稅並和買紬絹三萬有零疋絲綿四萬九千有零兩此常賦也復有鹽錢一萬五千八百有零貫並夏秋㳂納錢雖縁敝法承習已乆然此諸色錢常例亦多用折納斛㪷不悉輸錢也大槩古今田制未有輸錢之法也今乃嵗支苖錢六萬七千餘貫計息錢一萬二千三百貫有零嵗納役錢四萬七千餘貫此乃常賦之外嵗輸貫錢六萬餘千以陳之戶口不敵諸州之一縣率是以准天下之所輸而可見也凡公私錢幣之發歛其則不逺百官羣吏三軍之俸給夏秋糴買穀帛坑冶塲監本價此所以發之者也田廬正稅茶鹽酒稅此所以歛之者也民間貨帛之豐寡視官錢所出之少多官錢出少民用已乏則是常賦之外錢將安出若募錢輸官還以募傭錢既出入非畜聚也夫募錢者率之本民散於墮遊市井自如南畝空矣窮鄉荒野下戶細民冬至節臘荷薪芻入城市徃來數十里得五七十錢買蔥茹鹽醢老稚以為甘美平日何嘗識一錢臣聞諸路其間刻薄吏㸃閲民田廬舎牛具畜産桑棗雜木以定戶等乃至寒瘁小家農器舂磨銍釡犬豕凡什物估千輸十估萬輸百食土之毛者莫得免焉故天下之民皇皇無所措手足謂之錢荒吏厲鋒氣以刻削為功干賞蹈利而賞利從之此豈聖意然耶必料天聰亦未之詳聞也陛下本欲以美利利天下至於施為見於行事非復聖意所存者矣陛下盛㫖一出執政奉行稍已增益至於有司苛細甚矣頒下諸路職司之官各出所見展轉交害本同而末異朝行而夕改郡縣承用以至不勝其敝且民田二稅水旱檢放自有常制青苖之息或遇災傷猶暫倚閣募役之錢年雖大殺不可免也豪猾乘民之急舉貸取息至或相因陪輸誠侵酷矣然不越榖帛民耕織之所有也州縣之役若身充若雇傭率三分其費而二分出於薪粒大鄉戶衆一役代歸十餘年間安居無所豫矣募法之行且三年初年民始大駭吏議法未一或納或否次年已有伐桑棗賣田宅鬻牛畜今年稍荒歉處民流散多矣推此其可以經乆者耶而乃恬弗為怪莫之改圖臣恐國家之憂不在四夷而見伏戎於莽矣伏惟陛下深思宗社之重俯察下民之情申命大臣精議輸錢之法此大事也非取於髙談虛論茍且而已矣夫茍且者臣下之身謀逺慮者陛下家國之計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勝者民也儻民情失於撫御大勢一有動危雖有智者恐無以善於後矣輸錢二事而募法之害尤重臣故勤勤先其重者今所開陳特舉大體其為害條目不可悉數也臣上荷聖恩至深至重自念衰疲不任陳力一旦先犬馬填溝壑沒有遺恨故求一對清光専為陳此愚懇少効補報粗寛愧負事聞天聽退就斧鉞臣所快也
徽宗時胥吏杜公才獻䇿於內侍太傅楊戩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轉究尋至無可證則度地所出增立賦租始於汝州浸淫於京東西淮西北括廢堤棄堰荒山𨓆灘皆勒民主佃額一定後雖衝蕩回復不可滅一邑率於常賦外增租錢至十餘萬緡水旱蠲稅此不得免擢公才為觀察使至是戩死以內侍李彥繼之彥狠愎宻與王黼表裏置局汝州臨事愈劇凡民間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陳皆指為天荒雖執印劵皆不省魯山闔縣盡括為公田訴者輙加威刑致死者千萬京西提舉官及京東州縣吏皆助彥為虐民不勝忿痛發物供奉大抵類朱勔責辦於民無休息期農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墾殫財靡芻力竭餓死或自縊轅軛間如龍鱗薜荔一本輦致之費踰百萬喜賞怒刑禍福轉手因之得美官者甚衆前執政冠帶操笏迎謁彥馬首彥處之自如所至倨坐堂上監司郡守不敢抗禮有言於帝梁師成適在旁抗聲曰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豈足為過言者懼不敢復言
理宗時賈似道以國計困於造楮富民困於和糴思有以變法而未得其説知臨安府劉良貴浙西轉運使吳勢卿獻買公田之䇿似道乃命殿中侍御史陳堯道右正言曹孝慶監察御史虞毖張希顔上疏言三邊屯列非食不飽諸路和糴非楮不行既未免於廩兵則和糴所宜廣圖既不免於和糴則楮幣未容縮造為今日計欲便國便民而辨軍食重楮價者莫若行祖宗限田之制以官品計頃以品格計數下兩浙江東西和糴去處先行歸併詭析後將官戶田産逾限之數抽三分之一回買以充公田但得一千萬畝之田則每嵗可收六七百萬石之米其餘軍餉沛然有餘可免和糴可以餉軍可以住造楮幣可平物價可安富室一事行而五利興矣帝從之詔買公田置官田所以劉良貴提領通判陳訔為檢閲副之良貴請下都省嚴立賞罰究歸併之弊獨徐經孫條具其害似道諷御史舒有開劾之罷歸經孫常舉陳茂濂至是為公田官分司嘉興聞經孫去國曰我不可以負徐公亦謝事終身不起未幾帝手詔曰永免和糴無如買逾限之田為良法然東作方興權俟秋成續議施行似道憤然上疏求去復諷何夢然陳堯道曹孝慶抗章留之且勸帝下詔慰勉帝乃趣似道出視事且曰當始於浙西諸路視之為則似道復具陳其制帝悉從之二省奉行惟謹似道首以己田在浙西者萬畝為公田倡榮王與芮繼之趙立奎自陳投賣由是朝野無敢言者
賈似道言公田已成若復以州縣總之恐害不除而利不可乆請以江隂平江公田𨽻浙西憲司安吉嘉興公田𨽻兩浙運司常州鎮江公田𨽻總所每嵗秋租輸之官倉特與饒減二分或水旱則別議放數仍立四分司以主管公田繫銜平江嘉興安吉各一員鎮常江隂共一員每鄉置官莊一所民為官耕者曰官佃為官督者曰莊官莊官以富饒者充應兩嵗一更每租一石明減二斗不許多收其間毘陵澄江一時迎合止欲買數之多凡六七斗皆作一石及收租之際元額有虧則取足于田主遂為無窮之害或內有磽瘠及租田頑惡之處又從而責換于田主其禍尤慘
初買官田猶有抑強嫉富之意繼而敷𣲖除二百畝以下者免餘各買三分之一其後雖百畝之家亦不免立價以租一石償十八界㑹子四十而浙西之田石租至有直千緡者亦就此價價錢稍多則給銀絹各半又多則給以度牒告身準直登仕郎告准三十楮將仕郎告准千楮許赴漕試校尉告准萬楮承信郎告准萬五千楮承節郎告准二萬楮安人告准四千楮孺人告准二千楮民失實産而得虛吿吏又恣為操切浙中大擾民之破家失業者甚衆官吏有奉行不至者劉良貴輙劾之追毀出身永不收敘由是有司爭以多買為功似道又以陳訔徃秀湖廖邦傑徃常潤催督其六郡買田有専官平江則包恢成公䇿嘉興則潘墀李補焦煥炎安吉則謝奕趙與訔王唐珪馬元演常州則洪穮劉子庚鎮江則章坰郭夢熊江隂則楊班黃伸恢在平江至以肉刑從事邦傑在常州害民特甚至有本無田而以歸併抑買自經者由是浙西六郡買田三百五十餘萬畝詔進良貴官兩轉餘人進秩有差
𫎇古太祖征西域倉庫無斗粟尺帛之儲於是羣臣咸言雖得漢人亦無所用不若盡殺之使草木暢茂以為牧地耶律楚材曰夫以天下之廣四海之富何求而不得但不為耳誠均定中原地稅商稅酒醋鹽鐵山澤之利周嵗可得銀五十萬兩絹八萬匹粟四十餘萬石何為無用哉太祖曰誠如卿言則國用有餘矣卿試為之至是楚材奏立十路課稅所設使副二員悉用士人如陳時可趙昉劉中等皆在選中楚材因間進説周孔之教且謂天下雖得之馬上不可以馬上治𫎇古主深然之由是文臣漸進用矣
𫎇古唯事進取所降之戶因以與將士自一社之民各有所主不相統攝至是詔括戶口以大臣歡托和領之民始𨽻州縣時羣臣共欲以丁為戶耶律楚材以為不可衆皆曰我朝及西域諸國莫不以丁為戶豈可捨大朝之法而從亡國之政邪楚材曰自古有中原者未嘗以丁為戶若果行之可輸一年之賦隨即逃散矣𫎇古主從楚材之議及歡托和以所括戶一百四萬上𫎇古主議割裂諸州郡分賜諸王貴族為湯沐邑楚材奏曰尾大不掉易以生隙不如多與金帛足以為恩𫎇古主曰業已許之矣楚材曰若置官吏必自朝命除恆賦外不令擅自徴歛差可乆也𫎇古主從之楚材又定賦稅每二戶出絲一斤以供官用五戶出絲一斤以與受賜貴戚功臣之家上田每畝稅三升半中田三升下田二升半水田畝五升商稅三十分之一鹽每銀一兩四十斤已上以為永額朝臣皆謂太輕楚材曰將來必有以利進者則以為重矣
元世祖時御史臺臣言燕南河北山東去嵗旱災按察司已嘗閲視而中書不為奏免稅糧之在民者今何以堪詔令有司權停勿徴時刑部尚書崔彧亦言自阿哈瑪特進用貪吏河南北諸郡人不聊生江南既定中原之民相率南遷以避徭役者十八九數年之間亡失十五六萬餘戶去家就旅豈人之情賦重政繁驅之至此乞特降詔㫖招集復業量免科役蠲除積欠給還事産郡縣長吏滿替以戶口增耗為黜陟其徙江南不還者與土著之人一例差遣庶幾流亡自歸田野日闢詔下廷臣議行之河北流民渡河南就食者朝廷遣使止之按察副使程思廉曰河南河北皆吾民也縱其渡河全者甚衆
成宗時公田為民害而荊湖尤甚部內實無田隨民所輸租取之戶無大小皆出公田租雖水旱不免荊湖宣慰使喇勒智喇斡上民所不便十餘事於朝而言公田尤切廷議遣使理之㑹有詔凡官無公田者始給以俸民力少蘇焉
仁宗時章閭言經理之法世祖已行但其間尚多欺蔽遂遣閭等徃三省行之限民四十日以所有田自實於官期限猝迫貪刻用事富民黠吏並縁為姦於是民不聊生盜賊蜂起田野荒蕪其弊反有甚於前者樞宻副使吳元珪入見言世祖限田四百畝以給軍需餘田悉令貢賦稅況江南之平幾四十年戶有定籍田有定畝今經理之法務以增多為能加之有司頭㑹箕歛元元困苦日甚臣恐變生不測非國之福帝命並遵舊制英宗遣使考視稅籍髙下出田若干畝使應役之人更掌之收其嵗入以助役費官不得豫
經濟類編巻三十七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巻三十八
明 馮琦馮瑗 撰
財賦類四
積貯〈十五則〉
墨子七患篇 國有七患七患者何城郭溝池不可守而治宮室一患也邉國至境四鄰莫救二患也先盡民力無用之功賞賜無能之人民力盡於無用財寳虛於待客三患也仕者待祿㳺者憂反君修法討臣臣懾而不敢拂四患也君自以為聖智而不問事自以為安彊而無守備四鄰謀之不知戒五患也所言不忠所忠不信六患也畜種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事之賞賜不能喜誅罸不能威七患也以七患居國必無社稷以七患守城敵至國傾七患之所當國必有殃凡五穀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為養也故民無仰則君無養民無食則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務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節也五榖盡收則五味盡御於主不盡收則不盡御一榖不收謂之饉二榖不收謂之旱三榖不收謂之凶四榖不收謂之餽五榖不收謂之饑嵗饉則仕者大夫以下皆損祿五分之一旱則損五分之二凶則損五分之三餽則損五分之四饑則盡無祿稟食而已矣故凶饑存乎國人君徹鼎食五分之五大夫徹縣士不入學君朝之衣不革制諸侯之客四鄰之使雍食而不盛徹驂騑塗不芸馬不食粟婢妾不衣帛此告不足之至也今有負其子而汲者隊其子於井中其母必從而道之今嵗凶民饑道餓重其子此疚於隊其可無察邪故時年嵗善則民仁且良時年嵗凶則民吝且惡夫民何常此之有為者寡食者衆則嵗無豐故曰財不足則反之時食不足則反之用故先民以時生財固本而用財則財足故雖上世之聖王豈能使五榖常收而旱水不至哉然而無凍餓之民者何也其力時急而自養儉也故夏書曰禹七年水殷書曰湯五年旱此其離凶餓甚矣然而民不凍餓者何也其生財宻其用之節也故食無備粟不可以待凶饑庫無備兵雖有義不能征無義城郭不備全不可以自守心無備慮不可以應卒是若慶忌無去之心不能輕出夫桀無待湯之備故放紂無待武王之備故殺桀紂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皆滅亡於百里之君者何也有富貴而不為備也故備者國之重也食者國之寳也兵者國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國之具也故曰以其極賞以賜其功虛其府庫以備車馬衣裘竒怪苦其役徒以治宮室觀樂死又厚為棺槨多為衣裳生時治臺榭死又修墳墓故民苦於外府庫單於內上不厭其樂下不堪其苦故國離冦敵則傷民見凶饑則亡此皆備不具之罪也且夫食者聖人之所寳也故周書曰國無三年之食者國非其國也家無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此之謂國備
漢賈誼論積貯 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民不足而可治者自古及今未之嘗聞古之人曰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生之有時而用之無度則物力必屈古之治天下至纎至悉故其畜積足恃今背本而趨末食者甚衆是天下之大殘也淫侈之俗日日以長是天下之大賊也殘賊公行莫之或止大命將泛莫之振救生之者甚少而靡之者甚多天下財産何得不蹶漢之為漢幾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失時不雨民且狼顧嵗惡不入請賣爵子既聞耳矣安有為天下阽危者若是而上不驚者世之有饑穰天之行也禹湯被之矣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國胡以相恤卒然邉境有急數十百萬之衆國何以餽之兵旱相乘天下大屈有勇力者聚徒而衡擊罷夫羸老易子而齩其骨政治未畢通也逺方之能疑者竝舉而爭起矣廼駭而圖之豈將有及乎夫積貯者天下之大命也茍粟多而財有餘何為而不成以攻則取以守則固以戰則勝懐敵附逺何招而不至今敺民而歸之農皆著於本使天下各食其力末技㳺食之民轉而縁南畮則畜積足而人樂其所矣可以為富安天下而直為此廩廩也竊為陛下惜之
鼂錯論貴粟 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饑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為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禹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以畜積多而備先具也今海內為一土地人民之衆不避湯禹加以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餘利民有餘力生榖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也㳺食之民未盡歸農也民貧則姦邪生貧生於不足不足生於不農不農則不地著不地著則離郷輕家民如鳥獸雖有髙城深池嚴法重刑猶不能禁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煖饑之於食不待甘㫖饑寒至身不顧㢘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饑終嵗不製衣則寒夫腹饑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斂廣畜積以實倉廩備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亡擇也夫珠玉金銀饑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為物輕微易藏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內而亡饑寒之患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郷盜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為奸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饑寒至是故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畆百畆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蔵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熱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徃迎來弔死問疾養孤長㓜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虐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當其有者半賈而賣亡者取倍稱之息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債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竒贏日㳺都市乘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採食必粱肉亡農夫之苦有阡陌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力過吏埶以利相傾千里㳺敖冠葢相望乘堅䇿𦘺履絲曳縞此商人所以兼併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今法律賤商人商人已富貴矣尊農夫農夫已貧賤矣故俗之所貴主之所賤也吏之所卑法之所尊也上下相反好惡乖迕而欲國富法立不可得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為賞罸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補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順於民心所補者三一曰主用足二曰民賦少三曰勸農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車騎者天下武備也故為復卒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歩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以是觀之粟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廼復一人耳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逺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髙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於邉以受爵免罪不過三嵗塞下之粟必多矣
宣帝時大司農中丞耿夀昌奏言嵗數豐穰榖賤農人少利故事嵗漕闗東榖四百萬斛以給京師用卒六萬人宜糴三輔𢎞農河東上黨太原郡榖足供京師可以省闗東漕卒過半帝從其計夀昌又曰令邉郡皆築倉以榖賤増其賈而糴以利農榖貴時減賈而糶名曰常平倉民便之帝廼下詔賜夀昌爵闗內侯
隋初置義倉度支尚書長孫平奏令民間每秋家出粟麥一石以下貧富為差儲之當社委社司檢校以備凶年名曰義倉隋主從之 胡氏曰賑饑莫要乎近民隋義倉取之於民不厚而置倉於當社饑民之得食也其庻矣乎後世義倉之名固在而置倉於州郡一有凶饑無狀有司固不以上聞也良有司敢以聞矣比及報可委吏屬出而施之文移反覆給散艱阻監臨胥吏相與浸沒其受惠者大扺城郭之近力能自達之人耳居之逺者安能扶老攜㓜數百里以就龠合之廩哉必欲有備無患當以隋代為法而擇長民之官行勸農之法輔以救荒之政本末具舉民之饑也其有瘳乎
唐初西北邉數十州多宿重兵地租庸田皆不能贍始用和糴之法元宗時有彭果者因牛仙客獻䇿請行糴法於闗中敕以嵗稔榖賤傷農命増時價什二三和糴東西畿粟各數百萬斛停今年江淮所運租自是闗中蓄積羨溢車駕不復幸東都矣敕河南北租應輸含嘉太原倉者皆留輸本州
舊制天下金帛皆貯於左藏太府四時上其數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為度支鹽鐵使時京師多豪將求取無節琦不能制乃奏盡貯於大盈內庫使宦官掌之天子亦以取給為便故乆不出由是以天下公賦為人君私藏有司不復得窺其多少校其贏縮殆二十年宦官領其事者三百餘員皆蠶食其中蟠結根據牢不可動楊炎頓首於徳宗前曰財賦者國之大本生民之命重輕安危靡不由之是以前世皆使重臣掌其事猶或耗亂不集今獨使中人出入盈虛大臣皆不得知政之蠧敝莫甚於此請出之以歸有司度宮中嵗用幾何量數奉入不敢有乏如此然後可以為政徳宗即日下詔凡財賦皆歸左藏一用舊式嵗於數中擇精好者三五千匹進入大盈炎以片言移人主意議者稱之
陸贄上䟽 邉儲不贍由措置失當蓄斂乖宜故也今戍卒不𨽻於守臣守臣不總於元帥至有一城之將一旅之兵各降中使監臨皆承別詔委任毎有冦至方從申覆比䝉徴發救援冦已獲勝罷歸吐蕃之比中國衆寡之勢不敵然彼攻有餘我守不足者彼之號令由將而我之節制在朝彼之兵衆合併而我之部分離析故也此所謂措置失當者也頃設就軍和糴之法以省運制加倍之價以勸農此令初行人皆恱慕而有司競為纎嗇不時斂藏遂使豪家貪吏反操利權賤取於人以俟公私之乏度支物估轉高軍城榖價轉貴空申簿帳偽指囷倉計其數則億萬有餘考其實則百十不足此所謂蓄斂乖宜者也舊制闗中嵗運東方租米至有斗錢運斗米之言習聞見而不達時宜者則以為國之大事不計費損習近利而不防逺患者則以為不若畿內和糴為易臣以為兩家之語互有長短將制國用須權重輕食不足而財有餘則弛財而務實倉廩食有餘而財不足則緩食而嗇用貨泉近嵗闗輔屢豐公儲委積江淮水潦米貴加倍關輔宜加價以糴而無錢江淮宜減價以糴而無米而運彼所乏益此所餘可謂習聞見而不達時宜矣今江淮斗米直百五十錢運至東渭橋僦直又約二百而市司估糴三十七錢耗其九而存其一餒彼人而傷此農制事若斯可謂深失矣毎年江淮運米百一十萬斛至河隂太原留七十萬斛而以四十萬斛輸東渭橋今二倉見米猶有三百二十餘萬斛京兆諸縣斗米不過直錢七十請令來年江淮止運三十萬斛至河隂而河隂太原以次運至京師其江淮所停八十萬斛委轉運使毎斗取八十錢於水災州縣糶之以救貧乏計得錢六十四萬緡減僦直六十九萬緡先令戶部以二十萬緡付京兆糴米以補渭橋之闕數斗用百錢以利農人以一百二萬六千緡付邉鎮使糴十萬人六年之糧餘十萬四千緡以充來年和糴之價其江淮米錢僦直並委轉運使折市綾絹絁綿以輸上都償先貸戶部錢詔行其䇿邉備浸充
宦官惡李絳在翰林以為戶部侍郎判本司憲宗問絳故事戶部皆進羨餘卿獨無進何也對曰守土之官厚斂於人以市私恩天下猶共非之況戶部所掌皆陛下府庫之物出納有籍安得羨餘若自左藏輸之內藏以為進奉是猶東庫移之西庫臣不敢踵此𡚁也上喜其直益重之
權徳輿論度支䟽 伏見司農少卿權判度支裴延齡早以文學累居官次固而似守刻而少通徒有専謹之心且非適時之器徃者貳大農之卿長司大倉之出納號為稱職蓋有恆規陛下急於奨能切於賞善權委邦賦冀有成績且度支所務天下至重量入為出從古所難使物無遺利而不可竭竭則害生類使奸無隠情而不可刻刻則傷人和調其盈虛制其損益上係邦本下係元元茍非全才通識則有所壅自延齡受任已近半載羣議紛然皆曰非宜且權其輕重固與守之之才不同邉儲經費之功懋遷移用之法貴無留事以酌乎中簿領簡書周行羣國失於毫釐利病相萬一物未理所軫皇情而延齡切於感恩昧於量力思有以効強所不通則有枉尺直尋之心多方自固之計吏伺其隙人售其奸困縁䝉蔽觸類滋長致逺恐泥學製實傷異時甚敗罪之何補
宋真宗詔京東西河北東陜西江南淮南兩浙皆立常平倉計戶多寡量留上供錢嵗夏秋視市價賤貴量減増糶糴三年以上不糶即囬充糧廩易以新粟其後荊湖川陜廣南悉置焉
仁宗詔諸州置廣惠倉初天下沒入戶絶田官自鬻之至是韓琦請留勿鬻募人耕而收其租別為倉貯之以給州縣之老㓜貧疾不能自存者謂之廣惠倉以提刑領其事嵗終具出納之數上三司毎千戶留田租百石以是為差戶寡而田有餘則鬻如舊
余靖論常平倉疏 臣聞天下無常安之勢無常勝之兵無常足之民無常豐之嵗由是古之聖王守之有道制之有術倘有緩急不可無備伏覩真宗皇帝景徳中詔天下以逐州戶口多少量留上供錢起置常平倉付司農寺繫帳三司不問出入毎年夏秋兩熟准市價加錢收糴其出息本利錢只委司農寺主掌三司轉運司不得支撥自後毎遇災傷賑貸使國有儲蓄民無流散者用此術也前三司使姚仲孫今春已來於京東等處借支司農常平以給和買雖然借支官錢以充官用循常視之似無妨礙若於經逺之謀深所未便臣竊惟真宗皇帝聖慮深逺臣敢梗槩言之當今天下金榖之數諸路州軍年支之外悉充上供及別路經費見在倉庫更無餘羨所留常平本錢及斛㪷等若以賑贍饑荒此固常慮所及矣萬一不幸方隅小有緩急常給資糧應卒可備豈非先皇暗以數百萬之資蓄於四方者乎今若先為三司所支則天下儲蓄盡矣伏乞特降指揮三司先借支常平本錢去處並仰疾速撥還今後不得更有支撥並依景徳先降命施行又聞昨來遭旱州軍司農寺至今未曽指揮出糶斛㪷去處並仰疾速開倉減價出糶無使人民失所此惠民之急經國之要者也
田況內帑䇿 王者官天下家六合風化普暨孰非王土經産雜出悉為邦賦故守之以至徳推之以大公調度所共皆有藝極國計之外不聞私積周禮內府受九貢以待邦之大用外府供百物以待邦之小用以此故有內外之異非天子之私藏也若或任聚歛之臣規藴蓄之厚雖恭儉之主嗇用而致然於徳音無所益也況繼統之君席有其富或肆侈靡以遺患乎唐明皇踐祚之初銳意於理躬履儉徳述宣醲化後之言治者比開元如貞觀逮乎末年乃恃泰寧內縱奢樂權臣怙寵巧說媚上以謂賦稅所取則歸之有司以濟用度進獻所入當納於天子以奉宴私明皇恱之遂為瓊林大盈之庫王鉷每歳進錢百億皆云不出租庸侵牟黎元厚餌冦盜厥後韋臯李兼杜亞劉贊之徒競為貢奉曲祈恩寵至於裴肅窮賈鬻之利以遷亷察嚴綬傾軍府之資以拜刑曹末俗流風遂而莫禦陸贄嘗為徳宗偹陳其失可謂切至端嚴之論也國家開疆窮朔南建號侔周漢舟車所達上給中都而計利之司稽求繁廣研及圭撮歲求倍蓰加以鳴社慶辰升禋大祀冊禮昭縟容典交修九州之人無不咸獻其力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祭裒於公賦輸之內帑雖異乎唐室方貢之物然亦非邦計之羨餘也徃嵗軍須不充計臣致請內出錢幣謂之假貸職掌之者旋復追索經逺之士咸以為非且王者之於貨財豈有內外國家之有天下豈有公私使外足而內不足君孰與不足私足而公不足君孰與足昔漢文之享御也施利澤省繇費民有餘力國有滯財孝武得不因其資而騁嗜奔慾翫兵黷武用既殫費埶不可已於是桑𢎞羊孔僅之徒專務功而𣙜酤筭緡坐市販物鹽鐡𮡧趾株送補郎之法流弊於千古矣嚮非高祖文帝之徳洽著於前昭帝霍光之勤休息於後則生民虛耗未易集也靈帝之世多蓄私藏中上方歛諸郡之寳中禦府積天下之繒民困調繁目為道行之費漢家業衰於此矣漢室尚爾矧陳隋之末世乎是府庫之積不為私也章矣今縱未能盡出所積以付逌司亦當眎豐凶之年䘏疲羸之俗去出納之吝通內外之財俟乎下民寛饒大計盈給然後內於別藏歛其餘貲亦不為過也抑又聖人大寳曰位見於易繫天子不私求財存乎書法蓋寳乎位則他物非足寳私乎財則何不為私以是而言所本尤大若天心獨捨近謀逺則無窮之慶及於萬嗣矣
孝宗時浙東大饑王淮薦朱熹即日單車就道召入對首陳災異之由與修徳任人之説因及時政之缺凡七事帝深納之熹始拜命即移書他郡募米商蠲其征及至則米已湊集熹日鈎訪民隠按行境內單車屏徒從所至人不及知郡縣官吏憚其風采至自引去所部肅然凡政有不便於民者悉釐革之有短熹者謂其疎於為政帝謂王淮曰朱熹政事卻有可觀淮言修舉荒政是行其所學民被實惠宜進職以旌之乃進熹直徽猷閣熹言乾道四年艱食熹請於府得常平米六百石振貸夏受粟於倉冬則加息計米以償自後隨年歛散歉蠲其息之半大饑則盡蠲之凡十有四年以元數六百石還府見儲米三千一百石以為社倉不復收息每石止收耗米三升以故一鄉四五十里間雖遇歉年民不缺食詔下其法於諸路其法以十家為甲甲推一人為首五十家則推一人通曉者為社首其逃軍及無行之士與有稅糧衣食不缺者並不得入甲其應入甲者又問其願與不願願者開具其家大小口若干大口一石小口五斗五嵗以下者不預置籍以貸之其以濕惡不實還者有罰
救荒〈二十二則〉
鄭饑而未及麥民病子皮以子展之命餼國人粟戸一鍾是以得鄭國之民故罕氏常掌國政以為上卿宋司城子罕聞之曰鄰於善民之望也宋亦饑請於平公出公粟以貸使大夫皆貸司城氏貸而不書為大夫之無者貸宋無饑人叔向聞之曰鄭之罕宋之樂其後亡者也二者其皆得國乎民之歸也施而不德樂氏加焉其以宋升降乎
魯饑臧文仲言於嚴公曰夫為四鄰之援結諸侯之信重之以婚姻申之以盟誓固國之艱急是為鑄名器藏寳財固民之殄病是待今國病矣君盍以名器請糴於齊公曰誰使對曰國有饑饉卿出告糴古之制也辰也備卿辰請如齊公使往從者曰君不命吾子吾子請之其為選事乎文仲曰賢者急病而讓夷居官者當事不避難在位者恤民之患是以國家無違今我不如齊非急病也在上不恤下居官而惰非事君也文仲以鬯圭與玉磬如齊告糴曰天災流行戾於敝邑饑饉薦降民羸幾卒大懼殄周公太公之命祀職貢業事之不共而獲戾不腆先君之敝器敢告滯積以舒執事以救敝邑使能共職豈惟寡君與二三臣實受君賜其周公太公及百辟神祗實永享而賴之齊人歸其玉而與之糴晉國饑惠公問於箕鄭曰救饑何以對曰信公曰安信對曰信於君心信於名信於令信於事公曰然則若何對曰信於君心則美惡不踰信於名則上下不干信於令則時無廢功信於事則民從事有業於是乎民知君心貧而不懼藏出如入何懼之有公使為箕及清原之蒐使佐新上軍
晉饑乞糴於秦丕豹曰晉君無禮於君衆莫不知徃年有難今又荐饑已失人又失天其殃也多矣君其伐之勿予糴公曰寡人其君是惡其民何罪天殃流行國家代有補之𧲛饑道也不可以廢道於天下謂公孫枝曰予之乎公孫枝曰君有施於晉君晉君無施於其衆今旱而聼於君其天道也君若弗予而天予之茍衆不說其君之不報也則有辭矣不如予之以說其衆衆說必咎其君其君不聴然後誅焉雖欲禦我誰與是故汎舟於河歸糴於晉
孔子在齊齊大旱春饑景公問於孔子曰如之何孔子對曰凶年力役不興馳道不修祈以幣玉祭祀不懸祀以下牲自貶以救民之禮也
越饑句踐懼四水進諫曰夫饑越之福也而吳之禍也夫吳國甚富而財有餘其君好名而不思後患若我卑辭重幣以請糴於吳吳必與我與我則吳可取也越王從之吳王與之子胥諫曰不可夫吳越接地鄰境道易通仇讎敵戰之國也非吳有越越必有吳矣夫齊晉不能越三江五湖以亡吳越不如因而攻之是吾先王闔廬之所以覇也且夫饑何哉亦猶淵也敗伐之事誰國無有君若不攻而輸之糴則利去而凶至財匱而民怨悔無及也吳王曰吾聞義兵不服仁人不以餓饑而攻之雖得十越吾不為也遂與糴三年吳亦饑請糴于越越王不與而攻之遂破吳
漢汲黯字長孺濮陽人也其先有寵於古之衛君至黯七世世為卿大夫黯以父任孝景時為太子洗馬以莊見憚孝景帝崩太子即位黯為謁者東越相攻上使黯徃視之不至至吳而還報曰越人相攻固其俗然不足以辱天子之使河內失火延燒千餘家上使黯往視之還報曰家人失火屋比延燒不足憂也臣過河南河南貧人傷水旱萬餘家或父子相食臣謹以便宜持節發河南倉粟以賑貧民臣請歸節伏矯制之罪上賢而釋之
唐高宗時河南北旱遣御史中丞崔謐等分道賑給侍御史劉思立上疏曰麥秀蠶老農事方殷聚集參迎妨廢不少既縁賑給須立簿書本欲安存更成煩擾伏望且委州縣賑給疏奏謐等遂不行
制曰承前饑饉皆待奏報然後開倉道路悠逺何救懸絶自今委州縣及採訪使給訖奏聞
山東大蝗民或於田旁焚香膜拜設祭而不敢殺姚崇奏遣御史督州縣捕而瘞之議者以為蝗衆多除不可盡明皇亦疑之崇曰今蝗滿山東河南北之人流亡殆盡豈可坐視食苖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盡猶勝養以成災明皇乃從之盧懐慎以為殺蝗太多恐傷和氣崇曰昔楚莊吞蛭而疾愈孫叔殺蛇而致福奈何不忍於蝗而忍人之饑死乎若使殺蝗有禍崇請當之
山東蝗復大起姚崇又命捕之倪若水謂蝗乃天災非人力所及宜修德以禳之劉聰時常捕埋之為害益甚拒御史不從其命崇牒若水曰劉聰偽主德不勝妖今日聖朝妖不勝德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修德可免彼豈無德致然若水乃不敢違敕委使者詳察州縣捕蝗勤惰者各以名聞由是連歲蝗災不至大饑
河南北江淮荊襄陳許等四十餘州大水溺死者二萬餘人陸贄請遣使賑撫德宗曰聞所損殊少即議優恤恐生姦欺贄奏曰流俗之弊多狥謟諛揣所悅意則侈其言度所惡聞則小其事制備失所恆病於斯且今遣使廵撫所費者財用所收者人心茍不失人何憂乏用乎上曰淮西貢賦既闕不必遣使贄曰陛下息師含垢宥彼渠魁惟茲下人所宜矜恤昔秦晉讎敵穆公猶救其饑況帝王懐柔萬邦唯德與義寧人負我無我負人乃遣中書舍人京兆奚渉等宣撫諸道水災
憲宗以久旱欲降德音翰林學士李絳白居易上言以為欲令實惠及人無如減其租稅又言宮人驅使之餘其數猶廣事宜省費物貴狥情又請禁諸道橫歛以充進奉又言嶺南黔中福建風俗多掠良人賣為奴婢乞嚴止制降天下繫囚蠲租稅出宮人絶進奉禁掠賣皆如二臣之請既雨絳表賀曰乃知憂先於事故能無憂事至而憂無救於事
憲宗謂宰相曰卿輩屢言淮浙去歲水旱近有御史自彼還言不至為災事竟何如李絳對曰臣按淮南浙西浙東奏狀皆云水旱人多流亡求設法招撫其意似恐朝廷罪之者豈肯無災而妄言有災耶此蓋御史欲為姦諛以悅上意耳願得其主名按致其法上曰卿言是也國以人為本聞有災當急救之豈可復疑之邪朕適者不思失言耳命速蠲其租稅
時南方旱饑遣鄭敬等宣慰賑恤將行戒之曰朕宮中用帛一疋皆籍其數惟賙救百姓則不計費卿等宜識此意
盧坦為宣歙觀察使到官值歲饑榖價日増或請抑之坦曰宣歙少榖仰食四方若價賤則商船不來益困矣既而米斗二百商旅輻輳民頼以生
後周淮南饑世宗命以米貸之或曰民貧恐不能償世宗曰民吾子也安有子倒懸而父不為之解哉安在責其必償也
宋仁宗時河北京東大水民流就食青州富弼勸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廩得公私廬舍十餘萬區散處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資待缺寄居者皆給其祿使即民所聚選老弱病瘠者廩之仍書其勞約他日為奏請受賞率五百輙遣人持酒肉飯糗慰藉出於至誠人人為盡力山林陂澤之利可資以生者聴民擅取死者為大冢葬之目曰叢冡及麥大熟民各以逺近受糧而歸凡活五十餘萬人募為兵者萬計前此救災者皆聚民城郭中為粥食之蒸為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數日不得粥而仆名為救之而實殺之自弼立法簡便周盡天下傳以為式帝聞遣使褒勞加拜禮部侍郎弼曰救災守臣職也固辭不受
富弼論河北流民疏 臣昨在汝州聞河北流民來許汝唐鄧州界逐熟者甚多臣以朝廷前許請射係官田土後卻不令請射盡須發遣歸還本貫臣訪知流民必難發遣得回既已流移至此又卻不得田土徒令狼狽道路轉見失所遂專牒本州通判張恂立便徃州界諸縣流民聚處一一相度或發遣情願人歸還本貫或放令前去別州或相度口數給與民田土或自令漁樵採捕或計口支散官粟諸般救濟庶幾稍可存活內只有給田一頃違者朝廷後來指揮此欲奏𠉀朝旨又為流民來者日益多深恐救恤稍遲轉有死損遂且用上項條件施行去後方具奏聞尋准中書劄子奉聖旨一依奏陳事理其後來者即教不得給田𠉀春暖勸諭令歸上路後方知其餘州軍所到流民不拘新舊並只用元降朝旨盡不許給與田土臣其時以急於赴召不及再有奏陳自㐮陽縣至南薰門共六程臣見㳂路流民大小車乗及驢馬馳載以至擔仗等相繼不絶臣每逢見逐隊老小一一問當及令逐旋抄劄只路上所逢者約共六百餘戶四千餘口其逐州縣鎮以至道店中已安下臣不見者並臣於許州驛中住卻一日路上之人臣亦不見者比臣曾見之數恐又不下一二百戸三二千口都約及八九百戸七八千口其前後已過並今未來及有徃唐鄧萊州等處臣所不見者又不知其數多少扶老擕幼纍纍滿道寒餓之色所不忍見亦有病而死者隨即埋於道傍骨肉相聚號泣而去臣親見而問得者多是鎮趙邢洛礠相等州下等人戶以十分為率約四五分並是鎮人其餘五六分即共是趙州與邢洛礠相之人又十中約六七分是第五等人三四分是第四等人及不濟戶與無土浮客即絶無第三等已上之家臣逐隊徧問因甚如此離鄉土逺來他州其間甚有垂泣告者曰本不忍拋離墳墓骨肉及破貨家產只為災傷物貴存濟不得憂慮餓殺老少所以湏至趂斛㪷賤處逃命又問得其全家起離來更不歸者亦有減人口蹔來逐熟𠉀彼中無災傷斛㪷稍賤即卻歸者亦有去年先令人來請射或買置田土稍有準備者亦有無准備望空來者大約稍有準備無一二餘皆茫然並未有所歸只是路上逐旋問人斛㪷賤處便去臣竊聞有人聞朝廷雲流民皆有車仗驢馬蓋是上等人戸不是貧民致朝廷須令發遣卻歸本貫此說蓋是其人只以傳聞為詞不曽親見親問但知卻有車乗行李次第頗多便稱是上等之人臣每親見有七八量大車者約及四五十家二百餘口四五量大車者約及三四十家一百餘口一兩量大車者約及五七家七十口其小車子及驢馬擔仗之類大抵皆似大車並是彼中鄉村相近鄰里或出車乗或出驢牛或出䋲索或出荅蓋之物逓相併合各作一隊起來所以行李次第如上等人戸也今既是貧窘之家決意離去鄉土逃命逐熟而朝廷湏令發遣卻囘必恐有傷和氣臣亦曽仔細說諭雲朝廷恐作拋離鄉井欲擬發遣卻歸河北不知如何其丈夫婦人皆向前對曰便是死在此處必更難歸兼一路盤纒已有次第如何得歸除是將來彼中有可㸔望方有歸者也此已上事並是臣親見親問所得最為詳悉與夫外靣所差體量之人倅尉幕職官畏懼州府州府畏懼提轉提轉畏懼朝省而不敢盡理而陳述或心存謟妄不肯說盡災患之事或不切用心自作鹵莽申不實者萬不侔也伏望聖慈早賜指揮京西一路如流民到處且將係官荒閑田土及見佃人剰占無稅地土差有心力狥公官員四散分俵各令住佃更不得逼逐發遣卻歸河北其餘或與人家作客或自能漁樵採捕或支官粟計口養飼之類更令中書檢詳前後條約疾速嚴行指揮約束所貴趂此日月尚淺未有大叚死損之人可救䘏得及
吳奎言近歲以來水不潤下盜賊橫起皆隂盛所致今內寵驕恣近習回撓邊方桀驁讒邪交傷隂盛如此事不致大異哉且朝廷之過常在乎無事之時因循而不為有事之後顛沛而失錯中外臣僚平時建一策舉一官雖有可取皆抑而不行又從而媒櫱謂之生事如兩河盜賊行路之人皆已傳布而大臣不以為事至執殺官吏然後倉皇移易官守不亦晚乎事將有大於此者幸陛下留意
曽鞏救災議 河北地震水災隳城郭壊廬舍百姓暴露乏食主上憂憫下緩刑之令遣拊循之使恩甚厚也然百姓患於暴露非錢不可以立屋廬患於乏食非粟不可以飽二者不易之理也非得此二者雖主上憂勞於上使者旁午於下無以救其患塞其求也有司建言請發倉廩與之粟壯者人日二升㓜者人日一升主上不旋日而許之賜之可謂大矣然有司之言特常行之法非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也今河北地震水災所毀敗者甚衆可謂非常之變也遭非常之變者亦必有非常之恩然後可以振之今百姓𭧂露乏食已廢其業矣使之相率日待二升之廩於上則其勢必不暇乎他為是農不復得修其畎畆商不復得治其貨賄工不復得利其器用閒民不復得轉移執事一切棄百事而專意於待升合之食以偷為性命之計是直以餓殍之養養之而已非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也以中戶計之戸為十人壯者六人月當受粟三石六斗㓜者四人月當受粟一石二斗率一戸月當受粟五石難可以久行也則百姓何以贍其後久行之則被水之地既無秋成之望非至來歲麥熟賑之未可以罷自今至於來歲麥熟凡十月一戸當受粟五十石今被災者十餘州州以二萬戸計之中戸以上及非災害所被不仰食縣官者去其半則仰食縣官者為十萬戸食之不徧則為施不均而民猶有無告者食之徧則當用粟五百萬石而後可以辦此又非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也至於給授之際有淹速有均否有真偽有㑹集之擾有辨察之煩厝置一差皆足致弊又羣而處之氣久蒸薄必生疾癘此皆必至之害也且此不過能使得旦暮之食耳其於屋廬搆築之費既無所需就食於州縣必相率而去其故居雖有頽墻壊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頼者必棄之而不暇顧甚則殺牛馬而去者有之伐桑棗而去者有之其害又可謂甚也今秋氣已半霜露方始而民露處不知所蔽蓋流亡者亦已衆矣如不可止則將空近塞之地空近塞之地失戰闘之民此衆士大夫之所慮而不可謂無患者也空近塞之地失耕桑之民此衆士大夫所未慮而患之尤甚者也何則失戰闘之民異時有警邊戍不可以不増爾失耕桑之民異時無事邊糴不可以不貴矣二者皆可不深念與萬一或出於無聊之計有窺倉庫盜一囊之粟一束之帛者彼知己負有司之禁則必鳥駭鼠竄竊弄鋤挺於草茅之中以扞游徼之吏彊者既囂而動則弱者必隨而聚矣不幸或連一二城之地有枹鼓之警國家胡能晏然而已乎況夫外有夷狄之可慮內有郊祀之將行安得不防之於未然銷之於未萌也然則為今之策下方紙之詔賜之以錢五千萬貫貸之以粟一百萬石而事足矣何則今被災之州為十萬戶如一戶得粟十石得錢五千下戸常産之貲平日未有及此者也彼得錢以完其居得粟以給其食則農得修其畎畆商得治其貨賄工得利其器用閒民得轉移執事一切得復其業而不失其常生之計與專意以待二升之廩於上而勢不暇乎他為豈不逺哉此可謂深思逺慮為百姓長計者也由有司之說則用十月之費為粟五百萬石由今之說則用兩月之費為粟一百萬石況貸之於今而收之於後足以振其艱乏而終無損於儲偫之實所實費者錢五鉅萬貫而已此可謂深思逺慮為公家長計者也又無給授之弊疾癘之憂民不必去其故居茍有頽墻壊屋之尚可完者故材舊瓦之尚可因者什器衆物之尚可頼者皆得而不失況於全牛馬保桑棗其利又可謂甚也雖寒氣方始而無𭧂露之患民安居足食則有樂生自重之心各復其業則勢不暇乎他為雖驅之不去誘之不為盜矣夫饑歲聚餓殍之民而與之升合之食無益於救災補敗之數此常行之弊法也今破去常行之弊法以錢與粟一舉而賑之足以救其患復其業河北之民聞詔令之出必皆喜上之足頼而自安於畎畝之中負錢與粟而歸與其父母妻子脫於流轉死亡之禍則戴上之施而懐欲報之心豈有己哉天下之民聞國家厝置如此恩澤之厚其孰不震動感激悅主上之義於無窮乎如是而人和不可致天意不可悅者未之有也人和洽於下天意悅於上然後玉輅徐動就陽而郊荒夷殊陬奉幣來享疆內安輯里無囂聲豈不適變於可為之時消患於無形之內乎此所謂審計終始見於衆人之所未見也不早出此或至於一有枹鼓之警則雖欲為之將不及矣或謂方今錢粟恐不足以辦此夫王者之富藏之於民有餘則取不足則與此理之不易者也故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蓋百姓富實而國獨貧與百姓餓殍而上獨能保其富者自古及今未有之也故又曰不患貧而患不安此古今之至戒也是故古者二十七年耕有九年之蓄足以備水旱之災然後謂之王政之成唐水湯旱而民無捐瘠者以是故也今國家倉庫之積固不獨為公家之費而已凡以為民也雖倉無餘粟庫無餘財至於救災補敗尚不可以已況今倉庫之積尚可以用獨安可以過憂將來之不足而立視夫民之死乎古人有言曰剪爪宜及膚割髮宜及體先王之於救災髪膚尚無足愛況外物乎且今河北州軍凡三十七災害所被十餘州軍而已它州之田秋稼足望令有司於糴粟常價斗增一二十錢非獨足以利農其於增糴一百萬石易矣斗增一二十錢吾權一時之事有以為之耳以實錢給其常價以茶荈香藥之類佐其虛估不過損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鉅萬貫而其費已足茶荈香藥之類與百姓之命孰為可惜不待議而可知者也夫費錢五鉅萬貫又捐茶荈香藥之類為錢數鉅萬貫而足以救一時之患為天下之計利害輕重又非難明者也顧吾之有司能越拘攣之見破常行之法與否而已此時事之急也故述斯議焉
元武宗時民饑者四十六萬戶死者甚衆詔戶月給米六斗以沒入朱清張瑄財産賑之時浙東宣慰同知托歡徹爾議行勸貸之令歛富民錢百五十餘萬以三十五萬屬寧海縣簿胡長孺藏之長孺察其有乾沒意悉散於民既而果索其錢長孺抱成案進曰錢在是托歡徹爾雖怒不敢問
漕運〈八則〉
唐關中久雨榖貴明皇將幸東都召京兆尹裴耀卿謀之對曰關中帝業所興當百代不易但以地狹榖少故乗輿時幸東都以寛之臣聞貞觀永徽之際祿廩不多歲漕關東一二十萬石足以周贍乗輿得以安居今用度浸廣運數倍於前猶不能給故使陛下數冒寒暑以恤西人今若使司農租米悉輸東都自都轉漕稍實關中茍關中有數年之儲則不憂水旱矣且吳人不習河漕所在停留日月既久遂生隠盜臣請於河口置倉使吳船至彼即輸米而去官自僱載分入河洛又於三門東西各置一倉至者貯納水險則止水通則下或開山路車運而過則無復留滯省費鉅萬矣河渭之濵皆有漢隋舊倉葺之非難也明皇深然其言
明皇以裴耀卿為江淮河南轉運使於河口置輸場於輸場東置河隂倉西置柏崖倉三門東置集津倉西置鹽倉鑿漕渠十八里以避三門之險先是舟運江淮之米至東都含嘉倉僦車陸運三百里至陜率兩斛用十錢耀卿令江淮舟運悉輸河隂倉更用河舟運至含嘉倉及太原倉自太原倉入渭輸關中凡三歲運米七百萬斛省僦車錢三十萬緡或說耀卿獻所省錢耀卿曰此公家贏縮之利耳奈何以之市寵乎悉奏以為市糴錢
代宗時自喪亂以來汴水堙廢漕運者自江漢扺梁洋迂險勞費以劉晏為河南江淮以東轉運使議開汴水又命晏與諸道節度使均節賦役聼從便宜行畢以聞時兵火之後中外艱食關中米斗千錢百姓挼穗以給禁軍宮廚無兼時之積晏乃䟽浚汴水遺元載書具陳漕運利病令中外相應自是每歲運米數十萬石以給關中唐世稱漕運之能者推晏為首後來者皆遵其法度雲
先是運關東榖入長安者以河流湍悍率一斛得八斗至者則為成勞受優賞劉晏以為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隨便宜造運船教漕卒江船逹揚州汴船逹河隂河船逹渭口渭船逹太倉其間縁水置倉轉相受給自是毎歲運榖或至百餘萬斛無斗升沉覆者船十艘為一綱使軍將領之十運無失授優勞官其人數運之後無不斑白者晏於楊子置十場造船每艘給錢千緡或言所用實不及半虛費太多晏曰不然論大計者固不可惜小費凡事必為永久之慮今始置船場執事者至多當先使之私用無窘則官物堅完矣若遽與之屑屑校計錙銖安能久行乎異日必有患吾所給多而減之者減半以下猶可也過此則不能運矣其後五十年有司果減其半及咸通中有司計費而給之無復羨餘船益脆薄易壊漕運遂廢矣晏為人勤力事無閑劇必於一日中決之不使留宿後來言財利者皆莫能及之李泌言於德宗曰江淮漕運自淮入汴以甬橋為咽喉地屬徐州鄰於李納刺史髙明應年少不習事若李納一旦復有異圖竊據徐州是失江淮也國用何從而致請徙夀廬濠都團練使張建封鎮徐州割濠泗以𨽻之復以廬夀歸淮南則淄青惕息而運路常通江淮安矣徳宗從之
韓滉欲遣使獻綾羅四十擔詣行在幕僚何士幹請行滉喜曰君能相為行請今日過江士幹許諾歸別家則家之薪米儲偫已羅門庭矣登舟則資裝器用已充舟中矣下至厠籌滉皆手筆紀列無不周備每擔夫與白金一版使置腰間又運米百艘以餉李晟自負囊米置舟中將佐爭舉之須臾而畢艘置五拏手以為防援有寇則扣舷相警五百弩已彀矣北達渭橋盜不敢近時闗中兵荒米斗直錢五百及滉米至減五之四
元世祖時糧運仰給江南者或自浙西渉江入淮由黃河逆流至中灤陸運至淇門入御河以至京師又或自利津河或開膠萊河入海勞費無成初宋季有海盜朱清者嘗為富家傭殺其主亡入海島與其徒張瑄乘舟抄掠海上備知海道曲折㝷就招懐為防海義民巴延平宋時遣清等載送庫藏諸物從海道入京師授金符千戶二人遂言海運可通乃命總管羅璧暨瑄等造船六十艘運糧四萬六千餘石由海入京然創行海洋亦逾年始至朝廷未知其利仍通舊運尋復因𫎇古岱言海運為便遂立萬戶府四總其事又併四府為都漕運萬戶府止令清瑄二人掌之
郭守敬言水利十有一事其一欲導昌平縣白浮村神山水過雙㙮榆河引一畝玉泉諸水入城匯於積水潭從東折而南入舊河每千里置一牐以時蓄洩世祖稱善復置都水監命守敬領之丞相以下皆親操畚鍤為之倡置牐之處徃徃於地中得舊時甎木人服其識逾年畢工自是免都民陸輓之勞公私便之世祖自上都還過積水潭見舳艫蔽水大悅賜名曰通惠
貨殖〈一則〉
司馬遷貨殖列傳 老子曰至治之極鄰國相望雞狗之聲相聞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樂其業至老死不相徃來必用此為務輓近世塗民耳目則幾無行矣太史公曰夫神農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詩書所述虞夏以來耳目欲極聲色之好口欲窮芻豢之味身安逸樂而心誇矜勢能之榮使俗之漸民久矣雖屍說以𦕈論終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誨之其次整齊之最下者與之爭夫山西饒材竹榖纑旄玉石山東多魚鹽漆絲聲色江南出柟梓薑桂金錫連丹沙犀瑇瑁珠璣齒革龍門碣石北多馬牛羊旃裘筋角銅鐡則千里徃徃山出棊置此其大較也皆中國人民所喜好謡俗被服飲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農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寧有政教發徵期㑹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賤之徵貴貴之徵賤各勸其業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不召而自來不求而民出之豈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驗耶周書曰農不出則乏其食工不出則乏其事商不出則三寳絶虞不出則財匱少財匱少而山澤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則饒原小則鮮上則富國下則富家貧富之道莫之奪予而巧者有餘拙者不足故太公望封於營邱地潟鹵人民寡於是太公勸其女功極技巧通魚鹽則人物歸之繦至而輻輳故齊冠帶衣履天下海岱之間歛袂而徃朝焉其後齊中衰管子修之設輕重九府則桓公以霸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歸位在陪臣富於列國之君是以齊富強至於威宣也故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禮生於有而廢於無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適其力淵深而魚生之山深而獸徃之人富而仁義附焉富者得勢益彰失勢則客無所之以而不樂夷狄益甚諺曰千金之子不死於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徃夫千乗之王萬乗之侯百室之君尚猶患貧而況匹夫編戸之民乎
昔者越王勾踐困於㑹稽之上乃用范蠡計然計然曰知闘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得而觀已故歲在金穣水毀木饑火旱旱則資舟水則資車物之理也六歲穰六歲旱十二歲一大饑夫糶二十病農九十病末末病則財不出農病則草不辟矣上不過八十下不減三十則農末俱利平糶齊物關市不乏治國之道也積著之理務完物無息幣以物相貿易腐敗而食之貨勿留無敢居貴論其有餘不足則知貴賤貴上極則反賤賤下極則反貴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財幣欲其行如流水修之十年國富厚賂戰士士赴矢石如渴得飲遂報彊吳觀兵中國稱號五霸范蠡既雪㑹稽之恥乃喟然而嘆曰計然之策七越用其五而得意既已施於國吾欲用之家乃乗扁舟浮於江湖變名易姓適齊為鴟夷子皮之陶為朱公朱公以為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乃治産積居與時逐而不責於人故善治生者能擇人而任時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再分散與貧交疏昆弟此所謂富好行其德者也後年衰老而聼子孫子孫修業而息之遂至巨萬故言富者皆稱陶朱公
子贛既學於仲尼退而仕於衛廢著鬻財於曹魯之間七十子之徒賜最為饒益原憲不厭糟糠匿於窮巷子貢結駟連騎束帛之幣以聘享諸侯所至國君無不分庭與之抗禮夫使孔子名布揚於天下者子貢先後之也此所謂得勢而益彰者乎
白圭周人也當魏文侯時李克務盡地力而白圭樂觀時變故人棄我取人取我與夫歲孰取榖予之絲漆蠒出取帛絮與之食太隂在卯穰明歲衰惡至午旱明歲美至酉穰明歲衰惡至子大旱明歲美有水至卯積著率歲倍欲長錢取下榖長石斗取上種能薄飲食忍嗜欲節衣服與用事僮僕同苦樂趨時若猛獸摯鳥之發故曰吾治生産猶伊尹呂尚之謀孫吳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是故其智不足與權變勇不足以決斷仁不能以取予彊不能有所守雖欲學吾術終不告之矣蓋天下言治生祖白圭白圭其有所試矣能試其所長非茍而已也
倚頓用盬鹽起而邯鄲郭縱以鐡冶成業與王者埓富烏氏倮畜牧及衆斥賣求竒繒物間獻遺戎王戎王什倍其償與之畜畜至用谷量馬牛秦始皇帝令倮比封君以時與列臣朝請而巴蜀寡婦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數世家亦不訾清寡婦也能守其業用財自衛不見侵犯秦皇帝以為貞婦而客之為築女懐清臺夫倮鄙人牧長清窮鄉寡婦禮抗萬乗名顯天下豈非以富邪漢興海內為一開關梁弛山澤之禁是以富商大賈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而徙豪傑諸侯彊族於京師關中自汧雍以東至河華膏壤沃野千里自虞夏之貢以為上田而公劉適邠太王王季在岐文王作豐武王治鎬故其民猶有先王之遺風好稼穡殖五榖地重重為邪及秦文孝繆居雍隙隴蜀之貨物而多賈獻孝公徙櫟邑櫟邑北郤戎翟東通三晉亦多大賈武昭治咸陽因以漢都長安諸陵四方輻輳並至而㑹地小人衆故其民益玩巧而事末也南則巴蜀巴蜀亦沃野地饒巵薑丹沙石銅鐡竹木之器南御滇𭶚𭶚僮西近卭笮笮馬旄牛然四塞棧道千里無所不通唯裦斜綰轂其口以所多易所鮮天水隴西北地上郡與關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為天下饒然地亦窮險唯京師要其道故關中之地於天下三分之一而人衆不過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昔唐人都河東殷人都河內周人都河南夫三河在天下之中若鼎足王者所更居也建國各數百千歲土地小狹民人衆都國諸侯所聚㑹故其俗纎儉習事楊平陽陳西賈秦翟北賈種代種代石北也地臨邊數被寇人民矜懻忮好氣任俠為姦不事農商然迫近北夷師旅亟徃中國委輸時有竒羨其民羯羠不均自全晉之時固已患其慓悍而武靈王益厲之其謡俗猶有趙之風也故楊平陽陳椽其間得所欲溫軹西賈上黨北賈趙中山中山地薄人衆猶有沙丘紂滛地餘民民俗懁急仰機利而食丈夫相聚游戲悲歌忼慨起則相隨椎剽休則掘作巧姦冶多美物為倡優女子則鼓鳴瑟跕屣游媚貴富入後宮徧諸侯然邯鄲亦漳河之間一都㑹也北通燕涿南有鄭衛鄭衛俗與趙相類然近梁魯微重而矜節濮上之邑徙野王野王好氣任俠衛之風也夫燕亦勃碣之間一都㑹也南通齊趙東北邊塞上谷至遼東地踔逺人民希數被寇大與趙代俗相類而民雕捍少慮有魚鹽棗栗之饒北鄰烏桓夫餘東綰穢貉朝鮮真畨之利
洛陽東賈齊魯南賈梁楚故泰山之陽則魯其隂則齊齊帶山海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綵布帛魚鹽臨淄亦海岱之間一都㑹也其俗寛緩闊逹而足智好議論地重難動揺怯於衆鬭勇於持刺故多刼人者大國之風也其中具五民而鄒魯濵洙泗猶有周公遺風俗好儒備於禮故其民齪齪頗有桑麻之業無林澤之饒地小人衆儉嗇畏罪逺邪及其衰好賈趨利甚於周人夫自鴻溝以東芒碭以北屬巨野此梁宋也陶睢陽亦一都㑹也昔堯作游成陽舜漁於雷澤湯止於亳其俗猶有先王遺風重厚多君子好稼穯雖無山川之饒能惡衣食致其蓄藏越楚則有三俗夫自淮北沛陳汝南南郡此西楚也其俗剽輕易發怒地薄寡於積聚江陵故郢都西通巫巴東有雲夢之饒陳在楚夏之交通魚鹽之貨其民多賈徐僮取慮則清刻矜己諾彭城以東東海吳廣陵此東楚也其俗類徐僮朐繒以北俗則齊浙江南則越夫吳自闔廬春申王濞三人招致天下之喜遊子弟東有海鹽之饒章山之銅三江五湖之利亦江東一都㑹也衡山九江江南豫章長沙是南楚也其俗大類西楚郢之後徙夀春亦一都㑹也而合肥受南北潮皮革鮑木輸㑹也與閩中千越雜俗故南楚好辭巧說少信江南卑濕丈夫早夭多竹木豫章出黃金長沙出連錫然堇堇物之所有取之不足以更費九疑蒼梧以南至儋耳者與江南大同俗而揚越多焉畨禺亦其一都㑹也
潁川南陽夏人之居也夏人政尚忠朴猶有先王之遺風潁川敦願秦末世遷不軌之民於南陽南陽西通武關鄖關東南受漢江淮宛亦一都㑹也俗雜好事業多賈其任俠交通潁川故至今謂之夏人夫天下物所鮮所多人民謡俗山東食海鹽山西食鹽鹵嶺南沙北固徃徃出鹽大體如此矣總之楚越之地地廣人希飯稻羮魚或火耕而水耨果陏蠃蛤不待賈而足地埶饒食無饑饉之患以故呰窳偷生無積聚而多貧是故江淮以南無凍餓之人亦無千金之家沂泗水以北宜五榖桑麻六畜地小人衆數被水旱之害民好畜藏故秦夏梁魯好農而重民三河宛陳亦然加以商賈齊趙設智巧仰機利燕代田畜而事蠶由此觀之賢人深謀於廊廟議論朝廷守信死節隠居巖穴之士設為名高者安歸乎歸於富厚也是以廉吏久久更富亷賈歸富富者人之情性所不學而俱欲者也故壯士在軍攻城先登䧟陣卻敵斬將搴旗前䝉矢石不避湯火之難者為重賞使也其在閭巷少年攻剽椎埋刼人作姦掘冢鑄幣任俠併兼借交報仇簒逐幽隠不避法禁走死地如騖其實皆為財用耳今夫趙女鄭姬設形容揳鳴琴揄長袂躡利屣目挑心招出不逺千里不擇老少者奔富厚也游閑公子飾冠劒連車騎亦為富貴容也弋射漁獵犯晨夜冐霜雪馳阬谷不避猛獸之害為得味也博戲馳逐鬭雞走狗作色相矜必爭勝者重失負也醫方諸食技術之人焦神極能為重糈也吏士舞文弄法刻章偽書不避刀鋸之誅者沒於賂遺也農工商賈畜長固求富益貨也此有知盡能索耳終不餘力而讓財矣諺曰百里不販薪千里不販糴居之一歲種之以榖十歲樹之以木百歲來之以德德者人物之謂也今有無秩祿之奉爵邑之入而樂與之比者命曰素封封者食租稅歲率戸二百千戶之君則二十萬朝覲聘享出其中庶民農工商賈率亦歲萬息二千戸百萬之家則二十萬而更徭租賦出其中衣食之欲恣所好美矣故曰陸地牧馬二百蹄牛蹄角千千足羊澤中千足彘水居千石魚陂山居千章之材安邑千樹棗燕秦千樹栗蜀漢江陵千樹橘淮北常山已南河濟之間千樹萩陳夏千畝漆齊魯千畝桑麻渭川千畝竹及名國萬家之城帶郭千畝畝鍾之田若千畝巵茜千畦薑韭此其人皆與千戸侯等然是富給之資也不窺市井不行異邑坐而待收身有處士之義而取給焉若至家貧親老妻子軟弱歲時無以祭祀進醵飲食被服不足以自通如此不慙恥則無所比矣是以無財作力少有鬭智既饒爭時此其大經也今治生不待危身取給則賢人勉焉是故本富為上末富次之姦富最下無巖處竒士之行而長貧賤好語仁義亦足羞也
凡編戸之民富相什則卑下之伯則畏憚之千則役萬則僕物之理也夫用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繡文不如倚市門此言末業貧者之資也通邑大都酤一歲千釀醯醬千𤬪醬千甔屠牛羊彘千皮販榖糶千鍾薪藁千車船長千丈木千章竹竿萬個其軺車百乗牛車千兩木器髤者千枚銅器千鈞素木鐡器若巵茜千石馬蹄躈千牛千足羊彘千雙僮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細布千鈞文采千匹榻布皮革千石漆千斗櫱麴鹽豉千荅鮐鮆千斤鯫千石鮑千鈞棗栗千石者三之狐鼦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佗果菜千鍾子貸金錢千貫節駔㑹貪賈三之亷賈五之此亦比千乗之家其大率也佗雜業不中什二則非吾財也請略道當世千里之中賢人所以富者令後世得以觀擇焉蜀卓氏之先趙人也用鐡冶富秦破趙遷卓氏卓氏見擄畧獨夫妻推輦行詣遷處諸遷虜少有餘財爭與吏求近處處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狹薄吾聞汶山之下沃野下有蹲鴟至死不饑民工於市易賈乃求逺遷致之臨卭大喜即鐡山鼓鑄運籌策傾滇蜀之民富至僮千人田池射獵之樂擬於人君程鄭山東遷虜也亦冶鑄賈椎髻之民富埒卓氏俱居臨卭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鐡冶為業秦伐魏遷孔氏南陽大鼓鑄規陂池連車騎游諸侯因通商賈之利有游閑公子之賜與名然其贏得過當愈於纎嗇家致富數千金故南陽行賈盡法孔氏之雍容魯人俗儉嗇而曹邴氏尤甚以鐡冶起富至巨萬然家自父兄子孫約俛有拾仰有取貰貸行賈徧郡國鄒魯以其故多去文學而趨利者以曹邴氏也
齊俗賤奴隸而刁間獨愛貴之桀黠奴人之所患也唯刁間收取使之逐漁鹽商賈之利或連車騎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終得其力起富數千萬故曰寧爵毋刁言其能使豪奴自饒而盡其力周人既纎而師史尤甚轉轂以百數賈郡國無所不至洛陽街居在齊秦楚趙之中貧人學事富家相矜以久賈數過邑不入門設任此等故師史能致七千萬
宣曲任氏之先為督道倉吏秦之敗也豪傑皆爭取金玉而任氏獨窖倉粟楚漢相距滎陽也民不得耕種米石至萬而豪傑金玉盡歸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富人爭奢侈而任氏折節為儉力田畜田畜人爭取賤賈任氏獨取貴善富者數世然任公家約非田畜所出弗衣食公事不畢則身不得飲酒食肉以此為閭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塞之斥也唯橋姚已致馬千匹牛倍之羊萬頭粟以萬鍾計吳楚七國兵起時長安中列侯封君行從軍旅齎貸子錢子錢家以為侯邑國在關東關東成敗未決莫肯與唯無鹽氏出捐千金貸其息什之三月吳楚平一歲之中則無鹽氏之息什倍用此富埒關中富商大賈大抵盡諸田田嗇田蘭韋家栗氏安陵杜杜氏亦巨萬此其章章尤異者也皆非有爵邑奉祿弄法犯姦而富盡椎埋去就與時俯仰獲其贏利以末致財用本守之以武一切用文持之變化有概故足術也若至力農畜工虞商賈為權利以成富大者傾郡中者傾縣下者傾鄉里者不可勝數夫纎嗇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竒勝田農拙業而秦陽以蓋一州掘冢姦事也而田叔以起博戲惡業也而桓發用之富行賈丈夫賤行也而雍樂成以饒販脂辱處也而雍伯千金賣漿小業也而張氏千萬灑削薄技也而郅氏鼎食胃脯簡微耳濁氏連騎馬醫淺方張里擊鍾此皆誠壹之所致由是觀之富無經業則貨無常主能者輻湊不肖者瓦解千金之家比一都之君巨萬者乃與王者同樂豈所謂素封者邪非也
經濟類編卷三十八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三十九
明 馮琦馮瑗 撰
禮儀類一
郊〈十三則〉
魯定公問於孔子曰古之帝王必郊祀其祖以配天何也孔子對曰萬物本於天人本乎祖郊之祭也大報本反始也故以配上帝天垂象聖人則之郊所以明天道也公曰寡人聞郊而莫同何也孔子曰郊之祭也迎長日之至也大報天而主日配以月故周之始郊其月以日至其日用上辛至於啓蟄之月則又祈穀於上帝此二者乃天子之禮也魯無冬至大郊之事降殺於天子是以不同也公曰其言郊何也孔子曰兆丘於南所以就陽位也於郊故謂之郊焉曰其牲器何如孔子曰上帝之牛角繭栗后稷之牛唯具所以別事天神與人鬼也牲用騂尚赤也用犢貴神也器用陶匏以象天地之性也公曰天子之郊其禮儀可得聞乎孔子對曰臣聞天子卜郊則受命於祖廟而作龜於禰宮尊祖親考之義也卜之日天子立於澤親聽誓命受教諫之義也獻命庫門之內戒百官也大廟之命戒百姓也祭之日天子皮弁以聽祭報示民嚴上也喪者不哭不敢凶服汜埽反道鄉為田燭弗命而聽上祭之日天子大裘以黼之被袞以象天乗素車貴其質也旂十有二斿龍章而設以日月所以法天也服袞以臨燔柴戴冕璪十有二旒則天數也是以君子無敢輕議於禮者也
漢董仲舒郊祀對 廷尉臣張湯昧死言臣湯承制以郊事問故膠西相仲舒臣仲舒對曰聞古者天子之禮莫重於郊郊常以正月上辛日者所以先百神而最居前禮三年喪不祭其先而不敢廢郊郊重於宗廟天尊於人也王制曰祭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賓客之牛角尺此言徳滋美而牲滋微也春秋曰魯祭周公用白牡色白貴純也帝牲在滌三月牲貴肥潔而不貪其大也凡養牲之道務在肥潔而已駒犢未能芻秩之食莫如令食其母便臣湯謹問仲舒魯祀周公用白牡非禮也臣仲舒對曰禮也臣湯問周天子用騂剛羣公不毛周公諸公也何以得用純牲臣仲舒對曰武王崩成王幼而在襁褓之中周公繼文武之業成二聖之功徳漸天地澤被四海故成王賢而貴之詩曰無徳不報故成王使祭周公以白牡上不得與天子同色下有異於諸侯臣仲舒愚以為報徳之禮臣湯問仲舒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土魯何緣以祭郊臣仲舒對曰周公傅成王成王遂及聖功莫大於此周公聖人也有祭於天道成王令魯郊也臣湯問仲舒魯祭周公用白牲其郊何用臣仲舒對曰魯郊用純騂剛周色尚赤魯以天子命郊故以騂臣湯問仲舒祠宗廟或以鶩當鳬鶩非鳬可用否臣仲舒對曰鶩非鳬鳬非鶩也臣聞孔子入太廟每事問慎之至也陛下祭躬親齋戒沐浴以承宗廟甚敬謹奈何以鳬當鶩鶩當鳬名實不相應以承太廟不亦不稱乎臣仲舒愚以為不可臣犬馬齒衰賜骸骨伏陋巷陛下乃奉使使九卿問臣以朝廷之事臣愚陋曽不足以承明詔奉大對臣仲舒冒死以聞
匡衡定南北郊議 陛下聖徳聰明上通承天之大典覽羣下使各悉心盡慮議郊祀之處天下幸甚臣聞廣謀從衆則合於天心故洪範曰三人占則從二人言言少從多之義也論當往古宜於萬民則依而從之違道寡與則廢而不行今議者五十八人其五十人言當徙之義皆著於經傳同於上世便於吏民八人不按經藝考古制而以為不宜無法之議難以定吉凶太誓曰正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丕天之大績詩曰毋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茲言天之日監王者之處也又曰迺眷西顧此維予宅言天以文王之都為居也宜於長安定南北郊為萬世基天子從之
議郊廟 甘泉泰畤紫壇八觚宣通象八方五帝壇周環其下又有羣神之壇以尚書禋六宗望山川徧羣神之義紫壇有文章采鏤黼黻之飾及玉女樂石壇仙人祠瘞鸞路騂駒寓龍馬不能得其象於古臣聞郊紫壇饗帝之義掃地而祭上質也歌大呂舞雲門以竢天神歌大簇舞咸池以竢地祗其牲用犢其席槀稭其器陶匏皆因天地之性貴誠上質不敢脩其文也以為神祗功徳至大雖脩精微而備庶物猶不足以報功唯至誠為可故上質不飾以章天徳紫壇偽飾女樂鸞路騂駒龍馬石壇之屬宜皆勿脩
唐長孫無忌太宗皇帝配天議 臣謹尋方冊厯考前規宗祀明堂必配天帝而伏犧五代本配五郊所入明堂自縁從祀今以太宗作配理有未安伏見永徽二年七月詔建明堂伏惟陛下天縱孝徳追奉太宗己遵嚴配當時高祖先在明堂禮司致惑竟未遷祀率意定儀遂便著令乃以太宗文皇帝降配五帝雖復亦在明堂不得對越天帝深乖明詔之意又與先典不同謹按孝經雲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伏尋詔意義在於斯今所司行令殊為失㫖又尋漢魏晉宋厯代禮儀並無父子同配明堂之義唯祭法雲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𤣥注曰禘郊祖宗謂祭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圜丘郊謂祭上帝於南郊祖宗謂祭五帝五神於明堂也尋鄭𤣥注乃以祖宗合為一祭又以文武共在明堂連袵配祀良為謬矣故王肅駮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徳祖宗自是不毀之名非謂配食於明堂者也審如鄭義則孝經當言祖祀文王於明堂不得言宗祀也凡宗者尊也周人既祖其廟又尊其祀孰謂祖於明堂者乎鄭引孝經以解祭法而不曉周公本意殊非仲尼之義㫖也又解宗武王雲配勾芒之類是謂五神位在堂下武王降位失君敘矣又按六韜曰武王伐紂雪深丈餘有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對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令焉既而克殷風調雨順豈有生來受職歿則配之降尊敵卑禮不然矣故春秋外傳曰禘郊祖宗報五者國之典祀也傳言五者故知各是一事非謂祖宗合祀於明堂也臣謹上考殷周下洎貞觀並無一代兩帝同配於明堂惟南齊蕭氏以武明昆季並於明堂配食事乃不經未足援據又檢武徳時令以元皇帝配於明堂兼配感帝至貞觀初縁情革禮奉祀高祖配於明堂奉遷代祖専配感帝此即聖朝故事已有遞遷之典取法崇廟古之制焉伏惟太祖景皇帝締搆有周建絶代之丕業啓祖汾晉創厯聖之洪緒徳邁發生道符立極又代祖元皇帝潛鱗韞慶屈道事周導濬發之靈源肇光宅之垂裕稱祖清廟萬代不遷請停配祀以符古義伏惟高祖太武皇帝躬受天命奄有神州創改舊物體元居正為國始祖抑有舊章昔有炎漢高帝當塗太祖皆以受命例並配天請遵故實奉祀高祖於圜丘以配昊天上帝伏惟太宗文皇帝道格上𤣥功清下瀆拯率土之塗炭而大造於生靈請准詔書宗祀於明堂以配上帝又請依武徳故事兼配感帝作主斯乃二祖徳業永不遷廟兩聖功大各得配天逺協孝經近申詔意昊天上帝及五帝異同議 依祠令及新禮並用鄭𤣥六天之義圜丘祀昊天上帝南郊祭太微感帝明堂祭太微五天帝臣等謹按鄭𤣥此義唯據緯書所説六天皆謂星象而昊天上帝不屬穹蒼故注云月令及周官皆謂圜丘所祭昊天上帝為北辰星曜魄寶又説孝經郊祀后稷以配天及明堂嚴父以配天皆為太微五帝考其所説殊乖謬特深按周易雲日月麗乎天百穀草木麗乎地又雲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足明辰象非天草木非地毛詩傳雲元氣廣大則成昊天據逺視之蒼然則稱蒼天此則天以蒼昊為體不入星辰之例且天地各一是曰兩儀天尚無二焉得有六是以王肅羣儒咸駮此義又檢太史圜丘圖昊天上帝外別有北辰坐與鄭義不同得太史令李淳風等狀稱昊天上帝圖位自在壇上北辰自在第二等與北斗並列為星官內坐之首不同鄭𤣥據緯書之説此乃羲和所掌觀象制圖推步有徵相沿不謬又按史記天官書等太微宮有五帝者自是五精之神五星所奉以其是人主之象故況之曰帝亦如房心為天王之象豈是天乎周禮雲兆五帝於四郊又雲祀五帝則掌百官之誓戒唯稱五帝皆不言天此自太微之神本非昊天之祭又孝經惟雲郊祀后稷無別圜丘之文王肅等皆以為郊即圜丘圜丘即郊猶王城京師異名同實符合經典其義甚明而今從鄭説分為兩祭圜丘之外別有南郊違棄正經理深未允且校吏部式惟有南郊陪位更不別載圜丘式文既遵王肅祠令仍行鄭義令式相乖理宜改革又孝經雲嚴父莫大於配天下文即雲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則是明堂所祠正在配天而以為但祭星官文違明義又按月令孟春之月祈穀於上帝左傳亦云凡祀啓蟄而郊郊而後耕故郊事后稷以祈農事然則啓蟄郊天自以祈穀謂為感帝之祭事甚不經今請憲章姬孔取王去鄭四郊迎氣存太微五帝之祀南郊明堂廢緯書六天之義其方丘祭地之外別有神州謂之北郊分地為二既無典據理又不通亦請合為一祀以符古義仍並請循附式令永垂後則謹議
禇無量皇后不合祭南郊議 夫郊祀者明王之盛事國家之大禮行其禮者不可以臆㫁不可以情求皆上順天心下符人事欽若稽古率由舊章然後可以交神明可以膺福祐然禮文雖衆莫如周禮周禮者周公致太平之書先聖極由衷之典法天地而行教化辨方位而敘人倫其義可以幽贊神明其文可以經緯邦國備物致用其可忽乎至如冬至圜丘祭中最大皇后內主禮甚尊崇若合郊天助祭則當具著禮典今遍檢禮經無此儀制蓋由祭天南郊不以地配惟將始祖為主不以祖妣配天故惟皇帝親行其禮皇后不合預也謹按大宗伯職雲若王不與祭祀則攝位注云王有故代其行祭事下文雲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攝而薦豆籩徹若皇后合助祭承此下文即當雲若不祭祀則攝而薦豆籩今於文上更起凡明是別生餘事夫事與上異則別起凡凡者生上起下之名不專繫於本職周禮一部之內此例極多備在文中不可具録又王后助祭親薦豆籩而不親徹案九嬪職雲凡祭祀贊後薦徹豆籩注云後進之而不徹則知中徹者為宗伯生文若宗伯攝祭則宗伯親徹不別使人又案外宗掌宗廟之祭祀王后不與則贊宗伯此之一文與上文相證何以明之按外宗唯掌宗廟祭祀不掌郊天足明此文是宗廟祭也又按王后行事總之在內宰職中檢其職文唯雲大祭祀後祼獻則贊瑤爵亦如之鄭注云謂祭宗廟也注所以知者以文雲祼獻祭天無祼所以得知又祭天之器則用陶匏亦無瑤爵注以此得知是宗廟也又內司服掌王后六服無祭天之服而巾車職掌王后之五輅亦無後祭天之輅祭天七獻無後亞獻以此諸文參之故知後不合助祭天也唯漢書郊祀志則有天地合祭王后預享之事此則西漢末代強臣擅朝悖亂彞倫黷神謟祭不經之典事涉誣神故易傳曰誣神者殃及三代太誓曰王稽古立功立事可以永年承天凝丕天之大績斯史策之良誡豈可不知今南郊禮儀事不稽古臣忝守經術不敢黙然請旁詢碩儒俯循舊典遵曲臺之故事行圜丘之正儀使聖朝葉昭曠之塗天下知文物之盛豈不幸甚謹議
蔣欽緒駮祝欽明請南郊皇后充亞獻議 周禮凡言祭祀享三者皆祭之互名本無定議何以明之按周禮典瑞職雲兩珪有邸以祀地則祭地亦稱祀也又司几筵雲設祀先王之胙席則祭宗廟亦稱祀也又內宗職雲掌宗廟之祭祀此又非獨天稱祀地稱祭也又按禮記雲惟聖人為能享帝此即祀天帝亦言享也又按孝經雲春秋祭祀以時思之此即宗廟亦言祭祀也經典此文不可備數據此則欽明所執天曰祀地曰祭廟曰享未得為定明矣又周禮凡言大祭祀者祭天地宗廟之總名非獨天地為大祭祀也何以明之按鬱人職雲大祭祀與量人受舉斚之卒爵按屍與斚皆宗廟之事則宗廟亦稱大祭祀又欽明狀引九殯職大祭祀後祼獻則贊瑤爵據天無祼亦無瑤爵此乃宗廟稱大祭祀之明文欽明所執大祭祀即為祭天地未得為定明矣又周禮大宗伯職雲凡大祭祀王后有故不預則攝而薦豆籩欽明惟執此文以為王后有祭天地之禮欽緒等據此乃是王后薦宗廟之禮非祭天地之事何以明之按此文凡祀大神祭大祗享大鬼臨事而卜日宿視滌濯蒞玉鬯省牷鑊奉玉齍制大號理其大禮制相天王之大禮若王不與祭祀則攝位此已上一凡直是王兼祭天地宗廟之事故通言大神大祗大鬼之祭也已下文雲凡大祭祀王后不與則薦豆籩徹此一凡直是王后祭宗廟之事故惟言大祭祀也若雲王后合助祭天地不應重起凡大祭祀之文也為嫌王后有祭天地之疑故重起後凡以別之耳王后祭宗廟自是大祭祀何故取上凡相天王之禮以混下凡王后祭宗廟之文此是本經科段明白又按周禮外宗掌宗廟之祭祀佐王后薦玉豆凡王后之獻亦如之王后不預則贊宗伯按此王后有故不預則宗伯攝而薦豆籩外宗贊之內宗外宗所掌皆佐王后宗廟之薦本無佐祭天地之禮但天地尚質宗廟尚文玉豆宗廟之器初非祭天所設請問欽明若王后助祭天地在周禮使何人贊佐若宗廟攝後薦豆祭天又命何人贊佐並請明徵禮文即知攝薦是宗廟之禮明矣按周禮司服雲王祀昊天上帝則服大裘而冕享先王則袞冕內司服掌王后祭服無王后祭天之服按三禮義宗明王后六服謂褘衣揺翟闕翟鞠衣展衣褖衣也褘衣從王祭先王則服之揺翟從王祭先公則服之闕翟享諸侯則服之鞠衣以採桑則服之展衣以禮見王及見賓客則服之褖衣燕居則服之王后無助祭於天地但自先王已下及三禮義宗明王夫人之服雲後不助祭天地五嶽故無助祭天地四望之服按此則王后無祭天之服明矣又三禮義宗明王后五輅謂重翟厭翟安車翟車輦車也重翟者後從王祭先王先公所乗也厭翟者後從王享諸侯所乗也安車者後宮中朝夕見於王所乗也翟車者後採桑所乗也輦車者後遊宴所乗也按此則王后無祭天之車明矣又禮記郊特牲義贊雲祭天無祼鄭𤣥注云惟人道宗廟有祼天地大神至尊不祼圜丘之祭與宗廟祫同朝踐王酌泛齊以獻是一獻後無祭天之事大宗伯次酌醴齊以獻之是為二獻按此則祭圓丘大宗伯次王為獻非攝王后之事欽明等所執王后有故不預則宗伯攝薦豆籩更明攝王后宗廟之薦非攝天地之祀明矣欽明建議只及引禮記祭統曰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按此是王與後祭宗廟之禮非關祀天地之義按漢魏晉宋後魏齊梁周陳隋等厯代典籍興王令主郊天祀地代有其禮史不闕書並不見往代王后助祭之事又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南郊祀天無王后助祭處高宗天皇大帝永徽二年十一月辛酉親有事於南郊又總章元年十二月丁夘親祀南郊亦並無皇后助祭處又按大唐禮亦無皇后助祭南郊之禮欽緒等幸忝禮官親承聖問竭盡聞見不敢依隨伏以主上稽古志遵舊典所議助祭實無正文若以王者制禮自我作古明主立㫁非臣所敢言謹議
唐子元南郊先燔後祭議 臣等謹按明慶年脩禮官長孫無忌等奏改燔柴在祭前狀稱祭祀之禮必先降神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者臣等按禮迎神之義樂六變而天神降八變而地祗出九變則鬼神可得而禮矣則降神以樂周禮正文非謂燔柴以降神也按尚臭之義不為燔之先後假如周人尚臭祭天則燔柴容或燔臭先以迎神然則殷人尚聲祭天亦燔柴何聲可燔先迎神乎又按明慶中無忌等奏稱晉氏之前猶尊古禮周魏以降妄為損益者今按郭璞晉南郊賦及注爾雅祭後方燔又按宋志所論亦祭後方燔又檢南齊北齊及梁郊祀亦先飲福酒訖燔燎又按後周及隋郊祀亦先祭後燔據此即周遵後燔晉不先燔無忌之奏事乃相乖又按周禮大宗伯職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注云禮為始告神時祭於神坐也又雲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皆有牲幣各放其器之色又禮器雲有以少為貴者祭天特牲是知蒼璧之與蒼牲俱合奠之神座理節不惑又雲四珪有邸以祀天旅上帝即明祀昊天上帝之時以旅五方天帝明矣其青珪赤璋白琥𤣥璜自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之日各於其方迎氣所用自分別矣今按明慶所改新禮以蒼璧與蒼牲蒼幣俱用先燔蒼璧既已燔矣所以遂加四珪有邸奠之神座牲既已燔矣所以更加騂牲充其實俎混昊天於五帝同用四牲失特牲之明文加為二犢深乖禮制事乃無憑請依貞觀舊禮先祭後燔庶允經義謹議
後梁租庸使戸部尚書趙巖言於均王曰陛下踐祚以來尚未南郊議者以為無異藩侯為四方所輕請幸西都行郊禮遂謁宣陵敬翔諌曰自劉鄩失利以來公私困竭人心惴恐今展禮圜丘必行賞賚是慕虛名而受實𡚁也且勍敵近在河上乗輿豈宜輕動俟北方既平報本未晩均王不聽如洛陽閲車服飾宮闕郊祀有日聞揚劉失守道路訛言晉軍已入大梁扼汜水矣均王惶駭失圖遂罷郊祀奔歸大梁
宋自太祖以來未嘗親享明堂惟命有司攝事是嵗帝謂輔臣曰今年欲以季秋行大享明堂之禮夫明堂者布政之宮朝諸侯之位天子之路寢乃今大慶殿也其以大慶殿為明堂仍詔有司詳定儀注於是新作禮神玉製樂八曲九月朝享景靈宮又享太廟乃大享天地於明堂以太祖太宗真宗配儀如圜丘大赦百官皆進秩
陳襄南北郊議 臣謹按周禮大司樂以圓鐘為宮冬日至於地上之圜丘奏之六變以祀天神以函鐘為宮夏日至於澤中之方丘奏之八變以祭地祗夫祀必以冬日至者以其陽氣來復於上天之始也故宮用夾鐘于震之宮以其帝出乎震也而謂之圓鐘者取其形以象天也三一之變合陽奇之數也祭必以夏日至者以其隂氣潛萌於下地之始也故宮用林鍾於坤之宮以其萬物致養於坤也而謂之函鐘取其容以象地也四二之變合隂偶之數也又大宗伯以禋祀實柴槱燎祀其在天者而以蒼璧禮之以血祭貍沈疈辜祭其在地者而以黃琮禮之皆所以順其隂陽辨其時位倣其形色而以氣類求之此二禮之不得不異也故求諸天而天神降求諸地而地祗出得以通精誠以逆福釐以生烝民以阜萬物此百王不易之禮也去周既逺先王之法不行漢元始中奸臣妄議不原經意附㑹周官大合樂之説謂當合祭平帝從而用之故天地共犢禮之失自此始矣由漢厯唐千有餘年之間而以五月親祠北郊者惟四帝而已如魏文帝之太和周武帝之建徳隋高祖之開皇唐睿宗之先天皆希濶一時之舉也然而隨得隨失卒無所定垂之本朝未遑釐正恭惟陛下恢五聖之述作舉百王之廢墜典章法度固己比隆先王之時矣豈襲後世一切之禮乎是以臣親奉徳音俾正訛舛訛舛之禮首宜正其大者大者不正而末節雖正無益也況天地嵗祀今亦不廢顧惟有司攝事而已誠未足以上盡聖誠恭事之意也臣以謂既罷合祭則南北二郊自當別祀伏請陛下毎遇親祀之嵗先以夏日至祭地祗於方丘然後以冬日至祀昊天於圜丘此所謂大者正也然議者或謂先王之禮其廢已久不可復行古者齋居近儀衛省用度約賜予寡故雖一嵗遍祀而國不費人不勞今也齋居逺儀衛繁用度廣賜予多故雖三嵗一郊而猶或憚之況一嵗而二郊乎必不獲己則三年而迭祭或如後漢以正月上丁祠南郊禮畢次北郊或如南郊以正月上辛祠昊天次辛瘞后土不亦可乎臣竊謂不然記曰祭不欲疎疎則怠夫三年迭祭則是昊天大神六年始一親祀無已怠乎記曰大事必順天時二至之郊周公之制也捨是而從後王之失禮可謂法歟彼議者徒知茍簡之便而不睹尊奉之嚴也伏惟陛下鑒先王已行之明效舉曠世不講之大儀約諸司之儀衛而幸祠宮均南郊之賜予以給衞士蠲青城不急之役損大農無名之費使臣得以講求故事叅究禮經取太常儀注之文以正其訛謬稽大駕鹵簿之式以裁其繁冗惟以至恭之意對越大祗以迎至和格純嘏庶成一代之典以示萬世
元初代有拜天之禮然皆徇用國俗郊祀之事自平金宋後猶未舉行至是哈喇哈斯等言祈天保民之事有天子親祠者三曰天曰祖宗曰社稷而祭天尤國之大事也陛下雖未及親祀宜如宗廟社稷嵗時遣官攝行之制下翰林集賢太常及中書議之以為周禮冬至圜丘禮天夏至方丘禮地西漢元始間始合祭天地歴東漢至宋千有餘年分祭合祭訖無定議然時既不同禮樂亦異王莽之制何可法也今當循三代之典祀天南郊而方丘之禮續議以聞又按周作壇壝三成近代增四成以廣天文從祀之位今宜去其一成以合陽奇之數每成高八尺一寸以合乾之九九壇設丙巳之地以就陽位又古者器用陶匏席用藁鞂以配天漢唐而後禮樂玉帛日益繁縟宋金多循唐禮今欲脩嚴非草創所能備舉宜取唐制損益而行之既而太常復議尊祖配天之儀省臣曰自古漢人有天下率尊祖以配天宗廟己有時享郊止祭天為宜中丞何瑋曰嚴父配天不易之制也不從
封禪〈十則〉
漢司馬遷封禪書 自古受命帝王曷嘗不封禪蓋有無其應而用事者矣未有睹符瑞見而不臻乎泰山者也雖受命而功不至至梁父矣而徳不洽洽矣而日有不暇給是以即事用希傳曰三年不為禮禮必廢三年不為樂樂必壊每世之隆則封禪答焉及衰而息厥曠逺者千有餘載近者數百載故其儀闕然湮滅其詳不可得而記聞雲尚書曰舜在琁璣玉衡以齊七政遂類於上帝禋於六宗望山川徧羣神輯五瑞擇吉月日見四岳諸牧還瑞嵗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岱宗泰山也柴望秩於山川遂覲東後東後者諸侯也合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禮五玉三帛二牲一死贄五月巡狩至南嶽南嶽衡山也八月巡狩至西嶽西嶽華山也十一月巡狩至北嶽北嶽恆山也皆如岱宗之禮中嶽嵩高也五載一巡狩禹遵之後十四世至帝孔甲淫徳好神神瀆二龍去之其後三世湯伐桀欲遷夏社不可作夏社後八世至帝太戊有桑穀生於廷一暮大拱懼伊陟曰妖不勝徳太戊脩徳桑穀死伊陟贊巫咸巫咸之興自此始後十四世帝武丁得傅説為相殷復興焉稱高宗有雉登鼎耳雊武丁懼祖己曰脩徳武丁從之位以永寧後五世帝武乙慢神而震死後三世帝紂淫亂武王伐之由此觀之始未嘗不肅祗後稍怠慢也周官曰冬日至祀天於南郊迎長日之至夏日至祭地祗皆用樂舞而神乃可得而禮也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瀆視諸侯諸侯祭其疆內名山大川四瀆者江河淮濟也天子曰明堂辟雍諸侯曰泮宮周公既相成王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自禹興而脩社祀后稷稼穡故有稷祠郊社所從來尚矣自周克殷後十四世世益衰禮樂廢諸侯恣行而幽王為犬戎所敗周東徙雒邑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為諸侯秦襄公既侯居西垂自以為主少皥之神作西畤祠白帝其牲用駵駒黃牛羝羊各一雲其後十六年秦文公東獵汧渭之間卜居之而吉文公夢黃虵自天下屬地其口止於鄜衍文公問史敦敦曰此上帝之徵君其祠之於是作鄜畤用三牲郊祭白帝焉自未作鄜畤也而雍旁故有吳陽武畤雍東有好畤皆廢無祠或曰自古以雍州積高神明之隩故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雲蓋黃帝時嘗用事雖晩周亦郊焉其語不經見縉紳者不道作鄜畤後九年文公獲若石雲於陳倉北阪城祠之其神或嵗不至或嵗數來來也常以夜光輝若流星從東南來集於祠城則若雄雞其聲殷雲野雞夜雊以一牢祠命曰陳寶作鄜畤後七十八年秦徳公既立卜居雍後子孫飲馬於河遂都雍雍之諸祠自此興用三百牢於鄜畤作伏祠磔狗邑四門以禦蠱菑徳公立二年卒其後六年秦宣公作密畤於渭南祭青帝其後十四年秦繆公立病臥五日不寤寤乃言夢見上帝上帝命繆公平晉亂史書而記藏之府而後世皆曰秦繆公上天秦繆公即位九年齊桓公既霸㑹諸侯於葵丘而欲封禪管仲曰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所記者十有二焉昔無懐氏封泰山禪云云虙羲封泰山禪云云神農封泰山禪云云炎帝封泰山禪云云黃帝封泰山禪亭亭顓頊封泰山禪云云帝嚳封泰山禪云云堯封泰山禪云云舜封泰山禪云云禹封泰山禪㑹稽湯封泰山禪云云周成王封泰山禪社首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桓公曰寡人北伐山戎過孤竹西伐大夏涉流沙束馬縣車上卑耳之山南伐至召陵登熊耳山以望江漢兵車之㑹三而乗車之㑹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諸侯莫違我昔三代受命亦何以異乎於是管仲睹桓公不可窮以辭因設之以事曰古之封禪鄗上之黍北里之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間一茅三脊所以為藉也東海致比目之魚西海致比翼之鳥然後物有不召而自至者十有五焉今鳯凰麒麟不來嘉穀不生而蓬蒿藜莠茂䲭梟數至而欲封禪毋乃不可乎於是桓公乃止是嵗秦繆公內晉君夷吾其後三置晉國之君平其亂繆公立三十九年而卒其後百有餘年而孔子論述六萟傳畧言易姓而王封泰山禪乎梁父者七十餘王矣其俎豆之禮不章蓋難言之或問禘之説孔子曰不知知禘之説其於天下也視其掌詩云紂在位文王受命政不及泰山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寧而崩爰周徳之洽維成王成王之封禪則近之矣及後陪臣執政季氏旅於泰山仲尼譏之是時萇𢎞以方事周靈王諸侯莫朝周周力少萇𢎞乃明鬼神事設射狸首狸首者諸侯之不來者依物怪欲以致諸侯諸侯不從而晉人執殺萇𢎞周人之言方怪者自萇𢎞其後百餘年秦靈公作吳陽上畤祭黃帝作下畤祭炎帝後四十八年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秦始與周合合而離五百嵗當復合合十七年而霸王出焉櫟陽雨金秦獻公自以為得金瑞故作畦畤櫟陽而祀白帝其後百二十嵗而秦滅周周之九鼎入於秦或曰宋太丘社亡而鼎沒於泗水彭城下其後百一十五年而秦並天下秦始皇既並天下而帝或曰黃帝得土徳黃龍地螾見夏得木徳青龍止於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徳銀自山溢周得火徳有赤烏之符今秦變周水徳之時昔秦文公出獵獲黒龍此其水徳之瑞於是秦更命河曰徳水以冬十月為年首色上黒度以六為名音上大呂事統上法即帝位三年東巡郡縣祠騶嶧山頌秦功業於是徵從齊魯之儒生博士七十人至乎泰山下諸儒生或議曰古者封禪為蒲車惡傷山之土石草木埽地而祭席用葅稭言其易遵也始皇聞此議各乖異難施用由此絀儒生而遂除車道上自泰山陽至巔立石頌秦始皇帝徳明其得封也從隂道下禪於梁父其禮頗采太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祕之世不得而記也始皇之上泰山中阪遇暴風雨休於大樹下諸儒生既絀不得與用於封事之禮聞始皇遇風雨則譏之於是始皇遂東游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僊人羨門之屬八神將自古而有之或曰太公以來作之齊所以為齊以天齊也其祀絶莫知起時八神一曰天主祠天齊天齊淵水居臨菑南郊山下者二曰地主祠泰山梁父蓋天好隂祠之必於高山之下小山之上命曰畤地貴陽祭之必於澤中圜丘雲三曰兵主祠蚩尤蚩尤在東平陸監鄉齊之西境也四曰隂主祠三山五曰陽主祠之罘六曰月主祠之萊山皆在齊北並勃海七曰日主祠成山成山斗入海最居齊東北隅以迎日出雲八曰四時主祠琅邪琅邪在齊東方蓋嵗之所始皆各用一牢具祠而巫祝所損益珪幣雜異焉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徳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採用之而宋毋忌正伯僑充尚羨門子高最後皆燕人為方𠎣道形解銷化依於鬼神之事騶衍以隂陽主運顯於諸侯而燕齊海上之方士傳其術不能通然則怪迂阿諛茍合之徒自此興不可勝數也自威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萊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傳在勃海中去人不逺患且至則船風引而去蓋嘗有至者諸𠎣人及不死之藥皆在焉其物禽獸盡白而黃金銀為宮闕未至望之如雲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臨之風輒引去終莫能至雲世主莫不甘心焉及至秦始皇並天下至海上則方士言之不可勝數始皇自以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齎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風為解曰未能至望見之焉其明年始皇復游海上至琅邪過恆山從上黨歸後三年游碣石考入海方士從上郡歸後五年始皇南至湘山遂登㑹稽並海上冀遇海中三神山之奇藥不得還至沙丘崩二世元年東巡碣石並海南厯泰山至㑹稽皆禮祠之而刻勒始皇所立石書旁以章始皇之功徳其秋諸侯畔秦三年而二世弒死始皇封禪之後十二嵗秦亡諸儒生疾秦焚詩書誅僇文學百姓怨其法天下畔之皆譌曰始皇上泰山為暴風雨所擊不得封禪此豈所謂無其徳而用事者邪昔三代之君皆在河洛之間故嵩高為中嶽而四嶽各如其方四瀆咸在山東至秦稱帝都咸陽則五嶽四瀆皆並在東方自五帝以至秦軼興軼衰名山大川或在諸侯或在天子其禮損益世殊不可勝記及秦並天下令祠官所常奉天地名山大川鬼神可得而序也於是自殽以東名山五大川祠二曰太室太室嵩高也恆山泰山㑹稽湘山水曰濟曰淮春以脯酒為嵗祠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禱祠其牲用牛犢各一牢具珪幣各異自華以西名山七名川四曰華山薄山薄山者襄山也岳山岐山吳岳鴻冢瀆山瀆山蜀之汶山也水曰河祠臨晉沔祠漢中湫淵祠朝那江水祠蜀亦春秋泮涸禱賽如東方名山川而牲牛犢牢具珪幣各異而四大冢鴻岐吳岳皆有甞禾陳寶節來祠其河加有甞醪此皆在雍州之域近天子之都故加車一乘駵駒四灞産長水澧澇涇渭皆非大川以近咸陽盡得比山川祠而無諸加汧洛二淵蒲山嶽𡹲山之屬為小山川亦皆歲禱賽泮涸祠禮不必同而雍有日月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塡星二十八宿風伯雨師四海九臣十四臣諸布諸嚴諸逑之屬百有餘廟西亦有數十祠於湖有周天子祠於下邽有天神澧滈有昭明天子辟池於社亳有三社主之祠壽星祠而雍菅廟亦有杜主杜主故周之右將軍其在秦中最小鬼之神者各以歲時奉祠唯雍四畤上帝為尊其光景動人民唯陳寶故雍四畤春以為歲禱因泮凍秋涸凍冬賽祠五月甞駒及四仲之月祠若月祠陳寶節來一祠春夏用騂秋冬用駵畤駒四匹木禺龍欒車一駟木禺車馬一駟各如其帝色黃犢羔各四珪幣各有數皆生瘞埋無俎豆之具三年一郊秦以冬十月為歲首故常以十月上宿郊見通權火拜於咸陽之旁而衣上白其用如經祠雲西畤畦畤祠如其故上不親往諸此祠皆太祝常主以歲時奉祠之至如他名山川諸鬼及八神之屬上過則祠去則已郡縣逺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領於天子之祝官祝官有祕祝即有菑祥輒祝祠移過於下漢興高祖之微時嘗殺大蛇有物曰蛇白帝子也而殺者赤帝子高祖初起禱豐枌榆社徇沛為沛公則祀蚩尤釁鼓旗遂以十月至灞上與諸侯平咸陽立為漢王因以十月為年首而色上赤二年東擊項籍而還入闗問故秦時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説於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乃立黒帝祠命曰北畤有司進祠上不親往悉召故秦祝官復置太祝太宰如其故禮儀因令縣為公社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祠者各以其時禮祠之如故後四嵗天下已定詔御史令豐謹治枌榆社常以四時春以羊彘祠之令祝官立蚩尤之祠於長安長安置祠祝官女巫其梁巫祠天地天社天水房中堂上之屬晉巫祠五帝東君雲中司命巫社巫族人先炊之屬秦巫祠社主巫保族纍之屬荊巫祠堂下巫先司命施糜之屬九天巫祠九天皆以嵗時祠宮中其河巫祠河於臨晉而南山巫祠南山秦中秦中者二世皇帝各有時月其後二嵗或曰周興而邑邰立后稷之祠至今血食天下於是高祖制詔御史其令郡國縣立靈星祠常以嵗時祠以牛高祖十年春有司請令縣常以春三月及時臘祠社稷以羊豕民里社各自財以祠制曰可其後十八年孝文帝即位即位十三年下詔曰今祕祝移過於下朕甚不取自今除之始名山大川在諸侯諸侯祝各自奉祠天子官不領及齊淮南國廢令太祝盡以嵗時致禮如故是嵗制曰朕即位十三年於今賴宗廟之靈社稷之福方內乂安民人靡疾間者比年登朕之不徳何以饗此皆上帝諸神之賜也蓋聞古者饗其徳必報其功欲有増諸神祠有司議増雍五畤路車各一乗駕被具西畤畦畤禺車各一乗禺馬四匹駕被具其河湫漢水加玉各二及諸祠各増廣壇場珪幣俎豆以差加之而祝釐者歸福於朕百姓不與焉自今祝致敬母有所祈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徳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徳土徳之應黃龍見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黃是時丞相張蒼好律厯以為漢乃水徳之始故河決金堤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黒內赤與徳相應如公孫臣言非也罷之後三嵗黃龍見成紀文帝乃詔公孫臣拜為博士與諸生草改厯服色事其夏下詔曰異物之神見於成紀無害於民嵗以有年朕祈郊上帝諸神禮官議無諱以勞朕有司皆曰古者天子夏親郊祠上帝於郊故曰郊於是夏四月文帝始郊見雍五畤祠衣皆上赤其明年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若人冠絻焉或曰東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應於是作渭陽五帝廟同宇帝一殿面各五門各如其帝色祠所用及儀亦如雍五畤夏四月文帝親拜霸渭之㑹以郊見渭陽五帝五帝廟南臨渭北穿蒲池溝水權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天焉於是貴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博士諸生刺六經中作王制謀議巡狩封禪事文帝出長安門若見五人於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壇祠以五牢具其明年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已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𠉀日再中居頃之日卻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為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溢通泗臣望東北汾隂直有金寶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使治廟汾隂南臨河欲祠出周鼎人有上書告新垣平所言神氣事皆詐也下平吏治誅夷新垣平自是之後文帝怠於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明年匈奴數入邊興兵守禦後嵗少不登數年而孝景即位十六年祠官各以嵗時祠如故無有所興至今天子今天子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元年漢興已六十餘嵗矣天下乂安縉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而上鄉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為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草巡狩封禪改厯服色事未就㑹竇太后治黃老言不好儒術使人微伺得趙綰等姦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為皆廢後六年竇太后崩其明年徵文學之士公孫𢎞等明年今上初至雍郊見五畤後常三嵗一郊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蹏氏觀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見神於先後宛若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平原君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及今上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是時李少君亦以祠竈穀道卻老方見上上尊之少君者故深澤侯舍人主方匿其年及其生長常自謂七十能使物卻老其游以方徧諸侯無妻子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衣食人皆以為不治生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少君資好方善為巧發奇中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游射處老人為兒時從其大父識其處一坐盡驚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已而案其刻果齊桓公器一宮盡駭以為少君神數百嵗人也少君言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為黃金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僊者乃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臣嘗游海上見安期生安期生食巨棗大如瓜安期生僊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隠於是天子始親祠竈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為黃金矣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為化去不死而使黃錘史寛舒受其方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更來言神事矣亳人謬忌奏祠太一方曰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東南郊用太牢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其後人有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壹用太牢祠神三一天一地一太一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於忌太一壇上如其方後人復有上書言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黃帝用一梟破鏡㝠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牡馬太一澤山君地長用牛武夷君用乾魚隂陽使者以一牛令祠官領之如其方而祠於忌太一壇旁其後天子苑有白鹿以其皮為幣以發瑞應造白金焉其明年郊雍獲一角獸若麟然有司曰陛下肅祇郊祀上帝報享錫一角獸蓋麟雲於是以薦五畤畤加一牛以燎錫諸侯白金風符應合於天也於是濟北王以為天子且封禪乃上書獻泰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縣償之常山王有罪遷天子封其弟於真定以續先王祀而以常山為郡然後五嶽皆在天子之邦其明年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王夫人及竈鬼之貌雲天子自帷中望見焉於是乃拜少翁為文成將軍賞賜甚多以客禮禮之文成言曰上即欲與神通宮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畫雲氣車及各以勝日駕車辟惡鬼又作甘泉宮中為臺室畫天地太一諸鬼神而致祭具以致天神居嵗餘其方益衰神不至乃為帛書以飯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殺視得書書言甚怪天子識其手書問其人果是偽書於是誅文成將軍隠之其後則又作柏梁銅柱承露仙人掌之屬矣文成死明年天子病鼎湖甚巫醫無所不致不愈游水發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問神君神君言曰天子無憂病病少愈彊與我㑹甘泉於是病癒遂起幸甘泉病良已大赦置酒壽宮神君壽宮神君最貴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屬皆從之弗可得見聞其言言與人音等時去時來來則風肅然居室帷中時晝言然常以夜天子袚然後入因巫為主人關飲食所以言行下又置壽宮北宮張羽旗設供具以禮神君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書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無絶殊者而天子心獨喜其事祕世莫知也其後三年有司言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數一元曰建二元以長星曰光三元以郊得一角獸曰狩雲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議曰今上帝朕親郊而后土無祀則禮不答也有司與太史公祠官寛舒議天地牲角繭栗今陛下親祠后土后土宜於澤中圓丘為五壇壇一黃犢太牢具已祠盡瘞而從祠衣上黃於是天子遂東始立后土祠汾隂睢丘如寛舒等上親望拜如上帝禮禮畢天子遂至滎陽而還過雒陽下詔曰三代邈絶逺矣難存其以三十里地封周後為周子南君以奉其先祀焉是嵗天子始巡郡縣浸尋於泰山矣其春樂成侯上書言欒大欒大膠東宮人故嘗與文成將軍同師已而為膠東王尚方而樂成侯姊為康王后無子康王死他姬子立為王而康後有淫行與王不相中相危以法康後聞文成已死而欲自媚於上乃遣欒大因樂成侯求見言方天子既誅文成後悔其蚤死惜其方不盡及見欒大大説大為人長美言多方畧而敢為大言處之不疑大言曰臣嘗往來海中見安期羨門之屬顧以臣為賤不信臣又以為康王諸侯耳不足與方臣數言康王康王又不用臣臣之師曰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僊人可致也然臣恐效文成則方士皆奄口惡敢言方哉上曰文成食馬肝死耳子誠能脩其方我何愛乎大曰臣師非有求人人者求之陛下必欲致之則貴其使者令有親屬以客禮待之勿卑使各佩其信印乃可使通言於神人神人尚肯邪不邪致尊其使然後可致也於是上使驗小方鬭棊棊自相觸擊是時上方憂河決而黃金不就乃拜大為五利將軍居月餘得四印佩天士將軍地士將軍大通將軍印製詔御史昔禹疏九江決四瀆間者河溢臯陸隄繇不息朕臨天下二十有八年天若遺朕士而大通焉乾稱蜚龍鴻漸於槃朕意庶幾與焉其以二千戸封地士將軍大為樂通侯賜列侯甲第僮千人乗輿斥車馬帷幄器物以充其家又以衞長公主妻之齎金萬斤更命其邑曰當利公主天子親如五利之第使者存問供給相屬於道自大主將相以下皆置酒其家獻遺之於是天子又刻玉印曰天道將軍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衣羽衣夜立白茅上受印以示不臣也而佩天道者且為天子道天神也於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其後裝治行東入海求其師雲大見數月佩六印貴震天下而海上燕齊之間莫不搤捥而自言有禁方能神僊矣其夏六月中汾隂巫錦為民祠魏睢后土營旁見地如鈎狀掊視得鼎鼎大異於衆鼎文縷無款識怪之言吏吏告河東太守勝勝以聞天子使使驗問巫得鼎無姦詐乃以禮祠迎鼎至甘泉從行上薦之至中山曣㬈有黃雲蓋焉有麃過上自射之因以祭雲至長安公卿大夫皆議請尊寶鼎天子曰間者河溢嵗不登故巡祭后土祈為百姓育穀今嵗豐廡未報鼎曷為出哉有司皆曰聞昔泰帝興神鼎一一者一統天地萬物所繫終也黃帝作寶鼎三象天地人禹收九牧之金鑄九鼎皆嘗亨鬺上帝鬼神遭聖則興鼎遷於夏商周徳衰宋之社亡鼎乃淪沒伏而不見頌雲自堂徂基自羊徂牛鼐鼎及鼒不吳不驁胡考之休今鼎至甘泉光閏龍變承休無疆合茲中山有黃白雲降蓋若獸為符路弓乗矢集獲壇下報祀大享唯受命而帝者心知其意而合徳焉鼎宜見於祖禰藏於帝廷以合明應制曰可入海求蓬萊者言蓬萊不逺而不能至者殆不見其氣上乃遣望氣佐𠉀其氣雲其秋上幸雍且郊或曰五帝太一之佐也宜立太一而上親郊之上疑未定齊人公孫卿曰今年得寶鼎其冬辛巳朔旦冬至與黃帝時等卿有札書曰黃帝得寶鼎宛朐問於鬼臾區鬼臾區對曰黃帝得寶鼎神策是嵗己酉朔旦冬至得天之紀終而復始於是黃帝迎日推策後率二十嵗復朔旦冬至凡二十推三百八十年黃帝仙登於天卿因所忠欲奏之所忠視其書不經疑其妄書謝曰寶鼎事已決矣尚何以為卿因嬖人奏之上大説乃召問卿對曰受此書申公申公已死上曰申公何人也卿曰申公齊人與安期生通受黃帝言無書獨有此鼎書曰漢興復當黃帝之時曰漢之聖者在高祖之孫且曽孫也寶鼎出而與神通封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申公曰漢主亦當上封上封則能僊登天矣黃帝時萬諸侯而神靈之封居七千天下名山八而三在蠻夷五在中國中國華山首山太室泰山東萊此五山黃帝之所常游與神㑹黃帝且戰且學僊患百姓非其道者乃㫁斬非鬼神者百餘嵗然後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鬼臾區號大鴻死葬雍故鴻冢是也其後黃帝接萬靈明廷明廷者甘泉也所謂寒門者谷口也黃帝采首山銅鑄鼎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鬍髯下迎黃帝黃帝上騎羣臣後宮從上者七十餘人龍乃上去餘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龍髯龍髯拔墮墮黃帝之弓百姓仰望黃帝既上天乃抱其弓與鬍髯號故後世因名其處曰鼎湖其弓曰烏號於是天子曰嗟乎吾誠得如黃帝吾視去妻子如脫躧耳乃拜卿為郎東使𠉀神於太室上遂郊雍至隴西西登崆峒幸甘泉令祠官寛舒等具太一祠壇祠壇放薄忌太一壇壇三垓五帝壇環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除八通鬼道太一其所用如雍一畤物而加醴棗酺之屬殺一狸牛以為俎豆牢具而五帝獨有俎豆醴進其下四方地為醊食羣臣從者及北斗雲己祠胙餘皆燎之其牛色白鹿居其中彘在鹿中水而洎之祭日以牛祭月以羊彘特太一祝宰則衣紫及繡五帝各如色日赤月白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昧爽天子始郊拜太一朝朝日夕夕月則揖而見太一如雍郊禮其贊饗曰天始以寶鼎神策授皇帝朔而又朔終而復始皇帝敬拜見焉而衣上黃其祠列火滿壇壇旁亨炊具有司雲祠上有光焉公卿言皇帝始郊見太一雲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是夜有美光及晝黃氣上屬天太史公祠官寛等曰神靈之休祐福兆祥宜因此地光域立太畤壇以明應令太祝領秋及臘間祠三嵗天子一郊見其秋為伐南越告禱太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天一三星為太一鋒命曰靈旗為兵禱則太史奉以指所伐國而五利將軍使不敢入海之泰山祠上使人隨驗實毋所見五利妄言見其師其方盡多不讐上乃誅五利其冬公孫卿𠉀神河南言見僊人跡緱氏城上有物如雉往來城上天子親幸緱氏城視跡問卿得毋效文成五利乎卿曰僊者非有求人主人主者求之其道非少寛假神不來言神事事如迂誕積以嵗乃可致也於是郡國各除道繕治宮觀名山神祠所以望幸也其春既滅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尚有鼓舞樂今郊祠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祗可得而禮或曰大帝使素女鼓五十絃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絃於是賽南越禱祠太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絃及空侯琴瑟自此起其來年冬上議曰古者先振兵釋旅然後封禪乃遂北巡朔方勒兵十餘萬還祭黃帝冢橋山釋兵須如上曰吾聞黃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對曰黃帝已僊上天羣臣葬其衣冠既至甘泉為且用事泰山先類祠太一自得寶鼎上與公卿諸生議封禪封禪用希曠絶莫知其儀禮而羣儒采封禪尚書周官王制之望祀射牛事齊人丁公年九十餘曰封禪者合不死之名也秦皇帝不得上封陛下必欲上稍上即無風雨遂上封矣上於是乃令諸儒習射牛草封禪儀數年至且行天子既聞公孫卿及方士之言黃帝以上封禪皆致怪物與神通欲放黃帝以上接神僊人蓬萊士高世比徳於九皇而頗采儒術以文之羣儒既已不能辨明封禪事又牽拘於詩書古文而不能騁上為封禪祠器示羣儒羣儒或曰不與古同徐偃又曰太常諸生行禮不如魯善周霸屬圖封禪事於是上絀偃霸而盡罷諸儒不用三月遂東幸緱氏禮登中嶽太室從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嵗雲問上上不言問下下不言於是以三百戸封太室奉祀命曰崇高邑東上泰山泰山之草木葉未生乃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巔上遂東巡海上行禮祠八神齊人之上疏言神怪奇方者以萬數然無驗者乃益發船令言海中神山者數千人求蓬萊神人公孫卿持節常先行𠉀名山至東萊言夜見大人長數丈就之則不見見其跡甚大類禽獸雲羣臣有言見一老父牽狗言吾欲見巨公已忽不見上即見人跡未信及羣臣有言老父則大以為僊人也宿留海上予方士傳車及間使求僊人以千數四月還至奉高上念諸儒及方士言封禪人人殊不經難施行天子至梁父禮祠地主乙卯令侍中儒者皮弁薦紳射牛行事封泰山下東方如郊祠太一之禮封廣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則有玉牒書書祕禮畢天子獨與侍中奉車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隂道丙辰禪泰山下趾東北肅然山如祭后土禮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藉五色土益雜封縱逺方奇獸蜚禽及白雉諸物頗以加禮兕牛犀象之屬不用皆至泰山祭后土封禪祠其夜有光晝有白雲起封中天子從禪還坐明堂羣臣更上壽於是制詔御史朕以𦕈𦕈之身承至尊兢兢焉懼不任維徳菲薄不明於禮樂脩祠太一若有象景光屑如有望震於怪物慾止不敢遂登封泰山至於梁父而後禪肅然自新嘉與士大夫更始賜民百戸牛一酒十石加年八十孤寡布帛二匹復博奉高蛇丘厯城無出今年租稅其大赦天下如乙卯赦令行所過毋有復作事在二年前皆勿聽治又下詔曰古者天子五載一巡狩用事泰山諸侯有朝宿地其令諸侯各治邸泰山下天子既已封泰山無風雨災而方士更言蓬萊諸神若將可得於是上欣然庶幾遇之乃復東至海上望冀遇蓬萊焉奉車子侯暴病一日死上乃遂去並海上北至碣石巡自遼西厯北邊至九原五月反至甘泉有司言寶鼎出為元鼎以今年為元封元年其秋有星茀於東井後十餘日有星茀於三能望氣王朔言𠉀獨見旗星出如𤓰食頃復入焉有司皆曰陛下建漢家封禪天其報徳星雲其來年冬郊雍五帝還拜祝祠太一贊饗曰徳星昭衍厥維休祥壽星仍出淵耀光明信星昭見皇帝敬拜太祝之享其春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雲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拜卿為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無所見見大人跡雲復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藥以千數是嵗旱於是天子既出無名乃禱萬里沙過祠泰山還至瓠子自臨塞決河留二日沈祠而去使二卿將卒塞決河徙二渠復禹之故跡焉是時既滅兩越越人勇之乃言越人俗鬼而其祠皆見鬼數有效昔東甌王敬鬼壽百六十嵗後世怠慢故衰耗乃令越巫立越祝祠安臺無壇亦祠天神上帝百鬼而以雞卜上信之越祠雞卜始用公孫卿曰僊人可見而上往常遽以故不見今陛下可為觀如緱城置脯棗神人宜可致也且仙人好樓居於是上令長安則作蜚廉桂觀甘泉則作益延壽觀使卿持節設具而𠉀神人乃作通天莖臺置祠具其下將招來仙神人之屬於是甘泉更置前殿始廣諸宮室夏有芝生殿房內中天子為塞河興通天臺若見有光雲乃下詔甘泉房中生芝九莖赦天下毋有復作其明年伐朝鮮夏旱公孫卿曰黃帝時封則天旱乾封三年上乃下詔曰天旱意乾封乎其令天下尊祠靈星焉其明年上郊雍通回中道巡之春至鳴澤從西河歸其明年冬上巡南郡至江陵而東登禮灊之天柱山號曰南嶽浮江自尋陽出樅陽過彭蠡禮其名山川北至琅邪並海上四月中至奉高脩封焉初天子封泰山泰山東北趾古時有明堂處處險不敞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曉其制度濟南人公玉帶上黃帝時明堂圖明堂圖中有一殿四面無壁以茅蓋通水圜宮垣為複道上有樓從西南入命曰崑崙天子從之入以拜祠上帝焉於是上令奉高作明堂汶上如帶圖及五年脩封則祠太一五帝於明堂上坐令高皇帝祠坐對之祠后土於下房以二十太牢天子從崑崙道入始拜明堂如郊禮禮畢燎堂下而上又上泰山自有祕祠其巔而泰山下祠五帝各如其方黃帝並赤帝而有司侍祠焉山上舉火下悉應之其後二嵗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推厯者以本統天子親至泰山以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日祠上帝明堂毋脩封禪其贊饗曰天増授皇帝太元神策周而復始皇帝敬拜太一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冀遇之十一月乙酉柏梁災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祠后土臨勃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上還以柏梁烖故朝受計甘泉公孫卿曰黃帝就青靈臺十二日燒黃帝乃治明廷明廷甘泉也方士多言古帝王有都甘泉者其後天子又朝諸侯甘泉甘泉作諸侯邸勇之乃曰越俗有火烖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於是作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戸前殿度高未央其東則鳯闕高二十餘丈其西則唐中數十里虎圏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餘丈命曰太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其南有玉堂壁門大鳥之屬乃立神明臺井幹樓度五十丈輦道相屬焉夏漢改厯以正月為嵗首而色上黃官名更印章以五字為太初元年是嵗西伐大宛蝗大起丁夫人雒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焉其明年有司上言雍五畤無牢熟具芬芳不備乃令祠官進畤犢牢具色食所勝而以木禺馬代駒焉獨五月嘗駒行親郊用駒及諸名山川用駒者悉以木禺馬代行過乃用駒他禮如故其明年東巡海上考神僊之屬未有驗者方士有言黃帝時為五城十二樓以𠉀神人於執期命曰迎年上許作之如方命曰明年上親禮祠上帝焉公玉帶曰黃帝時雖封泰山然風后封臣岐伯令黃帝封東泰山禪凡山合符然後不死焉天子既令設祠具至東泰山泰山卑小不稱其聲乃令祠官禮之而不封禪焉其後令帶奉祠𠉀神物夏遂還泰山脩五年之禮如前而加以禪祠石閭石閭者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多言此僊人之閭也故上親禪焉其後五年復至泰山脩封還過祭恆山今天子所興祠太一后土三年親郊祠建漢家封禪五年一脩封薄忌太一及三一㝠羊馬行赤星五寛舒之祠官以嵗時致禮凡六祠皆太祝領之至如八神諸明年凡山他名祠行過則祠行去則已方士所興祠各自主其人終則已祠官不主他祠皆如其故今上封禪其後十二嵗而還徧於五嶽四瀆矣而方士之𠉀祠神人入海求蓬萊終無有驗而公孫卿之𠉀神者猶以大人之跡為解無有效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羈縻不絶冀遇其真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彌衆然其效可睹矣 太史公曰余從巡祭天地諸神名山川而封禪焉入壽宮侍祠神語究觀方士祠官之意於是退而論次自古以來用事於鬼神者具見其表裏後有君子得以覽焉若至俎豆珪幣之詳獻酬之禮則有司存
司馬相如既死有遺書頌功徳言符瑞足以封泰山上奇以問倪寛寛對 陛下躬發聖徳統攝羣元宗祀天地薦禮百神精神所鄉徵兆必報天地並應符瑞昭明其封泰山禪梁父昭姓考瑞帝王之盛節也然享薦之義不著於經以為封禪告成合袪於天地神祇祇戒精専以接神明總百官之職各稱事宜而為之節文唯聖王所由制定其當非羣臣之所能列今將舉大事優游數年使羣臣得人人自盡終莫能成唯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以順成天慶垂萬世之基上然之乃自製儀采儒術以文焉既成將用事拜寛為御史大夫從東封泰山還登明堂寛上壽曰臣聞三代政制屬象相因間者聖統廢絶陛下發憤合指天地祖立明堂辟雍宗祀泰山六律五聲幽贊聖意神樂四合各有方象以丞嘉祀為萬世則天下幸甚將見大元本瑞登告岱宗發祉闓門以𠉀景至癸亥宗祀日宣重光上元甲子肅邕永亨光輝充塞天文粲然見象日昭報降符應臣寛奉觴再拜上千萬嵗壽制曰敬舉君之觴梁高祖祀南郊大赦時有請封㑹稽禪國山者上命諸儒草封禪儀欲行之許懋建議以為舜柴岱宗是為巡狩而鄭引孝經鉤命決雲封於太山考績柴燎禪乎梁父刻石紀號此緯書之曲説非正經之通義也舜五載一巡狩春夏秋冬周徧四嶽若為封禪何其數也秦始皇嘗封太山孫皓嘗遣兼司空董朝至陽羨封禪國山皆非盛徳之事不足為法然則封禪之禮皆道聽所説失其本文由主好名於上而臣阿㫖於下也後者祀天祭地禮有常數誠敬之道盡此而備至於封禪非所敢聞高祖嘉納之
唐文武官復請封禪太宗曰卿輩皆以封禪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給人足雖不封禪庸何傷乎昔秦始皇封禪而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之賢不及始皇邪且事天掃地而祭何必登泰山之巔封數尺之土然後可以展其誠敬乎羣臣猶請之不已太宗亦欲從之魏徵獨以為不可太宗曰公不欲朕封禪者以功未高邪曰高矣徳未厚邪曰厚矣中國未安邪曰安矣四夷未服邪曰服矣年穀未豐邪曰豐矣符瑞未至邪曰至矣然則何為不可封禪對曰陛下雖有此六者然承隋末大亂之後戸口未復倉廩尚虛而車駕東巡千乗萬騎其供頓勞費未易任也且陛下封禪則萬國咸集逺夷君長皆當扈從今自伊洛以東至於海岱煙火尚希萑莽極目此乃引戎狄入腹少示之以虛弱也況賞賚不貲未厭逺人之望給復連年不賞百姓之勞崇虛名而受實害陛下將焉用之㑹河南北數州大水事遂寢
明皇時羣臣屢上表請封禪制以明年十一月十日有事於泰山時張説首建封禪之議而源乾曜不欲為之由是與説不平 明皇備法駕至泰山足御馬登山留從官於谷口獨與宰相及祠官俱登儀衞環列於山下百餘里明皇問賀知章曰前代玉牒之文何故祕之對曰或密求神仙故不欲人見明皇曰吾為蒼生祈福耳乃出玉牒宣示羣臣明皇祀昊天上帝於山上羣臣祀五帝百神於山下之壇其餘倣乾封故事祭皇地祗於社首明皇御帳殿受朝覲赦天下封泰山神為天齊王禮秩加三公一等張説多引兩省吏及以所親攝官登山禮畢推恩往往加階超入五品而不及百官張九齡諫不聽又扈從士卒但加勲而無賜物由是中外怨之顔師古封禪議 將封先祭義在告神且備欵謁之儀方展慶成之禮固當為壇下距預申齋潔贊饗已畢然後登封既表重慎之深兼示行事有漸今請祭於山下封於山上四出開壇道場通議南面入升於事為允今請山上圜壇廣五尺高九尺用五色土為之四面各設一陛御位在壇南升自南陛而就行事舊藏玉牒止用石函亦猶書盛篋笥所以或呼為石篋然其形大質重轉徙非易岱宗儻無此石皆應取自他山所以不為混成累輯而作大要在於周固稽其縝密而近代儀注更名石䃭䃭非稽古之文本無義訓可尋贏縮之間貴在折中不煩紛議更増疑惑今請方石三枚以為再累其十枚石檢刻方石四邊而立之纒以金繩用備檢約凡言封者皆是積土之名利建分封亦以班杜立號謂之封禪厥義可知今且置牒壇上止因累石不加繕築即以為封匪唯嚴秘之道有如簡率亦乃名實不副理恐乖爽今請於圜壇之上安置方石封印既訖加五色土築以為封高一丈二尺而廣二丈金玉重寶質性堅真宗祀嚴禋皆充器幣豈嫌華靡寔貴精確況乎三神壯觀萬代鴻名禮極殷崇事資藻縟玉牒玉檢式韞靈琦𫝊之無窮永存不朽至於廣袤之數足以載文辭緘柬之方務在申膠固今宜立制隨時損益豐功厚徳既以跨躡前蹤盛典宏規無勞一遵曩式今請玉牒長一尺二寸廣厚各五寸玉檢厚二寸其印齒疎密隨印大小距石之設意取牢固本資實用豈雲巧飾今既積土厚封更無差動天長地久寧假支持斜設橫安請並弗置勒石紀號垂裕後昆美盛徳之形容闡後王之休烈其義逺矣其事尚焉我皇聲暢九垓威橫八極靈祗不愛其寶兆庶無得而稽但當贊述希夷以攄臣下之至具祭壇之例登封之所肆覲萬國受記百神固宜刻頌顯功業至如小距環壇石闕別樹事非經據無益禮儀煩而非要請從減省神靈璽寶而弗用由來無所施行其六璽雖以封書莫不披於羣下受命之璽登封則用昭事上𤣥表茲介福休徵緯兆豈因常貫又封檢之璽分寸不同即事而言請並更造既順肅䖍之理永垂創制之名禪壇制度請從新禮行事儀式亦並依之自外委細不載於文者職在所司隨事量定議曰謹率愚管其録如前庸疑之言不足觀採但封禪大禮舊典不存秦漢以來頗有遺跡闕而不備難可甄詳昔在元封倪寛專贊其決逮乎光武梁松獨屍其事縉紳雜議不知所裁至如流俗傳文記注臆説未嘗從事徒有空言乖殊不一曷足雲也且夫沿革不同著之前誥自君作古聞諸往冊方今台鉉佐時逺超風后秩宗典職追邁伯夷究六經之妙㫖畢天下之能事納於聖徳稟自宸衷果㫁而行文質斯允詔㫖集公卿及儒生學士議登封事謹依訪聞具件如右但封禪大禮舊典不存秦漢以來頗有遺跡闕而不備難可甄詳昔在元封時主博採羣論建武有司亦稟成規至如記注近書委巷浮説不足憑據無所取材且夫沿革不同著於往冊自今作古寔惟令範聖朝丕業方貽萬載臣下庸蔽不取専決請垂鑒察
宋真宗自聞王欽若言深以澶州之盟為辱常怏怏不樂欽若度帝厭兵因謬進曰陛下以兵取幽薊乃可滌此恥帝曰河朔生靈始免兵革朕安忍為此可思其次欽若曰惟封禪可以鎮服四海誇示外國然自古封禪當得天瑞希世絶倫之事乃可爾既而又曰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奉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陛下謂河圖洛書果有耶聖人以神道設教耳帝沈思久之曰王旦得無不可乎欽若曰臣喻以聖意宜無不可欽若乃乗間為旦言旦黽勉從之帝尚猶豫㑹幸祕閣驟問直學士杜鎬曰古所謂河出圖洛出書果何事耶鎬老儒不測上㫖漫應之曰此聖人以神道設教爾帝意已決遂召旦飲歡甚賜以尊酒曰歸與妻孥共之既歸發封則皆美珠也旦悟帝㫖自是不敢有異議正月乙丑帝謂羣臣曰去冬十一月庚寅夜將半朕方就寢忽室中光曜見神人星冠絳衣告曰來月宜於正殿建黃籙道場一月當降天書大中祥符三篇朕竦然起對已復無見自十二月朔即齋戒於朝元殿建道場以佇神貺適皇城司奏有黃帛曳左承天門南鴟尾上令中使視之帛長二丈許緘物如書卷纒以青縷封處隠隠有字蓋神人所謂天降之書也旦等皆再拜稱賀帝即步至承天門瞻望再拜遣二內侍升屋奉之下旦跪進帝再拜受之親置輿中導至道場授陳堯叟啓封帛上有文曰趙受命興於宋付干眘居其器守於正世七百九九定帝跪受復命堯叟讀之其書黃字三幅詞類洪範道徳經始言帝能以至孝至道紹世次諭以清淨簡儉終述世祚延永之意讀訖帝復跪奉韞以所緘帛盛以金匱羣臣入賀於崇政殿賜宴帝與輔臣皆蔬食遣官告天地宗廟社稷大赦改元羣臣加恩賜京師酺五日改左承天門為承天祥符置天書儀衞扶侍使有大禮即命宰執近臣兼之欽若之計既行陳堯叟陳彭年丁謂杜鎬益以經義附和而天下爭言祥瑞矣獨龍圖閣待制孫奭言於帝曰以臣愚所聞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帝黙然 王欽若至乾封上言泰山醴泉出錫山蒼龍見未幾木工董祚於醴泉亭北見黃帛曳林木上有字不能識言於皇城使王居正居正見其上有御名馳告欽若欽若奉至社首跪授中使馳捧詣闕帝御崇政殿趣召羣臣曰朕五月丙子夜復夢向者神人言來月上旬當賜天書於泰山即密諭欽若等凡有祥異即上聞今果與夢協上天眷祐惟懼不稱王旦等再拜稱賀乃迎奉含芳園之正殿上齋戒備法駕詣殿拜受之授陳堯叟啓封其文曰汝崇孝奉吾育民廣福錫爾嘉瑞黎庶咸知祕守斯言善解吾意國祚延永壽厯遐嵗讀訖復奉以升殿於是羣臣表上尊號曰崇文廣武儀天尊道寶應章感聖明仁孝皇帝未幾欽若獻芝草八千本趙安仁獻五色金玉丹紫芝八千七百餘本諸州上芝草嘉禾瑞木三脊茅等不可稱紀九月令有司勿奏大辟案以天書告於太廟
孫奭論天書 臣竊見朱能者姦憸小人妄言祥瑞而陛下崇信之屈至尊以迎拜歸祕殿以奉安上自朝廷下及閭巷靡不痛心疾首反脣腹非而無敢言者昔漢文成將軍以帛書飯牛陽言牛腹中有奇書殺視得之天子識其手跡又有五利將軍妄言多方不售二人皆坐誅先帝時有侯莫陳利用者以方術暴得寵用一旦發其姦誅於鄭州漢武可謂雄材先帝可謂英㫁唐明皇得靈寶符上清䕶國經寶券等皆王鉷田同秀等所為明皇不能顯戮怵於邪説自謂徳實動天神必福我夫老君聖人也儻實降語固宜不妄而唐自安史亂離乗輿播越兩都盪覆四海沸騰豈天下太平乎明皇雖僅得歸闕復為李輔國劫遷卒以憂終豈聖壽無疆長生久視乎夫以明皇之英睿而禍患猥至曽不知者良由在位既久驕亢成性謂人莫已若謂諫不足聽心玩居常之安耳熟導諛之説內惑寵嬖外任姦回曲奉鬼神過崇妖妄今日見老君於閣上明日見老君於山中大臣尸祿以將迎端士畏威而緘黙既惑左道即紊政經民心用離變起倉卒當是之時老君寧肯禦兵寶符安能排難邪今朱能所為或類於此願陛下思漢武之雄材法先帝之英㫁鑒明皇之召禍庶幾災害不生禍亂不作
羣臣上表請祀汾隂真宗從之以王旦兼大禮使王欽若為禮儀使陳堯叟為經度使儀同封禪正月奉天書發京師是月出潼關渡渭河遣近臣祀西嶽遂至寶鼎縣奉祗宮祀后土地祗大赦天下文武進秩建寶鼎縣為慶成軍賜天下酺三日大宴羣臣於穆清殿而還初將祀汾隂㑹嵗旱龍圖閣待制孫奭上疏陳不可者十有曰陛下纔畢東封又議西幸非先王五年卜征重謹之意今國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饗之乎又曰今之姦臣以先帝嘗停封禪故贊陛下以繼承先志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則未嘗獻一謀畫一策而乃卑辭厚幣求和於契丹蹙國縻爵姑息於保吉謂主辱臣死為空言以誣下罔上為己任是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姦臣僥倖之資此臣所以長嘆痛惜也時羣臣爭奏祥瑞奭復上言方今野雕山鹿並形奏簡秋旱冬雷率皆稱賀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惑後世則後世不可惑夫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陛下何為而不思也帝嘉其忠而不能從
裴守真封禪射牲議 據周禮及國語郊祀天地天子自射其牲漢武惟封泰山令侍中儒者射牛行事至於餘祀亦無射牲之文但親舂射牲雖是古禮久從廢省難以施行據封禪禮記日未明十五刻宰人以鑾刀割牲質明而行事比鑾駕至時牢牲總畢天皇唯奠玉獻酌而已今若祀前一日射牲事即傷早祀日方始射牲事又傷晩若依漢武故事即非親射之儀事不可行請從減罷
經濟類編卷三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
明 馮琦馮瑗 撰
禮儀類二
宗廟〈四十一則〉
衞將軍文子將立三將軍之廟於其家使子羔訪於孔子子曰公廟設於私家非古禮之所及吾弗知子羔曰敢問尊卑立廟之制可得聞乎孔子曰天下有王分地建國置都立邑設廟祧壇墠而祭之乃為親疎多少之數是故天子立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曰太廟有一壇一墠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曰顯考廟曰祖考廟皆月祭之逺廟為祧有二祧享嘗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壇墠有禱焉祭之無禱止去墠為鬼諸侯立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曰祖考廟有一壇一墠曰考廟曰王考廟曰皇考廟皆月祭之顯考廟祖考廟享嘗乃止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壇墠有禱焉祭之無禱乃止去墠為鬼大夫立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曰皇考廟有一壇考廟月祭王考廟皇考廟為始祖廟享嘗乃止顯考無廟有禱焉為壇祭之去壇為鬼適士二廟曰王考廟有一壇曰考廟曰王考廟享嘗乃止皇考無廟有禱焉為壇祭之去壇為鬼官師廟曰考廟王考無廟而祭之去王考為鬼庶士庶人無廟死曰鬼此自有虞以至於周之所不變也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徳謂之祖宗者其廟皆不毀也
高郢魯議 周公居攝七年致政而歿成王康王追思其徳命魯侯代代祀以天子禮樂魯君得乗大輅建太常外祭郊社內祭嘗禘虞夏商周之服器與官兼而用之以廣魯於天下郢竊謂自天子至於庶人尊卑貴賤待禮而別豐者不可殺殺者不可豐成康過賜非禮也魯君受賜亦非禮也何則郢聞有位而後行典禮仲尼不臣門人非君也季札不嗣吳爵非長也周公不王而以禮樂王者是以非禮誣周公也設欲誣周公以非禮曽謂昊天上帝亦可誣乎奈何使魯人郊昔孔子憤歎於衰周而欲求禮於魯及覩其僭乃言曰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乎魯用天子禮樂者本以郊上帝既非聲明文物之當用可知矣又恐來者以杞宋用王禮為從因言𣏌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𣏌宋二王後得守先祖禮樂魯何守而用之邪猶懼其未能又言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祝嘏莫敢易其常古是謂大嘏此乃申言名位不同禮亦異數之定分也夫子之言昭昭如揭日月而學者或以為事更聖人未聞可否難措辭於魯議者於謙黙之道則可矣於發揮之義恐未盡也詩曰爾之教矣人胥效矣魯侯用王禮其臣亦用侯之禮故季氏舞八佾旅泰山設公廟歌雍徹嗟乎禮之不早辨也如此古者父為天子諸侯子為士祭禮從子不得從其父晉應武王之穆得用備物享武王乎若享非禮之褒是周公不得為聖也如其不享是成康秪以王者禮樂餒周公於魯矣安在其為成康乎且周公之績孰與伊尹佐商成康之明孰與太戊崇異伊尹不過號為保衡至於沃丁太戊亦不加以王禮或謂周公叔父也於伊尹而為親故尊而異之夫太伯太王之元子三以天下讓於王季王季得之以傳祚於文武故孔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徳也已矣及武王克紂追太王王季文王而不追王泰伯豈武王忘泰伯之徳而不親乎蓋以等威之禮名分之別為萬代之準不為一人私也夫人情無常以禮為常以禮從情動則有悖且如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徳祖宗之廟代代不毀大凡繼體之君皆欲祖宗其父至於功徳未著不敢妄加廟稱者情非不欲限禮而已矣故禮之行於宗廟父子不得遂其私而況成康又得以天地之公器大典獨私於周公乎周公有大勲於周土田附庸以益之則可秬鬯圭瓚以賜之則可若天子禮樂成康所恃以為尊也胡可以假人成康雖欲尊於周公伯禽其忍受之以出僭其君入陷其父乎若周公躬制禮樂墳土未乾而子孫不克負荷亂王者之度孔子稱其衰不亦宜乎魯夏父弗忌為宗烝將躋僖公宗有司曰非昭穆也曰我為宗伯明者為昭其次為穆何常之有有司曰夫宗廟之有昭穆也以次世之長幼而等胄之親疎也夫祀昭孝也各致齊敬於其皇祖昭孝之至也故工史書世宗祝書昭穆猶恐其踰也今將先明而後祖自𤣥王以及主癸莫若湯自稷以及王季莫若文武商周之烝也未嘗躋湯與文武為踰也魯未若商周而改其常無乃不可乎弗聽遂躋之展禽曰夏父弗忌必有殃夫宗有司之言順矣僖又未有明焉犯順不祥以逆訓民亦不祥易神之班亦不祥不明而躋之亦不祥犯鬼道二犯人道二能無殃乎侍者曰若有殃焉在抑刑戮也其夭札也曰未可知也若血氣強固將壽寵得沒雖壽而沒不為無殃既其葬也焚煙徹於上
大事於太廟躋僖公逆祀也於是夏父弗忌為宗伯尊僖公且明見曰吾見新鬼大故鬼小先大後小順也躋聖賢明也明順禮也君子以為失禮禮無不順祀國之大事也而逆之可謂禮乎子雖齊聖不先父食久矣故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宋祖帝乙鄭祖厲王猶上祖也是以魯頌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君子曰禮謂其后稷親而先帝也詩曰問我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禮謂其姊親而先姑也仲尼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廢六關妾織蒲三不仁也作虛器縱逆祀祀爰居三不知也
楚子期祀平王祭以牛俎於王王問於觀射父曰祀牲何及對曰祀加於舉天子舉以太牢祀以㑹諸侯舉以特牛祀以太牢卿舉以少牢祀以特牛大夫舉以特牲祀以少牢士食魚炙祀以特牲庶人食菜祀以魚上下有序民則不慢王曰其小大何如對曰郊禘不過繭栗烝嘗不過把握王曰何其小也對曰夫神以精明臨民者也故求備物不求豐大是以先王之祀也以一純二精三牲四時五色六律七事八種九祭十日十二辰以致之百姓千品萬官億醜兆民經入畡數以奉之明徳以昭之龢聲以聽之以告徧至則無不受休毛以示物血以告殺接誠拔取以獻具為齊敬也敬不可久民力不堪故齊肅以承之王曰芻豢幾何對曰逺不過三月近不過浹日王曰祀不可以已乎對曰祀所以昭孝息民撫國家定百姓也不可以已夫民氣縱則底底則滯滯久不震生乃不殖是用不從其生不殖不可以封是以古者先王日祭月享時類嵗祀諸侯舍日卿大夫舍月士庶人舍時天子徧祀羣神品物諸侯祀天地三辰及其土之山川卿大夫祀其禮士庶人不過其祖日月㑹於龍𧱓土氣含收天明昌作百嘉備舍羣神頻行國於是乎烝嘗家於是乎嘗祀百姓夫婦擇其令辰奉其犧牲敬其齍盛潔其糞除慎其采服禋其酒醴帥其子姓從其時享䖍其宗祝道其順辭以昭祀其先祖肅肅濟濟如或臨之於是乎合其州卿朋友婚姻比爾兄弟親戚於是乎彌其百苛炌其讒慝合其嘉好結其親暱億其上下以申固其姓上所以教民䖍也下所以昭事上也天子禘郊之事必自射其牲王后必自舂其粢諸侯宗廟之事必自射其牛刲羊擊豕夫人必自舂其盛況其下之人其誰敢不戰戰兢兢以事百神天子親舂禘郊之盛王后親繰其服自公以下至於庶人其誰敢不齊肅恭敬致力於神明所以攝固者也若之何其舍之也王曰所謂一純二精七事者何也對曰聖王正端冕以其不違心帥其羣臣精物以臨監享祀無有苛慝於神者謂之一純玉帛為二精天地民及四時之務為七事王曰三事者何也對曰天事武地事文民事忠信王曰所謂百姓千品萬官億醜兆民經入畡數者何也對曰民之徹官百王公之子弟之質能言能聽徹其官者而物賜之姓以監其官是為百姓姓有徹品十於王謂之千品五物之官陪屬萬為萬官官有十醜為億醜天子之田九畡以食兆民王取經入焉以食萬官漢景帝立孝文廟樂舞詔 蓋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制禮樂各有由歌者所以發徳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廟酎奏武徳文始五行之舞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關梁不異逺方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收恤孤獨以遂羣生減耆欲不受獻罪人不孥不誅亡罪不私其利也除宮刑出美人重絶人之世也朕既不敏弗能勝識此皆上世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徳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徳之舞以明休徳然後祖宗之功徳施乎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中二千石禮官具禮儀奏宣帝議孝武廟樂詔 朕以𦕈身奉承祖宗夙夜惟念孝武皇帝躬履仁義選名將討不服匈奴逺遁平氐羌昆明南越百蠻鄉風欵塞來享建太學脩郊祀定正朔協音律封泰山塞宣房符瑞應寶鼎出白麟獲功徳茂盛不能盡宣而廟樂未稱其議奏
元帝議廟禮詔 蓋聞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尊尊之大義也存親廟四親親之至恩也高皇帝為天下誅暴除亂受命而帝功莫大焉孝文皇帝國為代王諸呂作亂海內搖動然羣臣黎庶靡不一意北面歸心猶謙辭固讓而後即位削亂秦之跡興三代之風是以百姓晏然咸獲嘉福徳莫盛焉高皇帝為漢太祖孝文皇帝為太宗世世承祀傳之無窮朕甚樂之孝宣皇帝為孝昭皇帝後於義一體孝景皇帝廟及皇考廟皆親盡其正禮儀
議罷郡國廟詔 蓋聞明王之御世也遭時為法因事制宜往者天下初定逺方未賓因嘗所親以立宗廟蓋建威銷萌一民之至權也今賴天地之靈宗廟之福四方同軌蠻貊貢職久遵而不定令疎逺卑賤共承尊祀殆非皇天祖宗之意朕甚懼焉傳不云乎吾不與祭如不祭其與將軍列侯中二千石諸大夫博士議郎議平當請復太上皇寢廟園書 臣聞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三十年之間道徳和洽制禮興樂災害不生禍亂不作今聖漢受命而王繼體承業二百餘年孜孜不怠政令清矣然風俗未和隂陽未調災害數見意者大本有不立與何徳化休徵不應之久也旤福不虛必有因而至者焉宜深跡其道而務脩其本昔者帝堯南面而治先克明峻徳以親九族而化及萬國孝經曰天地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大於孝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夫孝子善述人之志周公既成文武之業而製作禮樂脩嚴父配天之事知文王不欲以子臨父故推而序之上極於后稷而以配天此聖人之徳亡以加於孝也高皇帝聖徳受命有天下尊太上皇猶周文武之追王太王王季也此漢之始祖後嗣所宜尊奉以廣盛徳孝之至也書雲正稽古建功立事可以永年傳於亡窮
韋𤣥成罷郡國廟議 臣聞祭非自外至者也由中出生於心也故惟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立廟京師之居躬親承事四海之內各以其職來助祭尊親之大義五帝三王所共不易之道也詩云有來雍雍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春秋之義父不祭於支庶之宅君不祭於臣僕之家王不祭於下士諸侯臣等愚以為宗廟在郡國宜無修臣請勿復修
劉歆毀廟議 臣聞周室既衰四夷並侵玁狁最彊於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詩人美而頌之曰薄伐玁狁至於太原又曰嘽嘽焞焞如庭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玁狁蠻荊來威故稱中興及至幽王犬戎來伐殺幽王取宗器自是之後南夷與北夷交侵中國不絶如綫春秋紀齊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是故棄桓之過而錄其功以為伯首及漢興冒頓始彊破東胡禽月氏並其土地地廣兵彊為中國害南越尉佗總百粵自稱帝故中國雖平猶有四夷之患且無寧嵗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動而被其害也孝文皇帝厚以貨賂與結和親猶侵暴無已甚者興師十餘萬衆近屯京師及四邊嵗發屯備虜其為患久矣非一世之漸也諸侯郡守連匈奴及百粵以為逆者非一人也匈奴所殺郡守都尉掠取人民不可勝數孝武皇帝愍中國罷勞無安寧之時乃遣大將軍驃騎伏波樓船之屬南滅百粵起七郡北攘匈奴降昆邪十萬之衆置五屬國起朔方以奪其肥饒之地東伐朝鮮起𤣥菟樂浪以㫁匈奴之左臂西伐大宛並三十六國結烏孫起敦煌酒泉張掖以鬲婼羌裂匈奴之右臂單于孤特逺遁於幕北四陲無事斥地逺境起十餘郡功業既定乃封丞相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實百姓其規模可見又招集天下賢俊與協心同謀興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下之祠建封禪殊官號存周後定諸侯之制永無逆爭之心至今累世賴之單于守藩百蠻服從萬世之基也中興之功未有高焉者也高帝建大業為太祖孝文皇帝徳至厚也為文太宗孝武皇帝功至著也為武世宗此孝宣皇帝所以發徳音也禮記王制及春秋穀梁傳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此喪事尊卑之序也與廟數相應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故徳厚者流光徳薄者流卑春秋左氏傳曰名位不同禮亦異數自上以下降殺以兩禮也七者其正法數可常數者也宗不在此數中宗變也茍有功徳則宗之不可預為設數故於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公為毋逸之戒舉殷三宗以勸成王繇是言之宗無數也然則所以勸帝者之功徳博矣以七廟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毀以所宗言之則不可謂無功徳禮記祀典曰夫聖王之制祀也功施於民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救大災則祀之竊觀孝武皇帝功徳皆兼而有焉凡在於異姓猶將特祀之況於先祖或説天子五廟無見文又説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毀其廟名與實異非尊徳貴功之意也詩云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猶愛其樹況宗其道而毀其廟乎迭毀之禮自有常法無殊功異徳固以親疎相推及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數經傳無明文至尊至重難以疑文虛説定也孝宣皇帝舉公孫之議用衆儒之謀既以為世宗之廟建之萬世宣布天下臣愚以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毀
哀帝時冷褒等奏言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皆不宜復引定陶蕃國之名以冠大號車馬衣服宜皆稱皇之意置吏二千石以下各共厥職又宜為共皇立廟京師上復下其議有司皆以為宜如褒言師丹議獨以聖王制禮取法於天地故尊卑之禮明則人倫之序正人倫之序正則乾坤得其位而隂陽順其節人主與萬民俱𫎇祐福尊卑者所以正天地之位不可亂也今定陶共皇太后共皇后以定陶共皇為號者母從子妻從夫之義也欲立官置吏車服與太皇太后並非所以明尊亡二上之義也定陶共皇號諡已前定義不得復改禮父為士子為天子祭以天子其屍服以士服子亡爵父之義尊父母也為人後者為之子故為所後服斬衰三年而降其父母期明尊本祖而重正統也孝成皇帝聖恩深逺故為共王立後奉承祭祀令共皇長為一國太祖萬世不毀恩義已備陛下既繼體先帝持重大宗承宗廟天地社稷之祀義不得復奉定陶共皇祭入其廟今欲立廟於京師而使臣下祭之是無主也又親盡當毀空去一國泰祖不墮之祀而就無主當毀不正之禮非所以尊厚共皇也
張純禘祫對 禮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春秋傳曰大祫者何合祭也毀廟及未毀廟之主皆登合食乎大祖五年而再殷漢舊制三年一祫毀廟主合食高廟存廟主未嘗合祭元始五年諸王公列侯廟㑹始為禘祭又前十八年親幸長安亦行此禮禮説三年一閏天氣小備五年再閏天氣大備故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禘之為言諦諦定昭穆尊卑之義也禘祭以夏四月夏者陽氣在上隂氣在下故正尊卑之義也祫祭以冬十月冬者五穀成熟物備禮成故合聚飲食也斯典之廢於茲八年謂可如禮施行以時定議
晉賀循拜太常時宗廟始建舊儀多闕或以惠懐二帝應各為世則潁川世數過七宜在迭毀事下太常賀循議以為禮兄弟不相為後不得以承代為世殷之盤庚不序陽甲漢之光武不繼成帝別立廟寢使臣下祭之此前代之明典而承繼之著義也惠帝無後懐帝承統弟不後兄則懐帝自上繼世祖不繼惠帝當同殷之陽甲漢之成帝議者以聖徳沖逺未便改舊茲如此禮通所未論是以惠帝尚在太廟而懐帝復入數則盈八盈八之理由惠帝不出非上祖宜遷也下世既升上世乃遷遷毀對代不得相通未有下升一世而上毀二世者也惠懐二帝俱繼世祖兄弟旁親同為一世而上毀二為一世今以惠帝之崩已毀豫章懐帝之入復毀潁川如此則一世再遷祖位橫折求之古義未見此例惠帝宜出尚未輕論況可輕毀一祖而無義例乎潁川既無可毀之理則見神之數居然自八此盡有由而然非謂數之常也既有八神則不得不於七室之外權安一位也至尊於惠懐俱是兄弟自上後世祖不繼二帝則二帝之神行應別出不為廟中恆有八室也又武帝初成太廟時正神止七而楊元後之神亦權立一室永熙元年告世祖諡於太廟八室此是苟有八神不拘於七之舊例也又議者以景帝俱已在廟則惠懐一例景帝盛徳元功王基之本義著祖宗百世不毀故所以特在本廟且亦世代尚近數得相容安神而已無逼上祖如王氏昭穆既滿終應別廟也以今方之既輕重義異又七廟七世之親昭穆父子位也若當兄弟旁滿輒毀上祖則祖位空懸世數不足何足於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然後成七哉今七廟之義出於正典從禰以上至於高祖親廟四世高祖以上復有五世六世無服之祖故為三昭三穆並太祖而七也故世祖郊定廟禮京兆潁川曽高之親豫章五世征西六世以應此義今至尊繼統亦宜有五六世之祖豫章六世潁川五世俱不應毀今既雲豫章先毀又當重毀潁川此為廟中之親惟從高祖已下無復高祖已上二世之祖於王氏之義三昭三穆廢闕其二甚非宗廟之本所據承又違世祖祭征西豫章之意於一王定禮所闕不少時尚書僕射刁協與循異議循答義深備竟從循議焉
唐顔師古定宗廟樂議 聖祖𢎞農府君宣簡公懿王並積徳累仁重光襲軌化覃行葦慶崇瓜瓞詩云濬哲惟商長發其祥言殷之先祖久有深徳虞夏二代發禎祥也三廟之樂請同奏長發之舞其登歌則各為騂太祖景皇帝跡肇漆沮教新豳歧胥宇之志既勤靈臺之萌始附詩云君子萬年永錫祚𦙍今遐逺之期惟天所命以長福祚流於子孫也廟樂請奏永錫之舞代祖元皇帝丕承鴻緒克紹宏猷實啓蕃昌用集寶命易大有彖曰其徳剛健而文明應乎天而時行言徳應天道行不失時剛健靡滯文明不犯也廟樂請奏大有之舞高祖太武皇帝膺期馭厯揖讓受終奄有四方仰齊七政介以景福申茲多祐式崇勿替誕保無疆易曰大明終始六位時成謂終始之道皆能大明故不失時成六位也詩有大明之篇稱文王有明徳廟樂請奏大明之舞文徳皇后厚徳載物凝輝麗天易曰含𢎞光大品物咸亨言坤道至靜柔順利貞資生庶類皆暢達也廟樂請奏光大之舞
太原寢廟議 伏奉詔㫖欲太原立高祖寢廟博達卿士詳悉以議聞伏惟聖情感切永懐纒慕思廣烝嘗事深追逺但究觀祭典考驗禮經宗廟皆在京師不欲下土別置至若周之豐鎬並為遷都乃是因事更營非雲一時俱立其郡國造廟爰起漢初率意而行事不稽古源流漸廣大違典制是以貢禹韋𤣥成匡衡等招聚儒學博謀廷議據此陳奏遂從廢毀自斯以後彌厯年代輟而弗為迄今永久按禮記曰祭不欲瀆凟則不敬書雲禮煩則亂事神則難斯並睿哲之格言皇王之通訓況復導揚素志實招懿則俾遵儉約無取豐殷今若増立寢廟別安主祏有乖先古靡率舊章垂裕後昆理謂不可誠以天衷不遺至性罔極固宜勉割深衷俯從大禮則刑於四海式光萬代列採縉紳僉曰惟允
岑文本定宗廟議 臣聞揖讓受終之後革命創制之君莫不崇親親之義篤尊尊之道䖍奉祖宗爰致郊廟自義乖闕里學滅秦廷儒雅既喪經籍堙殄雖兩漢纂修絶業魏晉敦尚斯文而宗廟制度典章散逸習所傳而競偏説是所見而起異端自昔迄茲多厯年代語其大畧兩家而已祖鄭𤣥者則陳四廟之制述王肅者則引七廟之文貴賤混而莫辨是非紛而不定陛下至徳自然孝思罔極孺慕踰匹夫之志製作窮聖人之道誠宜定一代之宏規為萬世之彞典臣等奉述睿㫖討論往載紀七廟者實多稱四廟者蓋寡校其得失昭然可見春秋穀梁傳及禮記王制祭法禮器孔子家語並雲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二廟尚書咸有一徳曰七世之廟可以觀徳至於孫卿孔安國劉歆班彪父子孔昆虞喜干寶之徒或學推碩儒或才稱博物商較古今咸以為然故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是以晉宋齊梁皆依斯義立親廟六豈非有國之茂典不刋之休烈乎若使違羣經之正説從累代之疑議背子雍之篤論遵康成之舊學則天子之禮下逼於人臣諸侯之制有僭於王者非所謂尊卑有序名位不同者焉況復禮由人情非自天墮大孝莫重於尊親厚本莫先於嚴配數盡四廟非貴多之道祀建七世得加隆之心是知徳厚者流光乃經世之高義徳薄者流卑實不易之令範臣等參議請依晉宋舊典立親廟五其祖宗之典不在此數庶承天之道興於治定之辰遵祖之義成於孝治之日
七廟議 昔孫卿子云有天下者事七代有一國者事五代則天子七廟古今達禮故商書稱七代之廟可以觀徳祭法稱王立七廟一壇二墠王制雲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莫不尊始封之君謂之太祖太祖之廟百代不遷祫祭之禮毀廟之主陳於太祖未毀之廟主皆昇合食於太祖之室太祖東向昭南向穆北向太祖者商之𤣥王周之后稷是也太祖之外更無始祖但商自𤣥王已後十有四代至湯而有天下周自后稷已後十有七代至武王而有天下其間代數既逺遷廟親廟皆出太祖之後故得合食有序尊卑不差其後漢高受命無始封祖即以高皇帝為太祖太上皇高帝之父立廟饗祀不在昭穆合食之例為尊於太祖故也魏武創業文帝受命亦即以武帝為太祖其高祖太皇處士君等並為屬尊不在昭穆合食之例晉宣創業武帝受命亦即以宣帝為太祖其征西豫章潁川京兆府君等並為屬尊不在昭穆合食之例厯茲已降至於有隋宗廟之制斯禮不易故宇文氏以文皇帝為太祖隋室以武元皇帝為太祖國家誕受天命累洽重光景皇帝始封唐公實為太祖中間大數既近列在三昭三穆之內故皇家大廟唯有六室其𢎞農府君宣光二帝尊於太祖親盡則遷不在昭穆合食之數今皇極再造孝思匪寧奉二月二十九日勑宣光以下依舊號令尊崇續又奉三月一日勑既立七廟須尊崇始祖速令詳定者伏尋禮經始祖即是太祖太祖之外更無始祖周廟太祖之外以周文王為始祖不合禮經或有引白虎通義雲后稷為始祖文王為太祖武王為太宗及鄭𤣥注詩雍序太廟謂文王以為説者其義不然何者彼以禮王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故謂文王為太祖耳非祫羣主合食之太祖今之議者或有欲立涼武昭王為始者殊為不可何者昔在商周稷契始封湯武受命湯武之興祚由稷契故以稷契為太祖即皇家之景皇帝是也涼武昭王勲業未廣後主失守國土不傳景皇帝始封實基明命今乃捨封唐之盛烈崇西涼之逺搆考之前古實乖典禮魏氏不以曹參為太祖齊梁不以蕭何為太祖晉氏不以胡公殷王卬為太祖宋氏不以楚元王為太祖陳隋不以胡公楊震為太祖則皇家安可以涼武昭王為太祖乎漢之東京大議郊祀多以周郊后稷漢當郊堯制下公卿議議者僉同帝亦然之唯杜林正議獨以為周室之興祚由后稷漢業特起功不緣堯祖宗故事所宜因循竟從林議又傳稱欲知天上事問長人以其近之武徳貞觀之時主聖臣賢其去梁武昭王蓋亦近於今矣當時不立者以必不可立故也今既年代深逺方復立之豈是三祖二宗之意實恐景皇失職而震怒武昭虛位而不答非社稷之福也宗廟事重禘祫禮崇先王以之觀徳或者不知其説既灌而往孔子不欲觀之今朝命惟新宜應慎禮祭神如在理可不誣請準勑加太廟為七室享宣皇帝以備七代其始祖不合別有尊崇之義
劉承慶議 謹按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而七此載籍之明文古今之通稱皇唐稽考前範詳探列辟崇建宗靈式遵斯典但以開基之主受命之君王跡有淺深太祖有逺近湯武祚基稷禼太祖代逺出乎昭穆之上故七廟可存若夏繼唐虞功非由鯀漢除秦項力不因堯及魏晉經圖周隋撥亂皆勛隆近代祖業非逺受命始封之主不離昭穆之親故肇立宗祊罕聞別制夫太祖以功建昭穆以親崇有功百代而不遷親盡七葉而當毀或以太祖代淺廟數非備更於昭穆之上逺立合遷之君曲從七廟之文深乖迭毀之制皇家千齡啓旦四葉重光景皇帝濬徳基唐代數猶近號雖稱於太祖親尚列於昭穆且臨六室之位未申七代之尊是知太廟當六未合有七故先朝未有宣光景元神堯文武六代親廟大帝登遐神主升祔於廟室以宣皇帝代數當滿準禮復遷今還止有光皇帝以下六代親廟非是天子之廟數不當有七本由太祖有逺近之異故初建有多少之殊敬惟三後臨朝代多儒雅神祊事重禮豈虛存規模可沿理難變革宣皇既非始祖又廟無祖宗之號親盡既遷其廟不合重立若禮終運往建議復崇實違王制之文不合先朝之㫖請依貞觀之故事無改三聖之宏規光崇六室不虧古議
裴子餘廢隠太子等四廟議 謹按前件四廟等並前皇嫡嗣殞身昭代聖人哀骨肉之深錫烝嘗之厚憲章往昔垂法將來今欲使陵廟有憑神靈是享故禮曰禮從宜又曰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禮從宜者明可置也善繼志者不可改也我太宗文武聖皇帝功成理定製禮作樂太上皇能事斯畢窅然高視皆以理順於情情通則類應樂感於物物感則徳和所以深悼友於敬申孝享範圍軌躅潤色鴻名昔嫄廟列周戾園居漢並位非七代置在一時斯並前史宏規後賢令範固知父子之愛兄弟之恩情有所殷方從大教又按春秋狐突適下國遇太子使登僕曰予將以晉畀秦秦將祀予此則太子之言無復明矣對曰神不歆非類人不祀非族君祀無乃殄乎此則晉有其祀立廟必也雖史有詳畧而微㫖見存又定公元年立宮經傳更無異説鄭𤣥注云焬公伯禽之子季氏禱而立其宮也竊以宮廟國號建立不殊季氏陪臣公逺祖因禱立廟尚不為嫌豈與夫睿聖深恩闡揚至化篤惟親之祀垂可久之法考之漢儲晉嫡則如彼言乎周廟魯宮則如此豈可使晉求秦祀戾匪漢思所枉者深所直者鮮黷神慢禮理必不然昔炎徳滅秦自以功高百代天下郡國皆立高廟二祧不遷九祖並享三分國用四海共違徒議廢興竟無得失既而疾因夢譴嗣闕承祧雖天道有因亦人事何補既非此例不假推但樂有差等禮亦異數恭聞正議䖍訪有司金石取象於軒懸牢禮不虧於乾豆談樂廢廟絶恩棄徳神之無形亦可欺也又按周禮官有其職修其事若廢官去職何以敬神失敬與誠何以降福且尊以儲後位絶諸侯諡號既崇官吏有典去羊存朔非禮所安徇利忘禮何以為國
段同泰議 古先王作範貽訓不背時而立矩必隨俗而裁規由是因人以設教從宜而制禮苟反經以合禮膠柱以調絃故三代所以損益不同百王所以昇降斯別伏據隠太子章懐節愍懿徳等皆稟殊恩式創陵寢一羞蘋藻驟移檀柘豈非睦親繼絶悼往推恩者歟況漢置戾園晉修虞紀書稱咸秩禮記百神紛綸葳蕤可畧言矣按陳貞節奏狀雲伏見隠太子章懐節愍懿徳太子等四廟逺則從祖近則堂昆並非有功於人立事於代而寢廟相屬祼獻連時又引漢元帝朝貢禹奏及丞相韋𤣥成匡衡等議皆以為先王典禮不可越者臣愚以為貢禹上書匡衡奏記理異於此事匪其倫何者上述祖宗逺論壇墠往復於商周之際徘徊於遷毀之間隠太子等並特降絲綸別營祠宇義殊太廟恩出當時如逝者之錫蘋繁亦猶生者之開茅土寵章所及誰謂非宜且自古帝王建封子弟寄以維城之固咸登列郡之榮豈必有功於人立事於代生者曽無異議逝者輒此奏停雖存歿之跡不同而君親之恩何別此則輕重非當情禮不均神道固是難誣人情孰雲其可又奏狀雲合樂登歌有同列帝者隠太子等廟比來祼享皆稟舊章牲止少牢舞纔六佾進無季氏之僭退用諸侯之禮恭惟故實未為乖謬自茲以降㫁亦可知又據匡衡議思戾太子後園親未盡謹檢隠太子是皇帝曽伯祖本服緦麻章懐是伯父本服周年懿徳節愍咸是堂昆本服大功親並未盡廟不合廢又準禮有其舉之莫敢廢也故劉歆以為徳薄者流卑徳盛者流光禮無所不順故無廢廟又漢司徒掾班彪雲貢禹毀宗廟匡衡改郊兆皆數復紛紛不定者何禮文缺微古今異制各為一家未易可偏定也考觀諸儒之議劉歆博而篤矣據班彪之言足明古今異制禮合從宜按匡衡之議戾太子等以親未盡不毀斯則逺窺青史無可廢之文上固皇枝有深根之美一朝罷廢竊為不可隠太子陵廟等權輿建立素非禮官詳定蓋是恩從中來斯事非外奬至如漢置戾園睦親也晉修虞祀繼絶也索神以祭則旁洽百靈咸秩無文則逺霑累代且匱神乏祀春秋所非陟罔在原詩人攸嘆國家仁及草木孝通神明澤既漏於三泉恩亦覃於九族豈有逺則堂伯祖近則堂諸昆服未絶於緦麻情見遺於黍稷臣愚以為置之則綏族廢之則收恩綏族則廟存收恩則享絶事關聖慮奏定為宜
陳貞節太廟遷祔議 禮天子三昭三穆與太祖為七昭穆迭毀而太廟常存聖人之大典也若禮名不正則奠獻無敘矣謹按孝和皇帝在廟七室已滿今睿宗大聖真皇帝是孝和之弟甫及仲冬禮當遷祔但兄弟入廟古則有焉遞遷之禮昭穆須正謹按禮論晉太常賀循議雲禮兄弟不相為後也故殷之盤庚不序陽甲而上繼於先君漢之光武不嗣於孝成而承於元帝又曰晉惠帝無後懐帝承絶懐帝自繼於世祖而不繼於惠帝其晉惠帝當同陽甲孝成別出為廟又曰若兄弟相代則共是一代昭穆位同不可兼毀二廟此蓋禮之常例也荀卿子曰有天下者事七代謂從禰以上也尊者統廣故恩及逺祖若傍容兄弟上毀祖考此則天子有不得全事於七代之義也孝和皇帝有中興之功而無後嗣請同殷之陽甲漢之成帝出為別廟時祭不虧大祫之辰合食太廟奉睿宗神主升祔太廟上繼高宗則昭穆永貞獻祼長序禮也此萬代之典敢不颺言論肅明皇后請別立廟議 禮宗廟父昭子穆皆有配座毎室一帝一後禮之正儀自夏殷而來無易茲典伏惟昭成皇太后有太玅之徳以配食於睿宗則肅明皇后無帝母之尊自應別立一廟謹按周禮雲奏夷則歌小呂以享先妣者姜嫄也姜嫄是帝嚳之妃后稷之母特為立廟名曰閟宮又禮論雲晉伏系之議雲晉簡文鄭宣後既不配食乃築宮於外嵗時就廟享祭而已今肅明皇后無祔配之位請同姜嫄宣後別廟而處四時享祀一如舊儀
元稹議 謹按禮官以順宗至徳大聖大安孝皇帝神主升祔則中宗太和大聖昭孝皇帝神主為代數當遷之廟議者雲中宗復辟中興當為百代不遷之廟臺省官等又議雲則天為居攝則中宗非中興之主不得為不遷之廟以愚所見皆非得禮之中也按禮官為臺省官等議但以為中宗非中興故不得為不遷之宗皆曽不知雖實為中興亦不得為不遷之廟何則祖有功而宗有徳蓋為始有功者為祖始有徳者為宗非謂後代有功有徳者盡為祖宗也按禮緯雲唐虞立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為五夏不立太祖之廟四廟而已至後代以禹為宗亦立五廟其餘仲康復厥位少康代寒浞豈非嗣夏中興哉並無祖宗之號至殷以契為始祖初立五廟後代以湯為宗遂立六廟太戊武丁之徒雖有中宗高宗之名蓋子孫加之懿號而已亦無不祧之説周人以后稷為始祖後代又祖文王而宗武王遂立七廟唐虞殷周雖立廟之數不同其實親親之廟皆以四為準禮記王制雲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蓋后稷文武三廟為不遷其餘成康已降盡為祧廟故周禮守祧注云先公之祧祔於后稷之廟先王之祧祔於文武之廟若以為後代有功有徳者盡為不遷之廟則成康刑措宣王中興平王東遷之始王並無不祧之説豈非有功有徳哉蓋以為七廟之數既定若親盡之廟不毀則親親之昭穆無所設矣故不得不祧耳至漢承秦滅學之後諸儒不通大義匡衡貢禹之徒遂建議雲高帝為太祖孝文為太宗孝武為代宗孝宣為中宗惠景已下為遷廟適值漢祚不永昭成已降徳不逮於四君向若漢有八百之祚繼徳之君有若孝文孝武者七人盡為不遷之廟豈可後代遂為不祀其祖禰哉不經之言孰甚於此又有以七廟之外別立祖宗之廟為説者以理推之尤為不可借如聖廟以景皇帝為太祖神堯大聖大光孝皇帝為高祖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為太宗別立昭穆之廟六合不遷之廟為九盡以為積厚者流澤廣故以増親親之廟六矣夫傳無窮者為萬代計國家以聖生聖以明繼明無非有徳之宗盡是有功之祖則有祖有宗盡居別廟於禮又可乎必若俟其褒貶然後定祧遷則是臣子有輕議之非萬代無可傳之法考殷周則無據言情禮則兩乖酌古宜今孰雲可者曷若削漢朝不經之傳徵殷周可久之文從親盡則遷之常規為百代不朽之定製不易親親之祀終無他惑之疑誠一王盛典也
裴守貞論立對破陣善慶二舞議 竊惟二舞肇興謳吟攸屬贊九功之茂烈葉萬國之歡心義均韶夏用兼賓祭皆祖宗之盛徳而子孫享之詳覽傳記未有皇王立觀之禮況升中大事華夷畢集九服仰垂拱之安百蠻懐率舞之慶甄陶化育莫匪神功豈于樂舞別申嚴敬臣等詳議每奏二舞時天皇不合起立
權徳輿遷廟議 今年夏四月禘饗太廟太祖景皇帝東嚮之位並遷廟之位右伏准今月十六日勑禘祫之祭禮之大者先有衆議猶未精詳宜更令百僚議限至二十六日內聞奏者臣聞禮有五經莫重於祭祭稱百順實受其福故曰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以太祖始封之重當殷祭東嚮之尊百代不遷下統昭穆此孝饗嚴禋之極制也周自后稷十六代至武王毀廟遷主皆太祖之後故序列昭穆合食無嫌漢之太上皇主瘞於園寢尋置別廟是為屬尊故周漢皆太祖之位正自魏至隋則虛其位魏明帝初以太皇別廟未成故權設對祫後有司定七廟之制太祖已下為昭穆二祧旋至三少帝運移於晉不以兄弟為代數故元帝上繼武帝簡文上繼元帝至安帝時然後征西至京兆四府君遷盡未及殷祭運移於宋初永和中疑四府君主所藏之禮詔公卿博議范宣請特築一室韋請屋朽乃止蔡謨亦請改築別室若未展者當入就太廟以征西府君東向議竟不行宋齊梁陳北齊周隋悉虛其位以待太祖皆以短祚其禮不申則自魏以降太祖列昭穆之位非通例也武徳中立親廟四自宣簡公而下貞觀中立七廟六室自𢎞農府君而下開元中始制九廟追尊獻祖懿祖故自武徳至於開元太祖在四廟七廟九廟之數則東向之虛又非例也廣徳二年將及殷祭有司以二祖親盡當遷太祖九室既備其年冬祫於是正太祖於東向藏二主於夾室凡十八年矣建中二年冬祫有司誤引蔡謨征西之議以獻祖居東向懿祖為昭太祖為穆此誠乖疑倒置之大者也議者或引春秋禹不先鯀湯不先契文武不先不窋以為證且湯與文武皆太祖之後理無所疑至於禹不先鯀安知説者非啓與太康之代而左丘明因而記之邪向者有司以二主藏夾室非宜則可闕殷祭非敬則可處東向之位則不可是以貞元七年冬太常上奏請下百僚僉議詔可其奏八年春有於頎等一十六狀至十一年又詔尚書省集議有陸淳宇文二狀前後異同有七家之説至於藏夾室虛東向逺遷園寢分饗禘祫加幣玉虞主而枚卜瘞埋援引滋多皆失禮意臣等審細討論惟置別廟及祔於徳明興聖二説最為可據明徳興聖之廟猶別廟也等於剏立此又易行伏以徳明皇帝於舜禹之際與稷契同功契後為殷向五百年稷後為周逾八百年明徳流光無窮啓皇運於後景福靈長與天地準又獻懿二祖於興聖皇帝為曽為𤣥猶周人祔於先公之祧也此亦亡於禮者也明尊祖之道正大祭之儀禮文祀典莫重於是凡議同者七狀百有餘人其中明儒禮官講貫詳熟臣於貞元八年𫎇聖恩以博士徵至京師屬當㑹議時與崔儆劉執同狀十一年臣官備近侍不議禁中乃今累叨睿奬獲貳宗伯職業所守典禮是則研考古今罄竭愚管豈敢以疑文虛説黷陛下嚴敬重難之心其夾室等五家不安之説謹具條上伏惟聖慮裁擇
伊闕人孫平子上言春秋譏魯躋僖公今遷中宗於別廟而祀睿宗正與魯同兄臣於弟猶不可躋況弟臣於兄可躋之於兄上乎若以兄弟同昭則不應出兄置於別廟願下羣臣博議遷中宗入廟事下禮官太常博士陳貞節馮宗蘇獻議以為七代之廟不數兄弟殷代或兄弟四人相繼為君若數以為代則無祖禰之祭矣今睿宗之室當亞高宗故為中宗特立別廟中宗既升新廟睿宗乃祔高宗何嘗躋居中宗之上而平子引躋僖公為證誣罔聖朝漸不可長時論多是平子明皇亦以為然故議久不決卒從禮官議平子論之不已謫為康州都城尉
明皇命有司議増宗廟籩豆之薦太常卿韋縚奏請宗廟每坐籩豆十二兵部侍郎張均等議曰聖人知孝子之情深而物類之無限故為之節制人之嗜好本無憑準宴私之饌與時遷移故聖人一切同歸於古屈到嗜芰屈建不以薦以為不以私慾干國之典若以今之珍饌平生所習求神無方何必泥古則簠簋可去而盤盂盃案當在御矣韶濩可息而箜篌箏笛當在奏矣既非正物後嗣何觀豈可廢棄禮經以從流俗
崔沔宗廟加籩豆議 臣竊聞識禮樂之情者能作知禮樂之文者能述述作之義聖賢所重禮樂之制古今所崇變而通之所以久也所謂變者變其文也所謂通者通其情也祭祀之興肇於太古人所飲食必先嚴獻未有火化茹毛飲血則有毛血之薦未有麴糵汚樽壞飲則有𤣥酒之奠施及後王禮物漸備作為酒醴伏其犧牲以致馨香以極豐潔故有三牲八簋之盛五齊九獻之殷然以神道至敬可備而不敢廢也是以血腥爓熟𤣥樽犧象靡不畢登於明薦矣然而薦貴於新味不尚䙝雖則備物猶存節制故禮雲天之所生地之所長苟可薦者莫不咸在備物之情也又曰三牲之俎八簋之實美物備矣昆蟲之異草木之實隂陽之物備矣此節制之文也鉶俎籩豆簠簋樽罍之實皆周人之時饌也其用通於讌饗賓客而周公制禮咸異與毛血𤣥酒同薦於先晉中郎盧諶近古之知禮者也著家祭禮觀其所薦皆晉時常食不復盡用禮之舊文然則當時飲食不可闕於祠祭明矣是變禮文而通其情也我國家由禮立訓因時制範考圖史於前典稽周漢之舊儀清廟時享禮饌畢陳用周制也而古式存焉園寢上食時膳具設遵漢法也而珍味極焉職貢來祭致逺物也有新必薦順時令也苑囿之內躬稼所收蒐狩之時親發所中莫不剖鮮擇美薦而後食盡誠敬也若此至矣復何加焉但當申勅有司祭如神在無或簡怠勗増䖍誠其進貢珍羞或時物鮮美考諸祠典有所漏畧皆詳名目編諸甲令因宜而薦以類相從則新鮮肥濃盡在是矣不必加於籩豆之數也至於祭器隨物所宜故太羮古食也盛於㽅㽅古器也和羮時饌也盛於鉶鉶時器也亦有古饌而盛於時器者故毛血盛於盤𤣥酒盛於樽未有薦時饌而追用古器者由古質而今文便於事也雖加籩豆十二味足以盡天下美物而措諸清廟有兼倍之名近於侈矣魯人丹桓宮之楹又刻其桶春秋書以非禮禦孫諌曰儉徳之恭也侈惡之大也先君有恭徳而君納諸惡無乃不可乎是不以越禮而崇侈於宗廟也又據漢書藝文志墨家之流出於清廟是以貴儉由此觀之清廟之不尚於奢舊矣太常所請恐未可行又按太常奏狀今酌獻酒爵制度全小僅未一合執持甚難不可全依古制猶望稍須廣大臣竊據禮文有以小為貴者獻以爵貴其小也小不及制敬而非禮是有司之失其傳也固可隨失釐正無待議而後革然禮失於敬猶奢而寧儉非大過也未知今制何所依准請兼詳令式據文而行
楊仲昌議 臣按禮經祭法曰夫祭不欲煩煩則黷祭亦不欲簡簡則怠又鄭𤣥雲人生尚䙝食鬼神則不然神農時雖有黍稷猶未有酒醴及後聖作為醴酪猶存𤣥酒示不忘古春秋曰蘋繁薀藻之采潢汙行潦之水可羞於王公可薦於鬼神又曰太羮不致粢食不鑿此明君人者有國奉先敬神嚴享豈肥濃以為上將儉約以表誠則陸海之物鮮肥之類既乖禮文之情而變作者之法皆充祭用非所詳也易曰樽酒簋貳納約自牖此明祭存簡易不在繁奢所以一樽之酒貳簋之奠為明祀也抑又聞之夫義以出禮禮以體政違則有紊是稱不經薦肥濃則䙝味有登加籩爵則事非師古與其別行新制寧如謹守舊章
獨孤及上景皇帝配昊天上帝議 謹按禮經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凡受命始封之君皆為太祖繼太祖以下六廟則以親盡迭毀而太祖之廟雖百世不遷此五帝三王所以尊祖敬宗也故受命於神宗禹也而夏后氏祖顓頊而郊鯀纘禹黜夏湯也而殷人郊㝠而祖契革命作周武王也而周人郊稷而祖文王則明自古必以首封之君配昊天上帝惟漢崛起豐沛豐公太公皆無位無功徳不可以為祖宗故漢以高皇帝為太祖其先細微故也非足為後代法伏惟太祖景皇帝以柱國之任翼周弼魏肇成王業建封於唐高祖因之遂以為有天下之號天所命也亦由契之封商后稷之封邰禘郊祖宗之位宜在百代不遷之典郊祀太祖宗祀高祖猶周之祖文王而宗武王也今若以高祖創業當躋其祀是棄三代之令典遵漢代之末制黜景皇帝之大業同於豐公太公之不祀返古違道失孰甚焉夫追尊景皇帝廟號太祖高祖太宗所以崇尊之禮也若配天之位既易則太祖之號宜廢祀之不修廟亦當毀尊祖報本之道其墜於地乎漢制擅議宗廟以大不敬論今武徳貞觀之憲章未改國家方將敬祀事以和神人禘郊之間恐非所宜臣謹稽禮文㕘諸夏殷周漢故事配食天地之制請仍舊典謹議
韓愈禘祫議 伏以陛下追孝祖宗肅敬祀事凡在擬議不敢自專聿求厥中延訪羣下然而禮文繁漫所執各殊自建中之初迄至今嵗屢經禘祫未合適從臣生遭聖明涵泳恩澤雖賤不及議而志在效忠今輒先舉衆議之非然後申明其説一曰獻懿廟主宜藏之夾室臣以為不可夫祫者合也毀廟之主皆當合食於太祖獻懿二祖即毀廟主也今雖藏於夾室至禘祫之時豈得不食於太廟乎名曰合祭而二祖不得祭焉不可謂之合矣二曰獻懿廟主宜毀瘞之臣又以為不可謹按禮記天子立七廟一壇一墠其毀廟之主皆藏於祧廟雖百代不毀祫則陳於太廟而饗焉自魏晉已降始有毀瘞之議事非經據竟不可施行今國家徳厚流光創立九廟以周制推之獻懿廟二祖猶在壇墠之位況於毀瘞而不禘祫乎三曰獻懿廟主宜各遷於其陵所臣又以為不可二祖之祭於京師列於太廟也二百年矣今一朝遷之豈惟使人聽疑惑抑恐二祖之靈眷顧依遲不即饗於下國也四曰獻懿廟主宜附於興聖廟而不禘祫臣又以為不可傳曰祭如在景皇帝雖為太祖其於屬乃獻懿之子孫也今欲正其子東饗之位廢其父之大祭固不可為典矣五曰獻懿二祖宜別立廟於京師臣又以為不可夫禮有所降情有所殺是故去廟為祧去祧為壇去壇為墠去墠為鬼漸而之逺其祭益稀昔者魯立宮春秋非之以為不當取已毀之廟既藏之主而復築宮以祭也今之所議者與此正同又雖違禮立廟至於禘祫也合食則禘無其所廢祭則於禮不通此五説者皆所不可故臣博採前聞求其折中以為殷祖𤣥王周祖后稷太祖之上皆自為帝又其代數已逺不復公之故太祖得正東嚮之位子孫從昭穆之列禮所稱者蓋自紀一時之宜非傳於後代之法也傳曰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蓋言子為父屈也景皇帝雖太祖也其於獻懿則子孫也當禘祫之時獻祖宜居東嚮之位景皇帝宜從昭穆之列祖以孫尊孫以祖屈求之神道豈逺人情又常祭甚頻合祭甚寡則是太祖所屈之祭至少所伸之祭至多比於伸孫之尊廢祖之祭不亦順乎事異殷周禮從而變非所失禮也臣伏以制禮作樂者天子之職也陛下以臣議為有可采粗合天心㫁而行之是則為禮如以為猶或可疑臣乞召對面陳得失庶有明發臣愈謹議
史𤣥璨禘祫議 按禮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公羊傳雲五年而再殷祭兩文雖互其義畧同禮記正議引鄭𤣥禘祫志雲春秋僖公三十二年十二月薨文公二年八月丁卯大事於太廟公羊傳雲大事者何大祫也是三年喪畢新君二年當祫明年春禘於羣廟僖公宣公八年皆有禘則後禘去前禘五年以此定之則新君二年祫三年禘自爾以後五年而再殷祭則六年當祫八年當禘又昭公十年齊歸薨至十三年喪畢當祫為平丘之㑹冬公如晉至十四年祫十五年禘傳雲有事於武宮是也至十八年祫二十年禘二十三年祫二十五年禘昭公二十五年有事於襄公是也如上所云則禘已後隔三年祫祫已後隔二年禘此則有合禮經不違傳義
宋英宗詔議濮王典禮知諫院司馬光因奏事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不追尊衞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南頓君此萬世法也既而韓琦等言禮不忘本濮安懿王徳盛位隆所宜尊禮請下有司議王及夫人王氏韓氏仙遊縣君任氏合行典禮用宜稱情帝令須大祥後議之至是詔禮官與待制以上議翰林學士王珪等相視莫敢先發司馬光獨奮筆立議畧云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若恭愛之心分於彼則不得專於此秦漢已來帝王有自傍支入承大統者或推尊其父母以為帝后皆見非當時取譏後世臣等不敢引以為聖朝法況前代入繼者多宮車晏駕之後援立之策或出臣下之議仁宗皇帝年齡未衰深惟宗廟之重於宗室中簡推聖明授以大業陛下親為先帝之子然後繼體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雖於陛下有天性之親顧復之恩然陛下所以負扆端冕子孫萬世相承皆先帝徳也臣等竊以為濮王宜準先朝封贈期親尊屬故事尊以高官大國譙國襄國仙遊並封太夫人攷之古今為宜稱於是珪即命吏具以光手藳為按議上中書奏珪等所議未見詳定濮王當稱何親名與不名珪等議濮王於仁宗為兄於皇帝宜稱皇伯而不名歐陽修引喪服大記以為為人後者為其父母降服三年為期而不沒父母之名以見服可降而名不可沒也若本生之親改稱皇伯厯攷前世皆無典據進封大國則又禮無加爵之道請下尚書集三省御史臺議而太后手詔詰責執政帝乃詔曰如聞集議不一權宜罷之令有司博求典故以聞 侍御史呂誨范純仁監察御史呂大防引義固爭以為王珪議是乞從之章七上而不報遂劾韓琦專權導諛罪曰昭陵之土未乾遽欲追崇濮王使陛下厚所生而薄所繼隆小宗而絶大宗又共劾歐陽修首開邪義以枉道説人主以近利負先帝陷陛下於過舉而韓琦曽公亮趙槩附㑹不正乞皆貶黜不報時中書亦上言請明詔中外以皇伯無稽決不可稱今所欲定者正名號耳至於立廟京師干亂統紀之事皆非朝廷本意帝意不能不嚮中書然未即下詔也既而皇太后手詔中書宜尊濮王為皇夫人為後皇帝稱親帝下詔謙讓不受尊號但稱親即園立廟以王子宗樸為濮國公奉祠事仍令臣民避王諱時論以為太后之追崇及帝之謙讓皆中書之謀也於是呂誨等以所論奏不見聽用繳納御史勑告家居待罪帝命閤門以吿還之誨力辭臺職且言與輔臣勢難兩立帝以問執政琦修等對曰御史以為理難並立若臣等有罪當留御史帝猶豫久之命出御史乃下遷誨知蘄州純仁通判安州大防知休寧縣時趙鼎趙瞻傅堯俞使契丹還以嘗與呂誨言濮王事即上疏乞同貶乃出鼎通判淄州瞻通判汾州帝眷注堯俞獨進除侍御史堯俞曰誨等已逐臣義不當止帝不得已命知和州知制誥韓維及司馬光皆上疏乞留誨等不報遂請與俱貶亦不許侍讀呂公著言陛下即位以來納諌之風未彰而屢詘言者何以風天下帝不聽公著乞補外乃出知蔡州誨等既出濮議亦寢 程頤曰言事之臣知稱親之非而不明尊崇之禮使濮王與諸父等若尊稱為皇伯父濮國大國則在濮王極尊崇之道於仁宗無嫌貳之失矣
孫洙嚴宗廟議 臣嘗考洪範五行傳曰簡宗廟廢祭祀則水不潤下國家比年以來京師仍嵗大水百川暴溢變異甚大臣伏思之切恐陛下承事宗廟之禮及四時之祭有未合古制者也臣聞古者宗廟四時之祭禴祠烝嘗禘祫皆天子所自親享不使有司攝事也蓋聖人內自竭盡以承其親者惟祭祭非自外至由中出生於心也古者宗廟之祭君親牽牲執鸞刀以割冕而總干以樂皇屍其躬自力以致其誠心如此之盡一也及周衰禮壊樂崩典籍皆滅棄漢興草創禮之存者纔十二三事而宗廟之禮蓋闕如也然猶四時車駕間出享廟及八月飲酎以盡孝思繼漢而下荒乎無以禮樂為也唐之盛時可以製作矣而宗廟之祀亦踵習舊常開元之禮雖有天子四時親享太廟之制而行之益濶帝王之親享廟者一世不過再三焉豈三代祭法終不可復也而百世莫之行者相循而失也今國家宗廟之事每嵗四孟及季冬凡五享三年一祫五年一禘皆有司代祠而天子未嘗親事也唯三嵗親郊一行告廟之禮而已而五神御殿酌獻一嵗徧焉是失禮經之意而相循近世之失也夫四時宗廟之祭大事也神御別殿酌獻小禮也大事不正其本而委之有司小禮煩而車駕數出不合禮意矣夫王者卜宅都邑營建神位而左立七廟誠宜世世子孫嚴祗而奉承之瞻視梁棟而時思之以永念王業之艱難也今春秋霜露之感禘祫昭穆之序禮之最所重者一委於祠官矣而神御酌獻三嵗告謁禮之輕者而天子躬焉非嚴祖尊考之義也非事神訓民之意也嗚呼宗廟之事王者不自親由漢氏以來失之矣而百世之君曽不知復也今京師浮圖老子㙮廟或遇水旱陛下皆親禱祠之及嵗時游幸亦至焉而祖宗神靈之廟貌四時唯有司代祠三嵗郊見而纔一至也豈陛下孝思之至乎夫使有司代祠則犧牲醴酪或不能致其潔容禮服器或不能竭其恭此神靈所以未降福也陛下與其脩祈禳於浮圖老子之祠曷若盡孝思於祖宗之廟也與其嵗行酌獻之小禮曷若以四時親享而示大孝於天下也臣切思陛下至孝蒸蒸非不能也直以禮久不講而大費不可省爾臣謂今之吉禮在典籍者蓋粲然矣而享祭之禮又磅礴大備以陛下之明聖舉而措之非甚難也然而議者謂法駕一動大費不可貲臣又謂議者之過憂也國家之禮常病於吝小費而失大典文采繁而誠質薄故朝廷每舉一廢禮若籍田明堂之類觀聽者以為異則內外厚冀賚賜百官過幸増秩蓋國家議禮太繁名物太縟故古禮常病不能舉也今若詔太常禮官約其禮簡其儀盡去繁飾大駕不動鹵簿不設如唐之禮享廟拜陵皆用小駕今且如常日行幸罷每嵗神御別殿酌獻而以四時親薦享廟前期齊於路寢以其日質明車駕謁太廟親享七室以盡陛下嚴祖尊考事神訓民之誠心豈不美哉夫禮簡則誠至儀畧則易行傳曰禮與恭不足而禮有餘也曷若禮不足而恭有餘也祖宗唯享陛下之誠百姓唯樂陛下之孝不在乎禮文之繁具也陛下起百王之廢典紹三代之墜禮使大孝塞乎天地而橫乎四海又以答塞洪範傳大水之異何則四時親享廟前世未有行者由陛下而立制使萬世子孫承之是天下之盛福也臣愚妄議大禮惟陛下少留聖意而幸擇宋祁祖宗配侑議 臣等聞王者建廟社之嚴合昭穆之綴祖一而已始受命也宗無豫數待有徳也由宗而下等胄之疎戚以為迭毀之制使後嗣雖有顯褒大猶不得與祖宗並列所以一統乎尊尊古之道也皇帝陛下躬孝治發徳音永惟三後之盛烈際天接地而推奉之禮有所未稱明發悼懼圖惟厥衷使攸司得稽舊章開羣議攄懿鑠闡孫謀將以脗合靈心垂榮無極非臣等孤陋所能及已竊以太祖皇帝誕受寶命付畀四海鋪敦燮伐潛黜不端夷澤潞之畔兼淮海之昧東焚吳輿右因蜀壘湘楚閩禺請吏入朝當此之時天下之人去大殘𫎇更生卜年長世丕闡洪業太宗皇帝敦受具璽席運下武龔天之討底定太原由是慎九刑之辟藝四方之貢信賞類能重食勸分官無煩苛人無恫怨又引搢紳諸儒講道興學炳然右文與三代同風真宗皇帝乾粹日昭執競維烈重威撫和休寧北方順斗布度先天作聖遂考夏諺亂虞巡祕牒岱宗育穀冀壤翕受瑞福普浸黎元肖翹跂行罔有不寧百度已備眷授明辟洪惟一祖二宗之烈厯選墳誥未有高焉者也昔成湯為商之祖太甲太戊武丁實號三宗后稷為周之祖文王武王庸建二祧高帝為漢之祖孝文孝武特崇兩廟皆子孫世世奉承不輟我皇伯祖經綸草昧遂有天下功宜為帝者之祖皇祖勤勞製作皇考財成治定徳宜為帝者之宗三廟並萬世不遷宣布天下以示後世臣等請如聖詔至於升侑上帝裒對先謨本之周道克厭典禮昔太宗親郊奉宣祖太祖配焉真宗肇祀奉太祖太宗配焉自爾有司不敢輕議今二宗同躋不祧之位則禮無異等伏請自今以往太祖為定配二宗為迭配稱情適事理實無嫌其將來皇帝親祠伏請以三聖偕侑上顯對越之盛次申遹追之感聖人之能事羣臣之大願此後迭配還如前議昔唐高宗之上封也太武皇帝文皇帝配昊天明皇之封也以高祖配天睿宗配地開元之著禮也高祖配方丘太宗配神州此二宗迭配之前比垂拱開元之間高祖太宗高宗同配昊天真宗登介丘降社首並以太祖太宗崇配天地此三聖皆侑之明準其嵗時常祀則至日圓丘仲夏皇地祗配以太祖孟春祈穀夏雩祀冬祭神州配以太宗孟春感帝配以宣祖季秋大饗配以真宗伏請皆如禮便陛下重宗祧之事鑑照前載抑畏䖍鞏讓而不專故令臣等得申愚管謹用敷罄惟聖心財鑒謹具議狀奏聞韓維廟議 伏以親親之序以三為五以五為九上殺下殺旁殺而親畢矣聖人制事存送終之禮皆以此為限是衆人之所同也若其所不與衆人同者則又因事之宜㫁之以義而為之節文也昔先王既有天下跡其基業之所由起奉以為太祖所以推功業重本始也蓋王者之祖有繫天下者矣諸侯之祖有繫一國者矣大夫士之祖繫其宗而止矣亦其理勢然也荀卿曰王者天太祖諸侯不敢壊大夫士有常宗所以別貴始也貴始徳之本也蓋有天下之始若后稷有一國之始若周公大夫士之始若三桓所以貴者配天也不祧也有常宗也此其所以別也今直以契稷為本統之祖則是下同大夫士之禮非荀卿之所謂別也或曰湯文武去契稷皆十有餘世其間子孫衰微奔竄者非一湯文武之有天下契稷何與哉而南宮适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孔子曰君子哉若大禹之有天下則然矣稷諸侯也而曰有天下何哉豈非積累功徳至文王而興乎孟子曰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然則小國亦王之所待也所謂七十里百里者非契稷所受以遺其子孫之國乎由是言之商周之所興契稷不為無所與也則正考父作頌追道契湯高宗商所以興子夏序詩稱文武之功起於后稷豈虛語也哉國語亦曰契勤商十有四世而興后稷勤周十有五世而興穀梁曰始封必為祖南宮适孟軻卜子夏左丘明穀梁亦生於周代其所言皆親聞而見之者其學問又俱出於孔子宜若可信則尊始祖以其功之所起秦漢諸儒亦有所受之也後世有天下者皆特起無所因故遂為一代太祖所從來久矣伏惟太祖皇帝孝友仁聖睿智神武兵不血刃坐清大亂子孫遵業萬世𫎇澤功徳卓然為宋太祖無少議者僖祖雖於太祖高祖也然仰跡功業未見其有所因上尋世系又不知其所以始若以所事契稷奉之竊恐於古無考而於今亦有所未安也臣以均之論義未有以相奪仍舊便若夫藏主合食則厯代嘗議之矣然今之廟室與古殊制古者每廟異宮今所以奉祖宗者在一堂之上西夾室猶處順祖之右考之尊卑之次似亦無嫌至於禘祫自是序昭穆之祭僖祖東嚮禮無不順所謂子雖齊聖不先父食者也孔子曰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如臣絳等議非臣所知此臣所以闕而不敢同也
理宗時以孝宗祔廟議宗廟迭毀之制孫逢吉曽三復首謂併祧禧宣二祖奉太祖居第一室祫祭則正東向之位有㫖集議禧順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歸自太祖首尊四祖之廟治平間議者以世祖寢逺請遷僖祖於夾室後王安石等奏僖祖有廟與稷契無異請復其舊丞相趙汝愚不以復祀僖祖為然侍從多從其説吏部尚書鄭僑欲且祧宣祖而祔孝宗侍講朱熹以為藏之夾室則是以祖宗之主下藏於子孫之夾室又擬為廟制以為物豈有無本而生者廟堂不以聞而毀撤僖宣廟室更創別廟以奉四祖
元時議三朝皇后升祔未決巴延以問太常博士逯魯曽曰先朝既以珍格皇后無子不為立主今所當立者明宗母邪文宗母邪對曰珍格皇后在武宗朝已膺寶冊則文明二母皆妾今以無子之故不得立主而以妾母為正是為臣而廢其先君之母為子而私尊其先父之妾豈可復蹈慕容垂之失乎集賢學士陳顥素疾魯曽乃曰唐太宗冊曹王明母為後亦二後也奚為不可魯曽曰堯母帝嚳庶妃堯未嘗以配嚳不法堯舜而法唐太宗邪衆服其議而巴延亦是之遂以珍格皇后配武宗擢魯曽為御史
英宗將以四時躬享太廟命禮官與中書翰林集議其禮制曰此追逺報本之道也毋以朕勞於對越而有所損焉至是以恭謝太廟乃備法駕服袞冕以行禮至仁宗室輒歔欷流涕左右莫不感動自是始以明年正月四時親享嵗以為常禮畢還宮鼓吹交作萬姓聳觀百年廢典一旦復見至有感泣者
經濟類編卷四十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一
明 馮琦馮瑗 撰
禮儀類三
祭祀〈十一則〉
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國人祭之展禽曰越哉臧孫之為政也夫祀國之大節也而節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為國典今無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榖百蔬夏之興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黃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堯能單均刑法以儀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鯀鄣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徳修鯀之功契為司徒而民輯㝠勤其官而水死湯以寛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榖而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穢故有虞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夏后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鯀而宗禹商人禘嚳而祖契郊㝠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杼能帥禹者也夏后氏報焉上甲微能帥契者也商人報焉髙圉大王能帥稷者也周人報焉凡禘郊宗祖報此五者國之典祀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於民者也及前哲令徳之人所以為明質也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所以生殖也及九州名山川澤所以出財用也非是不在祀典今海鳥至已不知而祀之以為國典難以為仁且知矣夫仁者講功而知者處物無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問非知也今茲海其有災乎夫廣川之鳥獸恆知而避其災也是嵗也海多大風冬煗文仲聞栁下季之言曰信吾過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書以為三筴
子路為季氏宰季氏祭逮闇而奠終日不足繼以燭雖有強力之容肅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倚以臨祭其為不敬也大矣他日祭子路與焉室事交於戶堂事當於階質明而始行事晏朝而徹孔子聞之曰孰謂由也而不知禮子貢觀於蠟孔子曰賜也樂乎對曰一國之人皆若狂賜未知其為樂也孔子曰百日之勞一日之樂一日之澤非爾所知也張而不弛文武弗能也弛而不張文武弗為也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也
漢文帝増祀無祈詔 朕獲執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十四年於今歴日彌長以不敏不明而久撫臨天下朕甚自媿其廣増諸祀壇塲珪幣昔先王遠施不求其報望祀不祈其福右賢左戚先民後已至明之極也今吾聞祠官祝釐皆歸福於朕躬不為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徳而専鄉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徳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
晉哀帝以天文失度欲依尚書洪祀之制於太極前殿親執䖍肅兾以免咎使太常集博士草其制江逌上疏臣尋史漢舊制萟文志劉向五行傳洪祀出於其中
然自前代以來莫有用者其文唯説為祀而不載儀注此葢久遠不行之事非常人所叅挍按漢儀天子所親之祠惟宗廟而已祭天於雲陽祭地於汾隂在於別宮遙拜不詣壇所其餘羣祀之所必在幽靜是以圓丘方澤列於郊野今若於承明之庭正殿之前設羣神之坐行躬親之禮凖之舊典有乖常式臣聞妖眚之發所以鑒悟時主故寅畏上通則宋災退度徳禮増修則殷道以隆此徃代之成驗不易之定理頃者星辰頗有變異陛下祇戒之誠達於天人在予之懼忘寢與食仰䖍𤣥象俯凝庶政嘉祥之應實在今日而猶乾乾夕惕思廣茲道誠實聖懷殷勤之至然洪祀有書無儀不行於世詢訪時學莫識其禮且其文曰洪祀大祀也陽曰神隂曰靈舉國相率而行祀順四時之序無令過差今按文而言皆漫而無適不可得詳若不詳而修其失不小帝不納 逌又上疏曰臣謹更思尋叅之時事今強戎據於關雍桀狄縱於河朔封豕四佚䖍劉神州長旌不捲鉦鼓日戒兵疲人困嵗無休已人事弊於下則七矅錯於上災沴之作固其宜然又頃者以來無乃大異彼月之蝕義見詩人星辰莫同載於五行故洪範不以為沴陛下今以晷度之失同之六沴引其輕變方之重𤯝求已篤於禹湯憂勤踰乎日昃將大祀以禮神祇傳曰外順天地時氣而祭其鬼神然則神必有號祀必有義按洪祀之文惟神靈大畧而無所祭之名稱舉國行祀而無貴賤之阻有赤黍之盛而無牲醴之奠儀法所用闕畧非一若率文而行則舉義皆閡有所施補則不統其原漢侍中盧植時之達學受法不究則不敢厝心誠以五行深遠神道幽昩探頥之求難以常思錯綜之理不可一數臣非至精孰能與此帝猶勑撰定逌又陳古義帝乃止
暴風大雨震電建徳殿端門襄國市西門殺五人雹起西河介山大如雞子平地三尺洿下丈餘行人禽獸死者萬數歴太原樂平武鄉趙郡廣平鉅鹿千餘里樹木摧折禾稼蕩然石勒正服於東堂以問徐光曰歴代以來有斯災幾也光曰周漢魏晉皆有之雖天地之常事然明主未始不為變所以敬天之怒也去年禁寒食介推帝鄉之神也歴代所尊或者以為未宜替也一人吁嗟王道尚為之虧況羣神怨憾而不怒動上帝乎縱不能令天下同爾介山左右晉文之所封也宜任百姓奉之勒下書曰寒食既并州之舊風朕生其俗不能異也前者外議以子推諸侯之臣王者不應為忌故從其議儻或由之而致斯災乎子推雖朕鄉之神非法食者亦不得亂也尚書其促檢舊典定議以聞有司奏以子推歴代攸尊請普復寒食更為殖嘉樹立祠堂給戶奉祀勒黃門郎韋諛駁曰按春秋藏氷失道隂氣發洩為雹自子推已前雹者復何所致此自隂陽乖錯所為耳且子推賢者曷為暴虐如此求之㝠趣必不然矣今雖為氷室懼所藏之氷不在固隂沍寒之地多皆山川之側氣洩為雹也以子推忠賢令綿介之間奉之為允於天下則不通矣勒從之於是遷氷室於重隂凝寒之所并州復寒食如初
唐長孫無忌先代帝王及先聖先師議 謹按禮記祭法雲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人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又曰堯舜禹湯文武皆有勲烈於人及日月星辰人所瞻仰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凖此帝王合與日月同例恆加祭饗議在報功爰及隋代並遵斯典其漢高祖祭法無文但以前代迄今多行秦漢故事始皇無道所以棄之漢祖典章法垂於後自隋已上亦在祀例伏惟大唐稽古垂化網羅前典唯此一議咸秩未申今新禮及令無祭先代帝王之文今請聿遵故實修附禮令依舊三年一祭仍以仲春之月祭唐堯於平陽以契配祭虞舜於河東以咎繇配祭夏禹於安邑以伯益配祭殷湯於偃師以伊尹配祭周文王於酆以太公配祭周武王於鎬以周公召公配祭高祖於長陵以蕭何配又按新禮孔子為先聖顔回為先師又凖貞觀二十一年詔以孔子為先聖更添左丘明等二十二人與顔回俱配尼父於太學並為先師今據永徽令改用周公為先聖遂黜孔子為先師顔回丘明並為從祀謹按禮記雲凡學春官釋奠於其先師鄭𤣥注云官謂詩書禮義之官也先師者若漢禮有高堂生樂有制氏詩有毛公書有伏生可以為師者又禮記雲始立學釋奠於先聖鄭𤣥注云若周公孔子也據禮為定昭然自別聖則非周即孔師則偏善一經漢魏以來取捨各異顔回夫子互作先師周公宣公迭為先聖求其節文遞為得失所以貞觀之末親降綸言依禮記之明文配康成之奧説正夫子為先聖加衆儒為先儒永垂制於後昆革徃代之訛謬而今新令不詳制㫖輙事刋改遂違明詔但成王㓜年周公踐極制禮作樂功比帝王所以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為六君子又説明王孝道乃述周公嚴配此即周公鴻業合同王者祀之仲尼生衰周之末極文喪之𡚁祖述堯舜憲章文武𢎞聖教於六經闡儒風於千代故孟軻稱生靈以來一人而已自漢以來奕葉封侯崇奉其聖迄於今日胡可降茲上哲貶乎先師且又丘明之徒見行其學貶為從祀亦無故事今請改令從詔於義為允其周公仍依別禮配饗武王
顔師古功臣配饗議 竊以肅恭禋祀經邦彛訓追遠念功歴代鴻典故當立文定製適事從宜垂裕後昆永貽憲則聖王馭㝢𤣥化醇深錯綜遺文包括舊萟於穆清廟備孝饗於吉蠲股肱良哉豫銘常之配侑爰發明詔俾命率由秩宗致請博謀僚列淺聞寡見無足觀採但禮經殘闕年載遐深傳習各殊執見靡一爾雅説祀禘為大祭公羊議大事謂祫何休所釋又異鄭𤣥然皆一配之文曾無重祀之證是非衆論雖曰踳駁隆殺二端厥趣可睹謹按祫者合食禘乃禘祭禘小於祫理則非疑商書稱從與其大饗周禮著祭於大蒸是知小祀不及功臣其事又無可惑魏晉以降莫不通行中間雖經差失梁朝又以矯正有齊立號朝宗河朔周氏命歴卜食咸陽修定禮義皆有憑據同遵此典未嘗釐革今欲更改實謂非宜六經莫見斯文三雍不顯其跡悠悠之論足雲也且夫無豐於昵昔賢著誡黷則不敬祀典明文徒見異端假從臆説煩而非當於義無取又尋古之配祭皆在於冬據其時月益明非禘況乎臣之立功各因所奉饗祀之日從主升配禘之為祭自於本室廟未毀者不至太祖之庭君既不來而臣獨當祀列對尊極乃非所事豈非山河之誓務乎殷重霜露之感從於簡畧論情即理孰曰可安今請祫配功臣禘則不豫依經合義進退為允謹議
李谿敬鬼神議 古人言敬鬼神之禮有禱祠祭祀皆所以立不刋之典而教人孝弟非謂能為禍福而求益則何以言祈福歟若然者則必知鬼神之所在矣不然則何以知其益邪且書稱帝堯命重黎絶地天通無有降格以言天神不降於地地人不姦於天各有其所自然不擾也左氏傳稱大禹鑄鼎象物使人知神姦莫能逢魑魅魍魎此亦言捍禦僻邪也今據史記列堯先禹後年代甚明若既使重黎能絶地天通則神人已不降格矣夏禹何所加益而鑄鼎邪若禹非妄作實欲知神姦則是重黎不能絶天地之通矣研斯二説將為妄則列之經史以為實則甚相悖今不知鬼神尚在域中邪為前聖所遏絶而不通也有無之間果未可詳辨以為果有邪則宣尼固當語神而不拒子路問事也以為果無邪則丕山不若之逢不列於史策既千里著論亦無復也自此已徃或謂之有或謂之無竟無定止有無尚未知而君子敬之豈足求益邪然道固若是矣道斯在豈必徼福而後為哉若徼福而後為則是內懷詐偽曲謟之心非不愧於屋漏也今江東委巷之禮祠夏禹蜀人則祠先主與武侯祈祝徼福昩亦甚矣且夏之後桀奔南巢蜀之後主靣縛於成都茍有神禹先主武侯之靈何不救也豈有未能救其骨肉子孫而愛他人乎推而考之則鬼神未必能專為利害也設令能害盈福謙饗於克誠亦惟徳所動吉凶由人而已豈變化所為哉易曰小人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若以鬼神未能福人而無敬是不見利不勸也未能禍人而無懼是不威不懲也可以君子而同於小人乎是故敬而無失匪有他也禁滛祀勵疏怠匪求益也茍有前聖之典籍在則禱祠祈福亦設教論道而已故君子敬順而勿疑
栁宗元朝日説 栁子為御史主祀事將朝日其寮問曰古之名曰朝日而已今而曰祀朝日何也余曰古之記者則朝拜之雲也今而加祀焉者則朝旦之雲也今之所云非也問者曰以夕而偶諸朝或者今之是乎余曰夕之名則朝拜之偶也古者旦見曰朝暮見曰夕故詩曰邦君諸侯莫肯朝夕左氏傳曰百官承事朝而不夕禮記曰日入而夕又曰朝不廢朝夕不廢夕晉侯將殺豎襄叔向夕楚子之留乾谿右尹子革夕齊之亂子我夕趙文子礱其椽張老夕智襄子為室美士茁夕皆暮見也漢儀夕則兩郎向𤨏闈拜謂之夕郎亦出是名也故曰大采朝日小采夕月又曰春朝朝日秋夕夕月若是其類足矣又加祀焉蓋不學者為之也寮曰欲子之書其說吾將施於世可乎余從之
宋鄭褒原祭說 先王之設祭祀所以禮天地而事祖宗報本而反始貴誠而尚徳也尊有異制牲幣有異數上可以兼下下不可以僣上王者繼天為子故郊以饗帝孝以承業廟以祀先諸侯守土地之官宗廟之外得以祭境內之名山大川卿大夫而下臣於人無敢越祭祖禰而已是以神不臨非祭人不祀非鬼季孫旅於泰山孔子非之謂冉有曰汝弗能救與不獨非於季氏而又罪於其臣楚昭王疾卜曰河為祟其大夫請禱之王曰余雖不徳河非獲罪言非其地故也遂不祭孔子美之曰楚子其知大道乎今之世道士之教則曰天地神祗祭之則獲福延年矣浮圖之教則曰天地神祇祭之則獲福延年矣人心懼禍而樂福聞其説誰能拒之川奔而壑赴自庶民而上嵗或一祭或再祭或三四而不止焉祀典之設因民事非為已也有天下然後祭泰山有土地然後祭山川敢有僣擬罪不細矣法寛而不禁斯可懼也棄民而為已如可求之彼秦漢之君殫四海之産勤於神僊其卒有獲乎彼為天子不由先王之禮而從道士之説神猶不享況庻民而上僣於禮而誣於神神其臨哉其傳萌拆於秦枝蔓於晉宋齊梁之間迨今百千
嵗根深蒂固牢不可㧞世之人習熟於聞見為之而不思今聞有正其説必以為狂惑之人嗚呼祭法壞矣曰如之何而止之曰不以法理其無可奈何
廵幸〈六則〉
劉向修文篇 天子曰廵狩諸侯曰述職廵狩者廵其所守也述職者述其所職也春省耕𦔳不給也秋省歛𦔳不足也天子五年一廵狩歲二月東廵狩至於東嶽柴而望祀山川見諸侯問百年者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命市納賈以觀民之所好惡志滛好僻者命典禮考時月定日同律禮樂制度衣服正之山川神祇有不舉者為不敬不敬者君黜以爵宗廟有不順者為不孝不孝者君削其地有功澤於民者然後加地入其境土地辟除敬老尊賢則有慶益其地入其境土地荒穢遺老失賢掊克在位則有讓削其地一不朝者削其爵再不朝者黜其地三不朝者以六師移之歲五月南廵狩至於南嶽如東廵狩之禮歲八月至於西嶽如南廵狩之禮歲十一月北廵狩至於北嶽如西廵狩之禮歸格於祖禰用特隋焬帝西廵河右出臨津關陳兵講武將撃吐谷渾可汗伏允帥衆保覆袁川帝分命內史元夀等圍之伏允遁去遣其名王詐稱伏允保車我真山詔大將軍張定和光祿大夫梁黙等追討皆為所殺獨衛尉卿劉權出伊吾至青海虜獲千餘口追奔至伏俟城而還初帝嘗謂給事郎蔡徴曰自古天子有廵狩之禮而江東諸帝多傅脂粉坐深宮不與百姓相見此何理也及將西廵命裴矩説髙昌王麴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㗖以厚利召使入朝至是至燕支山伯雅吐屯設等及西域二十七國謁於道左帝復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以示中國之盛車服不鮮者郡縣督課之吐屯設獻地數千里帝大悅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等郡讁天下罪人為戍卒以守之命劉權鎮河源郡積石鎮大開屯田捍禦吐谷渾以通西域之路進裴矩銀青光祿大夫是時天下凡有郡一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有竒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萬四千八百一十五里隋氏之盛極於此矣
自西京及西北諸郡皆轉輸塞外嵗鉅億計或
遇㓂鈔死亡不達郡縣皆徴破其家由是百姓
失業西方先困矣初伏允使其子順來朝帝留
不遣至是伏允敗走帝立順為可汗遣之不果
入而還
唐太廟四室壞明皇將幸東都以問宋璟蘇頲
對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終遽爾行幸恐未契天
心災異為戒願且停車駕又問姚崇對曰太廟屋材皆苻堅時物嵗乆杇腐而壞適與行期相㑹何足異也明皇大喜從之禇無量上言隋文帝富有天下遷都之日豈取苻氏舊材以立太廟乎此特䛕臣之言耳願陛下克謹天戒納忠諫逺謟䛕明皇弗聴
穆宗將幸華清宮宰相帥兩省供奉官詣延英門三上表切諫且言如此臣軰當扈從求靣對皆不聴諫官伏門下至暮乃退未明穆宗自複道出城幸華清宮獨公主駙馬中尉神策六軍使帥禁兵千餘人扈從晡時還宮
敬宗游幸無常昵比羣小浙西觀察使李徳𥙿獻丹扆六箴六曰防㣲以諷輕出遊幸畧曰亂臣猖獗非可遽數𤣥服莫辨觸瑟始仆栢谷㣲行豺豕塞路睹貎獻餐斯可戒懼敬宗優詔答之
敬宗欲幸驪山溫湯僕射李絳諫議大夫張仲方等屢諫不聴拾遺張權輿伏紫宸殿下叩頭諫極言驪山之凶敬宗曰我宜一徃以驗彼言幸溫湯即日還宮謂左右曰彼叩頭者之言安足信哉又欲幸東都宰相及朝臣諫者甚衆皆不聴決意必行已令度支員外郎盧貞按視修東都宮闕及道中行宮裴度從容言曰國家本設兩都以備廵幸自多難以來茲事遂廢今宮闕營壘百司廨舎率已荒弛陛下儻欲行幸宜命有司嵗月間徐加完葺然後可徃敬宗曰從來言事者皆云不當徃如卿所言不徃亦可
籍田〈二則〉
周宣王即位不籍千畆虢文公諫曰不可夫民之大事在農上帝命之粢盛於是乎出民之蕃庻於是乎生事之共給於是乎在和協輯睦於是乎興財用蕃殖於是乎始敦龎純固於是乎成是故稷為大官古者大史順時𤫽土陽癉憤盈土氣震發農祥晨正日月底於天廟土乃脈發先時九日大史告稷曰自今至於初吉陽氣俱烝土膏其動弗震弗渝脈其滿𤯝榖乃不殖稷以告王曰史帥陽官以命我司事曰距今九日土其俱動王其祗祓監農不易王乃使司徒咸戒公卿百吏庶民司空除壇於籍命農大夫咸戒農用先時五日瞽告有協風至王即齊宮百官御事各即其齊三日王乃淳濯饗醴及期鬰人薦鬯犧人薦醴王祼鬯饗醴乃行百吏庶民畢從及籍后稷監之膳夫農正陳籍禮大史贊王王敬從之王耕一墢班三之庶人終於千畆其后稷省功大史監之司徒省民大師監之畢宰夫陳饗膳宰監之膳夫贊王王歆大牢班嘗之庶人終食是日也瞽師音官以省風土廩於籍東南鍾而藏之而時布之於農稷則徧戒百姓紀農協功曰隂陽分布震雷出滯土不備墾辟在司㓂乃命其旅曰狥農師一之農正再之后稷三之司空四之司徒五之大保六之大師七之大史八之宗伯九之王則大狥耨穫亦如之民用莫不震動恪恭於農修其疆畔日服其鎛不解於時財用不乏民用和同是時也王事唯農是務無有求利於其官以干農功三時務農而一時講武故征則有威守則有財若是乃能媚於神而和於民矣則享祀時至而布施優裕也今天子欲修先王之緒而棄其大功匱神之祀而困民之財將何以求福用民王弗聴三十九年戰於千畆王師敗績於姜氏之戎
漢黃瓊行籍田禮疏 自古聖帝哲王莫不敬恭明祀増致福祥故必躬郊廟之禮親籍田之勤以先群萌率勸農功昔周宣不籍千畆虢文公以為大譏卒有姜戎之難終損中興之名竊見陛下遵稽古之鴻業體䖍肅以應天順時奉元懷柔百神朝夕觸塵埃於道路晝暮聆庶政以恤人雖詩詠成湯之不怠遑書美文王之不暇食誠不能加今廟祀適闋而祈榖潔齋之事近在明日臣恐左右之心不欲屢動聖躬以為親耕之禮可得而廢臣聞先王制典籍田有日司徒咸戒司空除壇先時五日有協風之應王即齋宮饗醴載耒誠重之也自癸巳年以來仍然西北風甘澤不集寒涼尚結而迎春於東郊既不躬親先農之禮所宜自勉以逆和氣以致時風易經有云君子自強不息斯其道也
明堂月令〈十四則〉
漢魏相明堂月令疏 臣相幸得備員奉職不修不能宣廣教化隂陽未和災害未息咎在臣等臣聞易曰天地以順動故日月不過四時不忒聖王以順動故刑罰清而民服天地變化必繇隂陽隂陽之分以日為紀日冬夏至則八風之序立萬物之性成各有常職不得相干東方之卦不可以治西方南方之卦不可以治北方春興兊治則饑秋興震治則華冬興離治則泄夏興坎治則雹明王謹於尊天慎於養人故立羲和之官以乗四時節授民事君動靜以道奉順隂陽則日月光明風雨時節寒暑調和三者得敘則災害不生五穀熟絲麻遂草木茂鳥獸蕃民不夭疾衣食有餘若是則君尊民説上下亡怨政教不違禮讓可興夫風雨不時則傷農桑農桑傷則民饑寒饑寒在身則亡亷恥冦賊姦宄所繇生也臣愚以為隂陽者王事之本羣生之命自古聖賢未有不繇者也天子之義必純取法天地而觀於先聖高皇帝所述書天子所服第入曰大謁者臣章受詔長樂宮曰令羣臣議天子所服以安治天下相國臣何御史大夫臣昌謹與將軍臣陵太子太傅臣通等議春夏秋冬天子所服當法天地之數中得人和故自天子王侯有土之君下及兆民能法天地順四時以治國家身亡禍殃年夀永究是奉宗廟安天下之大禮也臣請法之中謁者趙堯舉春李舜舉夏兒湯舉秋貢禹舉冬四人各職一時大謁者襄章奏制曰可孝文皇帝時以二月施恩惠於天下賜孝弟力田及罷軍卒祠死事者頗非時節御史大夫鼂錯時為太子家令奏言其狀臣相伏念陛下恩澤甚厚然而災氣未息竊恐詔令有未合當時者也願陛下選明經通知隂陽者四人各主一時時至明言所職以和隂陽天下幸甚
陳寵上章帝疏 夫冬至之節陽氣始萌故十一月有蘭射干芸荔之應時令曰諸生蕩安形體天以為正周以為春十二月陽氣上通雉雊雞乳地以為正殷以為春十三月陽氣已至天地已交萬物皆出蟄蟲始振人以為正夏以為春三微成著以通三統也周以天元殷以地元夏以人元若以此時行刑則殷周歲首皆當流血不合人心不稽天意月令曰孟冬之月趣獄刑無留罪明大刑畢在立冬也又仲冬之月身欲寧事欲靜若以降威怒不可謂寧若以行大刑不可謂靜議者咸曰旱之所由咎在改律臣以為殷周斷獄不以三微而化致康平無有災害自元和以前皆用三冬而水旱之異徃徃為患由此言之災害自為他應不以改律秦為虐政四時行刑聖漢初興改從簡易蕭何草律季秋論囚俱避立春之月而不計天地之正二王之春實頗有違陛下探幽析微允執其中革百載之失建永年之功上有迎承之敬下有奉微之惠稽春秋之文當月令之意聖功美業不宜中疑
蔡邕明堂月令論 明堂者天子太廟所以宗嗣其祖以配上帝者也夏后氏曰世室殷人曰重屋周人曰明堂東曰靑陽南曰明堂西曰總章北曰𤣥堂中央曰太室易曰離也者明也南方之卦也聖人南靣而聴天下鄉明而治人君之位莫正於此焉故雖有五名而主以明堂其正中皆曰太廟謹承天順時之令昭令徳宗廟之禮明前功百辟之勞起養老敬長之意顯教㓜誨穉之學朝諸侯選造士於其中以明制度生者乘其能而死者論其功而祭故為大教之宮而四學者具焉官司備焉譬如北辰居其所而衆星拱之萬象翼之政教之所由生專變化之所由來明一統也故言明堂之大義深也取其宗祀之清貎則曰清廟取其政室之貎則曰太廟取其尊崇矣則曰太室取其堂則曰明堂取其四門之學則曰太學取其四靣周水圓如壁則曰辟雍異名而同事其實一也春秋因魯取宋之姦賂則顯之太廟以明聖主建清廟明堂之義經曰取郜大鼎於宋戊申納於太廟傳曰非禮也人君者將昭徳塞違故昭令徳以示子孫是清廟茅屋昭其儉也夫徳儉而有度升降而有數文物以紀之聲明以發之以照臨百官百官於是乎戒懼而不敢易紀律所以明大教也以周清廟論曰魯太廟皆明堂也魯禘祀周公於太廟明堂猶周宗祀文王於清廟明堂也禮記檀弓曰王齋禘於清廟明堂也孝經曰宗祀文王於明堂禮記明堂位曰太廟天子曰明堂又曰成王㓜弱周公踐天子位以治天下朝諸侯於明堂制禮作樂頒度量而天下大服成王以周公為有勳勞於天下命魯公世世禘祀周公於太廟以天子之禮升歌清廟下管象舞所以廣魯於天下也取周清廟之歌歌於魯太廟明魯之太廟猶周之清廟也皆所以昭文王周公之徳以示子孫也易傳太初篇曰天子旦入東學晝入南學暮入西學太學在中央天子所自學也禮記傳保篇曰帝入東學上親而貴仁入西學上賢而貴徳入南學上齒而貴信入北學上貴而尊爵入太學承師而問道與易傳同魏文侯孝經傳曰太學者中學明堂之位也禮記古大明堂之禮曰膳夫是相禮日中出南闈見九侯反問子相日側居西闈視五國之事日入出北闈視帝節猷爾視曰宮中之門謂之闈王居明堂之禮又別隂陽門東南稱門西北稱闈故周官有門闈之學師氏教以三徳守王門保氏教以六萟守王闈然則師氏居東門南門保氏居西門北門也督掌教國子與易傳保傅王居明堂之禮叅詳發明為學四焉文王世子篇曰凡大合樂則遂養老天子至乃命有司行事與秩節祭先聖先師焉始之養也適東序釋奠於先老遂設三老五更之席位言教學始之於養由東方歲始也又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旄皆習於東序凡祭養老乞言語之禮皆小樂正詔之於東序又曰大司成論説在東序然則學皆在東序之堂也學者聚焉故稱詔太學仲夏之月令祀百辟卿士之有徳於民者禮記太學志曰禮士大夫學於聖人善人祭於明堂其無位祭於太學禮記昭穆篇曰祀先賢於西學所以教諸侯之徳也即所以顯行國禮之處也太學明堂之東序也皆以明堂辟雍之內月令記曰明堂者所以明天地統萬物明堂上通於天象曰辰故下十二宮象星辰也水環四周言王者動作法天地徳廣及四海方此水也禮記盛徳篇曰明堂九室以茅蓋屋上圓下方此水名曰辟雍王制曰天子出征執有罪反釋奠於學以訊馘告樂記曰武王伐殷薦俘馘於京太室詩魯頌雲矯矯虎臣在泮獻馘京鎬京也太室辟雍之中明堂太室與諸侯泮宮俱獻馘也即王制所謂以訊馘告者也禮記曰祀乎明堂所以教諸侯之孝也孝經曰孝弟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詩云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言行孝者則曰明堂行悌者則曰太學故孝經合以為一義而引鎬京之詩以明之凡此皆明堂太室辟雍太學事通文合之義也其制度之數各有所依堂方百四十四尺坤之策也屋圜屋徑二百一十六尺乾之策也太廟明堂方三十六丈通天屋徑九尺隂陽九六之變且圜蓋方載六九之道也八闥以象八卦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室以應辰三十六戶七十二牖以四尺八牖乘九室之數也戶皆外設而不閉示天下不藏也通天屋高八十一尺黃鍾九九之實也二十八柱列於四方亦七宿之象也堂高三丈以應三統四鄉五色者象其行升廣二十四氣也四周以水象四海王者之大禮也月令篇名曰因天時制人事天子發號施令命神受職每月異禮故謂之月令所以順隂陽奉四時効氣物以王政也成法備各從時月藏之明堂所以示承祖考神明而明不敢泄瀆之義故以明堂冠以名月令其篇自天地定位有其象聖帝明君也世有詔襲葢以成大業非一代之事也易正月之卦曰其經曰王用饗於帝吉孟春令曰乃擇元日祈穀於上帝顓頊歴衛曰天元正月己巳朔日立春日月俱起於太廟營室五度月令孟春之月日在營室建堯典曰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歴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令曰乃命太史守典司天星辰之行易曰不利為冦利用禦冦令曰兵戎不起不可從我始書曰歲二月同律度量衡中春令日夜分則同度量鈞衡石凡此皆於大厯唐政其類不可稱戴禮夏小正傳曰隂陽生物之後王事之次則夏之月令也殷人無文及周而備文義所説傳衍深逺宜周公之所著也官號職司與周官合周書七十二篇而月令第五十三古者諸侯朝正天子受月令以歸而藏諸廟中天子藏之於明堂也每月告朔朝廟出而行之周室既衰諸侯怠於禮魯文公廢告朔而朝仲尼書譏之經曰閏月不告朔猶朝於廟刺舍大禮而狥小儀自是告朔遂闕而徒用其羊子貢非廢其令而請去之仲尼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庶明王復興之君人者昭而明之稽而用之耳無逆聴令無逆政所以臻乎大順隂陽和平穀豐太平給符瑞至由此而已秦相呂不韋著書取月令為記號淮南王安亦以取為第四篇政名曰持則故偏見之徒或雲月令呂不韋作或曰淮南皆非也唐魏徵明堂議 稽諸詁訓叅以舊圖其上圓下方複廟重屋百慮一致異軫同歸洎當塗膺籙未遑斯禮典午聿興無所取則裴頠以諸儒持論異端蠭起是非舛互靡所適從遂乃以人廢言止為一殿宋齊即仍其舊梁陳遵而不改雖嚴配有所祭享不匱求之典則道實未𢎞夫孝因心生禮縁情立心不可極故備物以表其誠情無以盡故飾宮以廣其敬宣尼美嘆意在茲乎臣等親奉徳音令叅大議思竭塵露微増山海凡聖人有作義重隨時萬物斯睹事資通變若據蔡邕之説則至理失於文繁若依裴頠所為則大體傷於質畧求之情理未允厥中今之所議非無用舍請為五室重屋上圓下方既體有則象又事多故實下室備布政之居上堂為祭天之所人神不雜禮亦宜之其高下廣袤之䂓几筵尺丈之制則並隨時立法因事制宜自我而作何必師古廓千載之疑議為百王之懿範不使泰山之下惟聞黃帝之法汶水之上獨稱漢武之圖則通乎神明庶幾可俟子來經始成之不日
顔師古議 明堂之制爰自古昔求之簡牘全文莫睹肇起黃帝降及唐虞彌歴夏殷迄於周代各立名號別創䂓摹衆説舛駮互執所見巨儒碩學莫有詳通斐然成章不知裁斷䆒其指要實布政之宮也徒以戰國縱衡典籍廢棄暴秦酷烈經禮湮亡今之所存傳記雜説用為凖的理實蕪昩然周書之敘明堂紀其四靣則有應門雉門據此一堂固是王者之常居耳其青陽總章𤣥堂太廟及左個右個與四時之次相用則路寢之義足為明證文王居明堂之篇載𢃄以弓韣禮於禖下九門磔攘以禦疾疫置梁除道以利農夫令國有酒以合三族凡一事等皆合月令之文觀其所為皆在路寢者也戴禮昔周公朝諸侯於明堂之位天子負斧扆南嚮而立明堂也者明諸侯之尊也周官又雲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東西九筵堂一筵據其制度即大寢也亦曰黃帝曰合宮有虞氏曰總章殷曰陽館周曰明堂斯皆路寢之徵知非別處大戴所説初有近郊之言復稱文王之廟進退無據自為矛盾原夫負扆受朝常居出入既在臯庫之內亦何雲於郊野哉孝經傳雲在國之陽又無里數漢武有懷創造詢於縉紳言論紛然終無定據乃立於汶水之上而宗祀焉明其不拘遠近亦無方靣孝成之代表行城南雖有其文厥功靡立平帝元始四年大議營創孔牢等乃以為明堂辟雍太學一實三名金裒等又稱經傳無文不能分別同異中興之後蔡邕作論復雲明堂太廟一物二名鄭𤣥則在國之陽三里之外七里之內景已之地頴客釋例亦云明堂太廟凡有七名其體一也茍立同異競為巧説並出自胷懷曽無師祖審夫功成作樂治定製禮草創從宜質文遞變旌旗冠冕今古不同律度權衡前後不一隨時之義斷可知矣假如周公舊章猶當擇其可否宣尼彛則尚或補其闕漏況鄭氏臆説淳于謏聞匪異守株何殊膠柱昔漢謹封禪博召諸生則乖戾多端事乃依違累載惟倪寛先覺獻奏昌言獨斷之於天子於是詔制始下決策施行詔列辟之鴻明成天下之壯觀今既時和歲稔俗阜萌安兆庶子來鈎繩庀具揆景置臬良其㑹也愚謂不出墉雉邇接宮闥實允事宜諒無所惑但當上遵天㫖祇奉徳音作皇代之明堂永貽範於來葉區區碎議皆畧而不論
陳貞節議 臣等竊聞明堂之建其所從來遠矣天垂象聖人則之蒿柱茅詹之䂓上圓下方之制考之大數不踰三七之間定之方中必居景已之地者豈非得房心布政之所當太微上帝之宮乎故仰協俯從正名定位人神不雜各司其序則嘉應響至保合太和焉漢氏承秦經籍道息旁求堙墜詳據難明孝武初議立明堂於長安城南遭竇太后不好儒術事乃中廢孝成之代又欲立於城南議其制度莫之能決至孝平元始四年始創造於南郊以申嚴配光武中興元年立於國城之南自魏晉迄於梁朝雖䂓制或殊而所居之地恆取景已者斯葢百王不易之道也高祖天皇大帝纂承平之運崇樸素之風四夷來賔九有咸乂永徽三年詔禮官學士議明堂制度羣儒紛競各執異端久之不決因而遂止何也非謂財不足力不堪也將以周孔既遙禮經且紊事不師古或爽天心難用作程神不孚祐者也則天太后總禁闈之政籍軒臺之威屬皇室中圯之期躡和熹從權之制以為乾元大殿承慶小寢當正陽亭午之地實先聖聴斷之宮表順端闈儲精營室爰從朝饗未始臨御乃起工徒挽令推覆既毀之後雷聲隱然衆庶聞之或以為神靈感動之象也於是増土木之麗因府庫之饒南街北闕建天樞大儀之制乾元遺趾興重閣層樓之業煙熖蔽日梁柱排雲人斯告勞天實貽誡煨燼甫邇遽加修復況乎地殊景己未答靈心跡匪膺期乃申嚴配事昩彛典神不昭格此其不可者一也又明堂之制木不鏤土不文今體式乖宜違經紊禮雕鑴所及窮侈極麗此其不可者二也高明爽塏事資䖍敬宻邇宮掖何以祈天人神雜擾不可放物此其不可者三也況兩京上都萬方取則而天子闕當陽之位聴政居便殿之中職司其憂豈容沈黙當須審巧歴之計擇繁省之宜不便者量事改修可因者隨宜適用削彼明堂之號克復乾元之名則當寧無偏人識其舊矣孔𤣥義郊丘明堂等嚴配議 謹按孝經雲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既言莫大於配天明配尊大之天昊天是也物莫大於天推父比天與之相配行孝之大莫大於此以明尊之極也又易曰先王以作樂崇徳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鄭𤣥註上帝天帝也故知昊天之祭合祖考並配請奉太宗文武聖皇帝高宗天皇大帝配昊天上帝於圜丘義符孝經周易之文也神堯皇帝肇基王業應天順人配感帝於南郊義符大傳之文也又按祭法雲祖文王而宗武王祖始也宗尊也所以名祭為尊始者明一祭之中有此二義又孝經雲宗祀文王於明堂文王言祖而雲宗者亦是通武王之義故知明堂之祭祀以祖考請奉太宗文武聖皇帝髙宗天皇大帝配祭於明堂義符周易及祭法之文也
沈伯儀議 謹按禮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㝠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𤣥注云禘郊祖宗謂祭祀以配食也禘謂祭昊天於圜丘祭上帝於南郊曰郊祭五帝五神於明堂曰祖宗伏尋嚴配之文於此最為詳備虞夏則退顓頊而郊嚳殷人則舍契而取㝠去取既差前後乖次則禮之序莫尚於周禘嚳郊稷不聞於二主明堂宗祀始兼以兩配成王以文王武王父子殊別文王為父上主五帝武王對父下配五神孝經曰嚴父莫大於配天則周公其人也昔者周公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言嚴父武王以配天則武王雖在明堂理未齊於配祭既稱宗祀義獨主於尊嚴雖同兩祭終為一主故孝經緯曰后稷為天地主文王為五帝宗也必若一神兩祭便則五祭十祠薦獻蘋蘩禮虧於數此則神無二主之道禮宗一配之義竊尋貞觀永徽共遵專配顯配之後始創兼尊必以順古而行實謂從周為美高祖神堯皇帝請配圜丘方丘太宗文武聖皇帝請配南郊北郊高宗天皇大帝徳邁九皇功開萬寓制禮作樂告禪升中率土共休普天同類竊惟莫大之孝理當總配五天
元萬頃議 伏惟高祖神堯皇帝鑿乾構象闢宇開基太宗文武聖皇帝紹統披元循機闡極高宗天皇上帝𢎞祖宗之大業廓文武之宏䂓三聖重光千年復旦神功睿徳罄圖牒而難稱盛烈鴻猷超千秋而莫擬豈徒錙銖堯舜糠粃殷周而已哉謹按見行禮昊天上帝等祠五所咸奉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兼配今議者引祭法周易孝經之文雖近稽古之辭殊失因心之㫖但子之事父臣之事君孝以承志忠以順美竊惟兼配之禮特稟先聖之懷爰取訓於通䂓遂申情於大孝詩云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易曰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敬尋厥㫖本合斯義今若遠摭遺文近乖成典拘常不變守滯莫遷便是臣黜於君遽易郊丘之位下非於上靡遵弓劍之心豈所以申太后哀感之誠狥皇帝孝思之德慎終追遠良謂非宜嚴父配天寜當若是伏據見行禮高祖神堯皇帝太宗文武聖皇帝今既先配五祠理當依舊無改高宗天皇大帝齊尊耀魄等䆳含樞闡三葉之宏謨開萬代之鴻業重䂓疊矩在功烈而無差享地郊天豈祠配之有別請奉高宗天皇大帝歴配五祠以申典禮
明堂大饗議 謹按明堂大饗惟祀五方帝故月令季秋令雲是月也大饗帝則典禮所云大饗不問卜鄭𤣥注云謂偏祭五帝於明堂莫適卜是也又按祭法雲祖文王而宗武王鄭𤣥注云祭五帝五神於明堂曰祖宗故孝經曰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據此諸文明堂正禮唯祀五帝配以祖宗及五帝五官神等自外餘神並不合預伏惟陛下追遠情深崇禮志切故於明堂饗祀加昊天上帝皇地祗重之以先帝先後配饗此乃補前王之闕典𢎞嚴配之䖍誠徃以神都郊壇未建乃於明堂之下廣祭衆神葢義出權時非不刋之禮也謹按禮經其內官中官等五嶽四瀆諸神並合從祀於二至明堂總奠事乃不經然則宗祀配天之親雜與小神同薦於嚴配之道理有不安望請每歲元旦惟祀天地大神配以帝后其五嶽以下請依禮於冬夏二至從祀方丘圜丘庶不煩黷
閭仁諝明堂告朔議 臣等謹按經史正文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唯禮記玉藻雲天子聴朔於南門之外周禮天官太宰正月之吉布政於邦國都鄙於寳注云周正建子之月吉朔日也此即玉藻之聴朔矣今嵗首元旦於通天宮受朝讀時令布政事京官九品以上諸州朝集使等咸列於庭北則聴朔之事畢而合於周禮玉藻之文矣而鄭𤣥注云玉藻聴朔以頒制月令有五帝五官之事遂雲凡聴朔必特牲告其時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此鄭注之誤也故漢魏至今莫之適用按月令雲其帝太昊其神勾芒者謂之宣布時令告示下人其令祠雲其帝其神耳所以為敬授之文欲使人奉其時而務其業每月有令故謂之月令非謂天子每月朔日以配祖帝而祭告之其每月告朔者諸侯之禮也故春秋左氏傳曰公既視朔遂登觀臺又鄭注論語曰禮人君每月告朔於廟有祭謂之朝饗魯自文公始不視朔是諸侯之禮明矣今王者行之非所聞也按鄭所謂告其帝者即太昊等五人帝其神者即重黎等五行官雖並功施於人列在祀典庶天子每月拜祭告朔之文臣等謹檢禮論及三禮義宗江都集禮貞觀禮顯慶禮及祠令並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若以為代無明堂故無其告朔之禮則江都集禮貞觀禮顯慶禮及祠令著祀五方上帝於明堂即孝經宗祀文王於明堂也此則無明堂而著其饗祭何為告朔獨闕其文若以為有明堂即令告朔則周秦有明堂而經典正文並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臣等詳求今古博考載籍既無其禮不可習非望請停每歲一月告朔之祭其文以正國經竊以天子之尊而用諸侯之禮非所謂頒告朔令諸侯使奉而行之之義也
王方慶議 謹按明堂天子布政之宮也葢所以明天氣統萬物動法於兩儀徳被於四海者也夏曰世室殷曰重屋姬曰明堂此三代之名也明堂天子太廟所以宗祀其祖以配上帝東曰青陽南曰明堂西曰總章北曰𤣥堂中曰太室雖有五名而以明堂太廟為主漢代達學通儒咸以明堂太廟為一漢左中郎將蔡邕立議亦以為然取其宗祀則謂之清廟取其正室則謂之大室取其向陽則謂之明堂取其建學則謂之太學取其圜水則謂之辟雍異名而同事古之制也天子以孟春正月上辛日於郊總校受十二月之政還藏於祖廟月取一政班於明堂諸侯以孟春之月朝於天子受十二月之政藏於祖廟月取一政而行之葢所以和隂陽順天道也如此則禍亂不作災害不生矣故仲尼美而稱之曰明王之以孝理天下也人君以其禮告廟則謂之告朔聴視此月之政則謂之視朔亦曰聴朔雖有三名其實一也今禮官議稱按經史正文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者臣議按春秋文公十年閏十月不告朔榖梁傳雲閏附月之餘日天子不以告朔左氏傳曰閏月不告朔非禮也閏以正時時以作事事以厚生生人之道於是乎在矣不告閏朔棄時政也臣據此文則天子閏月亦告朔矣寧有他月而廢其禮者乎博考經籍其文甚著何以明之周禮太史職雲頒告朔於邦國閏月告王居門終月又禮記玉藻雲閏月則闔門左扉立於其中並是天子閏月而行告朔之事也禮官又稱玉藻天子聴朔於南門之外周禮天官太宰正月之吉布政於邦國都鄙於寳注云周正建子之月吉日也此即玉藻之聴朔矣今每歲首元旦通天宮受朝讀時令布政事京官九品以上諸州朝集使等咸列於庭此聴朔之禮畢而合於周禮玉藻之文矣禮論及三禮義宗江都集禮貞觀禮顯慶禮及祠令並無王者告朔之事者臣謹按玉藻雲𤣥冕而朝日於東門之外聴朔於南門之外鄭𤣥注云朝日春分之時也東門皆謂國門也明堂皆在國之陽每月就其時之堂而聴朔焉卒事反宿於路寢凡聴朔必以特牲告其時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臣謂今歲元旦通天宮受朝及時令及布政自是古禮孟春上辛總校受十二月之政藏於祖廟之禮耳而月取一政頒於明堂其義昭然猶未行也即如禮官所言遂闕其事臣又按禮記月令天子每月居青陽明堂總章𤣥堂即是每月告朔之事先儒言舊説天子行事一年十八度入明堂大饗一問卜一入也每月告朔十二入也四時迎氣四入也巡狩之年一入也今禮官立議惟歲首一入耳與先儒既異在臣不敢用鄭𤣥雲凡聴朔告其帝臣愚以為告其朔之時明五方上帝之一帝也春則靈威仰夏則赤熛怒秋則白招矩冬則葉光紀季月則含樞紐也並以始祖而配之焉人帝及神列在祀典亦於其月而饗祭之魯自文公始不視朔子貢見其禮廢欲去其羊孔子以羊存猶可議其禮羊亡其禮遂廢故云爾愛其羊我愛其禮也漢承秦滅學庶事草創明堂辟雍其制遂闕武帝封禪始建明堂於太山既不立於京師所以無告朔之事至平帝元始中王莽輔政庶幾復古乃建明堂辟雍為禘祫祭於明堂諸侯王列侯宗子子弟九百餘人助祭畢皆益戶賜爵及金帛増秩補吏各有差漢未喪亂尚得其禮爰至後漢祀典仍存明帝郊祀五帝於明堂以光武配祭牲各一犢奏樂如南郊董卓西移記載煙滅告朔之禮於此而墜暨於晉末戎馬生郊禮樂衣冠掃地總盡告朔之禮於此而墜暨於元帝過江是稱狼狽禮樂制度南遷葢寡彛典殘闕無復舊章軍國所資臨事議定既闕明堂寧論告朔宋朝何承天纂集其文以為禮樂雖加編次事則闕如梁代崔靈恩撰三禮義宗但捃摭前儒因循故事而已隋大業中帝命學士撰江都集禮只抄撮禮論更無異文貞觀顯慶禮及祠令不言告朔者葢為歴代不傳所以其文遂闕各有由緒不足依據今禮官引為明證在臣誠寔有疑陛下肇建明堂聿遵古典告朔之禮猶闕舊章欽若稽古應須補葺若每月聴政於一堂事亦煩數孟月視朔恐不可廢
張齊賢議 禮官狀雲經史正文無天子每月告朔之事者謹按榖梁傳曰閏月天子不以告朔是知他月天子告朔矣又按左氏傳以魯侯不告朔為棄時政也則諸侯雖閏月亦告朔矣又按周禮太史職頒告朔於邦國之中禮記玉藻天子聴朔於南門之外皆有閏月居門之事是天子亦以閏月告朔矣非是天子不告而諸侯亦告也榖梁子去聖尚近雖閏月告朔之義與左氏不同然皆以天子諸侯每月當行告朔之事兩禮之設其文甚著不可謂經史無正文也又禮官狀以周禮天官太宰職曰正月之吉始和布治於邦國都鄙乃懸象法於象魏使萬人觀之浹日而斂之即是謂禮記玉藻之聴朔因此遂謂王者唯以歲首元旦一告朔此説非也何者太宰所云布治於邦國都鄙者布其所掌太宰之典也故地官司徒職則布教典春官宗伯職則布禮典夏官司馬職則布政典秋官司冦職則布刑典唯冬官司空職亡以五官之職言之則其職亦當布事典也此乃六官各以正月之吉宣布其職之典非告朔也於寳之注以經所云正月之吉者即是正月之朔日也故解雲吉是朔日也今雲告朔日者即傳寫之誤不可據以為説也又禮官狀雲每月告朔者諸侯之禮故云左氏傳雲既視朔遂登觀臺今王者行之非所聞也又雲以天子之尊而用諸侯之禮非所謂頒告朔令諸侯使奉而行之謂此大謬也何者左氏所言視朔者猶玉藻之聴朔也今禮官據左氏有魯侯行視朔之禮即謂諸侯每月當告朔玉藻亦有天子行聴朔之禮又有閏月王居門之事即天子唯歲首一告朔何其一取而一舍也又孝經雲昔者明王事父孝故事天明又雲明王以孝理天下豈有王者設教使諸侯尊祖告朔而天子不告也非所謂以明事神訓人事君之義又禮官狀雲鄭所謂告其時帝者即大皥等五人帝此又非也何者鄭注唯言告其時帝及其神配以文王武王不指言天帝人帝但天帝人帝並配五方時帝之言包天人矣但以文王武王作配則是並告天帝人帝諸侯受朔於天子故但於祖廟告而受行之天子受朔於上天理宜於明堂告其時之天帝人帝而配以祖考也故玉藻疏載賀瑒義亦以時帝為靈威仰等五天帝且聖人為能饗帝孝子為能饗親今若但告人帝則聖人之道未備非所謂能饗也又禮官狀雲若天子每月朔旦告祭然後頒行之則諸侯安得受而藏之告而行之是明太宰以歲首宣布一歲之令太史從而頒之今既頒矣政既行矣而王猶日月告朔復欲何所宣布者春官太子職雲頒告於邦國是總頒一歲之朔於天下諸侯故諸侯得受而藏之告而行之而王猶日月告朔頒之於官府都鄙也此謂畿內彼謂畿外事不相關也又禮官狀雲漢魏至今莫之用者秦人滅學經典不存漢高馬上得之未能備禮自魏以下喪亂𢎞多豈可以漢魏廢禮欲使朝廷法之也又禮官狀雲禮論等及祠令並無天子每月告朔之禮崔靈恩三禮義宗廟祭服義亦載天子視朔之服不可言無也又貞觀顯慶禮及祠令非徒無天子每月告朔之文亦無天子嵗首告朔之事今禮官何以言天子嵗首一告朔乎借矛擊楯昭然易了每月告朔在禮不疑尊祖配天於義為得若乃創制垂統損益舊章或欲每月聴政或欲孟月視朔此則斷在宸極事關執政固非羣議所得叅詳
宋范祖禹明堂議 伏見明堂大禮已在散齋恭惟仁宗皇帝若稽古典斷以聖意自皇祐二年始制明堂之禮先詔有司乘輿服御務從簡儉無枉勞費御撰樂曲舞名服靴袍御崇政殿閲試雅樂如行禮之次又於禁中靴袍親書明堂及明堂之門二牓將近祀日霖雨不止仁宗禁中齋禱極於恭䖍應禱開霽天日清潤風和氣協祀前之夕即罷警嚴仁宗每詣神座行禮畢鞠躬卻行須盡褥位方改步移嚮以示肅恭之至又令侍臣徧諭獻官及進幣徹爼豆悉安徐謹嚴無怠遽失恭質明禮畢比之他時行禮加數刻之緩御樓宣赦畢降詔中書門下止絶請託應內降恩澤及原減罪犯者不得施行仁宗欽崇禋祀布昭明徳傳之萬世大畧如此英宗神宗聖孝遵承皆極嚴敬今陛下嗣位五載再舉宗祀上帝顧饗神考配侑國之大事莫重於此惟陛下囚盡誠敬法則祖宗則神天降祉群生蒙福夫齋者所以致其精明之徳孔子之所慎者齋齋必有專一精潔之誠乃可以交於神禮之言齋曰心不茍慮必依於道手足不茍動必依於禮古之君子其齋如此齋三日必見其所祭者誠之至也夫惟致齋肅恭然後動容周旋無不中禮曰皇天無親克敬惟親鬼神無常享享於克誠夫皇天惟親至敬鬼神惟享至誠天人之交相去不遠惟誠與敬可以感通陛下躬行於上則百官有司莫敢不祇肅於下經曰聖人之徳無以加於孝惟陛下恭䖍祀事以教天下之孝使群臣萬國瞻望盛徳休光臣不勝拳拳之愚
經濟類編卷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二
明 馮琦馮瑗 撰
禮儀類四
㑹〈十則〉
葵丘之㑹獻公將如會遇宰周公曰君可無㑹也夫齊侯好示務施與力而不務德故輕致諸侯而重遣之使至者勸而畔者慕懷之以典言薄其要結而厚德之以示之信三屬諸侯存亡國三以示之施是以北伐山戎南伐楚西為此㑹也譬之如室既鎮其甍矣又何加焉吾聞之惠難徧也施難報也不徧不報卒於怨讐夫齊侯將施惠如出責是之不果奉而暇晉是皇雖後之㑹將在東矣君無懼焉其有勤也公乃還宰孔謂其御曰晉侯將死矣景霍以為城而汾河涑澮以為淵戎翟之民實環之汪是土也茍違其違誰能懼之今晉侯不量齊德之豐否不度諸侯之勢釋其閉脩而輕於行道失其心矣君子失心鮮不夭昏是嵗也獻公卒八年為淮之㑹桓公在殯宋人伐之
甲戌同盟於平丘齊服也令諸侯日中造於除癸酉退朝子產命外僕速張於除子大叔止之使待明日及夕子產聞其未張也使速往乃無所張矣及盟子產爭承曰昔天子班貢輕重以列列尊貢重周之制也卑而貢重者甸服也鄭伯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貢懼弗給也敢以為請諸侯靖兵好以為事行理之命無月不至貢之無藝小國有闕所以得罪也諸侯脩盟存小國也貢獻無極亡可待也存亡之制將在今矣自日中以爭至於昏晉人許之既盟子大叔咎之曰諸侯若討其可瀆乎子產曰晉政多門貳偷之不暇何暇討國不競亦陵何國之為
魯定公㑹齊侯於祝其實夾谷孔丘相犂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劫魯侯必得志焉齊侯從之孔丘以公退曰士兵之兩君合好而裔夷之俘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於神為不祥於德為愆義於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聞之遽辟之將盟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師出竟而不以甲車三百乘從我者有如此盟孔丘使茲無還揖對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齊侯將享公孔丘謂梁丘據曰齊魯之故吾子何不聞焉事既成矣而又享之是勤執事也且犧象不出門嘉樂不野合饗而既具是棄禮也若其不具用秕稗也用秕稗君辱棄禮名惡子盍圖之夫享所以昭德也不昭不如其已也乃不果享齊人來歸鄆讙龜隂之田吳徴㑹於衞初衞人殺吳行人且姚而懼謀於行人子羽子羽曰吳方無道無乃辱吾君不如止也子木曰吳方無道國無道必棄疾於人吳雖無道猶足以患衞往也長木之斃無不摽也國狗之瘈無不噬也而況大國乎秋衞侯㑹吳於鄖公及衞侯宋皇瑗盟而卒辭吳盟吳人藩衞侯之舎子服景伯謂子貢曰夫諸侯之㑹事既畢矣侯伯致禮地主歸餼以相辭也今吳不行禮於衞而藩其君舎以難之子盍見大宰乃請束錦以行語及衞故大宰嚭曰寡君願事衞君衞君之來也緩寡君懼故將止之子貢曰衛君之來必謀於其衆其衆或欲或否是以緩來其欲來者子之黨也其不欲來者子之讎也若執衛君是墮黨而崇讎也夫墮子者得其志矣且合諸侯而執衛君誰敢不懼墮黨崇讎而懼諸侯或者難以霸乎大宰嚭說乃舎衛侯衛侯歸效夷言子之尚㓜曰君必不免其死於夷乎執焉而又說其言從之固矣
劉文公合諸侯於召陵謀伐楚也將㑹衞子行敬子言於靈公曰㑹同難嘖有煩言莫之治也其使祝佗從公曰善乃使子魚子魚辭曰臣展四體以率舊職猶懼不給而煩刑書若又共二徼大罪也且夫祝社稷之常𨽻也社稷不動祝不出境官之制也君以軍行祓社釁鼓祝奉以從於是乎出境若嘉好之事君行師從卿行旅從臣無事焉公曰行也及臯鼬將長蔡於衛衛侯使祝佗私於萇𢎞曰聞諸道路不知信否若聞蔡將先衞信乎萇𢎞曰信蔡叔康叔之兄也先衞不亦可乎子魚曰以先王觀之則尚德也昔武王克商成王定之選建明徳以藩屏周故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於周為睦分魯公以大路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殷民六族條氏徐氏蕭氏索氏長勺氏尾勺氏使帥其宗氏輯其分族將其類醜以法則周公用即命於周是使之職事於魯以昭周公之明徳分之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備物典策官司彞器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於少皥之虛分康叔以大路少帛綪茷旃旌大呂殷民七族陶氏施氏繁氏錡氏樊氏饑氏終葵氏封畛土略自武父以南及圃田之北竟取於有閻之土以共王職取於相土之東都以㑹王之東蒐𥅆季授土陶叔授民命以康誥而封於殷虛皆啓以商政疆以周索分康叔以大路密須之鼔闕鞏姑洗懐姓九宗職官五正命以康誥而封於夏虛啓以夏政疆以戎索三者皆叔也而有令徳故昭之以分物不然文武成康之伯猶多而不獲是分也唯不尚年也管蔡啓商惎閒王室王於是乎殺管叔而蔡蔡叔以車七乘徒七十人其子蔡仲改行帥徳周公舉之以為已卿士見諸王而命之以蔡其命書雲王曰胡無若爾考之違王命也若之何其使蔡先衛也武王之母弟八人周公為大宰康叔為司冦𥅆季為司空五叔無官豈尚年哉曹文之昭也晉武之穆也曹為伯甸非尚年也今將尚之是反先王也晉文公為踐土之盟衞成公不在夷叔其母弟也猶先蔡其載書雲王若曰晉重魯申衛武蔡甲午鄭㨗齊潘宋王臣莒期藏在周府可覆視也吾子欲復文武之略而不正其德將如之何萇𢎞說告劉子與范獻子謀之乃長衞侯於盟
吳王夫差既殺申胥不稔於嵗乃起師北征闕為深溝通商魯之間北屬之沂西屬之濟以㑹晉公午於黃池於是越王句踐乃命范蠡任事率師㳂海泝淮以絶吳路敗王子友於姑熊夷越王句踐乃率中軍泝江以襲吳入其郛焚其姑蘇渉其大舟吳晉爭長未成邊遽乃至以越亂告吳王懼乃合大夫而謀曰越為不道背其齊盟今吾道路悠逺無㑹而歸與㑹而先晉孰利王孫雄曰夫危事不齒雄敢先對二者莫利無㑹而歸越聞章矣民懼而走逺無正就齊宋徐夷曰吳既敗矣將夾溝而㢋我我無生命矣㑹而先晉晉既執諸侯之柄以臨我將成其志以見天子吾須之不能去之不忍若越聞俞章吾民恐畔必會而先之王乃歩就王孫雄曰先之圖之將若何王孫雄曰王其無疑吾道路悠遠必無有二命焉可以濟事王孫雄進顧揖諸大夫曰危事不可以為安死事不可以為生則無為貴知矣民之惡死而欲貴富以長沒也與我同雖然彼近其國有遷我絶慮無遷彼豈能與我行此危事也哉事君勇謀於此用之今夕必挑戰以廣民心請王厲士以奮其朋勢勸之以高位重畜備刑戮以辱其不厲者今各輕其死彼將不戰而先我我既執諸侯之柄以歳之不穫也無有誅焉而先罷之諸侯必說既而皆入其地王安挺志一日惕一日留以安歩王志必設以此民也封於江淮之間乃能至於吳吳王許諾
吳王昏乃戒令秣馬食士夜中乃令服兵擐甲係馬舌出火竈陳士卒百人以為徹行百行行頭皆官帥擁鐸拱稽建肥胡奉文犀之渠十行一嬖大夫建旌提鼔挾經秉枹十旌一將軍載常建鼔挾經秉枹為萬人以為方陳皆白常白旂素甲白羽之矰望之如荼王親秉鉞載白旂以中陳而立左軍亦如之皆赤常赤旟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右軍亦如之皆𤣥常𤣥旗黒甲烏羽之矰望之如墨為帶甲三萬以勢攻鷄鳴乃定既陳去晉軍一里昧明王乃秉枹親就鳴鼔丁寧錞于振鐸勇怯盡應三軍皆譁釦以振旅其聲動天地晉師大駭不出周軍飭壘乃令董褐請事曰兩君偃兵接好日中為期今大國越録而造於敝邑之軍壘敢請亂故吳王親對之曰天子有命周室卑約貢獻莫入上帝鬼神而不可以告無姫姓之振也徒遽來告孤日夜相繼匍匐就君君今非王室不安平是憂億負晉衆庻不式諸戎翟楚秦將不長弟以力征一二兄弟之國孤欲守吾先君之班爵進則不敢退則不可今㑹日薄矣恐事之不集以為諸侯笑孤之事君在今日不得事君亦在今日為使者之無遠也孤用親聴命於藩籬之外董褐將還王稱左畸曰攝少司馬茲與王士五人坐於王前乃皆進自𠜲於客前以酬客董褐既致命乃告諸趙鞅曰臣觀吳王之色類有大憂小則嬖妾嫡子死不則國有大難大則越入吳將毒不可與戰主其許之先無以待危然而不可徒許也趙鞅許諾晉乃令董褐復命曰寡君未敢觀兵身見使褐復命曰曩君之言周室既卑諸侯失禮於天子請貞於陽卜收文武之諸侯孤以下宻邇於天子無所逃罪訊讓日至曰昔吳伯父不失春秋必率諸侯以顧在餘一人今伯父有蠻荊之虞禮世不續用命孤禮佐周公以見我一二兄弟之國以休君憂今君掩王東海以淫名聞於天子君有短垣而自踰之況蠻荊則何有於周室夫命圭有命固曰吳伯不曰吳王諸侯是以敢辭夫諸侯無二君而周無二王君若無卑天子以干其不祥而曰吳公孤敢不順從君命長弟許諾吳王許諾乃退就幕而㑹吳公先㰱晉侯亞之吳王既㑹越聞愈章恐齊宋之為己害也乃命王孫雄先與勇獲帥徒師以為過賓於宋以焚其北郛焉而過之楚子合諸侯於申椒舉言於楚子曰臣聞諸侯無歸禮以為歸今君始得諸侯其慎禮矣霸之濟否在此㑹也夏啓有鈞臺之享商湯有景亳之命周武有孟津之誓成有岐陽之蒐康有酆宮之朝穆有塗山之㑹齊桓有召陵之師晉文有踐土之盟君其何用宋向戍鄭公孫僑在諸侯之良也君其選焉王曰吾用齊桓王使問禮於左師與子產左師曰小國習之大國用之敢不薦聞獻公合諸侯之禮六子產曰小國共職敢不薦守獻伯子男㑹公之禮六君子謂合左師善守先代子產善相小國王使椒舉侍於後以規過卒事不規王問其故對曰禮吾未見者有六焉又何以規
宋向戍善於趙文子又善於令尹子木欲弭諸侯之兵以為名如晉告趙孟趙孟謀於諸大夫韓宣子曰兵民之殘也財用之蠧小國之大菑也將或弭之雖曰不可必將許之弗許楚將許之以召諸侯則我失爲盟主矣晉人許之如楚楚亦許之如齊齊人難之陳文子曰晉楚許之我焉得已且人曰弭兵而我弗許則固攜吾民矣將焉用之齊人許之告於秦秦亦許之皆告於小國為㑹於宋五月甲辰晉趙武至於宋丙午鄭良霄至六月丁未朔宋人享趙文子叔向為介司馬置折俎禮也仲尼使舉是禮也以為多文辭戊申叔孫豹齊慶封陳須無衛石惡至甲寅晉荀盈從趙武至丙辰邾悼公至壬戌楚公子黑肱先至成言於晉丁卯宋向戌如陳從子木成言於楚戊辰滕成公至子木謂向戌請晉楚之從交相見也庚午向戌復於趙孟趙孟曰晉楚齊秦匹也晉之不能於齊猶楚之不能於秦也楚君若能使秦君辱於敝邑寡君敢不固請於齊壬申左師復言於子木子木使驛謁諸王王曰釋齊秦他國請相見也秋七月戊寅左師至是夜也趙孟及子晳盟以齊言庚辰子木至自陳陳孔奐蔡公孫歸生至曹許之大夫皆至以藩為軍晉楚各處其偏伯夙謂趙孟曰楚氛甚惡懼難趙孟曰吾左還入於宋若我何辛巳將盟於宋西門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犂曰合諸侯之師以為不信無乃不可乎夫諸侯望信於楚是以來服若不信是棄其所以服諸侯也固請釋甲子木曰晉楚無信久矣事利而已茍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將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棄信志將逞乎志以發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參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趙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為不信猶不可單斃其死若合諸侯之卿以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濟之必莫之與也安能害我且吾因宋以守病則夫能致死雖倍楚可也子何懼焉又不及是曰弭兵以召諸侯而稱兵以害我吾庸多矣非所患也季武子使謂叔孫以公命曰視邾滕既而齊人請邾宋人請滕皆不與盟叔孫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國也何故視之宋衞吾匹也乃盟故不書其族言違命也晉楚爭先晉人曰晉固為諸侯盟主未有先晉者也楚人曰子言晉楚匹也若晉常先是楚弱也且晉楚狎主諸侯之盟也久矣豈專在晉叔向謂趙孟曰諸侯歸晉之德只非歸其屍盟也子務德無爭先且諸侯盟小國固必有屍盟者楚為晉細不亦可乎乃先楚人書先晉晉有信也壬午宋公兼享晉楚之大夫趙孟為客子木與之言弗能對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對也乙酉宋公及諸侯之大夫盟於蒙門之外子木問於趙孟曰范武子之德何如對曰夫子之家事治言於晉國無隱情其祝史陳信於鬼神無愧辭子木歸以語王王曰尚矣哉能歆神人宜其光輔五君以為盟主也子木又語王曰宜晉之伯也有叔向以佐其卿楚無以當之不可與爭晉荀盈遂如楚涖盟鄭伯享趙孟於垂隴子展伯有子西子産子大叔二子石從趙孟曰七子從君以寵武也請皆賦以卒君貺武亦以觀七子之志子展賦草蟲趙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當之伯有賦鶉之賁賁趙孟曰牀第之言不踰閾況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聞也子西賦黍苖之四章趙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産賦隰桑趙孟曰武請受其卒章子大叔賦野有蔓草趙孟曰吾子之惠也印叚賦蟋蟀趙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孫叚賦桑扈趙孟曰匪交匪敖福將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辭福祿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將為戮矣詩以言志志誣其上而公怨之以為賔榮其能久乎幸而後亡叔向曰然已侈所謂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謂矣文子曰其餘皆數世之主也子展其後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樂而不荒樂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後亡不亦可乎宋左師請賞曰請免死之邑公與之邑六十以示子罕子罕曰凡諸侯小國晉楚所以兵威之畏而後上下慈和慈和而後能安靜其國家以事大國所以存也無威則驕驕則亂生亂生必滅所以亡也天生五材民竝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徳也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而子求去之不亦誣乎以誣道蔽諸侯罪莫大焉縱無大討而又求賞無厭之甚削而投之左師辭邑向氏欲攻司城左師曰我將亡夫子存我徳莫大焉又可攻乎君子曰彼己之子邦之司直樂喜之謂乎何以恤我我其收之向戌之謂乎
秦王使使者告趙王欲與王為好㑹於西河外澠池趙王畏秦欲毋行亷頗藺相如計曰王不行示趙弱且怯也趙王遂行相如從亷頗送至境與王訣曰王行度道里㑹遇之禮畢還不過三十日三十日不還則請立太子為王以絶秦望王許之遂與秦王㑹澠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月日秦王與趙王㑹飲令趙王鼓瑟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為秦聲請奉盆缻秦王以相娯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擊缻相如曰五歩之內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為一擊缻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為趙王擊缻秦之羣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夀藺相如亦曰請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夀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盟〈八則〉
晉人復衞侯寗武子與衞人盟於宛濮曰天禍衞國君臣不協以及此憂也今天誘其衷使皆降心以相從也不有居者誰守社稷不有行者誰扞牧圉不協之故用昭乞盟於爾大神以誘天衷自今日以往既盟之後行者無保其力居者無懼其罪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是糾是殛國人聞此盟也而後不貳
晉文公合諸侯而盟曰吾聞國之昏不由聲色必由姦利好樂聲色者淫也貪姦者惑也夫淫惑之國不亡必殘自今以來無以美妾疑妻無以聲樂妨正無以姦情害公無以貨利示下其有之者是謂伐其根素流於華葉若此者有患無憂有冦勿弭不如言者盟示之於是君子聞之曰文公其知道乎其不王者由無佐也諸侯伐鄭庚午季武子齊崔杼宋皇鄖從荀罃士匄門於鄟門衞北宮括曹人邾人從荀偃韓起門於師之梁滕人薛人從欒黶士魴門於北門𣏌人郳人從趙武魏絳斬行栗里戍師於汜令於諸侯曰修器備盛餱糧歸老㓜居疾於虎牢肆眚圍鄭鄭人恐乃行成中行獻子曰遂圍之以待楚人之救也而與之戰不然無成知武子曰許之盟而還師以敝楚人吾三分四軍與諸侯之銳以逆來者於我未病楚不能矣猶愈於戰暴骨以逞不可以爭大勞未艾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先王之制也諸侯皆不欲戰乃許鄭成十一月己亥同盟於戲鄭服也將盟鄭六卿公子騑公子發公子嘉公孫輒公孫蠆公孫舎之及其大夫門子皆從鄭伯晉士莊子為載書曰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晉命是聴而或有異志者有如此盟公子騑趨進曰天禍鄭國使介居二大國之間大國不加德音而亂以要之使其鬼神不獲歆其禋祀其民人不獲享其土利夫婦辛苦墊隘無所底告自今日既盟之後鄭國而不唯有禮與彊可以庇民者是從而敢有異志者亦如之荀偃曰改載書公孫舎之曰昭大神要言焉若可改也大國亦可叛也知武子謂獻子曰我實不德而要人以盟豈禮也哉非禮何以主盟姑盟而退脩德息師而來終必獲鄭何必今日我之不德民將棄我豈唯鄭若能休和遠人將至何待於鄭乃盟而還
諸侯伐鄭齊大子光宋向戌先至於鄭門於東門其莫晉荀罃至於西郊東侵舊許衞孫林父侵其北鄙諸侯㑹於北林師於向右還次於瑣圍鄭觀兵於南門西濟於濟隧鄭人懼乃行成同盟於亳范宣子曰不慎必失諸侯諸侯道敝而無成能無貳乎乃盟載書曰凡我同盟毋薀年毋壅利毋保姦毋留慝救災患恤禍亂同好惡奨王室或閒茲命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羣神羣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國之祖明神殛之俾失其民隊命亡氏踣其國家
㑹於虢尋宋之盟也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子木之信稱於諸侯猶詐晉而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於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於今七年矣再合諸侯三合大夫服齊狄寧東夏平秦亂城淳于師徒不頓國家不罷民無謗讟諸侯無怨天無大災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於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僭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是穮是蓘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吾未能也詩曰不僭不賊鮮不為則信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楚不為患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於牲上而已晉人許之
晉成虒祁諸侯朝而歸者皆有貳心為取郠故晉將以諸侯來討叔向曰諸侯不可以不示威乃竝徴㑹告於吳秋晉侯㑹吳子於良水道不可吳子辭乃還七月丙寅治兵於邾南甲車四千乘羊舌鮒攝司馬遂合諸侯於平丘子產子大叔相鄭伯以㑹子産以幄幕九張行子大叔以四十既而悔之毎舎損焉及㑹亦如之次於衛地叔鮒求貨於衞淫芻蕘者衞人使屠伯饋叔向羮與一篋錦曰諸侯事晉未敢攜貳況衛在君之宇下而敢有異志芻蕘者異於他日敢請之叔向受羮反錦曰晉有羊舌鮒者瀆貨無厭亦將及矣為此役也子若以君命賜之其已客從之未退而禁之晉人將尋盟齊人不可晉侯使叔向告劉獻公曰抑齊人不盟若之何對曰盟以底信君苟有信諸侯不貳何患焉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雖齊不許君庸多矣天子之老請帥王賦元戎十乘以先啓行遲速唯君叔向告於齊曰諸侯求盟已在此矣今君弗利寡君以為請對曰諸侯討貳則有尋盟若皆用命何盟之尋叔向曰國家之敗有事而無業事則不經有業而無禮經則不序有禮而無威序則不共有威而不昭共則不明棄共百事不終所由傾覆也是故明王之制使諸侯嵗䀻以志業閒朝以講禮再朝而㑹以示威再㑹而盟以顯昭明志業於好講禮於等示威於衆昭明於神自古以來未之或失也存亡之道恆由是興晉禮主盟懼有不治奉承齊犧而布諸君求終事也君曰余必廢之何齊之有唯君圖之寡君聞命矣齊人懼對曰小國言之大國制之敢不聴從既聞命矣敬共以徃遲速唯君叔向曰諸侯有間矣不可以不示衆八月辛未治兵建而不旆壬申復旆之諸侯畏之
魯昭公孫於齊臧昭伯率從者將盟載書曰戮力壹心好惡同之信罪之有無繾綣從公無通外內以公命示子家子子家子曰如此吾不可以盟羈也不佞不能與二三子同心而以為皆有罪或欲通外內且欲雲君二三子好亡而惡定焉可同也䧟君於難罪孰大焉通外內而去君君將速入弗通何為而何守焉乃不與盟
魯哀公㑹呉於槖臯呉子使大宰嚭請尋盟公不欲使子貢對曰盟所以周信也故心以制之玉帛以奉之言以結之明神以要之寡君以為茍有盟焉弗可改也己若猶可改日盟何益今吾子曰必尋盟若可尋也亦可寒也乃不尋盟
聘〈六則〉
衞寗武子來聘公與之宴為賦湛露及彤弓不辭又不荅賦使行人私焉對曰臣以為肄業及之也昔諸侯朝正於王王宴樂之於是乎賦湛露則天子當陽諸侯用命也諸侯敵王所愾而獻其功王於是乎賜之彤弓一彤矢百玈弓矢千以覺報宴今陪臣來繼舊好君辱貺之其敢干大禮以自取戾
秦伯使西乞術來䀻且言將伐晉襄仲辭玉曰君不忘先君之好照臨魯國鎭撫其社稷重之以大器寡君敢辭玉對曰不腆敝器不足辭也主人三辭賓荅曰寡君願徼福於周公魯公以事君不腆先君之敝器使下臣致諸執事以為瑞節要結好命所以藉寡君之命結二國之好是以敢致之襄仲曰不有君子其能國乎國無陋矣厚賄之
穆叔如晉報知武子之聘也晉侯享之金奏肆夏之三不拜工歌文王之三又不拜歌鹿鳴之三三拜韓獻子使行人子員問之曰子以君命辱於敝邑先君之禮藉之以樂以辱吾子吾子舎其大而重拜其細敢問何禮也對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使臣弗敢與聞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臣不敢及鹿鳴君所以嘉寡君也敢不拜嘉四牡君所以勞使臣也敢不重拜皇皇者華君教使臣曰必諮於周臣聞之訪問於善為咨咨親為詢咨禮為度咨事為諏咨難為謀臣獲五善敢不重拜晉侯使隨㑹聘於周定王饗之殽烝原公相禮范子私於原公曰吾聞王室之禮無毀折今此何禮也王見其語也召原公而問之原公以吿王召士季曰子弗聞乎禘郊之事則有全烝王公立飫則有房烝親戚宴享則有殽烝今女非他也而叔父使士季實來脩舊德以奨王室唯是先王之宴禮欲以貽女餘一人敢設飫禘焉忠非親禮而干舊職以亂前好且唯夫戎翟則有體薦夫戎翟冐沒輕儳貪而不讓其血氣不治若禽獸焉其適來班貢不俟馨香嘉味故坐諸門外而使舌人體委與之女今我王室之一二兄弟以時相見將龢協典禮以示民訓則無亦擇其柔嘉選其馨香潔其酒醴品其豆籩修其簠簋奉其犧象出其尊彛陳其鼎爼靜其巾羃敬其祓除體觧節折而共飲食之於是乎有折俎加豆酬幣宴貨以示容合好胡有孑然其效戎翟也夫王公諸侯之有飫也將以講事成章建大徳昭大物也故立成禮烝而已飫以顯物宴以食好嵗飫不倦時宴不宴月㑹旬修日完不忘服物昭庸采飾顯明文章比象周旋序順容貌有崇威儀有則五味實氣五色精心五聲昭徳五義紀宜飲食可享龢同可觀財用可嘉則順而建徳古之善禮者將焉用全烝武子遂不敢對而退歸乃講聚三代之典禮於是乎修執秩以為晉法鄭六卿餞宣子於郊宣子曰二三君子請皆賦起亦以知鄭志子齹賦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產賦鄭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大叔賦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於他人乎子大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終乎子游賦風雨子旗賦有女同車子柳賦蘀兮宣子喜曰鄭其庶乎二三君子以君命貺起賦不出鄭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數世之主也可以無懼矣宣子皆獻馬焉而賦我將子産拜使五卿皆拜曰吾子靖亂敢不拜徳宣子私覲於子産以玉與馬曰子命起舎夫玉是賜我玉而免吾死也敢不藉手以拜
晉范宣子來聘且拜公之辱告將用師於鄭公享之宣子賦摽有梅季武子曰誰敢哉今譬於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歡以承命何時之有武子賦角弓賔將出武子賦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獻功于衡雍受彤弓於襄王以為子孫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為知禮
宴〈二則〉
宋太宗召宰相近臣賞花後苑謂之曰春風暄和萬物暢茂四方無事朕以天下之樂為樂宜令侍從詞臣賦詩至是召輔臣三司使翰林樞院直學士尚書省四品兩省五品以上三館學士宴於後苑賞花釣魚命羣臣賦詩因習射水心殿賞花曲宴自此始
宴諸王大臣於行殿因諭臺臣曰太祖有訓美色名馬人皆玩之然方寸一有係累即能敗名䘮徳卿等亦常念及此乎
專對〈十五則〉
楚子圍鄭旬有七日鄭人卜行成不吉卜臨於大宮且巷出車吉國人大臨守陴者皆哭楚人退師鄭人脩城進復圍之三月克之入自皇門至於逵路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使君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唯命是聴其俘諸江南以實海濵亦唯命其翦以賜諸侯使臣妾之亦唯命若惠顧前好徼福於厲宣桓武不泯其社稷使改事君夷於九縣君之惠也孤之願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君實圖之左右曰不可許也得國無赦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庸可幾乎退三十里而許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質晉侯蒐於黃父遂復合諸侯於扈於是晉侯不見鄭伯以為貳於楚也鄭子家使執訊而與之書以告趙宣子曰寡君即位三年召蔡侯而與之事君九月蔡侯入於敝邑以行敝邑以侯宣多之難寡君是以不得與蔡侯偕十一月克減侯宣多而隨蔡侯以朝於執事十二年六月歸生佐寡君之嫡夷以請陳侯於楚而朝諸君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蕆陳事十五年五月陳侯自敝邑往朝於君往年正月燭之武往朝夷也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陳蔡之密邇於楚而不敢貳焉則敝邑之故也雖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在位之中一朝於襄而再見於君夷與孤之二三臣相及於綘雖我小國則蔑以過之矣今大國曰爾未逞吾志敝邑有亡無以加焉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餘㡬又曰鹿死不擇音小國之事大國也德則其人也不德則其鹿也鋌而走險急何能擇命之罔極亦知亡矣將悉敝賦以待於鯈惟執事命之文公二年六月壬申朝於齊四年二月壬戌為齊侵蔡亦獲成於楚居大國之閒而從於彊令豈其罪也大國若弗圖無所逃命晉鞏朔行成於鄭趙穿公壻池為質焉
晉侯使鞏朔獻齊捷於周王弗見使單襄公辭焉曰蠻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毀常王命伐之則有獻捷王親受而勞之所以懲不敬勸有功也兄弟甥舅侵敗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獻其功所以敬親暱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於齊而不使命卿鎮撫王室所使來撫餘一人而鞏伯實來未有職司於王室又奸先王之禮余雖欲於鞏伯其敢廢舊典而忝叔父夫齊甥舅之國也而大師之後也寧不亦淫從其欲以怒叔父抑豈不可諫誨士莊伯不能對王使委於三吏禮之如侯伯克敵使大夫告慶之禮降於卿禮一等
晉侯使呂相絶秦曰昔逮我獻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天禍晉國文公如齊惠公如秦無祿獻公即世穆公不忘舊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於晉又不能成大勲而為韓之師亦悔於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文公躬擐甲冑跋履山川踰越險阻征東之諸侯虞夏商周之𦙍而朝諸秦則亦既報舊德矣鄭人怒君之疆場我文公帥諸侯及秦圍鄭秦大夫不詢於我寡君擅及鄭盟諸侯疾之將致命於秦文公恐懼綏靖諸侯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於西也無祿文公即世穆為不弔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殽地奸絶我好伐我保城殄滅我費滑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傾覆我國家我襄公未忘君之舊勲而懼社稷之隕是以有殽之師猶願赦罪於穆公穆公弗聴而即楚謀我天誘其衷成王隕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於我穆襄即世康靈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闕翦我公室傾覆我社稷帥我蝥賊以來蕩揺我邊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猶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俘我王官翦我羈馬我是以有河曲之戰東道之不通則是康公絶我好也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領西望曰庻撫我乎君亦不惠稱盟利吾有狄難入我河縣焚我箕郜芟夷我農功䖍劉我邊垂我是以有輔氏之聚君亦悔禍之延而欲徼福於先君獻穆使伯車來命我景公曰吾與女同好棄惡復脩舊德以追念前勲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㑹君又不祥背棄盟誓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讎而我之昏姻也君來賜命曰吾與女伐狄寡君不敢顧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於吏君有二心於狄曰晉將伐女狄應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德也亦來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於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雖與晉出入余唯利是視不榖惡其無成德是用宣之以懲不壹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暱就寡人寡人帥以聴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願也其承寧諸侯以退豈敢徼亂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實圖利之秦桓公既與晉厲公為令狐之盟而又召狄與楚欲道以伐晉諸侯是以睦於晉
魯襄公使厚成叔弔於衞曰寡君使瘠聞君不撫社稷而越在他竟若之何不弔以同盟之故使瘠敢私於執事曰有君不弔有臣不敏君不赦宥臣亦不帥職增淫發洩其若之何衛人使大叔儀對曰羣臣不佞得罪於寡君寡君不以即刑而悼棄之以為君憂君不忘先君之好辱弔羣臣又重恤之敢拜君命之辱重拜大貺厚孫歸復命語臧武仲曰衞君其必歸乎有大叔儀以守有母弟鱄以出或撫其內或營其外能無歸乎
欒盈過於周周西鄙掠之辭於行人曰天子陪臣盈得罪於王之守臣將逃罪罪重於郊甸無所伏竄敢布其死昔陪臣書能輸力於王室王施惠焉其子黶不能保任其父之勞大君若不棄書之力亡臣猶有所逃若棄書之力而思黶之罪臣戮餘也將歸死於尉氏不敢還矣敢布四體唯大君命焉王曰尤而效之其又甚焉使司徒禁掠欒氏者歸所取焉使𠉀出諸轘轅
鄭子產之從政也擇能而使之馮簡子善斷事子大叔善決而文公孫揮知四國之為而辨於其大夫之族姓變而立至又善為詞令禆諶善謀於野則獲於邑則否有事乃載禆諶與之適野使謀可否而告馮簡子斷之使公孫揮為之辭令成乃授子太叔行之以應對賔客是以鮮有敗事
楚公子圍聘於鄭且娶於公孫叚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於外既聘將以衆逆子產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聴命令尹命太宰伯州犂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几筵告於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已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許之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鄭罕虎如晉賀夫人且告曰楚人日徴敝邑以不朝立王之故敝邑之往則畏執事其謂寡君而固有外心其不往則宋之盟雲進退罪也寡君使虎布之宣子使叔向對曰君若辱有寡君在楚何害脩宋盟也君茍思盟寡君乃知免於戾矣君若不有寡君雖朝夕辱於敝邑寡君猜焉君實有心何辱命焉君其往也茍有寡君在楚猶在晉也張趯使謂大叔曰自子之歸也小人糞除先人之敝廬曰子其將來今子皮實來小人失望大叔曰吉賤不獲來畏大國尊夫人也且孟曰而將無事吉庶幾焉
楚子成章華之臺願與諸侯落之大宰薳啓彊曰臣能得魯侯薳啓彊來召公辭曰昔先君成公命我先大夫嬰齊曰吾不忘先君之好將使衡父照臨楚國鎭撫其社稷以輯寧爾民嬰齊受命於蜀奉承以來弗敢失隕而致諸宗祧曰我先君共王引領北望日月以冀傳序相授於今四王矣嘉惠未至唯襄公之辱臨我喪孤與其二三臣悼心失圖社稷之不皇況能懷思君德今君若歩玉趾辱見寡君寵靈楚國以信蜀之役致君之嘉惠是寡君既受貺矣何蜀之敢望其先君鬼神實嘉頼之豈唯寡君君若不來使臣請問行期寡君將承質幣而見於蜀以請先君之貺公將往夢襄公梓愼曰君不果行襄公之適楚也夢周公祖而行今襄公實祖君其不行子服惠伯曰行先君未嘗適楚故周公祖以道之襄公適楚矣而祖以道君不行何之
邾人莒人愬於晉曰魯朝夕伐我幾亡矣我之不共魯故之以晉侯不見公使叔向來辭曰諸侯將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請君無勤子服惠伯對曰君信蠻夷之訴以絶兄弟之國棄周公之後亦唯君寡君聞命矣
周敬王起師於滑辛丑在郊遂次於屍十一月辛酉晉師克鞏召伯盈逐王子朝王子朝及召氏之族毛伯得尹氏固南宮嚚奉周之典籍以奔楚隂忌奔莒以叛召伯逆王於屍及劉子單子盟遂軍圉澤次於隄上癸酉王入於成周甲戌盟於襄宮晉師使成公般戌周而還十二月癸未王入於莊宮王子朝使告於諸侯曰昔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竝建母弟以蕃屏周亦曰吾無專享文武之功且為後人之迷敗傾覆而溺入於難則振救之至於夷王王愆於厥身諸侯莫不竝走其望以祈王身至於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於彘諸侯釋位以閒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至於幽王天不弔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攜王奸命諸侯㬱之而建王嗣用遷郟鄏則是兄弟之能用力於王室也至於惠王天不靖周生頽禍心施於叔帶惠襄辟難越去王都則有晉鄭咸黜不端以綏定王家則是兄弟之能率先王之命也在定王六年秦人降妖曰周其有頿王亦克能脩其職諸侯服享二世共職王室其有閒王位諸侯不圖而受其亂災至於靈王生而有頿王甚神聖無惡於諸侯靈王景王克終其世今王室亂單旗劉狄剝亂天下壹行不若謂先王何常之有唯余心所命其誰敢討之帥羣不弔之人以行亂於王室侵欲無厭規求無度貫凟鬼神慢棄刑法倍奸齊盟傲很威儀矯誣先王晉為不道是攝是贊思肆其罔極茲不榖震盪播越竄在荊蠻未有攸底若我一二兄弟甥舅奨順天法無助狡猾以從先王之命毋速天罰赦圖不榖則所願也敢盡布其腹心及先王之經而諸侯實深圖之昔先王之命曰王后無適則擇立長年鈞以德德鈞以卜王不立愛公卿無私古之制也穆後及大子壽早夭即世單劉贊私立少以閒先王亦唯伯仲叔季圖之閔馬父聞子朝之辭曰文辭以行禮也子朝於景之命逺晉之大以專其志無禮甚矣文辭何為
平丘之㑹晉昭公使叔向辭昭公弗與盟子服惠伯曰晉信蠻夷而棄兄弟其執政貳也貳必失諸侯豈唯魯然夫失其政者必毒於人魯懼及焉不可以不恭必使上卿從之季平子曰然則意如乎若我徃晉必患我誰為之貳子服惠伯曰椒既言之矣敢逃難乎椒請從晉人執平子子服惠伯見韓宣子曰夫盟信之要也晉為盟主是主信也若盟而棄魯侯信抑闕矣昔欒氏之亂齊人閒晉之禍伐取朝歌我先君襄公不敢寧處使叔孫豹悉帥弊賦踦跂畢行無有處人以從軍吏次於雝俞與邯鄲勝擊齊之左掎止晏萊焉齊師退而後敢還非以求逺也以魯之宻邇於齊而又小國也齊朝駕則夕極於魯國不敢燀其患而與晉共其憂亦曰庶㡬有益於魯國乎今信蠻夷而棄之夫諸侯之勉於君者將安勸矣若棄魯而茍固諸侯羣臣敢憚戮乎諸侯之事晉者魯為勉矣若以蠻夷之故棄之其無乃得蠻夷而失諸侯之信乎子計其利者小國共命宣子說乃歸平子
吳王夫差起師伐越越王句踐起師逆之江大夫種乃獻謀曰夫吳之與越唯天所授王其無庸戰夫申胥華登簡服吳國之士於甲兵而未嘗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決拾勝未可成夫謀必素見成事焉而後履之不可以授命王不如設戎約辭行成以喜其民以廣侈吳王之心吾以卜之於天天若棄吳必許吾成而不吾足也將必寛然有伯諸侯之心焉既罷弊其民而天奪之食安受其燼乃無有命矣越王許諾乃命諸稽郢行成於吳曰寡君句踐使下臣郢不敢顯然布幣行禮敢私告於下執事曰昔者越國見禍得罪於天王天王親趨玉趾以心孤句踐而又宥赦之君王之於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孤不敢忘天災其敢忘君王之大賜乎今句踐申禍無良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邊垂之小怨以重得罪於下執事句踐用帥二三之老親委重罪頓顙於邊今君王不察盛怒為兵將殘伐越國越國固貢獻之邑也君王不以鞭箠使之而辱軍士使㓂令焉句踐請盟一介嫡女執箕箒以晐姓於王官一介嫡男奉槃匜以隨諸御春秋貢獻不觧於王府大王豈辱裁之亦征諸侯之禮也夫諺曰狐埋之而狐搰之是以無成功今天王既封殖越國以明聞於天下而又刈亡之是天王之無成勞也雖四方之諸侯則何實以事吳敢使下臣盡辭唯天王秉利度義焉
呉王夫差既退於黃池乃使王孫茍告勞於周曰昔者楚人為不道不承共王事以逺我一二兄弟之國吾先君闔廬不貰不忍被甲帶劔挺鈹搢鐸以與楚昭王毒逐於中原栢舉天舎其𠂻楚師敗績王去其國遂至於郢王總其百執事以奉其社稷之祭其父子昆弟不相能夫槩王作亂是以復歸於呉今齊侯任不鑒於楚又不承共王命以逺我一二兄弟之國夫差不貰不忍被甲帶劔挺鈹搢鐸遵汶伐博簦笠相望於艾陵天舎其衷齊師還夫差豈敢自多文武實舎其𠂻歸不稔於嵗余㳂江泝淮闕溝深水出於啇魯之間以徹於兄弟之國夫差克有成事敢使茍告於下執事周王答曰茍伯父命女來明紹享餘一人若余嘉之昔周室逢天之降禍遭民之不祥余心豈忘憂䘏不唯下土之不康靖今伯父曰戮力同徳伯父若能然餘一人兼受而介福伯父多歴年以沒元身伯父秉徳已侈大哉
辭命〈十二則〉
齊侯以諸侯之師侵蔡蔡潰遂伐楚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對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我先君履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𨽻爾貢包茅不入王祭不共無以縮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對曰貢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給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濵師進次於陘夏楚子使屈完如師師退次於召陵齊侯陳諸侯之師與屈完乘而觀之齊侯曰豈不榖是為先君之好是繼與伯榖同好如何對曰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願也齊侯曰以此衆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對曰君若以德綏諸侯誰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國方城以為城漢水以為池雖衆無所用之屈完及諸侯盟
晉隂飴甥㑹秦伯盟於王城秦伯曰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恥失其君而悼喪其親不憚征繕以立圉也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君子愛其君而知其罪不憚征繕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死無二以此不和秦伯曰國謂君何對曰小人慼謂之不免君子恕以為必歸小人曰我毒秦秦豈歸君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歸君貳而執之服而舎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服者懷德貳者畏刑此一役也秦可以覇納而不定廢而不立以德為怨秦不其然秦伯曰是吾心也改館晉侯饋七牢
齊孝公伐我北鄙僖公使展喜犒師使受命於展禽齊侯未入竟展喜從之曰寡君聞君親舉玉趾將辱敝邑使下臣犒執事齊侯曰魯人恐乎對曰小人恐矣君子則否齊侯曰室如縣罄野無青草何恃而不恐對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夾輔成王成王勞之而賜之盟曰世世子孫無相害也載在盟府大師職之桓公是以糾合諸侯而謀其不協彌縫其闕而匡救其災昭舊職也及君即位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我敝邑用不敢保聚曰豈其嗣世九年而棄命廢職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齊侯乃還
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擊馬陘齊侯使賔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不可則聴客之所為賔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使齊之封內盡東其畆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於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若以不孝令於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冝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畆今吾子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畆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冝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五伯之覇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詩曰布政優優百祿是遒子實不優而棄百祿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之君師辱於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畏君之震師徒橈敗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餘燼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聴晉人徴朝於鄭鄭人使少正公孫僑對曰在晉先君悼公九年我寡君於是即位即位八月而我先大夫子駟從寡君以朝於執事執事不禮於寡君寡君懼因是行也我二年六月朝於楚晉是以有戲之役楚人猶競而申禮於敝邑敝邑欲從執事而懼為大尤曰晉其謂我不共有禮是以不敢攜貳於楚我四年三月先大夫子蟜又從寡君以觀釁於楚晉於是乎有蕭魚之役謂我敝邑邇在晉國譬諸草木吾臭味也而何敢差池楚亦不競寡君盡其土實重之以宗器以受齊盟遂帥羣臣隨於執事以㑹嵗終貳於楚者子侯石盂歸而討之溴梁之明年子蟜老矣公孫夏從寡君以朝於君見於嘗酎與執燔焉閒二年聞君將靖東夏四月又朝以聴事期不朝之閒無嵗不聘無役不從以大國政令之無常國家罷病不虞薦至無日不惕豈敢忘職大國若安定之其朝夕在庭何辱命焉若不恤其患而以為口實其無乃不堪任命而翦為仇讎敝邑是懼其敢忘君命委諸執事執事實重圖之
印堇父與皇頡戍城麇楚人囚之以獻於秦鄭人取貨於印氏以請之子大叔為令正以為請子產曰不獲受楚之功而取貨於鄭不可謂國秦不其然若曰拜君之勤鄭國㣲君之惠楚師其猶在敝邑之城下其可弗從遂行秦人不予更幣從子產而後獲之
鄭子産獻捷於晉戎服將事晉人問陳之罪對曰昔虞閼父為周陶正以服事我先王我先王頼其利器用也與其神明之後也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而封諸陳以備三恪則我周之自出至於今是頼桓公之亂蔡人慾立其出我先君莊公奉五父而立之蔡人殺之我又與蔡人奉戴厲公至於莊宣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亂成公播蕩又我之自入君所知也今陳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棄我姻親介恃楚衆以馮陵我敝邑不可億逞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獲成命則有我東門之役當陳隧者井堙木刋敝邑大懼不競而恥大姬天誘其𠂻啓敝邑心陳知其罪授手於我用敢獻功晉人曰何故侵小對曰先王之命唯罪所在各致其辟且昔天子之地一圻列國一同自是以衰今大國多數圻矣若無侵小何以至焉晉人曰何故戎服對曰我先君武荘為平桓卿士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各復舊職命我文公戎服輔王以授楚捷不敢廢王命故也士莊伯不能詰復於趙文子文子曰其辭順犯順不祥乃受之冬十月子展相鄭伯如晉拜陳之功子西復伐陳陳及鄭平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志言之無文行而不逺晉為伯鄭入陳非文辭不為功慎辭哉
魯襄公薨之月子產相鄭伯以如晉晉侯以我䘮故未之見也子産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士文伯讓之曰敝邑以政刑之不脩㓂盜充斥無若諸侯之屬辱在寡君者何是以令吏人完客所館髙其閈閎厚其牆垣以無憂客使今吾子壞之雖從者能戒其若異客何以敝邑之為盟主繕完葺牆以待賔客若皆毀之其何以共命寡君使匃請命對曰以敝邑褊小介於大國誅求無時是以不敢寧居悉索敝賦以來㑹時事逄執事之不間而未得見又不獲聞命未知見時不敢輸幣亦不敢𭧂露其輸之則君之府實也非薦陳之不敢輸也其𭧂露之則恐燥濕之不時而朽蠧以重敝邑之罪僑聞文公之為盟主也宮室卑庳無觀臺榭以崇大諸侯之館館如公寢庫廐繕修司空以時平易道路圬人以時塓館宮室諸侯賔至甸設庭燎僕人廵宮車馬有所賔從有代巾車脂轄𨽻人牧圉各瞻其事百官之屬各展其物公不留賔而亦無廢事憂樂同之事則廵之教其不知而恤其不足賔至如歸無寧菑患不畏冦盜而亦不患燥濕今銅鞮之宮數里而諸侯舎於𨽻人門不容車而不可踰越盜賊公行而夭癘不戒賔見無時命不可知若又勿壞是無所藏幣以重罪也敢請執事將何所命之雖君之有魯䘮亦敝邑之憂也若獲薦幣脩垣而行君之惠也敢憚勤勞文伯復命趙文子曰信我實不德而以𨽻人之垣以贏諸侯是吾罪也使士文伯謝不敏焉晉侯見鄭伯有加禮厚其宴好而歸之乃築諸侯之館叔向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子産有辭諸侯頼之若之何其釋辭也詩曰辭之輯矣民之協矣辭之繹矣民之莫矣其知之矣
晉頃公卒秋八月葬鄭游吉弔且送葬魏獻子使士景伯詰之曰悼公之䘮子西弔子蟜送葬今吾子無貳何故對曰諸侯所以歸晉君禮也禮也者小事大大字小之謂事大在共其時命字小在恤其所無以敝邑居大國之間共其職貢與其備禦不虞之患豈忘共命先王之制諸侯之䘮士弔大夫送葬唯嘉好聘享三軍之事於是乎使卿晉之䘮事敝邑之閒先君有所助執紼矣若其不閒雖士大夫有所不獲數矣大國之惠亦慶其加而不討其乏明底其情取備而已以為禮也靈王之喪我先君簡公在楚我先大夫印叚實往敝邑之少卿也王吏不討恤所無也今大夫曰女盍從舊舊有豐有省不知所從從其豐則寡君㓜弱是以不共從其省則吉在此矣唯大夫圖之晉人不能詰
楚子以諸侯及東夷伐吳以報棘櫟麻之役吳子使其弟蹶由犒師楚人執之將以釁鼓王使問焉曰女卜來吉乎對曰吉寡君聞君將治兵於敝邑卜之以守龜曰余亟使人犒師請行以觀王怒之疾徐而為之備尚克知之龜兆告吉曰克可知也君若驩焉好逆使臣茲敝邑休怠而忘其死亡無日矣今君奮焉震電馮怒虐執使臣將以釁鼓則吳知所備矣敝邑雖羸若早脩完其可以息師難易有備可謂吉矣且吳社稷是卜豈為一人使臣獲釁軍鼔而敝邑知備以禦不虞其為吉孰大焉國之守龜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誰能常之城濮之兆其報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報志乃弗殺
鄭駟偃卒子游娶於晉大夫生絲弱其父兄立子瑕子産憎其為人也且以為不順弗許亦弗止駟氏聳他日絲以告其舅冬晉人使以幣如鄭問駟乞之立故駟氏懼駟乞欲逃子産弗遣請龜以卜亦弗予大夫謀對子産不待而對客曰鄭國不天寡君之二三臣札瘥夭昏今又喪我先大夫偃其子㓜弱其一二父兄懼隊宗主私族於謀而立長親寡君與其二三老曰抑天實剝亂是吾何知焉諺曰無過亂門民有兵亂猶憚過之而況敢知天之所亂今大夫將問其故抑寡君實不敢知其誰實知之平丘之㑹君尋舊盟曰無或失職若寡君之二三臣其即世者晉大夫而專制其位是晉之縣鄙也何國之為辭客幣而報其使晉人舎之
魯哀公㑹吳於鄫吳來徵百牢子服景伯對曰先王未之有也吳人曰宋百牢我魯不可以後宋且魯牢晉大夫過十吳王百牢不亦可乎景伯曰晉范鞅貪而棄禮以大國懼敝邑故敝邑十一牢之君若以禮命於諸侯則有數矣若亦棄禮則有淫者矣周之王也制禮上物不過十二以為天之大數也今棄周禮而曰必百牢亦唯執事吳人弗聴景伯曰吳將亡矣棄天而背本不與必棄疾於我乃與之大宰嚭召季康子康子使子貢辭大宰嚭曰國君道長而大夫不出門此何禮也對曰豈以為禮畏大國也大國不以禮命於諸侯茍不以禮豈可量也寡君既共命焉其老豈敢棄其國大伯端委以治周禮仲雍嗣之斷髪文身臝以為飾豈禮也哉有由然也
秦楚轂兵秦王使人使楚楚王使人戱之曰子來亦卜之乎對曰然卜之謂何對曰吉楚人曰噫甚矣子之國無良龜也王方殺子以釁鐘其吉如何使者曰秦楚轂兵吾王使我先窺我死而不還則吾王知警戒整齊兵以備楚是吾所謂吉也且使死者而無知也又何釁於鐘死者而有知也吾豈錯秦相楚哉我將使楚之鐘鼓無聲鐘鼔無聲則將無以整齊其士卒而理君軍夫殺人之使絶人之謀非古之通議也子大夫試孰計之使者以報楚王楚王赦之此之謂造命
經濟類編卷四十二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三
明 馮琦馮瑗 撰
禮儀類五
奉使〈五十二則〉
劉向奉使篇 春秋之辭有相反者四既曰大夫無遂事不得擅生事矣又曰出境可以安社稷利國家者則專之可也既曰大夫以君命出進退在大夫矣又曰以君命出聞喪徐行而不反者何也曰此四者各止其科不轉移也不得擅生事者謂平生常經也專之可者謂救危除患也進退在大夫者謂將帥用兵也徐行而不反者謂出使道聞君親之喪也公子子結擅生事春秋不非以為救莊公危也公子遂擅生事春秋譏之以為僖公無危事也故君有危而不專救是不忠也君無危而擅生事是不臣也傳曰詩無通故易無通吉春秋無通義此之謂也
周簡王八年魯成公來朝使叔孫僑如先聘且告見王孫說與之語說言於王曰魯叔孫之來也必有異焉其享覲之幣薄而言諂殆請之也若請之必欲賜也魯執政唯強故不歡焉而後遣之且其狀方上而鋭下宜觸冒人主其勿賜若貪陵之人來而盈其願是不賞善也且財不給故聖人之施舎也議之其喜怒取予也亦議之是以不主寛恵亦不主猛毅主德義而已王曰諾使私問諸魯請之也王遂不賜禮如行人及魯侯至仲孫蔑為介王孫說與之語說讓說以語王王厚賄之叔弓聘於晉報宣子也晉侯使郊勞辭曰寡君使弓來繼舊好固曰女無敢為賔徹命於執事敝邑𢎞矣敢辱郊使請辭致館辭曰寡君命下臣來繼舊好好合使成臣之祿也敢辱大館叔向曰子叔子知禮哉吾聞之曰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辭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後已卑讓也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晉使解如宋使無降楚曰晉師悉起將至矣鄭人囚而獻諸楚楚子厚賂之使反其言不許三而許之登諸樓車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將殺之使與之言曰爾既許不榖而反之何故非我無信爾則棄之速即爾刑對曰臣聞之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信載義而行之為利謀不失利以衛社稷民之主也義無二信信無二命君之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無霣又可賂乎臣之許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祿也寡君有信臣下臣獲考死又何求楚子舎之以歸魯襄公聞亂乗驅自閱門入慶比御公公南楚驂乗使華寅乗貳車及公宮鴻駵魋駟乗於公公載寳以出褚師子申遇公於馬路之衢遂從過齊氏使華寅肉袒執蓋以當其闕齊氏射公中南楚之背公遂出寅閉郭門踰而從公公如死鳥析朱鉏宵從竇出徒行從公齊侯使公孫青聘於衛既出聞衛亂使請所聘公曰猶在竟內則衛君也乃將事焉遂從諸死鳥請將事辭曰亡人不佞失守社稷越在草莽吾子無所辱君命賔曰寡君命下臣於朝曰阿下執事臣不敢貳主人曰君若恵顧先君之好照臨敝邑鎮撫其社稷則有宗祧在乃止衛侯固請見之不獲命以其良馬見為未致使故也衛侯以為乗馬賔將掫主人辭曰亡人之憂不可以及吾子草莽之中不足以辱從者敢辭賔曰寡君之下臣君之牧圉也若不獲扞外役是不有寡君也臣懼不免於戾請以除死親執鐸終夕與於燎
楚子西子期伐吳及桐汭陳侯使公孫貞子弔焉及良而卒將以屍入吳子使太宰嚭勞且辭曰以水潦之不時無乃廩然隕大夫之屍以重寡君之憂寡君敢辭上介尹蓋對曰寡君聞楚為不道薦伐吳國滅厥民人寡君使蓋備使弔君之下吏無祿使人逢天之慼大命隕隊絶世於良廢日共積一日遷次今君命逆使人曰無以屍造於門是我寡君之命委於草莽也且臣聞之曰事死如生禮也於是乎有朝聘而終以屍將事之禮又有朝聘而遭喪之禮若不以屍將命是遭喪而還也無乃不可乎以禮防民猶或踰之今大夫曰死而棄之是棄禮也其何以為諸侯主先民有言曰無穢虐士備使奉屍將命茍我寡君之命達於君所雖隕於深淵則天命也非君與涉人之過也吳人內之
齊晏子使吳吳王謂行人曰吾聞晏嬰蓋北方之辯於辭習於禮者也命儐者客見則稱天子明日晏子有事行人曰天子請見晏子憱然者三曰臣受命敝邑之君將使於吳王之所不佞而迷惑入於天子之朝吳王惡乎存然後吳王曰夫差請見見以諸侯
晏子使於楚晏子短楚人為小門於大門之側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至狗國者狗門入今臣使楚不當此門儐者更従大門入見楚王王曰齊無人耶晏子對曰齊之臨淄三百閭張袂成帷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何為無人王曰然則何為使子晏子對曰齊命使各有所主其賢者使賢主不肖者使不肖主嬰最不肖故宜使楚耳景公使晏子使於楚楚王進橘致削晏子不剖而並食之楚王曰橘當去剖晏子對曰臣聞之賜人主前者瓜桃不削橘柚不剖今萬乗無教臣不敢剖然臣非不知也
晏子將使荊荊王聞之謂左右曰晏子賢人也今方來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對曰為其來也臣請縛一人過王而行於是荊王與晏子立語有縛一人過王而行王曰何為者也對曰齊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盜王曰齊人固盜乎晏子反顧之曰江南有橘齊王使人取之而樹之於江北生不為橘乃為枳所以然者何其土地使之然也今齊人居齊不盜來之荊而盜得無土地使之然乎荊王曰吾欲傷子而反自中也
蔡使師強王堅使於楚楚王聞之曰人名多章章者獨為師強王堅乎趣見之無以次視其人狀疑其名而醜其聲又惡其形楚王大怒曰今蔡無人乎國可伐也有人不遣乎國可伐也端以此人誡寡人乎國可伐也故發二使見三謀伐者蔡也
越使諸發執一枝梅遺梁王梁王之臣曰韓子顧謂左右曰惡有以一枝梅以遺列國之君者乎請為二三子慚之出謂諸發曰大王有命客冠則以禮見不冠則否諸發曰彼越亦天子之封也不得冀兗之州乃處海垂之際屏外蕃以為居而蛟龍又與我爭焉是以剪髪文身爛然成章以像龍子者將避水神也今大國其命冠則見以禮不冠則否假令大國之使時過敝邑敝邑之君亦有命矣曰客必剪髪文身然後見之於大國何如意而安之願假冠以見意如不安願無變國俗梁王聞之披衣出以見諸發令逐韓子詩云維君子使媚於天子若此之謂也
魏文侯使人毋擇獻鵠於齊侯毋擇行道失之徒獻空籠見齊侯曰寡君使臣毋擇獻鵠道饑渴臣出而飲食之而鵠飛沖天遂不復反念思非無錢以買鵠也惡有為其君使輕易其幣者乎念思非不能拔劍刎頸腐肉骨暴於中野也為吾君貴鵠而賤士也念思非不敢走陳蔡之間也惡絶兩君之使故不敢委身逃死來獻空籠惟主君斧鑕之誅齊侯大恱曰寡人今者得茲言三賢於鵠逺矣寡人有都郊地百里願獻子大夫以為湯沐邑毋擇對曰惡有為其君使而輕易其幣而利諸侯之地乎遂出不反
魏文侯封太子擊於中山三年使不往來人趙倉唐進稱曰為人子三年不聞父問不可謂孝為人父三年不問子不可謂慈君何不遣人使大國乎太子曰願之乆矣未得可使者倉唐曰臣願奉使侯何嗜好太子曰嗜晨鳬好北犬於是乃遣倉唐緤北犬奉晨鳬獻於文侯倉唐至上謁曰孽子擊之使者不敢當大夫之朝請以燕間奉晨鳬敬獻庖廚緤北夫敬上㳙人文侯恱曰擊愛我所嗜知吾所好召倉唐而見之曰擊無恙乎倉唐曰唯唯如是者三乃曰君出太子而封之國君名之非禮也文侯怵然為之變容問曰子之君無恙乎倉唐曰臣來時拜送書於庭文侯顧指左右曰子之君長孰與是倉唐曰禮擬人必於其倫諸侯無偶無所擬之曰長大孰與寡人倉唐曰君賜之外府之裘則能勝之賜之斥帶則不更其造文侯曰子之君何業倉唐曰業詩文侯曰於詩何好倉唐曰好晨風黍離文侯自讀晨風曰鴥彼晨風欝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文侯曰子之君以我忘之乎倉唐曰不敢時思耳文侯復讀黍離曰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揺揺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文侯曰子之君怨乎倉唐曰不敢時思耳文侯於是遣倉唐賜太子衣一襲勑倉唐以鷄鳴時至太子起拜受賜發篋視衣盡顛倒太子曰趣早駕君侯召擊也倉唐曰臣來時不受命太子曰君侯視擊衣不以為寒也欲召擊無誰與謀故勑子以鷄鳴時至詩曰東方未明顛倒衣裳顛之倒之自公召之遂西至謁文侯大喜乃置酒而稱曰夫逺賢而近所愛非社稷之長策也乃出少子摯封中山而復太子擊故曰欲知其子視其友欲知其君視其所使趙倉唐一使而文侯為慈父而擊為孝子太子乃稱詩曰鳯凰於飛噦噦其羽亦集爰止藹藹王多吉士維君子使媚於天子舍人之謂也
藺相如者趙人也為趙宦者令繆賢舎人趙恵文王時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聞之使人遺趙王書願以十五城請易璧趙王與大將廉頗諸大臣謀欲予秦秦城恐不可得徒見欺欲勿予即患秦兵之來計未定求人可使報秦者未得宦者令繆賢曰臣舍人藺相如可使王問何以知之對曰臣嘗有罪竊計欲亡走燕臣舍人相如止臣曰君何以知燕王臣語曰臣嘗從大王與燕王㑹境上燕王私握臣手曰願結友以此知之故欲往相如謂臣曰夫趙彊而燕弱而君幸於趙王故燕王欲結於君今君乃亡趙走燕燕畏趙其勢必不敢留君而束君歸趙矣君不如肉袒伏斧質請罪則幸得脫矣臣從其計大王亦幸赦臣臣竊以為其人勇士有智謀宜可使於是王召見問藺相如曰秦王以十五城易寡人之璧可予不相如曰秦彊而趙弱不可不許王曰取吾璧不予我城奈何相如曰秦以城求璧而趙不許曲在趙趙予璧而秦不予趙城曲在秦均之二䇿寧許以負秦曲王曰誰可使者相如曰王必無人臣願奉璧往使城入趙而璧留秦城不入臣請完璧歸趙趙王於是遂遣相如奉璧西入秦秦王坐章臺見相如相如𫯠璧奏秦王秦王大喜傳以示美人及左右左右皆呼萬歲相如視秦王無意償趙城乃前曰璧有瑕請指示王王授璧相如因持璧卻立倚柱怒髪上衝冠謂秦王曰大王欲得璧使人發書至趙王趙王悉召羣臣議皆曰秦貪負其彊以空言求璧償城恐不可得議不欲予秦璧臣以為布衣之交尚不相欺況大國乎且以一璧之故逆彊秦之驩不可於是趙王乃齋戒五日使臣奉璧拜送書於庭何者嚴大國之威以脩敬也今臣至大王見臣列觀禮節甚倨得璧傳之美人以戱弄臣臣觀大王無意償趙王城邑故臣復取璧大王必欲急臣臣頭今與璧俱碎於柱矣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秦王恐其破璧乃辭謝固請召有司案圖指從此以往十五都予趙相如度秦王特以詐佯為予趙城實不可得乃謂秦王曰和氏璧天下所共傳寳也趙王恐不敢不獻趙王送璧時齋戒五日今大王亦宜齋戒五日設九賔於庭臣乃敢上璧秦王度之終不可彊奪遂許齋五日舍相如廣成傳舍相如度秦王雖齋決負約不償城乃使其從者衣褐懷其璧從徑道亡歸璧於趙秦王齋五日後乃設九賔禮於庭引趙使者藺相如相如至謂秦王曰秦自繆公以來二十餘君未嘗有堅明約束者也臣誠恐見欺於王而負趙故令人持璧歸間至趙矣且秦彊而趙弱大王遣一介之使至趙趙立奉璧來今以秦之彊而先割十五都予趙趙豈敢留璧而得罪於大王乎臣知欺大王之罪當誅臣請就湯鑊唯大王與羣臣熟計議之秦王與羣臣相視而嘻左右或欲引相如去秦王因曰今殺相如終不能得璧也而絶秦趙之驩不如因而厚遇之使歸趙趙王豈以一璧之故欺秦耶卒廷見相如畢禮而歸之相如既歸趙王以為賢大夫使不辱於諸侯拜相如為上大夫秦亦不以城子趙趙亦終不予秦璧
孟嘗君為從公孫𢎞謂孟嘗君曰君不如使人先觀秦王意者秦王帝王之主也君恐不得為臣奚暇從以難之意者秦王不肖之主也君從以難之未晩孟嘗君曰善願因請公往矣公孫𢎞敬諾以車十乘之秦昭王聞之而欲愧之以辭公孫𢎞見昭王曰薛公之地大小㡬何公孫𢎞對曰百里昭王笑而曰寡人地數千里猶未敢以有難也今孟嘗君之地方百里而因欲以難寡人猶可乎公孫𢎞對曰孟嘗君好人大王不好人昭王曰孟嘗君之好人也奚如公孫𢎞曰義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諸侯得志不慙為人主不得志不肯為人臣如此者三人而治可為管商之師說義聽行能致其主霸王如此者五人萬乘之嚴主也辱其使者退而自刎必以其血洿其衣如臣者十人昭王笑而謝之曰客胡為若此寡人直與客論耳寡人善孟嘗君欲客之必諭寡人之志也公孫𢎞曰敬諾公孫𢎞可謂不侵矣昭王大國也孟嘗千乘也立千乘之義而不可陵可謂足使矣齊王使使者問趙威后書未發威後問使者曰歲亦無恙耶民亦無恙耶王亦無恙耶使者不說曰臣奉使使威後今不問王而先問歲與民豈先賤而後尊貴者乎威後曰不然茍無歲何有民茍無民何有君故有問舍本而問末者耶乃進而問之曰齊有處士曰鍾離子無恙耶是其為人也有糧者亦食無糧者亦食有衣者亦衣無衣者亦衣是助王養其民者也何以至今不業也葉陽子無恙乎是其為人哀鰥寡䘏孤獨振困窮補不足是助王息其民者也何以至今不業也北宮之女嬰兒子無恙耶徹其環瑱至老不嫁以養父母是皆率民而出於孝情者也胡為至今不朝也此二士弗業一女不朝何以王齊國子萬民乎於陵子仲尚存乎是其為人也上不臣於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諸侯此率民而出於無用者何為至今不殺乎
秦攻魏取寜邑諸侯皆賀趙王使賀三反不得通趙王憂之謂左右曰以秦之強得寜邑以制齊趙諸侯皆賀吾往賀而獨不得通此必加兵我為之奈何左右曰使者三往不得通者必所使者非其人也曰諒毅者辯士也大王可試使之諒毅親受命而往至秦獻書秦王曰大王廣地寜邑諸侯皆賀敝邑寡君亦竊嘉之不敢寜居使下臣奉其幣物三至王廷而使不得通使若無罪願大王無絶其懽若使者有罪願得請之秦王使使者報曰吾所使趙國者小大皆聽吾言則受書幣若不從吾言則使者歸矣諒毅對曰下臣之來固願承大國之意也豈敢有難大王若有以令之請奉而行之無所敢疑於是秦王乃見使者曰趙豹平原君數欺弄寡人趙能殺此二人則可若不能殺請令率諸侯受命邯鄲城下諒毅曰趙豹平原君親寡君之母弟也猶大王之有葉陽涇陽君也大王以孝治聞於天下衣服之便於體膳㗖之嗛於口未嘗不分於葉與涇陽君葉陽君涇陽君之車馬衣服無非大王之服御者臣聞之有覆巢毀夘而鳳凰不翔刳胎焚夭而麒麟不至今使臣受大王之令以還報敝邑之君畏懼不敢不行無乃傷葉陽君涇陽君之心乎秦王曰諾勿使從政諒毅曰敝邑之君有母弟不能教誨以惡大國請黜之勿使與政事以稱大國秦王乃喜受幣而厚遇之 恵文王之世趙勢尚強秦雖屢奪趙地而趙亦屢伐秦閼與之敗秦終不能逞志於趙當時之臣外則亷頗趙奢為之禦侮內則藺相如之徒一璧之微一鼓瑟之恥為之死今而告其使曰必殺而二母弟以聽命則雖垂亡之國猶有所不受而秦豈能必趙之從哉徒大言以虛張之耳諒毅之對婉而不廹稱譬當於人心秦知其不可奪故轉而言曰勿使從政其情亦窮矣毅因而順其意則未免失辭使毅應之曰敝邑之君有母弟而授之以政也亦惟先王之故以共衛社稷大國馮恃其威日尋於兵是以二子大懼殄滅之及以與寡君周旋其獲戾於大國則職此之由忠而不貳臣之職也討貳勸忠大國之義也今將討二子之忠而使之釋敝邑之政其何以為勸雖大國亦將有不利焉臣不知所命以是告之庶㡬不失其對矣
趙王遣使者之楚方鼓瑟而遣之誡之曰必如吾言使者曰王夙鼓瑟未嘗悲若此也王曰宮商固方調矣使者曰調則何不書其柱耶王曰天有燥濕絃有緩急宮商移徙不可知是以不書使者曰明君之使人也任之以事不制以辭遭吉則賀之凶則吊之今楚趙相去千有餘里吉凶禍患不可預知猶柱之不可書也詩云莘莘征夫每懷靡及
秦王使人言於安陵君曰寡人慾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許寡人安陵君曰太王加恵以大易小甚善雖然受地於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說安陵君因使唐睢使於秦秦王謂唐睢曰寡人以五百里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聽寡人何也且秦滅韓亡魏而君以五十里之地存者以君為長者故不錯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請廣於君而君逆寡人者輕寡人與唐睢對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於先王而守之雖千里不敢易也豈直五百里哉秦王怫然怒謂唐睢曰公亦嘗聞天子之怒乎唐睢對曰臣未嘗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唐睢曰大王嘗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耳唐睢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専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此三子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挺劍而起秦王色撓長跪而謝之曰先生坐何至於此寡人諭矣夫韓魏滅亡而安陵以五十里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
漢陸賈從髙祖定天下名為有口辯士居左右嘗使諸侯及髙祖時中國初定尉陀平南越因王之髙祖使陸賈賜尉陀印為南越王陸生至尉陀椎結箕踞見陸生陸生因說陀曰足下中國人親戚昆弟墳墓在真定今足下棄反天性捐冠帯欲以區區之越與天子抗衡為敵國禍且及身矣且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並起惟漢王先入闗據咸陽項籍倍約自立為西楚霸王諸侯皆屬可謂至彊然漢王起巴蜀鞭笞天下刼諸侯遂誅項羽滅之五年之間海內平定此非人力天之所建也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天子憐百姓新勞苦且休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君王先人冢墓夷種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衆臨越越則殺王以降漢如反覆手耳於是尉陀乃蹶然起坐謝陸生曰居蠻夷中乆殊失禮義因問陸生曰我孰與蕭何曹參韓信賢陸生曰王似賢復問我孰與皇帝賢陸生曰皇帝起豐沛討暴秦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王之業統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里居天下之膏腴人衆車輿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嘗有也今王衆不過數十萬皆蠻夷踦𨄅山海之間譬若漢一郡何可乃比於漢王尉陀大笑曰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遽不若漢乃大恱陸生與留飲數月曰越中無足與語至生來令我日聞所不聞賜陸生槖中裝直千金佗送亦千金陸生拜尉陀為南越王令稱臣奉漢約歸報髙祖大恱拜為大中大夫
鄭衆使北匈奴單于欲令衆拜衆不為屈單于圍守閉之不與水火衆拔刀自誓單于恐而止乃更發使隨衆還京師匈奴雖遣使入貢而寇抄不息明帝議遣使報其使者復遣衆往衆因上言臣前奉使不為匈奴拜單于恚恨遣兵圍臣今復銜命必見陵折臣誠不忍持大漢節對氈裘獨拜如令匈奴遂能服臣將有損大漢之彊明帝不聽衆既行在路連上書固爭之詔切責衆追還繫廷尉其後明帝見匈奴來者聞衆與單于爭禮之狀乃復召衆為軍司馬
漢後帝遣鄧芝以中郎將脩好於吳時吳王猶未與魏絶狐疑不時見芝芝乃自表請見曰臣今來亦欲為吳非但為蜀也吳王見之曰孤誠願與蜀和親然恐蜀主㓜弱國小執偪為魏所乘不自保全耳芝對曰吳蜀二國四州之地大王命世之英諸葛亮亦一時之傑也蜀有重險之固吳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長共為唇齒進可併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大王今若委質於魏魏必上望大王之入朝下求太子之內侍若不從命則奉辭伐叛蜀亦順流見可而進如此江南之地非復大王之有也吳遂絶魏專與漢連和
吳王遣中大夫趙咨入謝魏文帝問曰吳王何等主也對曰聰明仁智雄略之主也文帝問其狀對曰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拔呂䝉於行陳是其明也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視於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畧也文帝曰吳王頗知學乎咨曰吳王浮江萬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畧雖有餘閑博覽書傳厯史籍采竒異不效書生尋章摘句而已文帝曰吳可征不對曰大國有征伐之兵小國有備禦之固文帝曰吳難魏乎對曰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文帝曰吳如大夫者㡬人對曰聰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車載斗量不可勝數晉裴嶷至建康盛稱慕容廆之德元帝謂嶷曰卿中朝名臣當留江東嶷曰臣少䝉國恩出入省闥若得復奉輦轂臣之至榮但以舊京淪沒山陵穿毀雖名臣宿將莫能雪恥獨慕容龍驤竭忠王室志除凶逆故使臣萬里歸誠今臣來而不返必謂朝廷以其僻陋而棄之孤其嚮義之心使懈體於討賊此臣之所甚惜是以不敢徇私而忘公也元帝曰卿言是也乃遣使隨嶷拜廆安北將軍平州刺史
涼州張駿遣㕘軍王騭聘於趙趙主曜謂之曰貴州欵城和好卿能保之乎騭曰不能侍中徐邈曰君來結好而雲不能保何也騭曰齊桓貫澤之盟憂心兢兢諸侯不召自至葵丘之㑹振而矜之叛者九國趙國之化常如今日可也若政教陵遲尚未能察邇者之變況鄙州乎曜曰此涼州之君子也擇使可謂得人矣厚禮而遣之
張駿遣治中從事張淳稱藩於成以假道通表建康李雄偽許之將使盜覆諸東峽蜀人宻以告淳淳謂雄曰寡君使小臣行無跡之地萬里通誠於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義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殺臣者當斬之都市宣示衆目今使盜殺之江中威刑不顯豈足以示天下乎雄大驚曰安有此邪景騫請留之謂淳曰天熱可且遣下吏淳曰寡君以皇輿播越梓宮未返生民塗炭莫之振救故遣臣通誠上都所論事重非下吏所能傳雖火山湯海猶將赴之豈寒暑之足憚哉雄謂淳曰貴主英名蓋世土險兵彊何不亦稱帝自娛一方淳曰寡君祖考以來世篤忠貞以讐恥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娛之有雄甚慙曰我之祖考本亦晉臣遭天下大亂與六郡之民避難此州為衆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興亦當帥衆輔之厚為淳禮而遣之淳卒致命於建康
秦苻生聞張祚見殺𤣥靚㓜沖命其征東符栁㕘軍閻負梁殊使涼州以書喻之負殊至姑臧𤣥靚年㓜不見殊等其涼州牧張瓘謂負殊曰孤之本朝世執忠節逺宗大晉臣無境外之交君等何為而至負殊曰晉王以鄰藩義好有自來矣雖擁阻山河然風通道㑹不欲使羊陸二公獨美於前主上以欽明紹統八表宅心光被四海格於天地晉王思與張王齊曜大明交玉帛之好兼與君公同金蘭之契是以不逺而來有何怪乎瓘曰羊陸一時之事亦非純臣之義也本朝六世重光固忠不貳若與符征東交玉帛之好者便是上違先公純誠雅志下乖河右遵奉之情負殊曰昔微子去殷項伯歸漢雖背君違親前史美其先覺亡晉之餘逺逃江㑹天命去之故尊光王翻然改圖北靣二趙蓋神筭無方鑒機而作君公若欲稱制河西衆旅非秦之敵如欲宗歸遺晉深乖先君雅旨孰若逺蹤竇雄附漢之規近述先王歸趙之事垂祚無窮永享遐祉乎瓘曰中州無信好食誓言徃與石氏通好旋見寇襲中國之風誡在昔日不足復論通和之事也負殊曰三王異政五帝殊風趙多奸詐秦以義信豈可同年而語哉張先楊初皆擅兵一方不供王貢先帝命將擒之宥其難恕之罪加以爵封之榮今上道合二儀慈𢎞山海信符隂陽御物無際不可以二趙相況也瓘曰秦若兵彊化盛自可先取江南天下自然盡為秦有何辱征東之命負殊曰先帝以大聖神武開構鴻基彊燕納欵八州順軌主上欽明道必隆世慨徽號擁於河西正朔未加吳㑹以吳必須兵涼可以義故遣行人先申大好如君公不能蹈機而發者正可緩江南數年之命廻師西斾恐涼州弗可保也瓘曰我跨據三州帯甲十萬西包崑域東阻大河伐人有餘而況自固秦何能為患負殊曰貴州險塞孰若崤函五郡之衆何如秦雍張琚杜洪因趙之成資據天阻之固策三秦之鋭藉陸海之饒勁士風集驍騎如雲自謂天下可平闗中可固先帝神矛一指望旗氷解人詠來蘇不覺易主燕雖武視闗東猶以地勢之義逆順之理北靣稱藩貢不踰月致肅慎楛矢通九夷之殄單于屈膝名王內附控絃之士百有餘萬鼓行而濟西河者君公何以抗之盍追遵先王臣趙故事世享大美為秦之西藩瓘曰然秦之德義加於天下江南何以不賔負殊曰文身之俗負阻江山道洿先叛化盛後賔自古而然豈但今也故詩曰蠢爾蠻荊大邦為仇言其不可以德義懷也瓘曰秦據漢舊都地兼將相文武輔臣領袖一時者誰也負殊曰皇室懿藩忠在公旦者則大司馬武都王安征東大將軍晉王栁文武兼才神器秀拔入可允釐百工出能折衝萬里者衛大將軍廣平王黃眉後將軍清河王法龍驤將軍東海王堅之兄弟其耆年碩德侔尚父者則大師錄尚書事廣寗公魚遵其清素剛嚴骨鯁貞亮則左光祿大夫強平金紫光程肱牛夷博聞廣識探𧷤索幽則中書監胡文中書令王魚黃門侍郎李柔雄毅厚重權智無方則左衛將軍李威右衛將軍符雅才識明達令行禁止則特進領御史中丞梁平老特進光祿大夫強注侍中尚書呂婆樓文史富瞻欝為文宗則尚書右僕射董榮袐書監王颺著作郎梁讜驍勇多權畧攻必取戰必勝闗張之流萬人之敵者則前將軍新興王飛建節將軍鄧羗立忠將軍彭越安逺將軍范俱難建武將軍徐盛常伯納言卿校牧守則人皆文武莫非才賢其餘懷經世之才藴佐時之畧守南山之操遂而不奪者王猛朱肜之倫相望於巖谷濟濟多士焉可罄言姚襄張平一時之傑各擁衆數萬狼顧偏方皆委忠獻欵請為臣妾小不事大春秋所誅惟君公圖之瓘笑曰此事決之主上非身所了負殊曰涼王雖天縱英睿然尚㓜沖君公居伊霍之任安危所繫見機之義實在君公瓘雖新輔政河西所在兵起懼秦師之至乃言於𤣥靚遣使稱藩生因其所稱而授之周﨑邵陵人也為湘州從事王敦之難譙王承使﨑求救於外與周該俱為魏乂偵人所執乂責﨑辭情臨以白刃﨑曰州將使求援於外本無定指隨時制宜耳又謂﨑曰汝為我語城中稱大將軍已破劉隗戴若思甘卓住襄陽無復異議三江州郡萬里肅清外援理絶如是者我當活汝﨑偽許之既到城下大呼曰王敦軍敗於於湖甘安南已剋武昌即日分遣大衆來赴此急努力堅守賊今散矣乂於是數而殺之
魏李順奉使至涼涼主䝉遜遣楊定歸謂順曰年衰多疾不堪拜伏小差當相見順曰王之老疾朝廷所知豈得自安不見詔使䝉遜延順入至庭中䝉遜箕坐隠幾無動起之狀順正色大言曰不謂此叟無禮乃至於此今不憂覆亡而敢陵侮天地魂魄逝矣何用見之握節將出涼主追止之曰傳聞朝廷有不拜之詔是以敢自安耳順曰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周天子賜胙命無下拜桓公猶不敢失臣禮下拜登受今王雖功髙未如桓公朝廷雖相崇重未有不拜之詔而遽自偃蹇此豈社稷之福邪䝉遜乃起拜受詔使還魏主問以涼事順曰䝉遜控制河右經涉艱難粗識機變雖不能貽厥孫謀猶足以終其一世然禮者德之輿敬者身之基也䝉遜無禮不敬以臣觀之不復年矣諸子又皆庸才也如聞敦煌太守牧犍器性粗立繼䝉遜者必此人也然比之於父皆云不及此殆天之所以資聖明也
齊散騎常侍裴昭明如魏弔欲以朝服行事魏主客曰弔有常禮何得以朱衣入凶庭昭明等固執不可魏遣著作郎成淹與之言昭明曰魏朝不聽使者朝服出何典禮淹曰吉凶不相厭羔裘𤣥冠不以弔此童稚所知也昔季孫如晉求遭䘮之禮以行今卿自江南逺來弔魏方問出何典禮行人得失何其逺哉昭明曰齊髙皇帝之䘮魏遣李彪來弔初不素服齊朝亦不以為疑何至今日獨見要逼淹曰齊不能行亮隂之禮踰月即吉齊之君臣鳴玉盈庭貂璫矅目彪敢獨以素服厠其間乎皇帝仁孝執親之䘮居廬食粥豈得以此方彼乎昭明乃曰使人之來唯齎袴褶此既戎服不可以弔唯主人裁其弔服乃以衣幍給昭明等使服入見文武皆哭盡哀魏髙祖嘉淹之敏遷侍郎
東魏遣散騎常侍李諧來聘至建康武帝引見與語應對如流諧等出武帝目送之謂左右曰朕今日遇勍敵卿輩常言北間全無人物此等何自而來時南北通好務以俊乂相誇銜命接客必盡一時之選無才地者不得與焉每梁使至鄴鄴下為之傾動貴勝子弟盛飾聚觀禮贈優渥館門成市宴日髙澄常使左右覘之一言制勝澄為之拊掌魏使至建康亦然唐髙祖時突厥寇廉州遣鄭元璹詣頡利是時突厥精騎數十萬自介休至晉州數百里間填溢山谷元璹見頡利責以負約與相辨詰頡利頗慙元璹因說頡利曰唐與突厥風俗不同突厥雖得唐地不能居也今虜掠所得皆入國人於可汗何有不如旋師復修和親可無跋涉之勞坐受金幣又皆入可汗府庫孰與棄昆弟積年之歡而結子孫無窮之怨乎頡利恱引兵還元璹自義寜以來五使突厥㡬死者數焉僕固懷恩死肅宗憐其有功置其女宮中養以為女囘紇請以為可敦五月冊以為崇徽公主遣兵部侍郎李涵送之涵奏嗣部郎中董晉為判官至囘紇囘紇言唐約我為市馬既入而歸我賄不足我於使人乎取之涵懼不敢對晉曰吾非無馬而與汝為市馬汝賜不既多乎爾之馬歲至吾數皮而歸資邊吏請致詰也天子念汝有功故下詔禁侵犯諸戎畏我大國之與爾也莫敢校焉爾之父子寜而蓄馬蕃者非我誰使之於是其衆皆環晉拜既又相帥南靣序立皆舉兩手曰不敢有意大國
穆宗遣韓愈慰軍朱克融既得旌節乃出張𢎞靖等而庭湊不解𭰹州之圍詔愈至境更觀事勢勿遽入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往至鎮庭湊拔刃弓以迎之及館甲士羅於庭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此曹所為非庭湊心愈厲聲曰天子以尚書有將帥材故賜之節鉞不知尚書乃不能與徤兒語邪甲士前曰先太師為國擊走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朝廷乃以為賊乎愈曰汝曹尚能記先太師則善矣夫逆順之為禍福豈逺邪自祿山思明以來至元濟師道其子孫有今尚存者乎田令公以魏博歸朝廷子孫孩提皆為美官王承元以此軍歸朝廷弱冠建節劉悟李祐皆為節度使汝曹亦聞之乎庭湊恐衆心動麾之使出謂愈曰侍郎來欲何為愈曰神策諸將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耳尚書何為圍之不置庭湊曰即當出之因與愈宴禮而歸之未㡬元翼將十騎突圍出深州後梁晉王聞燕主守光稱帝大笑曰俟彼卜年吾當問其鼎矣張承業請遣使致賀以驕之晉王遣太原少尹李承勲往承勲至幽州用鄰藩通使之禮燕之典客者曰吾王帝矣公當稱臣庭見承勲曰吾受命於唐朝為太原少尹燕王自可臣其境內豈可臣他國之使乎守光怒囚之數日出而問之曰臣我乎承勲曰燕王能臣我王則我請為臣不然有死而已守光竟不能屈後唐明宗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契丹主聞莊宗為亂兵所害慟哭曰我朝定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兒及此彼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逺不能及曰何故自立坤為言明宗所以即位之由契丹主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契丹主曰又聞吾兒専好聲色遊畋不恤軍民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効吾兒所為行自亡矣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爭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修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専也契丹主怒囚之旬餘復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鎮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為狀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諫乃復囚之
張文寳泛海使杭州船壞水工以小舟濟之風飄至天長吳主厚禮之儀服錢幣數萬文寳獨受飲食餘皆辭之曰本朝與吳乆不通問今既非君臣又非賔主若受茲物何辭以謝吳主嘉之竟達命於杭州而還
唐主復以孫晟為司空遣與禮部尚書王崇質奉表入見稱自天祐以來海內分崩或跨據一方或遷革異代臣紹襲先業奄有江表顧以瞻烏未定附鳳何從今天命有歸聲教逺被願奉正朔謹守土疆乞收薄伐之威赦其後服之罪首於下國俾作外臣則柔逺之德雲誰不服晟謂馮延已曰此行當在左相晟若辭之則負先帝既行知不免中夜歎息謂崇質曰家君百口宜自為謀吾思之熟矣終不負永陵一壞土餘無所知孫晟等至上所世宗遣中使以孫晟詣夀春城下示劉仁贍且招諭之仁贍見晟戎服拜於城上晟謂仁贍曰君受國厚恩不可開門納寇周世宗聞之甚怒晟曰臣為唐宰相豈可教節度使外叛邪世宗乃釋之
張永德與李重進不相恱永德宻表重進有二心周世宗不之信唐主聞之以蠟書遺重進誘以厚利其書皆謗毀及反間之語重進奏之初唐使者孫晟鍾謨從世宗至大梁世宗待之甚厚每朝㑹班於中書省官之後時召見飲以醇酒問以唐事晟但言唐王畏陛下神武事陛下無二心及得唐蠟書世宗大怒召晟責以所對不實晟正色抗辭請死而已問以唐虛實黙不對世宗命都承旨曹翰送晟於右軍廵院更以帝意問之翰與之飲酒數行從容問之晟終不言翰乃謂曰有敕賜相公死晟神色怡然索靴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謹以死報國乃就刑並從者百餘人皆殺之貶鍾謨耀州司馬既而世宗憐晟忠節悔殺之
後周馬希蕚之帥羣蠻破長沙也府庫累世之積皆為漵州蠻酋符彥通所掠彥通由是富彊稱王於谿洞間王逵既得湖南欲遣使撫之募能往者其將王䖍朗請行既至彥通盛侍衛而見之禮貌甚倨䖍朗厲聲責之曰足下自稱符秦苗裔宜知禮義有以異於羣蠻昔馬氏在湖南足下祖父皆北靣事之今王公盡得馬氏之地足下不早往乞盟致使者先來又不接之以禮異日得無悔乎彥通慙懼起執䖍朗手謝之䖍朗知其可動因說之曰溪洞之地隋唐之世皆為州縣著在圖籍今足下上無天子之詔下無使府之命雖自王於山谷之間不過蠻夷一酋長耳曷若去王號自歸於王公王公必以天子之命授足下節度使與中國侯伯等夷豈不尊榮哉彥通大喜即日去王號因䖍朗獻銅鼓數枚於王逵逵曰䖍朗一言勝數萬兵真國士也承制以彥通為黔中節度使以䖍朗為都指揮使
西上閤門使曹彬使於吳越賜吳越王𢎞俶騎軍鋼甲二百歩軍甲五千及他兵器彬事畢亟返不受饋遺吳越人以輕舟追與之至於數四彬曰吾終不受是竊名也盡籍其數歸而獻之世宗曰曏之奉使者乞匄無厭使四方輕朝命卿能如是甚善然彼以遺卿卿自取之彬始拜受悉以散於親識家無留者
宋孫洙擇使策 今北方彊抗中夏若古之大敵國聘問歲至日窺吾國家之隙𭧂侮甚矣朝廷比遣使介初不擇人頗無辯對之材可使張明中國之威信以讋伏強敵之心者茍欲以奉使幣賜寵之故所遣使人不復有稱於絶域者徒侈潔車服整飾騶旅以夸視於夷落細禮曲謹悉受訓策屈膝北庭拜望跪起少不敢輙異還上語記一辭不中䋲度則按以重罪遣削黜矣雖復間選左右名德方重之臣然皆束於儀矩屈欝憤結俯仰上下雖有勁辭直氣竒謀博辯刀筆在後蓄不得發其毅然欲存國大體者法吏反以為生事而左遷之故妄庸之臣茍欲畢事低首下視喑不敢髙吐氣甚者或發狂疾以自免或對館人醉舞跳踉笑呼妄諾重為敵人之所姍笑彼國主方驕吾以繁禮妄說之未足怪也至於主客之員館勞王人者亦復狂誕晨夜皆邀枉王人屢省而蹇仰自便甚可怪也夫以堂堂中國而一介之使如此折辱天威墮損國命臣竊羞之昔漢鄭衆不忍持大漢節對氊裘獨拜而拔刀自誓唐商侑堅立不動責可汗之失禮李景畧以氣制梅䘵坐受其拜近者晉天福中王權猶曰義不能稽顙於穹廬之長而違詔得罪欣然就貶故大節之士直躬徇義者非私一身而以尊主上重國家也今陛下待之過厚責使者之法太宻故不復有倜儻偉節之士立威名於敵國而使彼知中國之多賢也而使者亦復氣息𡘤然不自振起唯敵人之所嫚視而踞俟之臣聞古之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國家定社稷者專之也又曰受命不受辭何則機事之㑹間不容一息樽爼之間折衝萬里豈復拘以應對之細失容貌之苛謹哉陛下宜與大臣預擇廷臣辯論通古今剛直有威望者俾使北庭使一言足以雄中國之威奪彊隣之氣譬説禍福以厭抑敵人之心其舉動言辭小不合者無法以繩之非有大過類可濶畧使得馳騁辯博應變不窮則專對造命之士出矣
徽宗遣趙良嗣至燕謂金主曰本朝徇大國多矣豈平灤一事不能相從邪金主曰平灤欲作邉鎮不可得也遂議租稅金主曰燕租六百萬止取一百萬不然還我涿易舊疆及常勝軍我且提兵按邊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雲爾豈無曲直邪且言御筆許十萬至二十萬不敢擅增乃令良嗣歸報金主謂之曰過半月不至吾提兵往矣時左企弓嘗以詩獻金主曰君王莫聽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慾背初約要求不已良嗣既還金聞遼主謀復故地乃悉斷盧溝北橋梁焚次舍以防之良嗣行至雄州以金書遞奏其畧言貴朝兵不克夾攻特因已力下燕所以拘稅今據燕管內每年租六百萬貫良嗣等稱御筆許二十萬以上不敢自專其乎灤等州不在許限儻務侵求難終信義仍速追過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請復遣良嗣自雄州再往使許遼人舊歲幣四十萬之外每歲更加燕京代稅錢一百萬緡及議畫疆與遣使賀正旦生辰置𣙜場交易金主大喜遂使尼楚赫等持誓書草來許以燕京及六州來歸而山後諸州及西北一帯接連山川不在許與之限帝曲意從之遣盧益趙良嗣等持誓書往至涿州金穀神等先索書觀之言其字畫不謹令易之益言帝親書所以示尊崇於大國也金人不聽凡至汴京更易者數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人趙溫訊等逃出南朝須先還方可議交燕地良嗣諭宣撫司縛送溫訊於金既至尼瑪哈釋其縛而用之金人又求糧良嗣許以二十萬石
鄂爾多自東平還雲中尼瑪哈自漬州還燕山髙宗遣洪皓如金遺尼瑪哈書願去尊號用金正朔比於藩臣時所在盜梗皓艱難百端得達太原留一年遣至雲中尼瑪哈廹所使仕劉豫皓曰萬里衘命不得奉兩宮南歸恨力不能磔逆豫忍事之邪留亦死不即豫亦死不願偷生狗䑕間願就鼎鑊無悔尼瑪哈怒將殺之旁一校曰此真忠臣也因止劍士為皓跪請得流遞冷山張邵至濰州見達蘭命邵拜邵曰監軍與邵為南北朝從臣無拜禮且具書言兵不在強弱在曲直天未厭宋而金乃裂地以封劉豫復窮兵不已曲有在矣達蘭怒取國書去送邵宻州囚於祚山砦
金髙忠建至臨安議遣使報聘且賀即位工部侍郎張闡請嚴遣使之命正敵國之禮彼或不從則有戰耳如是則中國之威可以復振髙宗然之遂遣洪邁充賀登極使帝謂執政曰向日講和本為梓宮太后雖屈已卑辭有所不憚今兩國之盟已絶宜正名畫境朝儀歲弊當先定之邁乃奏接伴禮儀十有四事既而忠建責事以臣禮以取新復州郡陳康伯以義責之乃止邁行書用敵國禮帝手札賜邁曰祖宗陵寢隔濶三十年不得以時灑掃祭祀心實痛之若彼能以河南地見歸必欲居尊如故正復屈己亦何所惜邁奏言山東之兵未解則兩國之好不成至燕金閣門見圖書不如式抑令於表中改陪臣二字朝見之儀必欲用舊禮邁執不可金鎻使館三日水漿不通及見金人語不遜欲留邁張皓不可乃遣還邁皓季子也
建炎以來奉使如金被拘囚者三十餘人多已物故惟洪皓張邵朱弁三人以和議成許歸已而金人遣七騎追之及淮而皓等已在舟中矣皓居冷山距會迎二百里地苦寒穴居百餘家陳王穀神聚落也穀神敬皓使教其子或二年不給衣食盛夏衣麤布嘗大雪薪盡以馬矢然火煨麫食之或獻取蜀策穀神持以問皓皓力折之穀神鋭意南侵曰孰謂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耳皓復辯之穀神怒曰汝作和事官而口硬如此謂不能殺汝邪皓曰自分當死顧大國無受殺行人之名願投之於水以墜淵為辭可也穀神義之而止皓屢因諜者宻奏敵情且力言和議非計請興師進擊嘗求韋太后書遣李微持歸帝大喜曰朕不知太后寜否㡬二十年雖遣使百輩不如此一書每遇貴族名家子流落於金者盡力拯救之留金十五年而還入對內殿求郡養母帝曰卿忠貫日月志不忘君雖蘇武不能過豈可捨朕去邪皓退見秦檜語連日不止曰張和公金人所憚乃不得用錢塘暫居為景靈宮太廟皆極土木之華豈非示無中原意乎檜不懌遂除徽猷閣直學士提舉萬夀觀復以論事忤檜出知饒州邵被囚柞山踰年送劉豫使用之邵見豫長揖而已又呼豫為殿院責以君臣大義詞氣俱厲豫怒械於獄乆之復送至金拘之燕山僧寺從者皆莫知所之邵又以書言於金曰劉豫挾大國之勢日夜南侵不勝則首䑕兩端勝則如養鷹飽則颺去終非大國之利金人徙之㑹寜及還入見除秘書脩撰主管佑神觀司諌詹大方論其使事無成改台州崇道觀弁副王倫使金既就館守之以兵乆之金將議和當遣一人受書還欲弁與倫探策決去留弁曰吾來固自分必死豈應今日覬幸先歸願正使受書歸報天子成兩國之好早申四海之養於兩宮則吾雖暴骨外國猶生之年也倫將歸弁謂曰古之使者有節以為信今無節有印印亦信也願留之使弁得抱以死死不腐矣倫解以授弁弁受而懷之臥起與俱金人廹弁仕劉豫且訹之曰此南歸之漸弁曰豫國賊吾嘗恨不食其肉又忍北靣臣之吾有死耳金人怒絶其餼遺以困之弁固拒驛門忍饑待盡誓不為屈金人感動致禮如初乆之復欲易其官弁曰吾官受之本朝有死而已誓不易以辱吾君也又以書訣洪皓曰殺行人非細事吾曹遭之命也要當捨生以全義耳乃具酒召被掠士夫飲半酣語之曰已得近郊某寺地一旦畢命報國諸公幸瘞我其處題其上曰有宋通問副使朱公之墓於我幸矣衆皆泣下莫能仰視弁談笑自若曰此臣子之常諸君何悲也及尼瑪哈死弁宻䟽金國虛實曰此不可失之時也遣李發間行歸報王倫還以弁奉送徽宗大行之文為獻其辭有曰歎馬角之未生魂消雪窖攀龍髯而莫逮淚灑氷天帝讀之感泣官其親屬五人謂丞相張浚曰弁歸日當以禁林處之及還入見便殿弁謝且曰陛下與金人講和上返梓宮次迎太母此皆知時知㡬之明然時運而往或難固執機動有變宜鑑未兆盟可守而詭詐之心宜嘿以待之兵可息而消弭之術宜詳以講之金人以黷武為至德以茍安為太平虐民而不恤民廣地而不廣德此皆天助中興之勢若時與㡬陛下既知於始願圖厥終帝曰善秦檜惡其言奏以初補官易宣教郎直祕閣而卒
孝宗時湯思退奏遣魏祀如金議和書稱姪大宋皇帝某再拜奉於叔大金皇帝歲幣二十萬帝靣諭祀曰今遣使一正名二退師三減歲幣四不發歸附人祀條陳十七事擬問對帝隨事畫可陛辭奏曰臣將㫖出疆豈敢不勉萬一無厭願速加兵帝善之兵部侍郎胡銓言金不可和臣恐再拜不已必至稱臣稱臣不已必至請降請降不已必至納土納土不已必至輿襯輿襯不已必至如晉帝青衣行酒而後為快今日舉朝之士皆婦人也不聽
金館伴張恭愈以國書稱大宋脅魏祀去大字祀拒之具言天子神聖才傑奮起人人有敵愾意北朝用兵能保必勝乎金君臣環聽拱竦金主許損歲幣不發歸正人命元帥府罷兵分戍祀卒正敵國禮而還帝慰藉甚厚先是王抃自金師還得二帥報書遂赦沿邊被兵州軍詔畧曰此遣王抃逺抵潁濵得其要約尋澶淵盟誓之信倣大遼書題之儀正皇帝之稱為叔姪之國歲幣減十萬之數地界如紹興之時憐彼此之無辜約叛亡之不遣可使歸正之士咸起寜居之心洪适所草也論者謂前日之所貶損四方蓋未聞知今著之赦文失國體矣
寜宗時方信孺使金至濠州赫舍哩子仁止之於獄露刃環守之絶其薪水要以五事信孺曰反俘歸幣可也縛送首謀自古無之稱藩割地則非臣子所敢言子仁怒曰若不望生還邪信孺曰吾將命出國門時已置生死度外矣子仁遣至汴見完顔宗浩出就傳舍宗浩使將命者來堅持五説信孺辨對不少屈宗浩不能詰授以報書曰和與戰俟再至決之信孺還朝廷以林拱辰為通謝使與信孺持國書誓草及許通謝百萬緡信孺至汴宗浩怒信孺不曲折建白遽以誓書來有誅戮禁錮之語信孺不為動將命者曰此非犒軍可了別出事目以示之信孺曰歲幣不可再增故代以通謝錢今得此求彼吾有隕首而已㑹興州遣師復大散闗宗浩益疑之乃遣信孺還復書於張巖曰若能稱臣即以江淮之間取中為界欲世為子國即盡割大江為界且斬元謀姦臣函首以獻及添歲幣五萬兩疋犒師銀一千萬兩方可議和好信孺還致其書韓侂胄問之信孺言敵所欲者五事一割兩淮二增歲幣三索歸正人四犒軍銀五不敢言侂胄固問之信孺徐曰欲得太師頭耳侂胄大怒奪信孺三官臨江軍居住信孺三使金師以口舌折強敵敵人計屈情見雖未即和然已有成説及貶欲再遣使顧在廷無可者近臣以王柟薦乃命假右司郎中持書北行柟倫之孫也
元世祖時使梁曾等至安南其國有三門日蹲欲迎詔自旁門入曾貽書責之往復者三卒從中行且風之入朝日蹲不從遣其臣陶子竒偕曾來貢曾進已與日蹲辨論書帝大悅解衣賜之令坐地上右丞阿里意不然帝怒曰梁曾兩使外國以口舌息干戈爾何敢爾時有親王至自和林帝命酌酒先賜曾謂親王曰汝所辦者汝事梁曾所辦者吾與汝之事汝勿以為後也或讒曾受安南賂遺帝以問曾曾曰安南以黃金器幣竒物遺臣臣不受以屬陶子竒帝曰受之亦何不可
貢獻〈三十則〉
漢文帝時有獻千里馬者帝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吉行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乗千里馬獨先安之於是還其馬與道里費而下詔曰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
光武帝詔曰郡國獻異味其令太官勿復受逺方口實所以薦宗廟自如舊制時異國有獻名馬者日行千里又進寳劍價直百金詔以劍賜騎士馬駕鼓車和帝時嶺南舊獻生龍眼荔支十里一置五里一侯晝夜傳送臨武長汝南唐羗上書曰臣聞上不以滋味為德下不以貢膳為功伏見交趾七郡獻生龍眼等鳥驚風發南州土地炎熱惡蟲猛獸不絶於路至於觸犯死亡之害死者不可復生來者猶可救也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夀和帝下詔曰逺國珍羞本以薦奉宗廟茍有傷害豈愛民之本其敕太官勿復受獻
順帝詔曰海內頗有災異朝廷修政太官減膳珍玩不御而桂陽太守文礱不惟竭忠宣暢而逺獻大珠以求幸媚今封以還之
晉武帝時太醫司馬程據獻雉頭裘帝焚之於殿前敕內外敢有獻竒技異服者罪之
隋帝過鴈門太守丘和獻食甚精至馬邑太守楊廓獨無所獻焬帝不恱以和為博陵太守仍使廓至博陵觀和為式由是所至獻食競為豐侈
焬帝至江都江淮郡官謁見者專問禮餉豐薄豐則超遷丞守薄則率從停解江都郡丞王世充獻銅鏡屏風遷通守厯陽郡丞趙元楷獻異味遷江都郡丞由是郡縣競務刻剝以充貢獻民外為盜賊所掠內為郡縣所賦生計無遺加之饑饉無食民始采樹皮葉或𢷬藁為末或煮土而食之諸物皆盡乃自相食而官食猶充牣吏皆畏法莫敢賑救王世充宻為帝簡閱民間美女獻之由是益有寵
唐太宗遣使至涼州都督李大亮有佳鷹使者諷大亮使獻之大亮密表曰陛下乆絶畋遊而使者求鷹若陛下之意深乖昔旨如其自擅乃是使非其人太宗謂侍臣曰李大亮可謂忠直手詔襃美賜以胡缾及荀恱漢紀
林邑獻五色鸚鵡新羅獻美女二人魏徴以為不宜受太宗喜曰林邑鸚鵡猶能自言苦寒思歸其國況二女逺別親戚乎並鸚鵡各付使者而歸
髙宗時金紫光祿大夫劉祥道薨子齊賢嗣齊賢為人方正髙宗甚重之為晉州司馬將軍史興宗嘗從上獵苑中因言晉州産佳鷂劉齊賢今為司馬請使捕之上曰劉齊賢豈捕鷂者邪卿何以此待之
明皇車駕發泰山幸孔子宅致祭還至宋州宴從官於樓上刺史寇泚預焉酒酣明皇謂張説曰曏者屢遣使臣分廵諸道察吏善惡今因封禪歴諸州乃知使臣負我多矣懷州刺史王丘餼牽之外一無他獻魏州刺史崔沔供張無錦繡示我以儉濟州刺史裴耀卿表數百言莫非規諫且曰人或重擾則不足以告成朕常置之坐隅且以戒左右如三人者不勞人以市恩真良吏矣顧謂寇泚曰比亦屢有以酒饌不豐訴於朕者知卿不借譽於左右也自舉酒賜之宰臣帥羣臣起賀樓上皆稱萬歲由是以丘為尚書左丞沔為散騎侍郎耀卿為定州刺史
明皇御五鳳樓酺宴時命三百里內刺史縣令各帥所部音樂集於樓下各較勝負懷州刺史以車載樂工數百皆衣文繡服箱之牛皆為虎豹犀象之狀魯山令元德秀惟遣樂工數人連袂歌於蒍明皇曰懷州之人其塗炭乎立以刺史為散官德秀性介潔質樸士大夫皆服其高
德宗時李正已畏上威名表獻錢三十萬緡德宗欲受之恐見欺卻之則無辭崔祐甫請遣使慰勞淄青將士因以正已所獻錢賜之使將士人人戴上恩又諸道聞之知朝廷不重貨財德宗恱從之正已大慙服天下以為太平之治庶㡬可望焉
代宗之世每元日冬至端午生日州府於常賦之外競為貢獻貢獻多者則恱之武將姦吏緣此侵漁下民德宗生日四方貢獻皆不受李正已田恱各獻縑三萬匹德宗悉歸之度支以代租賦
德宗謂李泌曰每歲諸道貢獻共直錢五十萬緡今歲僅得三十萬緡言此誠知失體然宮中用度殊不足泌曰古者天子不私求財今請歲供宮中錢百萬緡願陛下不受諸道貢獻及罷宣索必有所須請降敇折稅不使姦吏因縁誅剝德宗從之
澤州刺史李鷃上慶雲圖德宗曰朕以時和年豐為嘉祥以進賢顯忠為良瑞如卿雲靈芝珍禽竒獸怪草異木何益於人布告天下自今有此無得上獻
德宗以奉天窘乏故還宮以來尤專意聚歛藩鎮多以進奉市恩皆云稅外方圓亦云用度羨餘其實或割留常賦或増歛百姓或減刻吏祿或販鬻蔬果往往私自入所進纔什一二李兼在江西有月進韋臯在西川有日進其後常州刺史裴肅以進奉遷浙東觀察使刺史進奉自肅始及劉賛卒判官嚴綬掌留務竭府庫以進奉徴為刑部員外郎幕僚進奉自綬始
李錡既執天下利權以貢獻固主恩又以饋遺結權貴恃此驕縱無所忌憚盜取縣官財所部官屬無罪受戮者相繼浙西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事言宮市進奉及鹽鐵之弊因言錡不法事德宗覽之不恱命械送錡錡聞其將至先鑿阬於道旁善貞至並鎻械內阬中生瘞之逺近聞之不寒而慄
憲宗時御史中丞盧坦奏彈前山南西道節度使栁晟前浙東觀察使閻濟美違赦進奉憲宗召坦襃慰之曰朕已釋其罪不可失信坦曰赦內宣布海內陛下之大信也晟等不畏陛下法奈何存小信棄大信乎憲宗乃命歸所進於有司
淮南節度使王鍔入朝鍔家巨富厚進奉及賂宦官求平章事翰林學士白居易上言以為宰相人臣極位非清望大功不應授昨除裴均外議已紛然今又除鍔則如鍔之輩皆生冀望若盡與之則典章大壞又不感恩不與則厚薄有殊或生怨望倖門一啓無可如何且鍔在鎮五年百計誅求貨財既足自入進奉若除宰相四方藩鎮皆謂鍔以進奉得之競為割剝則百姓何以堪之事遂寢
山南東道節度使裴均恃有中人之助於德音後首進銀器千五百餘兩翰林學士李絳白居易等上言均欲以此嘗陛下願卻之憲宗遽命出銀器付度支既而有旨諭進奏院自今諸道進奉無得申御史臺有訪問者輙以名聞白居易復以為言憲宗不聽
宦官惡李絳在翰林以為戶部侍郎判本司憲宗問絳故事戶部侍郎皆進羨餘卿獨無進何也對曰守土之官厚歛於人以示私恩天下猶共非之況戶部所掌皆陛下府庫之物給納有籍安得羨餘若自左藏輸之內藏以為進奉是猶東庫移之西庫臣不敢踵此弊也憲宗嘉其直益重之
國子祭酒孔戣為華州刺史明州歲貢蚶蛤淡菜水陸遞夫勞費戣奏䟽罷之嶺南節度使崔詠薨宰相奏擬代詠者數人憲宗皆不用曰頃有諫進蚶蛤淡菜者為誰可求其人與之以戣為嶺南節度使
宣宗時右補闕內供奉張潛上䟽以為藩府代移之際皆奏倉庫蓄積之數以羨餘多為課績朝廷亦因而甄奬竊惟藩府財賦所出有常茍非賦歛過差及停廢將士減削衣糧則羨餘何從而致比來南方諸鎮數有不寜皆此故也一朝有變所蓄之財悉遭剽掠又發兵致討費用百倍然則朝廷竟何有利乞自今藩府長吏不增賦歛不減糧賜獨節遊宴省浮費能致羨餘者然後賞之宣宗嘉納之
後唐明宗將祀南郊遣客省使李仁矩以詔諭兩川令西川獻錢一百萬緡東川五十萬緡皆辭以軍用不足西川獻五十萬緡東川獻十萬緡仁矩明宗在藩鎮時客將也為安重誨所厚恃恩驕慢至梓州董璋置宴召之日中不往方擁妓酣飲璋怒從卒徒執兵入驛立仁矩於階下而詬之曰公但聞西川斬李客省謂我獨不能邪仁矩流涕拜請僅而得免既而厚賂仁矩以謝之仁矩還言璋不法未㡬明宗復遣通事舍人李彥珣詣東川入境失小禮璋拘其從者彥珣奔還
前彰義節度使李金全屢獻馬明宗不受曰卿在鎮為治何如勿但以獻馬為事
後周歸德節度使常思入朝徙平盧節度使將行奏曰臣在宋州舉絲四萬餘兩在民間謹以上進請徴之太祖頷之敕榜宋州凡常思所舉絲悉蠲之已輸者復歸之思亦無怍色
金尚書省奏汾陽節度副使牛信昌生日受饋獻法當奪官金主曰朝廷行事茍不自正何以正天下尚書省樞宻院生日節辰饋獻不少此而不問小官饋獻即加按劾豈正天下之道自今宰執樞宻饋獻亦宜罷去髙麗遣使謝金不納叛金有司奏髙麗所進玉帶乃石似玉者金主曰小國無能辨識誤以為玉耳且人不易物惟德其物若復卻之豈禮體也
元成宗時西域賈人有獻珍寳求售者議以六十萬錠酧其直省臣有謂左丞尚文者曰此所謂押忽大珠也六十萬酧之不為過矣文問何所用之答曰含之可不渇⿱靣可使目有光文曰一人含之千萬人不渇則誠寳也若一寳止濟一人則用已微矣吾之所謂寳者米粟是也有之則百姓安無則天下亂以功用較之豈不愈於彼乎
經濟類編巻四十三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四
明 馮琦馮瑗 撰
禮儀類六
禮〈二十一則〉
周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內史興賜晉文公命上卿逆於境晉侯郊勞館諸宗廟饋九牢設庭燎及期命於武宮設桑主布几筵太宰涖之晉侯端委以入太宰以王命命冕服內史贊之三命而後即冕服既畢賔饗贈餞如公命侯伯之禮而加之以宴好內史興歸以告王曰晉不可不善也其君必霸逆王命敬奉禮義成敬王命順之道也成禮義德之則也則德以道諸侯諸侯必歸之且禮所以觀忠信仁義也忠所以分也仁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義所以節也忠分則均仁行則報信守則固義節則度分均無怨行報無匱守固不偷節度不𢹂若民不怨而財不匱令不偷而動不𢹂其何事不濟中能應外忠也施三服義仁也守禮不淫信也行禮不疚義也臣入晉境四者不失臣故曰晉侯其能禮矣王其善之樹於有禮艾人必豐王從之使於晉者道相逮也及恵後之難王出在鄭晉侯納之襄王十六年立晉文公二十一年以諸侯朝于衡雝且獻楚㨗遂為踐土之盟於是乎始霸
哀姜至魯莊公使大夫宗婦覿用幣宗人夏父展曰非故也公曰君作故對曰君作而順則故之逆則亦書其逆也臣從有司懼逆之書於後也故不敢不告夫婦贄不過棗㮚以告䖍也男則玉帛禽鳥以章物也今婦執幣是男女無別也男女之別國之大節也不可無也公弗聽
孔子閒居子張子貢子游侍論及於禮孔子曰居汝三人者吾語汝以禮使汝以禮周流無不徧也子貢越席而對曰敢問何如子曰敬而不中禮謂之野㳟而不中禮謂之給勇而不中禮謂之逆子曰給奪慈仁子曰師爾過而商也不及子産猶衆人之母也能食之不能教也子貢越席而對曰敢問將何以為此中者也子曰禮乎禮夫禮所以制中也子貢退子游進曰敢問禮也者領惡而全好者與子曰然然則何如子曰郊社之禮所以仁鬼神也禘嘗之禮所以仁昭穆也饋奠之禮所以仁死䘮也射饗之禮所以仁鄉黨也食饗之禮所以仁賔客也明乎郊社之義禘嘗之禮治國其如指諸掌而已乎是故以之居家有禮故長㓜辨也以之閨門有禮故三族和也以之朝廷有禮故官職序也以之田獵有禮故戎事閒也以之軍旅有禮故武功成也是故宮室得其度量鼎得其象味得其時樂得其節車得其式鬼神得其饗䘮紀得其哀辯説得其黨官得其體政事得其施加於身而錯於前凡衆之動得其宜子游退子張進曰敢問禮者何也其即事之治也與子曰然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也治國而無禮譬猶瞽之無相倀倀乎其何所之譬猶終夜有求於幽室之中非燭何以見故無禮則手足無所錯耳目無所加進退揖讓無所制是故以之居處長㓜失其別閨門三族失其和朝廷官爵失其序田獵戎事失其策軍旅武功失其勢宮室失其度量鼎失其象味失其時樂失其節車失其式鬼神失其饗䘮紀失其哀辯説失其黨官失其體政事失其施加於身而錯於前凡衆之動失其宜如此則以祖洽於衆也是故古之君子無物而不在禮矣
孔子曰夫禮先王所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詩曰相䑕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是故禮必本於天殽於地列於鬼神達於䘮祭射御冠㛰朝聘故聖人以禮示之故天下國家可得而正也言偃曰今之在位者莫知有禮何也孔子曰嗚呼哀哉我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舍魯何適矣夫魯之郊及禘皆非禮也周公其已衰矣杞之郊也禹宋之郊也契是天子之事守也天子以杞宋二王之後周公攝政致太平而與天子同是禮也天子祭天地諸侯祭社稷宗廟上下皆奉其典而祝嘏莫敢易其常法是謂大嘉夫聖人能以天下為一家以中國為一人者非意之也必知其情辟於其義明於其利達於其患然後能為之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不學而能何謂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恵㓜順君仁臣忠十者謂之人義講信修睦謂之人利爭奪相殺謂之人患故聖人之所以治七情修十義講信修睦尚慈讓去爭奪舍禮何以治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故欲惡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美惡皆在其心不見其色也欲一以窮之舍禮何以哉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隂陽之交鬼神之㑹五行之秀氣也故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隂載於山川播五行於四時和四氣而後月生是故三五而盈三五而闕是故夫禮必本於大一分而為天地轉而為隂陽變而為四時列而為鬼神其降曰命其官於天也故聖人修義之柄禮之序以治人情故人情者聖人之田也修禮以耕之陳義以種之講學以耨之本仁以聚之播樂以安之是故治國不以禮猶無耜而耕也為禮不本於義猶耕而弗種也為義而不講之以學猶種而弗耨也講之以學而不合之以仁猶耨而弗穫也合之以仁而不安之以樂猶耨而弗食也安之以樂而不達於順猶食而弗肥也四體既正膚革充盈人之肥也父子篤兄弟睦夫婦和家之肥也大臣法小臣亷官職相序君臣相正國之肥也天子以德為車以樂為御諸侯以禮相與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謂大順大順者所以養生送死事鬼神之常也
魯昭公如晉自郊勞至于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於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為自郊勞至于贈賄禮無違者何故不知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姦大國之盟凌虐小國利人之難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於他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為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於此乎在而屑屑焉習儀以亟言善於禮不亦逺乎君子謂叔侯於是乎知禮
昭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茍能禮者從之及其將死也召其大夫曰禮人之幹也無禮無以立吾聞將有達者曰孔丘聖人之後也而滅於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厲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茲益共故其鼎銘雲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亦莫余敢侮饘於是鬻於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臧孫紇有言曰聖人有明德者若不當世其後必有達人今其將在孔丘乎我若獲沒必屬説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與南宮敬叔師事仲尼仲尼曰能補過者君子也詩曰君子是則是效孟僖子則可效已矣
哀公問於孔子曰大禮何如君子之言禮何其尊也孔子曰丘小人也不足以知禮公曰否吾子言之也孔子曰丘聞之民之所以生者禮為大非禮則無以節事天地之神也非禮則無以辨君臣上下長㓜之位也非禮則無以別男女父子兄弟婚姻親族䟽數之交也是故君子此為之尊敬然後以其所能教順百姓夫禮之初始於飲食太古之時其燔黍捭豚汙尊而抔飲蕢桴而土鼔猶可以致敬鬼神昔之王者未有宮室冬則居營窟夏則居橧巢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未有絲麻衣其羽皮後聖人有作然後修火之利範金合土以為臺榭宮室戶牖以炮以燔以烹以炙以為醴酪治其麻絲以為布帛以養生送死以事鬼神與其先祖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齊上下夫婦此禮之大成也
齊侯與晏子坐於路寢公歎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為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豆區釡鍾之數其取之公也薄其施之民也厚公厚歛焉陳氏厚施焉民歸之矣詩曰雖無德與女式歌且舞陳氏之施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已公曰善哉是可若何對曰唯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為國也對曰禮之可以為國也乆矣與天地並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為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
子太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産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則天之明因地之性生其六氣用其五行氣為五味發為五色章為五聲淫則昏亂民失其性是故為禮以奉之為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為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為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為君臣上下以則地義為夫婦外內以經二物為父子兄弟姑姊甥舅婚媾姻亞以象天明為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為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曜殺戮為溫慈恵和以效天之生殖長育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於六氣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誌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捨怒有戰鬬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協於天地之性是以長乆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對曰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大不亦宜乎簡子曰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
景公飲酒而樂釋衣冠自鼓缶謂侍者曰仁人亦樂是夫梁丘子曰仁人耳目亦猶人也奚為獨不樂此也公曰速駕迎晏子晏子朝服以至公曰寡人甚樂此樂也願與夫子共之請去禮晏子對曰君之言過矣齊國五尺之童子力盡勝嬰而又勝君所以不敢亂者畏禮也上若無禮無以使其下下若無禮無以事其上夫麋鹿唯無禮故父子同麀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以有禮也詩曰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故禮之不可去也公曰寡人無良左右淫湎寡人以至於此請殺之晏子曰左右何罪君若好禮左右有禮者至無禮者去君若惡禮亦將如之公曰善請革衣冠更受命乃廢酒而更尊朝服而坐觴三行晏子趨出
韓非解老篇 禮者所以貌情也羣義之文章也君臣父子之交也貴賤賢不肖之所以別也中心懷而不諭故疾趨卑拜而明之實心愛而不知故好言繁辭以信之禮者外飾之所以諭內也故曰禮以情貌也凡人之為外物動也不知其為身之禮也衆人之為禮也以尊他人也故時勸時衰君子之為禮以為其身以為其身故神之為上禮上禮神而衆人貳故不能相應不能相應故曰上禮為之而莫之應衆人雖貳聖人之復㳟敬盡手足之禮也不衰故曰攘臂而仍之道有積而德有功德者道之功功有實而實有光仁者德之光光有澤而澤有事義者仁之事也事有禮而禮有文禮者義之文也故曰失道而後失德失德而後失仁失仁而後失義失義而後失禮禮為情貌者也文為質飾者也夫君子取情而去貌好質而惡飾夫恃貌而論情者其情惡也須飾而論質者其質衰也何以論之和氏之璧不飾以五采隋侯之珠不飾以銀黃其質至美物不足以飾之夫物之待飾而後行者其質不美也是以父子之間具禮而不明故曰禮薄也凡物不並盛隂陽是也理相奪予威德是也實厚者貌薄父子之禮是也由是觀之禮繁者實心衰也然則為禮者事通人之樸心者也衆人之為禮也人應則輕歡不應則責怨今為禮者事通人之樸心而資之以相責之分能無爭乎有爭則亂故曰夫禮者忠信之薄也而亂之首乎
漢髙祖已並天下諸侯共尊漢王為皇帝於定陶叔孫通就其儀號髙帝悉去秦苛儀法為簡易羣臣飲酒爭功醉或妄呼拔劍擊柱髙帝患之叔孫通知上益厭之也説上曰夫儒者難於進取可與守成臣願徴魯諸生與臣弟子共起朝儀髙帝曰得無難乎叔孫通曰五帝異樂三王不同禮禮者因時世人情為之節文者也故夏殷周之禮所因損益可知者謂不相復也臣願頗采古禮與秦儀雜就之上曰可試為之令易知度吾所能行為之於是叔孫通使徴魯諸生三十餘人魯有兩生不肯行曰公所事者且十主皆靣諛以得親貴今天下初定死者未葬傷者未起又欲起禮樂禮樂所由起積德百年而後可興也吾不忍為公所為公所為不合古吾不行公往矣無汙我叔孫通笑曰若真鄙儒也不知時變遂與所徴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餘人為綿蕞野外習之月餘叔孫通曰上可試觀上既觀使行禮曰吾能為此乃令羣臣習𨽻㑹十月漢七年長樂宮成諸侯羣臣皆朝十月儀先平明謁者治禮引以次入殿門廷中陳車騎歩卒衞宮設兵張旗志傳言趨殿下郎中俠陛陛數百人功臣列侯諸將軍軍吏以次陳西方東鄉文官丞相以下陳東方西鄉大行設九賔臚句傳於是皇帝輦出房百官執職傳警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自諸侯王以下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復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夀觴九行謁者言罷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輙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譁失禮者於是髙帝曰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乃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賈誼禮篇 周文王使太公望傅太子發嗜鮑魚而太公弗與曰禮鮑魚不登於爼豈有非禮而可以養太子哉尋常之室無奧剽之位則父子不別六尺之輿無左右之義則君臣不明尋常之室六尺之輿處無禮即上下踳逆父子悖亂而況其大者乎故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辨訟非禮不決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宦學事師非禮不親班朝治軍涖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莊是以君子㳟敬樽節退讓以明禮禮者所以固國家定社稷使君無失其民者也主臣禮之正也威德在君禮之分也尊卑小大強弱有位禮之數也禮天子愛天下諸侯愛境內大夫愛官屬士庶各愛其家失愛不仁過愛不義禮者所以守尊卑之經強弱之稱者也禮天子適諸侯之宮諸侯不敢自阼階者主之階也天子適諸侯諸侯不敢有宮不敢為主人禮也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之至也君仁則不厲臣忠則不二父慈則教子孝則恊兄愛則友弟敬則順夫和則義妻柔則正姑慈則從婦聽則婉禮之質也禮者臣下所以承其上也故詩云一發五豝吁嗟乎騶虞騶者天子之囿也虞者囿之司獸者也天子佐輿十乗以明貴也二牲而食以優飽也虞人翼五豝以待一發所以復中也人臣於其所尊敬不敢以節待敬之至也甚尊其主敬慎其所掌職而厚志盡矣作此詩者以其事深見良臣順上之志也良臣順上之志者可以義矣故其歎之也長曰於嗟乎雖古之善為人臣者亦若此而已禮者所以節義而設不還故饗飲之禮先爵於卑賤而後貴者始羞殽膳下浹而樂人始奏觴不下徧君不賞羞殽不下浹上不舉樂故禮者所以恤下也由余曰乾肉不腐則左右親苞苴時有筐篚時至則羣臣附官無蔚藏醃陳時發則戴其上詩曰投我以木𤓰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上少投之則下以軀償矣弗敢謂報願長以為好古之蓄其下者其施報如此國無九年之蓄謂之不足無六年之蓄謂之急無三年之蓄國非其國也民三年耕必餘一年之食九年而餘三年之食三十歲相通而餘十年之積雖有凶旱水溢民無饑饉然後天子備味而食日舉以樂諸侯食珍不失鐘鼓之縣可使樂也者上下同之故禮國有饑人人主不飱國有凍人人主不裘報囚之日人主不舉樂歲凶榖不登臺扉榭徹於侯馬不食榖馳道不除食減膳饗祭有闕故禮者自行之義養民之道也受計之禮主所親拜者二聞生民之數則拜之聞登榖則拜之詩曰君子樂胥受天之祜胥者相也祜大福也夫憂民之憂者民必憂其憂樂民之樂者民亦樂其樂與士民樂此者受天之福矣禮聖王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嘗其肉隠弗忍也故逺庖廚仁之至也不合圍不掩羣不射宿不涸澤豺不祭獸不田獵獺不祭魚不設網罟鷹隼不鷙雎而不逮不出頴羅草木不零落斧斤不入山林昆蟲不蟄不以火田不麛不卵不刳胎不夭魚肉不入廟門鳥獸不成毫毛不登庖廚取之有時用之有節則物蕃多故仁人行其禮則天下安而萬理得矣逮至德渥澤洽調和大暢則天清徹地富熅物時熟民心不挾詐賊氣脈淳化無攫齧摶擊之鮮毒蠚猛虭之蟲山不蕃草木少薄矣樂乎大仁之化也
司馬遷禮書 洋洋美德乎宰制萬物役使羣衆豈人力也哉余至大行禮官觀三代損益廼知縁人情而制禮依人性而作儀其所由來尚矣人道經緯萬端規矩無所不貫誘進以仁義束縛以刑罰故德厚者位尊祿重者寵榮所以總一海內而整齊萬民也人體安駕乗為之金輿錯衡以繁其飾目好五色為之黼黻文章以表其能耳樂鐘磬為之調諧八音以蕩其心口甘五味為之庶羞酸鹹以致其美情好珍善為之琢磨圭璧以通其意故大路越席皮弁布裳朱絃洞越太𦎟𤣥酒所以防其淫侈救其彫敝是以君臣朝廷尊卑貴賤之序下及黎庶車輿衣服宮室飲食嫁娶䘮祭之分事有宜適物有節文仲尼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周衰禮廢樂壞大小相踰管仲之家兼備三歸循法守正者見侮於世奢溢僭差者謂之顯榮自子夏門人之髙弟也猶雲出見紛華盛麗而説入聞夫子之道而樂二者心戰未能自決而況中庸以下漸漬於失教被服於成俗乎孔子曰必也正名於衛所居不合仲尼沒後受業之徒沉湮而不舉或適齊楚或入河海豈不痛哉至秦有天下悉內六國禮儀采擇其善雖不合聖制其尊君抑臣朝廷濟濟依古以來至於髙祖光有四海叔孫通頗有所增益減損大抵皆襲秦故自天子稱號下至佐寮及宮室官名少所變改孝文即位有司議欲定儀禮孝文好道家之學以為繁禮飾貌無益於治躬化謂何耳故罷去之孝景時御史大夫鼂錯明於世務刑名數干諫孝景曰諸侯藩輔臣子一例古今之制也今大國專治異政不稟京師恐不可傳後孝景用其計而六國畔逆以錯首名天子誅錯以解難事在袁盎語中是後官者養交安祿而已莫敢復議今上即位招致儒術之士令共定儀十餘年不就或言古者太平萬民和喜瑞應辨至乃采風俗定製作上聞之制詔御史曰蓋受命而王各有所由興殊路而同歸謂因民而作追俗為制也議者咸稱太古百姓何望漢亦一家之事典法不傳謂子孫何化隆者閎博治淺者褊狹可不勉與廼以太初之元改正朔易服色封泰山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為典常垂之於後雲禮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忿忿而無度量則爭爭則亂先王惡其亂故制禮義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不窮於物物不屈於欲二者相待而長是禮之所起也故禮者養也稻粱五味所以養口也椒蘭芬𦶜所以養鼻也鐘鼔管絃所以養耳也刻鏤文章所以養目也䟽房牀笫幾席所以養體也故禮者養也君子既得其養又好其辨也所謂辨者貴賤有等長少有差貧富輕重皆有稱也故天子大路越席所以養體也側載臭𮎼所以養鼻也前有錯衡所以養目也和鸞之聲歩中武象驟中韶濩所以養耳也龍旂九斿所以養信也寢兕持虎鮫韅彌龍所以養威也故大路之馬必信至教順然後乗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士出死要節之所以養生也孰知夫輕費用之所以養財也孰知夫恭敬辭讓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禮義文理之所以養情也人茍生之為見若者必死茍利之為見若者必害怠惰之為安若者必危情勝之為安若者必滅故聖人一之於禮義則兩得之矣一之於情性則兩失之矣故儒者將使人兩得之者也墨者將使人兩失之者也是儒墨之分治辨之極也彊固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總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臣諸侯也弗由之所以捐社稷也故堅革利兵不足以為勝髙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楚人鮫革犀兕所以為甲堅如金石宛之鉅鐵施鑽如蠭蠆輕利剽遫卒如熛風然而兵殆於垂涉唐昧死焉莊蹻起楚分而為四參是豈無堅革利兵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汝潁以為險江漢以為池阻之以鄧林縁之以方城然而秦師至鄢郢舉若振槁是豈無固塞險阻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紂剖比干囚箕子為炮烙刑殺無辜時臣下凜然莫必其命然而周師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豈令不嚴刑不峻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古者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然而敵國不待試而詘城郭不集溝池不掘固塞不樹機變不張然而國晏然不畏外而固者無他故焉明道而均分之時使而誠愛之則下應之如景響有不由命者然後俟之以刑則民知罪矣故刑一人而天下服罪人不尤其上知罪之在已也是故刑罰省而威行如流無他故焉由其道故也故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古者帝堯之治天下也蓋殺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傳曰威厲而不試刑措而不用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無天地惡生無先祖惡出無君師惡治三者偏亡則無安人故禮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師是禮之三本也故王者天太祖諸侯不敢懷大夫士有常宗所以辨貴賤貴賤治得之本也郊疇乎天子社至乎諸侯函及士大夫所以辨尊者事尊卑者事卑宜鉅者鉅宜小者小故有天下者事七世有一國者事五世有五乗之地者事三世有三乗之地者事二世有特牲而食者不得立宗廟所以辨積厚者流澤廣積薄者流澤狹也大饗上𤣥尊爼上腥魚先大𦎟貴食飲之本也大饗上𤣥尊而用薄酒食先黍稷而飯稻粱祭嚌先大𦎟而飽庶羞貴本而親用也貴本之謂文親用之謂理兩者合而成文以歸太一是謂太隆故尊之上𤣥尊也爼之上腥魚也豆之上大𦎟一也利爵弗啐也成事爼弗嘗也三宥之弗食也大昏之未廢齊也大廟之未內屍也始絶之未小歛一也大路之素幬也郊之麻絻裘服之先散麻一也三年哭之不反也清廟之歌一倡而三歎縣一鐘尚拊膈朱絃而通越一也凡禮始乎脫成乎文終乎稅故至備情文俱盡其次情文代勝其下復情以歸太一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時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萬物以昌好惡以節喜怒以當以為下則順以為上則明太史公曰至矣哉立隆以為極而天下莫之能益損也本末相順終始相應至文有以辨至察有以説天下從之者治不從者亂從之者安不從者危小人不能則也禮之貌誠深矣堅白同異之察入焉而弱其貌誠大矣擅作典制褊陋之説入焉而嗛其貌誠髙矣暴慢恣睢輕俗以為髙之屬入焉而墜故繩誠設則不可欺以曲直衡誠縣則不可欺以輕重䂓矩誠錯則不可欺以方圓君子審禮則不可欺以詐偽故繩者直之至也衡者平之至也䂓矩者方圓之至也禮者人道之極也然而不法禮者不足禮謂之無方之民法禮足禮謂之有方之士禮之中能思索謂之能慮能慮勿易謂之能固能慮能固加好之焉聖矣天者髙之極也地者下之極也日月者明之極也無窮者廣大之極也聖人者道之極也以財物為用以貴賤為文以多少為異以隆殺為要文貌繁情慾省禮之隆也文貌省情慾繁禮之殺也文貌情慾相為內外表裏並行而雜禮之中流也君子上致其隆下盡其殺而中處其中歩驟馳騁廣騖不外是以君子之性守宮庭也人域是域士君子也外是民也於是中焉房皇周浹曲直得其次序聖人也故厚者禮之積也大者禮之廣也髙者禮之隆也明者禮之盡也
章帝時博士曹褒上䟽以為宜定文制著成漢禮太常巢堪以為一世大典非褒所定不可許帝知諸儒拘攣難與圖始朝廷禮憲宜以時立乃拜褒侍中班固以為宜廣集諸儒共議得失帝曰諺言作舍道邊三年不成㑹禮之家名為聚訟互生疑異筆不得下昔堯作大章一䕫足矣
唐明皇命張説與諸學士刋定五禮説薨蕭嵩繼之起居舍人王仲丘請依顯慶禮祈榖大雩明堂皆祀昊天上帝嵩又請依上元勑父在為母齊衰三年皆從之以髙祖配圜丘方丘太宗配雩祀及神州地祗睿宗配明堂新禮成上之號曰開元禮
宋蘇洵禮論 夫人之情安於其所常為無故而變其俗則其勢必不従聖人之始作禮也不因其勢之可以危亡困辱之者以厭服其心而徒欲使之輕去其舊而樂就吾法不能也故無故而使之事君無故而使之事父無故而使之事兄彼其初非如今之人知君父兄之不事則不可也而遂翻然以我者吾以恥厭服其心也彼為吾君彼為吾父彼為吾兄聖人曰彼為吾君父兄何以異於我於是坐其君與其父以及其兄而以立於其旁且俛首屈膝於其前以為禮而謂之拜率天下之人而使之拜其君父兄夫無故而使之拜其君無故而使之拜其父無故而使之拜其兄則天下之人將復嗤笑以為迂怪而不従而君父兄又不可以不得其臣子弟之拜而徒為其君父兄於是聖人者又有術焉以厭服其心而使之肯拜其君父兄然則聖人者果何術也恥之而已古之聖人將欲以禮治天下之民故先自治其身使天下皆信其言曰此人也其言如是是必不可不如是也故聖人曰天下有不拜其君父兄者吾不與之齒而天下之人亦曰彼將不與我齒也於是相率以拜其君父兄以求齒於聖人雖然彼聖人者必欲天下之拜其君父兄何也其微權也彼為吾君彼為吾父彼為吾兄聖人之拜不用於世吾與之皆坐於此皆立於此比肩而行於此無以異也吾一旦而怒奮手舉梃而搏逐之可也何則彼其心常以為吾儕也不見其異於吾也聖人知人之安於佚而苦於勞故使貴者逸而賤者勞且又知坐之為逸而立且拜者之為勞也故舉其君父兄坐之於上而使之立且拜於下明日彼將有怒作於心者徐而自思之必曰此吾嚮之所坐而拜之且立於其下者也聖人固使之逸而使我勞是賤於彼也奮手舉梃以搏逐之吾心不安焉刻木而為人朝夕而拜之他日折之以為薪而猶且忌之彼其始木焉已拜之猶且不敢以為薪故聖人以其微權而使天下尊其君父兄而權者又不可以告人故先之以恥嗚呼其事如此然後君父兄得以安其尊而至於今今之匹夫匹婦莫不知拜其君父兄乃曰拜起坐立禮之末也不知聖人其始之教民拜起坐立如此之勞也此聖人之所慮而作易以神其教也
蔡襄明禮 二帝三王相因作禮樂以正民性革其非心使之寡罪而逺刑通萬世之法也秦任兵刑而棄禮樂漢魏以還至晉日用干戈禮典殘闕至於民俗盡矣唐興四方治定欲有所為製作雖具朝廷之禮時亦修舉而風教習尚各隨其俗五代禍亂日不遑暇專以刑治之宋興五十餘年太祖太宗平天下皆以兵威助治真宗皇帝契丹結好之後遂至無事朝廷禮文㒺不修舉仁宗皇帝好生恤刑澤及禽獸然四方之俗未聞由禮尚專用法法者網羅過咎而施刑耳臣請以一二事言之冠婚葬䘮禮之大者冠禮今不復議婚禮無復有古之遺文而䘮禮盡用釋氏獨三年日月則類古矣臣請集大儒鴻博之士約古制而立今禮使百官萬民皆有等夷便而易行逺罪省刑之一途也
王安石禮論 嗚呼荀卿之不知禮也其言曰聖人化性而起偽吾是以和其不知禮也知禮者貴乎知禮之意而荀卿盛稱其法度節奏之美至於言化則以為偽也亦烏知禮之意哉故禮始於天而成於人知天而不知人則野知人而不知天則偽聖人惡其野而疾其偽以是禮興焉今荀卿以為聖人之化性而起偽則是不知天之過也然彼亦有見而雲爾凡為禮者必詘其放傲之心逆其嗜慾之性莫不欲逸而為尊者勞莫不欲得而為長者讓擎跽曲拳以見其㳟夫民之於此豈皆有樂之之心哉患上之惡已而隨之以刑也故荀卿以為特刼之法度之威而為之於外耳此亦不思之過也夫斵木而為之器服馬而為之駕此非生而能者也故必削之以斧斤直之以繩墨圓之以規而方之以矩束聨膠漆之而後器適於用焉前之以銜勒之制後之以鞭䇿之威馳驟舒疾無得自放而一聽於人而後馬適於駕焉由是觀之莫不刼之於外而服之以力者也然聖人舍木而不為器舍馬而不為駕者固亦因其天資之材也今人生而有嚴父愛母之心聖人因其性之欲而為之制焉故其制雖有以強人而乃以順其性之欲也聖人茍不為之禮則天下蓋將有慢其父而疾其母者矣此亦可謂失其性也得性者以為偽則失其性者乃可以為真乎此荀卿之所以為不思也夫狙猿之形非不若人也欲繩之以尊卑而節之以揖讓則彼有趨於深山大麓而走耳雖畏之以威而馴之以化其可服耶以謂天性無是而可以化之使偽耶則狙猿亦可使為禮矣故曰禮始於天而成於人天則無是而人慾為之者舉天下之物吾蓋未之見也
蘇軾禮論 昔者商周之際何其為禮之易也其在宗廟朝廷之中籩豆簠簋牛羊酒醴之薦交於堂上而天子諸侯大夫卿士周旋揖讓獻酬百拜樂作於上禮行於上雍容和睦終日而不亂夫古之人何其知禮而行之不勞也當此之時天下之人惟其習慣而無疑衣服器皿冠冕佩玉皆其所常用也是以其人入於其間耳目聰明而手足無所忤其身安於禮之曲折而其心不亂以能深思禮樂之意故其廉恥退讓之節睟然見於靣而盎然發於其躬夫是以能使天下觀其行事而忘其暴戾鄙野之氣至於後世風俗變易更數千年以至於今天下之事已大異矣然天下之人尚且記録三代禮樂之名詳其節目而習其俯仰冠古之冠服古之服而御古之器皿傴僂拳曲勞苦於宗廟朝廷之中區區而莫得其紀交錯紛亂而不中節此無足怪也其所用者非其素所習也而彊使焉甚矣夫後世之好古也昔者上古之世蓋嘗有巢居穴處汙樽抔飲燔黍捭豚蕢桴土鼓而以為是足以養生送死而無以加之者矣及其後世聖人以為不足以大利於天下是故易之以宮室新之以籩豆鼎爼之器以濟天下之所不足而盡去太古之法惟其祭祀以交於鬼神乃始薦其血毛豚解而腥之體解而爓之以為是不忘本而非以為後世之禮不足用也是以退而體其犬豕牛羊實其簠簋籩豆鉶羮以極今世之美未聞其牽於上古之説巽愞而不為決也且方今之人佩玉服韍冕而垂旒拱手而不知所為而天下之人亦且見而笑之是何所復望於其有以感發天下之心哉且又有所大不安者宗廟之祭聖人所以追求先祖之神靈庶幾得而享之以安䘏孝子之志也是以思其生平起居飲食之際而設其器用薦其酒食皆從其生以冀其來而安之而後世宗廟之際皆用三代之器則是先祖終莫得而安也蓋三代之時席地而食是以器用各因其所便而為之髙下大小之制今世之禮坐於牀而食於牀上是以其器不得不有所變雖正使三代之聖人生於今而用之亦將以為便安故夫三代之視上古猶今之視三代也三代之器不可復用矣而其制禮之意尚可依倣以為法也宗廟之祭薦之以血毛重之以體薦有以存古之道風矣而其餘者可以易三代之器而用今世之所便以從鬼神之所安惟其春秋社稷釋奠釋菜凡所以享古之鬼神者則皆從其器蓋周人之祭蠟與田祖也吹葦籥擊土鼔此亦各從其所安耳嗟夫天下之禮宏濶而難言自非聖人何以處此故夫推之而不明講之而不詳則愚實有罪焉唯其近於正而易行庶㡬天下之安而從之是則有取焉耳秦始皇帝論 昔者生民之初不知所以養生之具擊摶挽裂與禽獸爭一旦之命惴惴然朝不謀夕憂死不給是故巧詐不生而民無知然聖人惡其無別而憂其無以生也是以作為器用耒耜弓矢舟車網罟之類莫不備至使民樂生便利役御萬物而適其情而民始有以極其口腹耳目之欲器利用便而巧詐生求得欲從而心志廣聖人又憂其桀猾變詐而難治也是故制禮以反其初禮者所以反本復始也聖人非不知箕踞而坐不揖而食便於人情而適於四體之安也將必使之習為迂濶難行之節寛衣博𢃄佩玉履舄所以迴翔容與而不可以馳驟上自朝廷而下至於民其所以視聽其耳目者莫不近於迂濶其衣以黼黻文章其食以籩豆簠簋其耕以井田其進取選舉以學校其治民以諸侯嫁娶死䘮莫不有法嚴之以鬼神而重之以四時所以使民自尊而不輕為姦故曰禮之近於人情者非其至也周公孔子所以區區於升降揖讓之間丁寧反覆而不敢失墜者世俗之所謂迂濶而不知夫聖人之權固在於此也自五帝三代相承而不敢破至秦有天下始皇帝以詐力而並諸侯自以為智術之有餘而禹湯文武之不知出此也於是廢諸侯破井田凡所以治天下者一切出於便利而不恥於無禮決壞聖人之藩墻而以利器明示天下故自秦以來天下唯知所以求生避死之具而以禮者為無用贅疣之物何者其意以為生之無事乎禮也苟生之無事乎禮則凡可以得生者無所不為矣嗚呼此秦之禍所以至今而未息歟昔者始有書契以科斗為文而其後始有規矩摹畫之跡蓋今所謂大小篆者至秦而更以𨽻其後日以變革貴乎速成而從其易又創為紙以易簡策是以天下簿書符檄繁多委壓而吏不能究姦人有以措其手足如使今世而尚用古之篆書簡䇿則雖欲繁多其勢無由由此觀之則凡所以便利天下者是開詐偽之端也嗟夫秦既不可及矣茍後之君子欲治天下而惟便利之求則是引民而日趨於詐也悲夫
敬〈七則〉
周襄王使召公過及內史過賜晉惠公命呂甥郤芮相晉侯不敬晉侯執玉卑拜不稽首內史過歸以告王曰晉不亡其君必無後且呂郤將不免王曰何故對曰夏書有之曰衆非元後何戴後非衆無與守邦在湯誓曰予一人有罪無以萬夫萬夫有罪在予一人在盤庚曰國之臧則維女衆國之不臧則維予一人是有逸罰如是則長衆使民不可不慎也民之所急在於大事先王知大事之必以衆濟也故袚除其心以和惠民考中度衷以涖之昭明物則以訓之制義庶孚以行之袚除其心精也考中度衷忠也昭明物則禮也制義庶孚信也然則長衆使民之道非精不和非忠不立非禮不順非信不行今晉侯即位而背外內之賂虐其處者棄其信也不敬王命棄其禮也施其所惡棄其忠也以惡實心棄其精也四者皆棄則逺不至而近不和矣將何以守國古者先王既有天下又崇立上帝明神而敬事之於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諸侯春秋受職於王以臨其民大夫士日恪位著以儆其官庶人工商各守其業以共其上猶恐有墜失也故為車服旗章以旌之為摰幣瑞節以鎮之為班爵貴賤以列之為令聞嘉譽以聲之猶有散遷解慢而著在刑辟流在裔土於是乎有蠻夷之國有斧鉞刀墨之民而況可以淫縦其身乎夫晉侯非嗣也而得其位亹亹怵惕保任戒懼猶曰未也若將廣其心而逺其鄰陵其民而卑其上將何以固守夫執玉卑替其摰也拜不稽首誣其王也替摰無鎮誣王無民夫天事恆象任重享大者必速及故晉侯誣王人亦將誣之欲替其鎮人亦將替之大臣享其祿弗諫而阿之亦必及焉襄王三年而立晉侯八年而隕於韓十六年而晉人殺懷公無胄秦人殺子金子公
臼季使舍於兾野兾缺耨其妻饁之敬相待如賔従而問之兾芮之子也與之歸既復命而進之曰臣得賢人當以告文公曰其父有罪可乎對曰國之良也滅其前惡是故舜之刑也殛鯀其舉也興禹今君之所聞也齊桓親舉管敬子其賊也公曰子何以知其賢也對曰臣見其不忘敬也夫敬徳之恪也恪於徳以臨事其何不濟公見之使為下軍大夫
成子受脤於社不敬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是故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勤禮莫如致敬盡力莫如敦篤敬在養神篤在守業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今成子惰棄其命矣其不反乎
齊閭丘來盟子服景伯戒宰人曰䧟而入於恭閔馬父笑景伯問之對曰笑吾子之太滿也昔正考父校啇之名頌十二篇於周大師以那為首其輯之亂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溫恭朝夕執事有恪先聖王之傳恭猶不敢専稱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今吾子之戒吏人曰陷而入於恭其滿之甚也周恭王能庇昭穆之闕而為恭楚恭王能知其過而為恭今吾子之教官寮曰陷而後恭道將何為
劉向敬慎篇 凡司其身必慎五本一曰柔以仁二曰誠以信三曰富而貴毋敢以驕人四曰恭以敬五曰寛以靜思此五者則無凶命用能治敬以助天時凶命不至而禍不來敬人者非敬人也自敬也貴人者非貴人也自貴也昔者吾嘗見天雨金石與血吾嘗見四月十日並出有與天滑吾嘗見髙山之崩深谷之窒大都王宮之破大國之滅吾嘗見髙山之為裂深淵之沙竭貴人之車裂吾嘗見稠林之無木平原為溪谷君子為御僕吾嘗見江河乾為坑正冬采榆葉仲夏兩霜雪千乗之君萬乗之主死而不葬是故君子敬以成其名小人敬以除其刑奈何無戒而不慎五本哉
魯有恭士名曰機汜行年七十其恭益甚冬日行隂夏日行陽市次不敢不行叅行必隨坐必危一食之間三起不羞見衣裘褐之士則為之禮魯君問曰機子年甚長矣不可釋恭乎機汜對曰君子好恭以成其名小人學㳟以除其刑對君之坐豈不安哉尚有差跌一食之上豈不美哉尚有哽噎今若汜所謂幸者也固未能自必鴻鵠沖天豈不髙哉矰繳尚得而加之虎豹為猛人尚食其肉席其皮譽人者少惡人者多行年七十常恐斧質之加於汜者何釋恭為
成回學於子路三年回恭敬不已子路問其故何也回對曰臣聞之行者比於鳥上畏鷹鸇下畏綱羅夫人為善者少為讒者多若身不死安知禍罪不施行年七十常恐行節之虧回是以恭敬待大命子路稽首曰君子哉
威儀〈五則〉
衞侯在楚北宮文子見令尹圍之威儀言於衞侯曰令尹似君矣將有他志雖獲其志不能終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之實難令尹其將不免公曰子何以知之對曰詩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民所不則以在民上不可以終公曰善哉何謂威儀對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衞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內外大小皆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周書數文王之德曰大國畏其力小國懷其德言畏而愛之也詩云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言則而象之也紂囚文王七年諸侯皆従之囚紂於是乎懼而歸之可謂愛之文王伐崇再駕而降為臣蠻夷帥服可謂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誦而歌舞之可謂則之文王之行至今為法可謂象之有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捨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
呂覽士容篇 士不偏不黨柔而堅虛而實其狀朖然不儇若失其一傲小物而志屬於大似無勇而未可恐狼勢固橫敢而不可辱害臨患涉難而處義不越南靣稱寡而不以侈大今日君民而欲服海外節物甚髙而細利弗賴耳目遺俗而可與定世富貴弗就而貧賤弗朅德行尊理而羞用巧衛寛裕不訾而中心甚厲難動以物而必不妄折此國士之容也齊有善相狗者其鄰假以賢取鼠之狗朞年乃得之曰是良狗也其鄰畜之數年而不取䑕以吿相者相者曰此良狗也其志在獐麋豕鹿不在䑕欲其取䑕也則桎之其鄰桎其後足狗乃取䑕夫驥驁之氣鴻鵠之志有諭乎人心者誠也人亦然誠有之則神應乎人矣言豈足以諭之哉此謂不言之言也客有見田駢者被服中法進退中度趨翔閑雅辭令遜敏田駢聽之畢而辭之客出田駢送之以目弟子謂田駢曰客士歟田駢曰殆乎非士也今者客所弇歛士所術施也士所弇歛客所術施也客殆乎非士也故火燭一隅則室偏無光骨節蚤成空竅哭厯身必不長衆無謀方乞謹視見多故不良志必不公不能立功好得惡予國雖大不為王禍災日至故君子之容純乎其若鍾山之玉桔乎其若陵上之木淳淳乎慎謹畏化而不肯自足乾乾乎取捨不悅而心甚素樸唐尚敵年為史其故人謂唐尚願之以謂唐尚唐尚曰吾非不得為史也羞而不為也其故人不信也及魏圍邯鄲唐尚說惠王而解之圍以與伯陽其故人乃信其羞為史也居有閒其故人為其兄請唐尚曰衛君死吾將汝兄以代之其故人反興再拜而信之夫可信而不信不可信而信此愚者之患也知人情不能自遺以此為君雖有天下何益故敗莫大於愚愚之患在必自用自用則戇陋之人従而賀之有國若此不若無有古之與賢從此生矣非惡其子孫也非徼而矜其名也反其實也賈誼容經 志有四興朝廷之志淵然清以嚴祭祀之志諭然思以和軍旅之志怫然慍然精以厲䘮紀之志漻然㵞然憂以下四志形中四色發外維如志色之經也容有四起朝廷之容師師然翼翼然整以敬祭祀之容遂遂然粥粥然敬以婉軍旅之容湢然肅然固以猛䘮紀之容怮然懾然若不還容經也視有四則朝廷之視端若平衡祭祀之視視如有將軍旅之視固植虎張䘮紀之視不若垂綱視經也言有四術言敬以和朝廷之言也文言有序祭祀之言也屏氣折聲軍旅之言也言若不足䘮紀之言也言經也固頥正視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足間二寸端靣攝纓端股整足體不揺肘曰經立因以微磬曰共立因以磬折曰肅立因以垂佩曰卑立立容也坐以經立之容肘不差而足不跌視平衡曰經坐微俯視尊者之膝曰共坐仰首視不出尋常之內曰肅坐廢首低肘曰卑坐坐容也行以微磬之容臂不揺掉肩不下上身似不則然而任行容也趨以微磬之容飄然翼然肩狀若流足如射箭趨容也旋以微磬之容其始動也穆如驚倐其固復也旄如濯絲跘旋之容也跪以微磬之容揄右而下進左而起手有抑揚各尊其紀跪容也拜以磬折之容吉事上左凶事上右隨前以舉項衡以下寜速無遲背項之狀如屋之𤣥拜容也拜而未起〈闕〉伏容也坐乗以經坐之容手撫式視五旅欲無顧顧不過轂小禮動中禮式大禮下坐車之容也立乗以經立之容右持綏而左臂詘存劍之緯欲無顧顧不過轂小禮據中禮式大禮下立乗之容也禮介者不拜兵車不式不顧不言反抑式以應武容也兵車之容也若夫立而跛坐而蹁體怠懈志驕傲䟃視數顧容色不比動靜不以度妄咳唾疾言嗟氣不順皆禁也古者年九歲入就小學蹍小節焉業小道焉束髪就大學蹍大節焉業大道焉是以邪放非辟無因入之焉諺曰君子重襲小人無由入正人十倍邪辟無由來古之人其謹於所近乎詩曰芃芃域樸薪之槱之濟濟辟王左右趨之此言左右日以善趨也古者聖王居有法則動有文章位執戒輔鳴玉以行佩玉也上有雙珩下有雙璜衝牙蠙珠以約其間琚瑀以⿰之行以采齊趨以肆夏步中䂓折中矩登車則馬行而鸞鳴鸞鳴而和應聲曰和和則敬故詩曰和鸞雝雝萬福攸同言動以紀度則萬福之所聚也故曰明君在位可畏施捨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貌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承其上以接其等以臨其下以畜其民故為之上者敬而信之等者親而重之下者畏而愛之民者肅而樂之是以上下和協而士民順一故能綜攝其國以藩衛天子而行義足法夫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富不可為量多不可為數故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棣棣富也不可選衆也言接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內外小大品事之各有容志也子贛由其家來謁於孔子孔子正顔舉杖磬折而立曰子之大親毋乃不寜乎放杖而立曰子之兄弟亦得無恙乎曵杖倍而行曰妻子家中得無病乎故身之倨佝手之髙下顔色聲氣各有宜稱所以明尊卑別踈戚也子路見孔子之背磬折舉哀曰唯由也見孔子問之曰由也何以遺亡也故過猶不及有餘猶不足也語曰況乎明王執中履衡言秉中適而據乎宜故威勝德則淳德勝威則施威之與德交若糾纒且畏且懷君道正矣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龍也者人主之辭也亢龍往而不反故易曰有悔悔者凶也潛龍入而不能出故曰勿用勿用者不可也龍之神也其惟飛龍乎能與細細能與巨巨能與髙髙能與下下吾故曰龍變無常能幽能章故至人者在小不寳在大不窕狎而不能作習而不能順姚不昏卒不妄饒裕不贏廹不自䘮明是審非察中居宜此之謂有威儀古之為路輿也蓋圜以象天二十八撩以象列星軫方以象地三十輻以象月故仰則觀天文俯則察地理前視則睹鸞和之聲側聽則觀四時之運此輿教之道也人主太淺則知闇太博則業厭二者異同敗其傷必至故師傳之道既美且施又慎其齊適疾徐任多少造而勿趣稍而勿苦省其所省而堪其所堪故力不勞而身大盛此全人之化也
禮容語 魯叔孫昭聘於宋宋元公與之燕飲酒樂昭子右坐歌終而語因相泣也樂祁曰過哉茲非哀所也已而告人曰今茲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吾聞之當樂而哀皆䘮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已失何以能乆且吾聞之主民者不可以媮媮必死今君與叔孫其語皆媮死日不逺矣居六月宋元公薨間一月叔孫婼卒晉叔向聘於周發幣大夫及單靖公靖公享之儉而敬賔禮贈賄同是禮而從享燕無私送不過郊語說昊天有成命既而叔向告人曰吾聞之曰一姓不再興今周有單子以為臣周其復興乎昔史佚有言曰動莫若敬居莫若儉德莫若讓事莫若資今單子皆有焉夫宮室不崇器無蟲鏤儉也身㳟除潔外內肅給敬也燕好享賜雖懽不踰等讓也賔之禮事稱工而差資也若是而加之以無私重之以不侈能辟怨矣居儉動敬禮讓事資而能辟怨以為卿佐其有不興乎夫昊天有成命頌之盛德也其詩曰昊天有成命二後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謐宥謐寜也億也命者制令也基者經也勢也夙早也康安也後王二後文王武王成王者武王之子文王之孫也文王有大德而功未就武王有大功而治未成及成王承嗣仁以臨民故稱昊天焉不敢怠安蚤興夜寐以繼文王之業布文陳紀經制度設犧牲使四海之內懿然葆德各遵其道故曰有成承順武王之功奉文王之德九州之民四荒之國歌謡文武之烈纍九譯而請朝致貢職以供祀故曰二後受之方是時也天地調和神民順億鬼不厲𥚢民不謗怨故曰宥謐成王質仁聖哲能明其先能承其親不敢惰懈以安天下以敬人民今單子美説其志也以佐王室吾故曰周其復興乎故周平王既崩以後周室稍稍衰弱不墜當單子之佐政也天子加尊周室加興晉之三卿郄錡郄犨郄至從晉厲公㑹諸侯於柯陵周單襄公在㑹晉厲公視逺步髙郄錡見單子其語犯郄犨見其語訐郄至見其語伐齊國佐見其語盡單襄公告魯成公曰晉將有亂其君與三郄其當之乎魯侯曰寡人固晉而強其君今君曰將有亂敢問天道乎抑人故也對曰吾非瞽史也焉知天道吾見晉君之容而聽三郄之語矣殆必有禍矣君子目以正體足以從之是以觀容而知其心今晉侯視逺而足髙目不在體而足不步目其心必異矣目體不相從何以能乆夫合諸侯國之大事也於是觀存亡之徴焉故國將有福其君步言視聽必皆得適順善則可以知德矣視逺日絶其義足髙日棄其德言爽日反其信聽淫日離其名目以處義足以踐德口以庇信耳以聽名者矣故不可不慎也偏者不免於亡既亡則國従之今晉侯無一可焉吾是以雲夫郄氏晉之寵人也是族在晉有三卿五大夫貴矣亦可以戒懼矣今郄伯之語犯郄叔訐郄季伐犯則凌人訐則誣人伐則揜人有是寵也而益之以三怨其誰能忍之齊國武子亦將有禍齊亂國也立於淫亂之朝而好盡言以暴人過怨之本也惟善人能受盡言今齊既亂其能善乎居二年晉殺三卿明年厲公弒於東門是歲也齊人果殺國武子詩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毋曰髙髙在上陟降厥士日監在茲唯予小子不聰敬止日就月將學有緝熙於光明佛時仔肩視我顯德行故弗順弗敬天下必定忘敬而怠人必乗之嗚呼戒之哉徐幹法象篇 夫法象立所以為君子法象者莫先乎正容貌慎威儀是故先王之制禮也為冕服采章以旌之為佩玉鳴璜以聲之欲其尊也欲其莊也焉可以懈慢也夫容貌者人之符表也符表正故情性治情性治故仁義存仁義存故盛徳著故可以為法象斯謂之君子矣君子者無尺土之封而萬民尊之無刑罰之威而萬民畏之無羽籥之樂而萬民樂之無爵祿之賞而萬民懐之其所以致之者一也故孔子曰君子威而不猛泰而不驕詩云敬慎威儀惟民之則若夫惰其威儀恍其瞻視忽其辭令而望民之則我者未之有也莫之則者必慢之者至矣小人見慢也而致怨乎人患已之卑而不思其所以然哀哉故書曰惟聖㒺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人性之所簡也存乎幽㣲人情之所忽也存乎孤獨夫幽㣲者顯之原也孤獨者見之端也胡可簡也胡可忽也是故君子敬孤獨而慎幽㣲雖在隠蔽鬼神不得見其隙耳詩云肅肅兎罝施於中林處獨之謂也又有顛沛而不可亂者則成王季路其人也昔成王將崩體被冕服然後發顧命之辭季路遭亂正冠結纓而後死白刃之難夫以彌留之困白刃之難猶不忘敬況於游宴乎故詩曰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游之言必濟也君子口無戱謔之言言必有防無戱謔之行行必有檢言必有防行必有檢故雖妻妾不得而黷也雖朋友不得而狎也是以不慍怒而教行於閨門不諫論而風聲紀乎鄉黨傳稱大人正已而物正者蓋此之謂也以匹夫之居猶然況得志而行於天下乎唐堯之帝允恭克讓而光被四表成湯不敢怠遑而奄有九域文王祇畏而造被區夏易曰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言下觀而化也禍敗之所由也則有媟慢以為階可無慎乎昔宋敏碎首於棋局陳靈被禍於戱言閻邴造逆於相詬子公生弒於嘗黿是故君子居身也謙在敵也讓臨下也莊事上也敬四者備而怨咎不作福祿從之詩云靖共爾位正直是與神之聴之式榖以女故君子之交人也歡而不媟和而不同好而不佞詐學而不虛行易親而難媚多怨而寡非故無絶交無畔朋書曰慎始而敬終終以不困夫禮也者人之急也可終身蹈而不可須㬰離也須㬰離則慆慢之行臻焉須㬰忘則慆慢之心生焉況無禮而可以終始乎夫禮也者敬之經也敬也者禮之情也無敬無以行禮無禮無以節敬道不偏廢相須而成是能盡敬以從禮者謂之成人過則生亂亂則災及其身昔晉惠公以慢瑞無嗣文公以肅命興國郄犨以傲享徴亡兾缺以敬妻受服子圉以大明招亂薳罷以既醉保祿良霄以鶉奔䘮家子展以草蟲昌族君子感凶徳之如彼見吉徳之如此故立必罄折坐必抱皷周旋中規折旋中矩視不離於結禬之間言不越乎表著之位聲氣可範精神可愛俯仰可宗揖讓可貴述作有方動靜有常帥禮不荒故為萬夫之望也
名諱〈五則〉
晉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條之役生太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畆之戰生命之曰成師師服曰異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義義以出禮禮以體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聽易則生亂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太子曰仇弟曰成師始兆亂矣兄其替乎
魯桓公子同生以太子生之禮舉之接以太牢卜士負之士妻食之公與文姜宗婦命之公問名於申繻對曰名有五有信有義有象有假有類以名生為信以德命為義以類命為象取於物為假取於父為類不以國不以官不以山川不以隠疾不以畜牲不以器幣周人以諱事神名終將諱之故以國則廢名以官則廢職以山川則廢主以畜牲則廢祀以器幣則廢禮晉以僖侯廢司徒宋以武公廢司空先君獻武廢二山是以大物不可以命公曰是其生也與我同物命之曰同
吳張昭辨諱論 客有見大國之議士君子之論雲起元建武以來舊君名諱五十六人以為後生不得恊也取乎經論譬諸行事義髙辭麗甚可嘉羨愚見褊淺竊有疑焉蓋乾坤剖分萬物定形肇有父子君臣之經故聖人順天之性制禮尚敬在三之義君實食之在䘮之哀君親臨之厚莫重焉恩莫大焉誠臣子所尊仰萬夫所大恃焉得而同之哉然親親有衰尊尊有殺故禮服上不盡髙祖下不盡𤣥孫又傳記四世而緦麻服之窮也五世袒免降殺同姓也六世而親族竭矣又曲禮有不逮事之義則不諱不諱者蓋名之謂屬絶之義不拘於恊況乃古君五十六哉邾子㑹盟季友來歸不稱其名咸書字者是時魯人嘉之也何解臣子為君父諱乎周穆王諱滿至定王時有王孫滿者其為大夫是臣協君也又厲王諱胡及莊王之子名胡其比衆多夫類事建議經有明據傳有徴案然後進攻退守萬無奔北垂示百世永無咎失今應劭雖上尊舊君之名而下無所斷齊猶歸之疑雲曲禮之篇疑事無質觀省上下闕義自證文辭可為倡而不法將來何觀言聲一放猶拾瀋也過辭在前悔其何追
晉選司以江統叔父春為宜春令統因上䟽曰故事父祖與官職同名皆得改選而未有身與官職同名不在改選之例臣以為父祖改選者蓋為臣子開地不為父祖之身也而身名所加亦施於臣子佐吏係屬朝夕從事官位之號發言所稱若指實而語則違經禮諱親之義若詭辭避廻則為廢官擅犯憲制今以四海之廣職位之衆名號繁多士人殷富至使有受寵皇朝出身宰牧而令佐吏不得表其官稱子孫不得言其位號所以上嚴君父下為臣子體例不通若易私名以避官職則違春秋不奪人親之義臣以為身名與官職同者宜與觸父祖名為比體例既全於義為𢎞朝廷從之
唐韓愈諱辨 愈與李賀書勸賀舉進士賀舉進士有名與賀爭名者毀之曰賀父名晉肅賀不舉進士為是勸之舉者為非聴者不察和而倡之同然一辭皇甫湜曰若不明白子與賀且得罪愈曰然律曰二名不偏諱釋之者曰謂若言徴不稱在言在不稱徴是也律曰不諱嫌名釋之者曰謂若禹與雨丘與蓲之類是也今賀父名晉肅賀舉進士為犯二名律乎為犯嫌名律乎父名晉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夫諱始於何時作法制以教天下者非周公孔子歟周公作詩不諱孔子不偏諱二名春秋不譏不諱嫌名康玉釗之孫實為昭王曾參之父名晳曾子不諱昔周之時有騏期漢之時有杜度此其子宜如何諱將諱其嫌遂諱其姓乎將不諱其嫌乎漢諱武帝名徹為通不聞又諱車轍之轍為某字也唐諱呂后名雉為野鷄不聞又諱治天下之治為某字也今上章及詔不聞諱滸勢秉饑也惟宧官宮妾乃不敢言諭及機以為觸犯士君子立言行事宜何所法守也今考之於經質之於律稽之以國家之典賀舉進士為可邪為不可邪凡事父母得如曾參可以無譏矣作人得如周公孔子亦可以止矣今世之士不務行周公孔子之行而諱親之名則務勝於曾參周公孔子亦見其惑也夫周公孔子曾參卒不可勝勝周公孔子曾參乃比於宧官宮妾則是宧官宮妾之孝於其親賢於周公孔子曾參者耶
諡〈六則〉
楚子疾告大夫曰不榖不德少主社稷生十年而䘮先君未及習師保之教訓而應受多福是以不德而亡師於鄢以辱社稷為大夫憂其𢎞多矣若以大夫之靈䕶保首領以沒於地唯是春秋窀穸之事所以従先君於禰廟者請為靈若厲大夫擇焉莫對及五命乃許秋楚㳟王卒子囊謀謚大夫曰君有命矣子囊曰君命以共若之何毀之赫赫楚國而君臨之撫有蠻夷奄征南海以屬諸夏而知其過可不謂共乎請諡之共大夫從之晉秦秀何曾諡議 故太宰何曾雖階世族之𦙍而少以髙亮嚴肅顯登王朝事親有色養之名在官奏科尹模此二者實得臣子事上之槩然恣性驕奢不循軌則詩云節彼南山惟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言其德行高峻動必以禮耳丘明有言儉德之㳟侈惡之大也大晉受命勞謙隠約曾受寵二代顯赫累世暨乎耳順之年身兼三公之位食大國之租荷保傅之貴執司徒之均二子皆金貂卿校列於帝側方之古人責深負重雖舉門盡死猶不稱位而乃驕奢過度名被九域行不履道而享位非常以古義言之非惟失輔相之宜違斷金之利也穢皇代之美壞人倫之教生天地之醜示後世之傲莫大於此自近世以來宰臣輔相未有受垢辱之聲被有司之劾父子塵累而䝉恩貸若曾者也周公弔二季之陵遲哀大教之不行於是作謚以紀其終曾參奉之啓手歸全易簀而沒蓋明慎終死而後已齊之史氏亂世陪臣耳猶書君賊累死不懲況於皇代守典之官敢畏強盛而不盡禮管子有言禮義亷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宰相大臣人之表儀若生極其情死又無貶是則帝室無正刑也王公貴人復何畏哉所謂四維復何寄乎謹按謚法名與實爽曰繆怙亂肆行曰醜曾之行已皆與此同宜諡繆醜公時雖不同秀議而聞者懼焉
范𢎞之衛將軍謝石諡議 石階藉門䕃屢登崇顯總司百揆翼贊三臺閑練庶事勤勞匪懈內外僉議皆曰與能當淮淝之㨗勲拯危墜雖皇威遐振狡寇天亡因時立功石亦與焉又開建學校以延胄子雖盛化未洽亦愛禮存羊然古之賢輔大則以道事君侃侃終日次則厲身奉國夙夜無怠下則愛人惜力以濟時務此數者然後可以免惟塵之譏塞素餐之責矣今石位居朝端任則論道唱言無忠國之謀守職則容身而已不可謂厲身坐擁大衆侵食百姓大東流於逺近怨毒結於衆心不可謂愛人工徒勞於土木思慮殫於機巧紈綺盡於婢妾財用縻於絲桐不可謂惜力此人臣之大害有國之所去也先王所以正風俗理人倫者莫重乎節儉故夷吾受謗乎三歸平仲流美於約已自頃風軌陵遲奢僭無度廉恥不興利競交馳不可不深防原本以絶其流漢文襲弋綈之服諸侯猶侈武帝焚雉頭之裘靡麗不息良由儉德雖彰而威禁不肅道自我建而刑不及物若存罰其危亡貶其惡則四維必張禮義行矣按謚法因事有功曰襄貪以敗官曰墨宜謚曰襄墨公魏南陽公鄭羲與李沖婚姻沖引為中書令出為西兗州刺史在州貪鄙文明太后為魏主納其女為嬪徴為祕書監及卒尚書奏謚曰宣詔曰蓋棺定謚激揚清濁故何曾雖孝良史載其繆醜賈充有勞直士謂之荒公羲雖宿有文業而治闕亷清尚書何乃情遺至公論違明典依謚法博文多見曰文不勤成名曰靈可贈以本官加諡文靈
唐許敬宗卒袁思古議敬宗棄長子於荒徼嫁少女於夷貊案謚法名與實爽曰繆請謚為繆敬宗孫彥伯訟思古與許氏有怨請改謚王福畤議以為謚者得失一朝榮辱千載若嫌隙有實當據法推繩如其不然義不可奪戴至徳謂福畤曰髙陽公任遇如是何以諡之為繆對曰昔晉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秦秀謚之曰繆許敬宗忠孝不逮於曾而飲食男女之累過之謚之曰繆無負許氏矣詔集五品以上更議揚思敬議按謚法既過能改曰恭請諡曰㳟詔從之敬宗嘗奏流其子昂於嶺南又以女嫁蠻酋馮盎之子多納其貨故思古議及之
謚故太子重俊曰節愍韋湊上書以為賞罰所不加者則考行立謚以褒貶之故太子重俊與李多祚等稱兵入宮中宗登𤣥武門以避之太子據鞍督兵自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竄曏使宿衞不守其為禍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謂供奉官曰幾不與卿等相見其危如此今聖朝禮葬謚為節愍臣竊惑之夫臣子之禮過朝必下過位必趨漢成帝之為太子不敢絶馳道而重俊稱兵宮內跨馬御前無禮甚矣若以其誅武三思父子而嘉之則興兵以誅姦臣而尊君父可也今欲自取之是與三思競為逆也又足嘉乎若以其欲廢韋氏而嘉之則韋氏於時逆狀未彰大義未絶茍無中宗之命而廢之是脅父廢母也庸可乎漢戾太子困於江充之䜛發憤殺充雖興兵交戰非圍逼君父也兵敗而死及其孫為天子始得改葬猶謚曰戾況重俊可謚之曰節愍乎臣恐後之亂臣賊子得引以為比開悖逆之原非所以彰善癉惡也請改其謚多祚等從重俊興兵不為無罪陛下今宥之可也名之為雪亦所未安睿宗甚然其言而執政以為制命已行不為追改但停多祚等贈官而已
冠〈四則〉
成王將冠周公使祝雍祝王曰達而勿多也祝雍曰使王近於民逺於佞嗇於時恵於財任賢使能於此始成之時祝辭四加而後退公冠自以為主卿為賔饗之以三獻之禮公始加𤣥端與皮弁皆必朝服𤣥冕四加諸侯太子庶子冠公為主其禮與上同冠於祖廟曰令月吉日加子元服去爾幼志順爾成德冠禮十九見正而冠古之通禮也
魯襄公送晉侯晉侯以公宴於河上問公年季武子對曰㑹於沙隨之歲寡君以生晉侯曰十二年矣是謂一終一星終也國君十五而生子冠而生子禮也君可以冠矣大夫盍為冠具武子對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今寡君在行未可具也請及兄弟之國而假備焉晉侯曰諾公還及衛冠於成公之廟假鐘磬焉禮也
趙文子冠見欒武子武子曰美哉昔我逮事莊主華則榮矣實之不知請務實乎見中行宣子宣子曰美哉惜也吾老矣見範文子文子曰而今可以戒矣夫賢者寵至而益戒不足者為寵驕故興王賞諫臣逸王罰之吾聞古之王者政德既成又聽於民於是乎使工誦諫於朝在列者獻詩使勿兠風聽臚言於市辨妖祥於謡考百事於朝問謗譽於路有邪而正之盡戒之術也先王疾是驕也見郤駒伯駒伯曰美哉然而壯不若老者多矣見韓獻子獻子曰戒之此謂成人成人在始與善始與善善進善不善蔑由至矣始與不善不善進不善善亦蔑由至矣如草木之産也各以其物人之有冠猶宮室之有墻屋也糞除而已何又加焉見知武子武子曰吾子勉之成宣之後而老為大夫非恥乎成子之文宣子之忠其可忘乎夫成子道前志以佐先君道法而卒以政可不謂文乎夫宣子盡諫於襄靈以諫取惡不憚死進也可不謂忠乎吾子勉之有宣子之忠而納之以成子之文事君必濟見苦成叔子叔子曰抑年少而執官者衆吾安容子見溫季子季子曰誰之不如可以求之見張老而語之張老曰善矣從欒伯之言可以滋范叔之教可以大韓子之戒可以成物備矣志在子若夫三卻亡人之言也何稱述焉知子之道善矣是先主覆露子也邾隠公既即位將冠使大夫因孟懿子問禮於孔子子曰其禮如世子之冠冠於阼階以著代也醮於客位加其有成三加彌尊道喻其志冠而字之敬其名也行冠事必於祖廟以裸饗之禮將之以金石之樂節之所以自卑而尊先祖示不敢擅也懿子曰天子未冠即位長亦冠乎孔子曰古者王世子雖幼其即位則尊為人君以為成人之事者也何冠之有懿子曰然則諸侯之冠異天子與孔子曰君薨而世子主䘮是冠也與人君無異也懿子曰今邾君之冠非禮也孔子曰諸侯之冠禮也夏之末造也有自來矣今無譏焉天子冠者武王崩成王年十三而嗣立周公攝政以治天下冠成王而朝於祖以見於諸侯周公使祝雍作頌命之曰祝王辭達而勿多也此周公之制也懿子曰三王之冠其異何也孔子曰周弁殷冔夏收一也三王共皮弁素積委貌周道也章甫殷道也毋追夏后氏之道也
婚〈九則〉
魯莊公如齊逆女何以書親迎禮也其禮奈何曰諸侯以屨二兩加琮大夫庶人以屨二兩加束修二曰某國寡小君使寡人奉不珍之琮不珍之屨禮夫人貞女夫人曰有幽室數辱之産未諭於傅母之教得承執衣裳之事敢不敬拜祝祝答拜夫人受琮取一兩屨以履女正笄衣裳而命之曰往矣善事爾舅姑以順為宮室無貳爾心無敢囘也女拜乃親引其手授夫乎戶夫引手出戶夫行女拜辭父於堂拜諸母於大門夫先升輿執轡女乃升輿轂三轉然後夫下先行大夫士庶人稱其父曰某之父某之師友使某執不珍之屨不珍之束修敢不敬禮某氏貞女母曰有草茅之産未習於織絍紡績之事得奉執箕帚之事敢不敬拜
孔子侍坐於魯哀公公曰敢問人道誰為大孔子對曰君之言及此也百姓之惠也臣敢無辭而對人道政為大夫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従而正矣公曰敢問為政如之何孔子對曰夫婦別父子親君臣信三者正則庶物之公曰寡人願知所以行三者之道對曰古之為政愛人為大所以治愛人禮為大所以治禮敬為大敬之至矣大婚為大大婚至矣大婚既至冕而親迎親迎者敬之至也是故君子以敬為親舍敬是遺親也弗愛弗親弗敬不正愛與敬其政之本與公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聖之後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乎天地不合萬物不生大婚萬世之嗣也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妻子也蓋有道焉妻也者親之主也子也者親之後也敢不敬與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身也者親之枝也不能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本枝而亡王者百姓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行此三者則愾乎天下矣大王之道也如此則國家順矣
哀公問於孔子曰禮男子三十而有室女子二十而有夫也豈不晩哉孔子曰夫禮言其極不是過也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端女子十五許嫁有適人之道羣生閉藏乎隂而為化育之始故聖人因時以合偶男女窮夫數也霜降而婦功成嫁娶者行焉氷泮而農桑起婚禮而殺於此男子者任天道而長萬物者也是故審其倫而明其別女子者順男子之教而長其理者也是故無專制之義而有三之道幼従父兄既嫁夫夫死従子言無再醮之端教令不出閨門事在供酒食而已無閫外之非儀也婦有七出三不去七出者不順父母無子淫僻嫉妬惡疾多口舌竊盜不順父母者為其逆德也無子者為其絶世也淫僻者為其亂族也嫉妬者為其亂家也惡疾者為其不可供粢盛也多口舌者為其離親也竊盜者為其反義也三不去為其有所取無所歸也與共經三年之䘮也先貧賤後富貴也凡此皆聖人所以順男女之際重婚姻之始也
齊欲妻鄭太子忽太子忽辭人問其故太子曰人各有偶齊大非吾偶也詩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矣後戎伐齊齊請師於鄭鄭太子忽率師而救齊大敗戎師齊又欲妻之太子固辭人問其故對曰無事於齊吾猶不敢今以君命救齊之急受室以歸人其以我為師婚乎終辭之
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凰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後將育於姜五世其昌並於正卿八世之後莫之與京陳厲公蔡出也故蔡人殺五父而立之生敬仲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見陳侯者陳侯使筮之遇觀之否曰是謂觀國之光利用賔於王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在其子孫光逺而自他有耀者也坤土也巽風也乾天也風為天於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於是乎居土上故曰觀國之光利用賔於王庭實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賔於王猶有觀焉故曰其在後乎風行而著於土故曰其在異國乎若在異國必姜姓也姜大嶽之後也山嶽則配天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及陳之初亡也陳桓子始大於齊其後亡也成子得政
齊侯使晏嬰請繼室於晉曰寡君願事君朝夕不倦將奉質幣以無失時則國家多難是以不獲不腆先君之適以備內官焜燿寡人之望則又無祿早世隕命寡人失望君若不忘先君之好惠顧齊國辱收寡人徼福於太公丁公照臨敝邑鎮撫其社稷則猶有先君之適及遺姑姊妹若而人君若不棄敝邑而辱使董振擇之以備嬪嬙寡人之望也韓宣子使叔向對曰寡君之願也寡君不能獨任其社稷之事未有伉儷在縗絰之中是以未敢請君有辱命惠莫大焉若惠顧敝邑撫有晉國賜之內主豈唯寡君舉羣臣實受其貺其自唐叔以下實寵嘉之
晉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黨叔向曰吾母多而庶鮮吾懲舅氏矣其母曰子靈之妻殺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國兩卿矣可無懲乎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是鄭穆少妃姚子之子子貉之妹也子貉早死無後而天鍾美於是將必以是大有敗也昔有仍氏生女黰黑而甚美光可以鑑名曰𤣥妻樂正後䕫取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饜忿纇無期謂之封豕有窮后羿滅之䕫是以不祀且三代之亡共子之廢皆是物也女何以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茍非德義則必有禍叔向懼不敢取平公強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子容之母走謁諸姑曰長叔姒生男姑視之及堂聞其聲而還曰是豺狼之聲也狼子野心非是莫䘮羊舌氏矣遂弗視
晉成帝時有遭亂與父母乖離者議者或以進仕理王事婚姻繼百世於理非嫌謝尚議曰典禮之興皆因循情理開通𢎞勝如運有屯夷要當斷之以大義夫無後之罪三千所不過今婚姻將以繼百世崇宗緒此固不可塞也然至於天屬生離之哀父子乖絶之痛痛之深者莫深於茲夫以一體之小患猶或忘思慮損聽察況乎抱傷心之巨痛懷忉怛之至慼方寸既亂豈能綜理時務哉有心之人決不冒榮茍進冒榮荀進之儔必非所求之旨徒開偷薄之門而長流弊之路或有執志丘園守心不革者猶當崇其操業以𢎞風尚而況含艱履戚之人勉之以榮貴耶
宋英宗嘗謂神宗曰舊制帝女出降輙皆升行以避舅姑之尊義甚無謂朕嘗思此寐寤不平豈可以富貴之故屈人倫長㓜之序也可詔有司革之㑹疾不果至是始詔令公主行見姑舅禮著為令
經濟類編卷四十四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五
明 馮琦馮瑗 撰
禮儀類七
喪〈二十一則〉
檀弓喪禮 事親有隠而無犯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致喪三年事君有犯而無隠左右就養有方服勤至死方喪三年事師無犯無隠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 子上之母死而不喪門人問諸子思曰昔者子之先君子喪出母乎曰然子之不使白也喪之何也子思曰昔者吾先君子無所失道道隆則從而隆道汚則從而汚伋則安能為伋也妻者是為白也母不為伋也妻者是不為白也母故孔氏之不喪出母自子思始也 孔子曰拜而後稽顙頽乎其順也稽顙而後拜頎乎其至也三年之喪吾從其至者 子思曰喪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三月而葬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 穆公之母卒使人問於曽子曰如之何對曰申也聞諸申之父曰哭泣之哀齊斬之情饘粥之食自天子達布幕衛也縿幕魯也 魯人有朝祥而暮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爾責於人終無已夫三年之喪亦已乆矣夫子路出夫子曰又多乎哉踰月則其善也 始死充充如有窮既殯瞿瞿如有求而弗得既𦵏皇皇如有望而弗至練而慨然祥而廓然 子路有姊之喪可以除之矣而弗除也孔子曰何弗除也子路曰吾寡兄弟而弗忍也孔子曰先王制禮行道之人皆弗忍也子路聞之遂除之伯魚之母死期而猶哭夫子聞之曰誰與哭者門人
曰鯉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魚聞之遂除之 曽子謂子思曰伋吾執親之喪也水漿不入於口者七日子思曰先王之制禮也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之執親之喪也水漿不入於口者三日杖而後能起 衰與其不當物也寧無衰齊衰不以邊坐大功不以服勤 孔子在衛有送𦵏者而夫子觀之曰善哉為喪乎足以為法矣小子識之子貢曰夫子何善爾也曰其往也如慕其反也如疑子貢曰豈若速反而虞乎子曰小子識之我未之能行也 子路曰吾聞諸夫子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 曽子弔於負夏主人既祖填地推柩而反之降婦人而後行禮從者曰禮與曽子曰夫祖者且也且胡為其不可以反宿也從者又問諸子游曰禮與子游曰飯於牖下小歛於戶內大歛於阼殯於客位祖於庭葬於墓所以即逺也故喪事有進而無退曽子聞之曰多矣乎予出祖者 子夏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而弗敢過也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 子栁之母死子碩請具子栁曰何以哉子碩曰請粥庶弟之母子栁曰如之何其粥人之母以葬其母也不可既葬子碩欲以賻布之餘具祭器子栁曰不可吾聞之也君子不家於喪請班諸兄弟之貧者 弁人有其母死而孺子泣者孔子曰哀則哀矣而難為繼也夫禮為可傳也為可繼也故哭踴有節 喪服兄弟之子猶子也葢引而進之也嫂叔之無服也葢推而逺之也姑姊妹之薄也葢有受我而厚之者也 子思之母死於衛栁若謂子思曰子聖人之後也四方於子乎觀禮子葢慎諸子思曰吾何慎哉吾聞之有其禮無其財君子弗行也有其禮有其財無其時君子弗行也吾何慎哉 子游問喪具夫子曰稱家之有無子游曰有無惡乎齊夫子曰有毋過禮茍亡矣歛手足形還葬縣棺而封人豈有非之者哉 有子與子游立見孺子慕者有子謂子游曰予壹不知夫喪之踴也予欲去之乆矣情在於斯其是也夫子游曰禮有㣲情者有以故興物者有直情而徑行者戎狄之道也禮道則不然人喜則斯陶陶斯詠詠斯猶猶斯舞舞斯慍慍斯戚戚斯嘆嘆斯闢辟斯踴矣品節斯斯之謂禮人死斯惡之矣無能也斯倍之矣是故制絞衾設蔞翣為使人勿惡也始死脯醢之奠將行遣而行之既葬而食之未有見其饗之者也自上世以來未之有舍也為使人勿倍也故子之所刺於禮者亦非禮之訾也顔丁善居喪始死皇皇焉如有求而弗得及殯望望
焉如有從而弗及既葬慨焉如不及其反而息喪不慮居毀不危身喪不慮居為無廟也毀不危身為無後也子思之母死於衛赴於子思子思哭於廟門人至曰
庶氏之母死何為哭於孔氏之廟乎子思曰吾過矣吾過矣遂哭於他室 樂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得吾情吾惡乎用其情
齊宣王謂田過曰吾聞儒者喪親三年喪君三年君與父孰重田過對曰殆不如父重王忿然怒曰然則何為去親而事君田過對曰非君之土地無以處吾親非君之祿無以養吾親非君之爵位無以尊顯吾親受之君致之親凡事君所以為親也宣王邑邑而無以應漢宣帝有喪者勿繇事詔 道民以孝則天下順今百姓或遭衰絰凶災而吏繇事使不得葬傷孝子之心朕甚憐之自今諸有大父母父母喪者勿繇事使得收歛送終盡其子道
劉愷行喪禮議 詔書所以為制服之科者葢崇化厲俗以𢎞孝道也今刺史一州之表二千䂖千里之師軄在平章百姓宣美風俗尤宜尊重典禮以身先之而議者不尋其端至於牧守則雲不宜是猶濁其源而望流清曲其形而欲影直不可得也
陳忠大臣行三年喪䟽 臣聞之孝經始於愛親終於哀戚上自天子下至庶人尊卑貴賤其義一也夫父母於子同氣異息一體而分三年乃免於懷抱先聖縁人情而著其節制服二十五月是以春秋臣有大喪君三年不呼其門閔子雖要絰服事以赴公難退而致位以究私恩故稱君使之非也臣行之禮也周室陵遲禮制不序蓼莪之人作詩自傷曰缾之罄矣惟罍之恥言已不得終竟子道亦上之恥也髙祖受命蕭何創制大臣有寧告之科合於致憂之義建武之初新承大亂凡諸國政多趣簡易大臣既不得告寧而羣司營祿念私鮮循三年之喪以報顧復之恩者禮義之方實為彫損大漢之興雖承衰敝而先王之制稍以施行故籍田之耕起於孝文孝亷之貢發於孝武郊祀之禮定於元成三雍之序備於顯宗大臣終喪成乎陛下聖功美業靡以尚茲孟子有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臣願陛下登髙北望以甘陵之思揆度臣子之心則海內鹹得其所
晉愍帝正旦將作樂熊逺諌曰謹按尚書堯崩四海遏宻八音禮雲凶年天子徹樂減膳孝懷皇帝梓宮未反豺狼當塗人神同忿公明徳茂親社稷是賴今杜弢蟻聚湘川比嵗征行百姓疲弊故使義衆奉迎未舉履端元日正始之初貢士鱗萃南北雲集有識之士於是觀禮公與國同軆憂容未歇昔齊桓貫澤之㑹有憂中國之心不召而至者數國及葵丘自矜叛者九國人心所歸惟道與義將紹皇綱於既往恢霸業於來今表道徳之軌闡忠孝之儀明仁義之統𢎞禮樂之本使四方之士退懷嘉則今榮耳目之觀崇戲弄之好懼違雲韶雅頌之美非納軌物有塵大教謂宜設饌以賜羣下而已帝納之
琅琊王裒始受封帝欲引朝賢為其國上卿將用丁潭以問中書令賀循循曰郎中令職望清重實宜審授潭清淳貞粹雅有隠正聖明所簡才實宜之遂為琅琊王郎中令㑹裒薨潭上書求行終喪禮曰在三之義禮有達制近代已來或隨時降殺宜一匡革以敦於後輙案令文王侯之喪官僚服斬既葬而除今國無繼統喪庭無主臣實陋賤不足當重謬荷首任禮宜終喪詔下博議國子祭酒杜夷議古者諒闇三年不言下及周世稅衰效命春秋之時天子諸侯既葬而除此所謂三代損益禮有不同故三年之喪由此而廢然則漢文之詔合於隨時凡有國者皆宜同也非唯施於帝皇而已按禮殤與無後降於成人有後既葬而除今不得以無後之故而獨不除也愚以丁郎中應除衰麻自宜主祭以終三年太常賀循議禮天子諸侯俱以至尊臨人上下之義君臣之禮自古以來其例一也故禮盛則並全其重禮殺則從其降春秋之事天子諸侯不行三年至於臣為君服亦宜以君為節未有君除而臣服君服而臣除者今法令諸侯卿相官屬為君斬衰既葬而除以令文言之明諸侯不以三年之喪與天子同可知也君若遂服則臣子輕重無應除者也若當皆除無一人獨重之文禮有攝主而無攝重故大功之親主人喪者必為之再祭練祥以大功之服主人三年喪者也茍為諸侯與天子同制國有嗣王自不全服而人主居喪素服主祭三年不攝吉事以尊令制若當逺跡三代令復舊典不依法令者則侯之服貴賤一例亦不得唯一人論於是詔使除服心喪三年
汝南王統江夏公衛崇並為庶母制服三年顧和乃奏曰禮所以軌物成教故有國家者莫不崇正明本以一其本斯人倫之紀不二之道也為人後者降其所出奪天屬之性顯至公之義降殺節文著於周典按汝南王統為庶母居廬服重江夏公衛崇本由踈屬開國之緒近喪所生復行重製違冐禮度肆其私情閭閻許其過厚談者莫以為非則政道陵遲由乎禮廢憲章頹替始於容違若弗紏正無以齊物皆可下太常奪服若不祗王命應加貶黜詔從之和居任所獻納雖權臣不茍阿撓
顧和拜銀青光祿大夫領國子祭酒頃之母憂去職居喪以孝聞既練衛將軍禇裒上疏薦和起為尚書令遣散騎郎喻㫖和每見逼促輙號咷慟謂所親曰古人或有釋其憂服以祗王命蓋以才足幹時故不得不體國殉義吾在常日猶不如人況今中心荒亂將何以補於萬分祗足以示輕忘孝道貽素冠之議耳帝下詔曰百揆務殷端右總要而曠職經乆甚以悒然昔先朝政道休明中夏隆盛山賈諸公皆釋服從時不獲遂其情禮況今日艱難百王之弊尚書令禮已過祥練豈得聴不赴急疾而遂罔極之情乎和表疏十餘上遂不起服闋然後視職
姚興母虵氏死興哀毀過禮不親庶政羣臣請依漢魏故事既𦵏即吉興尚書郎李嵩上疏曰三王異制五帝殊禮孝治天下先王之髙事也宜遵聖性以光道訓既葬之後應素服臨朝率先天下仁孝之舉也尹緯駮曰帝王喪制漢魏為準嵩矯常越禮愆於軌度請付有司以専擅論既葬即吉乞依前議興曰嵩忠臣孝子有何咎乎尹僕射棄先王之典而欲遵漢魏之權制豈所望於朝賢哉其一依嵩議
任昉上蕭太傅奪禮啟 近啟歸訴庶諒窮款奉被還㫖未垂哀察悼心失圖泣血待旦昉於品庶示均鎔造干祿祈榮更為自抜虧教廢禮豈闗視聴所不忍言具陳茲啟昉往從末宦祿不代耕饑寒無甘㫖之資限役廢晨昏之半膝下之歡已同過隙几筵之慕幾何可憑且奠酹不親如在安寄晨暮寂寥閴若無主所守既無別理窮咽豈及多喻明公功格區宇感通有塗若霈然降臨賜寢嚴命是知孝治所被爰至無心錫類所及匪徒教義不任崩迫之情謹以啟事陳聞
唐魏徴定服制議 臣聞禮所以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者也非從天降非從地出人情而已矣夫親族有九服術有六隨恩以薄厚稱情以立文然舅之與姨雖為同氣論情度義先後實殊何則舅為母之本族姨乃外成他族求之母族姨不在焉考之經文舅誠為重故周王念齊每稱甥舅之國秦伯懷晉實切渭陽之詩在舅服止一時為姨居喪五月循名喪實逐末棄本葢古人之情或有未達所宜損益寔在茲乎記曰兄弟之子猶子葢引而進之也嫂叔不服葢推而逺之也禮繼父同居則為之朞未嘗同居則不服為從母之夫舅之妻二夫人相為服或曰同㸑緦然則繼父之徒並非骨肉服重由乎同爨恩輕在乎異居故知制服雖繼於名亦縁恩之厚薄者也或有長年之嫂遇孩童之叔劬勞鞠養情若所生分饑共寒契濶偕老譬同居之繼父方他人之同爨情義之深淺寧可同日而言哉在其生也愛之同於骨肉及其死則曰推而逺之求之本源深所未喻若推而逺之為是則不可生而共居生而共居為是則不可死同行路重其生而輕其死厚其始而薄其終稱情立文其義安在且事嫂見稱載籍非一鄭仲虞則恩禮甚篤顔𢎞都則端肅致感馬援則其見必冠孔伋則哭之為位此並躬踐教義仁深孝友察其所行之㫖豈非先覺者歟但於時上無哲王禮非下之所議遂使深情鬱乎千載至理藏於萬古其來乆矣豈不惜哉今屬欽明在辰聖人有作五禮詳洽一物無遺猶且永念慎終凝神遐想以為尊卑之敘雖煥乎大備喪紀之制或情禮未周爰命秩宗更詳考正臣等奉遵明㫖觸類旁求採摭羣經討論𫝊記變薄俗於既往垂篤義於將來信六籍所不能超百王而獨得者也諸儒所守互有異同詳求厥中申明聖㫖謹按曽祖父母舊服齋衰三月請加為齋衰五月適子婦舊服大功請加為周年衆子婦舊服小功今請與兄弟子婦同為大功九月嫂叔舊無服今請服小功五月服其弟妻及夫兄亦小功五月舅服緦麻請與從母同服小功
朝臣被推劾朞以上親不宜停侍衛入內議 竊以刑辟之説世輕世重防奸慮禍異代同歸傳曰舜之誅也殛鯀其舉也禹興書曰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此乃哲王盛徳稱之自逺爰逮近古漸為深防刑人不在君側雖著禮經子孫縁於父祖猶無定式故張湯伏辜安世為漢朝名相稽康就戮延祖為晉室忠臣是知君有刑臣之道下無讐天之義至於子孫方之昆弟愛敬不同非無等級考之刑憲叅詳古今科條既殊節文又異量輕重以原情因親疎以定製疎而不漏簡而易從示無私之心坦至公之路論徳則可大為法則可久理不失不害意因循弗革竊為未允至若被推劾者期以上親不許入內此由罪狀初發君怒未怠父子兄弟義不自安上展睿聖之心下申恐懼之意且不聽入未為失理依舊不改亦非乖謬顔師古嫂叔舅服議 原夫服紀之制異統同歸或本恩情或申教義所以慎終追逺敦風厲俗輕重各順其適名實不可相違喪過乎哀易象之明訓其易寧戚聖道之遺㫖所議兩條寔為舛駮特降絲綍禆革遺謬歴代之所不寤儒者於是未詳超然𤣥覽獨照深致竊以舊館脫驂尚雲出涕鄰里有殯且輟巷歌況乎昆弟之妻嚴親是奉夫之昆弟貲業本同遂乃均諸百姓絶於五服當其喪沒闔門縞素已獨晏然𤣥黃莫改靜言至理殊非𢎞通無益闗防實開淪薄相為制服孰謂非宜在昔子思仲尼之胄為位哭嫂事著禮文哭既施位明其慘怛茍避凶服豈曰稱情又外氏之親俱縁於母母舅一列等屬齊尊姨既小功舅乃緦麻曲生異議茲亦未安秦康孝思見舅如母語其崇重寧非宻戚三月輕服靡副本心愚情謂昆弟之妻服當五月夫之昆弟咸亦如之為舅小功同於姨服則親疎中節名數有倫帷薄之制更嚴內外之序増睦至於舅姑為婦其服太輕婦止於大功衆婦小功而已但著代之重事義特隆饋奠之重誠愛兼極略其恩禮有虧慈惠猶子之婦並服大功已子之妻飜其減降又是厚薄乖衷義理相刑以類而言未為允協今請冡婦朞服衆服大功既表授室之親又答執笄之養叔仲之後諸婦齊同則周洽平均更無窒礙矣
元行中父在為母及舅姨嫂叔服議 夫天地之性惟人最靈者葢以智周萬物惟睿作聖明貴賤辨尊卑逺嫌疑分情理也是以古之聖人徴性識本縁情制服則有申有壓天父天夫故斬衰三年情禮俱盡者因心立極也生則齊體死則同穴比隂陽而配合同兩儀之化成而妻喪杖周情理俱殺者葢逺嫌疑尊乾道也父為嫡子三年斬衰而不去軄者葢尊祖重嫡崇禮殺情也資於事父以事君孝莫大於嚴父故父在為母罷軄齊周而心喪三年謂之尊壓者則情申而禮殺也斯制也異於飛走別於華夷羲農堯舜莫之異也文武周孔所同遵也今若捨尊壓之重虧嚴父之義略純素之嫌貽非聖之責則事不師古有傷名教矣姨兼從母之名又即母之女黨加於舅服有理存焉嫂叔不服逺嫌疑也若引同㸑之緦以忘推逺之跡既乖前聖亦為難從謹詳三者之疑並請依古為當
高郢子游麻衰議 衛司冦惠子之喪也其子虎見廢不得為嗣子游為之麻衰以譏之將軍文子既悟而虎得復位載在禮典先儒是非之説禮〈闕〉
戲人書曰盛徳不狎侮使彌牟能知禮也是君子也當書直以救失為不知禮耶是小人也當矜其不能提耳喻之何狎侮之為乎觀文子未正虎位非不知也重違惠子之志將𠉀告者而行之偃奈何以廣自許以狎待人重其語言輕其重服乗人之失伐已之明又非美之位不可謂無辱且多識前言以匡其失而回適若此設使立人之朝謀人之政至於講大禮臨大節獻可替否任賢去邪言可得聞乎無乃以裂冠毀冕行怪而已矣逺觀望之未見其可直人不以其直也不敢以道狥物而忘其身赴井救人傷教害義殆非所謂習禮者矣崔祐甫廣喪朋友議 殿中侍御史安定皇甫政字公理故尚書左丞之子文行兼茂不忝前烈雅度精誠其儔葢寡祐甫昔年嘗為左丞使介而公理又余之族甥故狎焉大厯七年余寓滁而公理寓楚適有來訊示余以所著喪朋友議余美其重禮義有古之遺範瞻望徳門軌躅無替亦感恩者之所慰幸也公理又念余曰政自從事於文舅氏未嘗以一言見誨豈所望哉盍示今議之利病猗歟公理年未四十班在赤墀簮筆持簡為王近臣頃又佐亷問董淮海之部名遂矣權厚矣固當緩步濶視光車美服為貴為達而已矣乃不遺我謏狹不略我衰憊念噬膚之戚收門吏之舊周爰諮詢以師道見待吾亦何有但美子之求益不倦雖一勺而進可以浸天壤一拳之多可以鎮方域況其渺瀰既廣嶄崒已峻増之廓之於成名乎必矣皇甫氏有子哉因覽斯議忽憶永泰中於穆鄂州寧㑹客席與故湖南觀察韋大夫之晉同宴適值有發逺書者知鄭彬州炅知龐歙州濬或以疾而歿或遇戕於盜韋氏出涕沱若而言曰二刺史之晉之交友也於是歛匕箸離筵席因歸於所次而哭三日人來弔之者韋則盡哀長號不徒慼容而已又間嵗祐甫佐江南西道連帥魏尚書時屬幕中之叅佐有加官者聚合藥餌卜日為宴宴前行人至知練副使考功邢郎中宇捐舘於荊南邢與魏鄉國接近且邢郎中則諸魏之出於尚書為內外昆弟適受朝命為尚書倅僕感杜簣䂓平公之事將入言於府主請罷宴若不可則請徹樂卒事而同列之士惡我者嗤鄙之詞充牣於聴謂我樵夫農叟之智也好我者頻慼而相誨曰慎無以方枘施圓鑿自取辱焉諄諄如不能已僕懦夫也因是而自誨及其宴也太庖具酒車傾鄭衛之女列於賔席之末俳優侏儒設於公堂之下晝日不足繼之以燭使夫膳夫歘來酌曰曠飲斯必當見輿曳之無筭又焉得終其詞哉使我不言適其宜也今者追想韋湖南猶孔門之訓其他則吾不知因縱言之以報公理示之議當矣又何以䂓議既成客或謂祐甫曰韋湖南魏江西二觀察頗嘗知其風味公直簡諒則魏先之飾情強仁韋之志也今吾子之論無乃剝魏而附韋乎且子魏之上介也論議不隠恐非春秋內魯故宋之義盍辯焉祐甫應之曰噫寧以他䂓我是論也吾復之熟之有日矣韋湖南之晉飾情強仁誠如來議禮不云乎先王制禮賢者俯而就之不肖者企而及之子張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韋氏之喪朋友縱不由𠂻亦與夫二者之義合矣吾雖欲不與其可得哉至於故府公魏尚書公直簡諒清身敬職郡人戴於下朝聴滿於上狼籍甚盛豈造次之所盡哉但於邢副使之喪若銜悲而就宴可謂哀樂失其節乃左氏傳所載樂祁告人曰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及子招樂憂謂也若情不至焉率而為宴則禮經所謂直情而徑行者戎狄之道也吾雖欲勿議又不可得也且吾之所論者因皇甫公理所著喪朋友議故縱言及之非敢定二觀察之襃貶湖南吾取節焉而已矣來議又以吾嘗為魏公使介今茲著論異於春秋隠魯故宋者茲又近而非中也僕射雖不腆中臺之劇曹郎且兼柱下史有名於著定矣受命為尚書介彌縫潤色之職事安可見貴以敬故君之祀嗚呼晉悼公魏絳之君也絳戮悼公之弟韓厥趙宣之所任也厥戮宣子之僕及其終也悼公謝魏絳曰無重寡人之過宣子曰可賀我矣而絳厥無罪焉豈當不懷重公平世論議之與刑罰當豈異哉子何見過深也嗚呼天下有至公有至當知賢而舉用之至公也臨事而平處之至當也各守其分復何尤哉自漢徐孺子於故舉主之喪徒步千里而行一祭厚則厚矣其於傳繼非可也歴代莫之非也近日張荊州九齡又刻石而美之於是後來之受舉為參佐者報恩之分往往過當或撓我王憲捨其親戚之罪負舉其不令子孫以竊名位背公死黨茲或近之時論從而與之通人又不救遂往而不返徐生徐生得非失中之履霜也常積憤懣因而書之韋縚奏喪服舅緦麻三月從母外祖父母皆小功五月外祖至尊同於從母之服姨舅一等服則輕重有殊堂姨舅親即未疎恩絶不相為服舅母來承外族不如同爨之禮竊以古意猶有所未暢者也請加外祖父母為大功九月姨舅皆小功五月堂舅堂姨舅母並加至袒免韋述議曰聖人究天道而厚於祖禰繫族姓而親其子孫母黨比於本族不可同貫明矣今若外祖及舅加服一等堂舅及姨列於服紀則中外之制相去幾何先王之制謂之彛倫奉以周旋猶恐失墜一紊其敘庸可止乎請依儀禮喪服為定楊仲昌議曰鄭文貞公魏徴始加舅服至小功五月雖文貞賢也而周孔聖也以賢改聖後學何從竊恐內外乖序親疎奪倫情之所㳂何所不至記曰無輕議禮明其蟠於天地並彼日月賢者由之安敢損益也敕姨舅既服小功舅母不得全降宜服緦麻堂姨舅宜服袒免
周叱奴太后殂周主居倚廬朝夕進一溢米衛王直譛齊王憲言其飲酒食肉周主曰吾與齊王異姓俱非正嫡特以吾故同袒括髮汝當愧之汝親太后子特承慈愛但當自勉無論他人及𦵏周主跣行至陵所詔曰三年之喪達於天子但軍國務重須自聴朝衰麻之節居廬之禮率遵前典以申㒺極百僚宜依遺令既葬而除公卿固請依權制周主不許卒申三年之制亦令依行
宋孝宗詔起劉珙為宣撫使珙凡六疏辭之引經據禮詞甚切至最後言曰三年通喪先王因人情而節文之三代以來未之有改至於漢儒乃有金革無避之説此固已為先王之罪人矣然尚有可諉者曰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今以陛下威靈邊陲幸無犬吠之警臣乃冐金革之名以私利祿之實不亦又為漢儒之罪人乎抑陛下之詔臣則有曰義當體國其敢噤無一言以塞明詔乃手疏別奏略曰天下之事有其實而不露其形者無所為而不成無其實而先示其形者無所為而不敗今徳未加修賢不得用賦歛日重民不聊生將帥方割削士卒以事包苴士卒方饑寒窮苦而生怨謗凡吾所以自治而為恢復之實者大抵濶略如此而乃外招歸正之人內移禁衛之卒䂓筭未立手足先露其勢適足以速禍而致冦且荊襄四支也朝廷元氣也誠使朝廷設施得宜元氣充實則犂庭掃穴在反掌間耳何荊襄之足慮如其不然則荊襄雖得臣輩百人悉心經理亦何足恃哉臣恐恢復之功未易可圖而意外立至之憂將有不可勝言者惟陛下圖之帝納其言為寢前詔理宗時徐元傑上疏曰陛下為四海綱常之主大臣身任道揆扶翊綱常自聞史嵩之有起復之命凡有父母之心者莫不失聲涕零是果何為而然人心天理誰實無之興言及此非可使聞於鄰國也臣懇懇納忠何敢詆訐特為陛下愛惜民彛而已疏出史憾之帝亦不聴於是太學生黃愷伯等百四十四人上書曰嵩之心術回邪蹤跡詭秘曩者開督府以和議墮將士心以厚貲竊宰相位羅天下之小人為私黨奪天下之利權歸私室蓄謀積慮險不可測在朝廷一日則貽一日之禍一嵗則貽一嵗之憂萬口一辭惟恐其去之不速今嵩之不天徘徊牽引彌縫貴戚買囑貂璫轉移上心衷私御筆必得起復之禮然後從容就道初不見其憂戚之容大臣佐天子以孝治天下孝不行於大臣是率天下而為無父之國矣以法繩之雖置之鈇鉞猶不足謝天下況復置之具臣之位乎武學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京學生劉時舉等九十四人宗學生與寰等三十四人皆上書切諫亦不報時范鍾劉伯正領相事惡京學生言事謂皆遊士鼓倡之諷京尹趙與籌盡削遊士之籍
遺詔〈二則〉
漢文帝遺詔 朕聞之葢天下萬物之萌生靡有不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當今之世咸嘉生而惡死厚𦵏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徳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乆臨以罹寒暑之數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飲食絶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徳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𦕈𦕈之身託於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餘年矣賴天之靈社稷之福海內安寧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徳惟年之乆長懼於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供養於髙廟朕之不明與嘉之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無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者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踐絰帶無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毋發人男女哭臨宮殿宮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聲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毋得擅哭臨已下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纎七日釋服他不在令者皆以此令比率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如其故毋有所改
霍光為奉車都尉光祿大夫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小心謹慎未嘗有過甚見親信征和二年衛太子為江充所敗而燕王旦廣陵王胥皆多過失是時武帝年老寵姬鉤弋趙偼伃有男上心欲以為嗣命大臣輔之察羣臣唯光任大重可屬社稷上迺使黃門畫者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後元二年春上游五柞宮病篤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光頓首讓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國人不如光上以光為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為車騎將軍及太僕上官桀為左將軍捜粟都尉桑𢎞羊為御史大夫皆拜臥內牀下受遺詔輔少主明日武帝崩太子襲尊號是為孝昭皇帝帝年八嵗政事一決於光
遺令〈七則〉
晉侯先歸魯襄公享晉六卿於蒲圃賜之三命之服軍尉司馬司空輿尉𠉀奄皆受一命之服賄荀偃束錦加璧乗馬先吳夀夢之鼎荀偃癉疽生瘍於頭濟河及著雍病目出大夫先歸者皆反士匃請見弗內請後曰鄭甥可二月甲寅卒而視不可含宣子盥而撫之曰事吳敢不如事主猶視欒懷子曰其為未卒事於齊故也乎乃復撫之曰主茍終所不嗣事於齊者有如河乃暝受含宣子出曰吾淺之為丈夫也
鄭公孫黒肱有疾歸邑於公召室老宗人立段而使黜官薄祭祭以特羊殷以少牢足以共祀盡歸其餘邑曰吾聞之生於亂世貴而能貧民無求焉可以後亡敬共事君與二三子生在敬戒不在富也已已伯張卒君子曰善戒詩曰慎爾侯度用戒不虞鄭子張其有焉楚屈到嗜芰有疾召其宗老而屬之曰祭我必以芰其祥宗老將薦芰屈建命去之宗老曰夫子屬之子木曰不然夫子承楚國之政其法刑在民心而藏在王府上之可以比先王下之可以訓後世雖㣲楚國諸侯莫不譽其祭典有之曰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士有豚犬之奠庶人有魚炙之薦籩豆脯醢則上下共之不羞珍異不陳庶侈夫子不以其私慾干國之典遂不用晏子病將死斷楹而書焉謂其妻曰楹也語子壯而視之及壯發書書之言曰布帛不窮窮不可飾牛馬不窮窮不可服士不可窮窮不可任窮乎窮乎窮也
曽子有疾曽元抱首曽華抱足曽子曰吾無顔氏之才何以告汝雖無能君子務益夫華多實少者天也言多行少者人也夫飛鳥以山為卑而層巢其巔魚鱉以淵為淺而穿穴其中然所以得者餌也君子茍能無以利害身則辱安從至乎官怠於宦成病加於少愈禍生於懈惰孝衰於妻子察此四者慎終如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晉成帝召南陽樂謨為郡中正潁川庾怡為廷尉評謨怡各稱父命不就卞壼奏曰人無非父而生職無非事而立有父必有命居職必有悔有家各私其子此為王者無人職不軌物官不立政如此則先聖之言廢五教之訓塞君臣之道散上下之化替矣樂廣以平夷稱庾珉以忠篤顯受寵聖世身非已有況及後嗣而可専哉所居之職若順夫羣心則戰戍者之父母皆當以命子不以處也若順謨父之意則人皆不為郡中正人倫廢矣順怡父之意人皆不為獄官則刑辟息矣凡如是者其可聴歟若不可聴何以許謨怡之得稱父命乎此為謨以名父子可以虧法怡是親戚可以自専以此二塗服人示世臣所未悟也宜一切班下不得以私廢公絶其表疏以為永制朝議以為然謨怡不得已各居所職
宋髙祖疾甚召太子誡之曰檀道濟雖有幹略而無逺志非如兄韶有難御之氣也徐羨之𫝊亮當無異圖謝晦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同異必此人也又為手詔曰後世若有幼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煩臨朝司空徐羨之中書令傅亮領軍將軍謝晦鎮北將軍檀道濟同被顧命
遺表〈四則〉
漢來歙上遺表 臣夜人定後為何人所賊傷中臣要害臣不敢自惜誠恨奉職不稱以為朝廷羞夫理國以得賢為本太中大夫段襄骨鯁可任願陛下裁察又臣兄弟不肖終恐被罪陛下哀憐數賜教督
黃瓊疾篤上書 臣聞天者務剛其氣君者務彊其政是以王者處髙自持不可不安履危任力不可不據夫自持不安則顛任力不據則危故聖人升髙據上則以徳義為首陟危蹈傾則以賢者為力唐堯以徳化為冠冕以稷契為筋力髙而益崇動而愈據此先聖所以長守萬國保其社稷者也昔髙皇帝應天順民奮劔而王埽除秦項革命創制降徳流祚至於哀平而帝道不綱秕政日亂遂使姦佞擅朝外戚専恣所冠不以仁義為冕所蹈不以賢佐為力終至顛蹶滅絶漢祚天維陵弛民鬼慘愴賴皇乾眷命炎徳復輝光武以聖武天挺繼統興業創基冰泮之上立足枳棘之林擢賢於衆愚之中畫功於無形之世崇禮義於交爭循道化於亂離自是歴髙而不傾任力而不跌興復洪祚開建中興光被八極垂名無窮至於中葉盛業漸衰陛下初從藩國爰升帝位天下拭目謂見太平而即位以來未有勝政諸梁秉權豎宧充朝重封累職傾動朝廷卿校牧守之選皆出其門羽毛齒革明珠南金之寳殷滿其室富擬王府埶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榮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為聾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喬忠以直言徳以輔政念國亡身殞歿為報而坐陳國議遂見殘滅賢愚切痛外內傷懼又前白馬令李雲指言宧官罪穢宜誅皆因衆人之心以救積薪之敝𢎞農杜衆知雲所言宜行懼雲以忠獲罪上書陳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國家庶雲獲免而雲既不辜衆又並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結故朝野之人以忠為諱昔趙殺鳴犢孔子臨河而反夫覆巢破卵則鳯凰不翔刳牲夭胎則麒麟不臻誠物類相感理使其然呉張紘還吳迎家道病卒臨困授子靖留牋 自古有國有家者咸欲修徳政以比隆盛世至於其治多不馨香非無忠臣賢佐也由主不勝其情弗能用耳夫人情憚難而趨易好同而惡異與治道相反傳曰從善如登從惡如崩言善之難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據自然之埶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歡無假取於人而忠臣挾難進之術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離則有釁巧辯縁間於小忠戀於恩愛賢愚雜錯黜陟失敘其所由來情亂之也故明君寤之求賢如饑渴受諫而不厭抑情損欲以義割恩則上無偏謬之授下無希冀之望矣呉主省書為之流涕
宋范純仁疾革口占遺表勸帝清心寡欲約己便民絶朋黨之論察邪正之歸毋輕議邊事易逐言官辨明宣仁誣謗且雲葢嘗先天下而憂期不負聖人之學此先臣所以教子而㣲臣資以事君者也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諡忠宣純仁性夷易寛簡不以聲色加人誼之所在則挺然不少屈嘗曰吾平生所學得之忠恕二字一生用不盡以至立朝事君接待僚友親睦宗族未嘗須㬰離此也每戒子弟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茍能以責人之心責已恕已之心恕人不患不至聖賢地位也
葬〈三十則〉
秦伯任好卒以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為殉皆秦之良也國人哀之為之賦黃鳥君子曰秦穆之不為盟主也宜哉死而棄民先王違世猶詒之法而況奪之善人乎詩曰人之雲亡邦國殄瘁無善人之謂若之何奪之古之王者知命之不長是以並建聖哲樹之風聲分之采物著之話言為之律度陳之藝極引之表儀予之法制告之訓典教之防利委之常秩道之以禮則使毋失其土宜衆𨽻賴之而後即命聖王同之今縱無法以遺後嗣而又収其良以死難以在上矣君子是以知秦之不復東征也
魯昭公使杜洩𦵏叔孫豎牛賂叔仲昭子與南遺使惡杜洩於季孫而去之杜洩將以路𦵏且盡卿禮南遺謂季孫曰叔孫未乘路𦵏焉用之且冡卿無路介卿以𦵏不亦左乎季孫曰然使杜洩舍路不可曰夫子受命於朝而聘於王王思舊勲而賜之路復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復賜之使三官書之吾子為司徒實書名夫子為司馬與工正書服孟孫為司空以書勲今死而弗以是棄君命也書在公府而弗以是廢三官也若命服生弗敢服死又不以將焉用之乃使以𦵏
昭公之喪至自乾侯戊辰定公即位季孫使役如闞公氏將溝焉榮駕鵝曰生不能事死又離之以自旌也縱子忍之後必或恥之乃止季孫問於榮駕鵝曰吾欲為君諡使子孫知之對曰生弗能事死又惡之以自信也將焉用之乃止秋七月癸巳𦵏昭公於墓道南孔子之為司寇也溝而合諸墓
墨子節𦵏篇 古聖王制為𦵏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體衣衾三領足以覆惡以及其𦵏也下毋及泉上母通臭壟若參耕之畆則止矣死者既以𦵏矣生者必無乆哭而疾而從事人為其所能以交相利也此聖王之法也今執厚𦵏乆喪者之言曰厚𦵏乆喪雖使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然此聖王也以道也子墨子曰不然昔者堯北教乎八狄道死葬蛩山之隂衣衾三領榖木之棺葛以緘之既𣳜而後哭滿塪無封已葬而牛馬乗之舜西教乎七戎道死𦵏南已之市衣衾三領榖木之棺葛以緘之已葬而市人乗之禹東教乎九夷道死𦵏㑹稽之山衣衾三領桐棺三寸葛以緘之絞之不合道之不塪土地之深下毋及泉上毋通臭既𦵏收餘壤其上壟若參耕之畒則止矣若以此若三聖王者觀之則厚葬乆喪果非聖王之道故三王者皆貴於天子富有天下豈憂財用之不足哉以為如此𦵏埋之法今王公大人之為𦵏埋則異於此必大棺中棺革闠三操璧玉即具戈劒鼎鼓壼濫文繡素練大鞅萬領輿馬女樂皆具曰必捶⿰差通壟雖凡山陵此為輟民之事靡民之財不可勝計也其為毋用若此矣是故子墨子曰鄉者本吾言曰意亦使其言用其謀計厚𦵏乆喪請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則仁也義也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勸也意亦使法其言用其謀若人厚𦵏乆喪實不可以富貧衆寡定危治亂乎則非仁也非義也非孝子之事也為人謀者不可不沮也是故求以富國家甚得貧焉欲以衆人民甚得寡焉欲以治刑政甚得亂焉求以禁止大國之政小國也而既已不可矣欲以幹上帝鬼神之福又得禍焉上稽之舜堯禹湯文武之道而政逆之下稽之桀紂幽厲之事猶合節也若以此觀則厚𦵏乆喪其非聖王之道也今執厚𦵏乆喪者言曰厚𦵏乆喪果非聖王之道夫胡説中國之君子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哉子墨子曰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昔者越之東有軫沐之國者其長子生則解而食之謂之宜弟其大父死負其大母而棄之曰鬼妻不可與居處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楚之南有炎人國者其親戚死朽其肉而棄之然後埋其骨乃成為孝子秦之西有儀秉之國者其親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燻上謂上登遐然後成為孝子此上以為政下以為俗為而不已操而不擇則此豈實仁義之道哉此所謂便其習而義其俗者也若以此若三國者觀之則亦猶薄矣若中國之君子觀之則亦猶厚矣如彼則大厚如此則大薄然則𦵏埋之有節矣故衣食者人之生利也然且猶尚有節𦵏埋者人之死利也夫何獨無節於此乎子墨子制為𦵏埋之法曰棺三寸足以朽骨衣三領足以朽肉掘地之深下無菹漏氣無發洩於上壟足以期其所則止矣哭往哭來反從事乎衣食之財佴乎祭祀以致孝於親故曰子墨子之法不失死生之利者此也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中謂將欲為仁義求為上士上欲中聖王之道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故當若節喪之為政而不可察者此也
呂覽節喪篇 審知生聖人之要也審知死聖人之極也知生也者不以害生養生之謂也知死也者不以害死安死之謂也此二者聖人之所獨決也凡生於天地之間其必有死所不免也孝子之重其親也慈親之愛其子也痛於肌骨性也所重所愛死而棄之溝壑人之情不忍為也故有𦵏死之義𦵏也者藏也慈親孝子之所慎也慎之者以生人之心慮以生人之心為死者慮也莫如無動莫如無發無發無動莫如無有可利則此之謂重閉古之人有藏於廣野深山而安者矣非珠玉國寳之謂也𦵏不可不藏也𦵏淺則狐貍抇之深則及於水泉故凡𦵏必於高陵之上以避狐貍之患水泉之濕此則善矣而忘奸邪盜賊冦亂之難豈不惑哉避之若瞽師之避柱也避柱而疾觸杙也狐貍水泉姦邪盜賊冦亂之患此杙之大者也慈親孝子避之者得𦵏之情矣善棺槨所以避螻蟻蛇蟲也今世俗大亂之主愈侈其𦵏則心非為乎死者慮也生者以相矜尚也侈靡者以為榮儉節者以為陋不以便死為故而徒以生者之誹譽為務此非慈親孝子之心也父雖死孝子之重之不怠子雖死慈親之愛之不懈夫𦵏所愛所重而以生者之所甚欲其以安之也若之何哉民之於利也犯流矢蹈白刅涉血𥂕肝以來之野人之無聞者忍親戚兄弟知交以求利今無此之危無此之醜其為利甚厚乗車食肉澤及子孫雖聖人猶不能禁而況於亂國彌大家彌富𦵏彌厚含珠鱗施夫玩好貨寳鐘鼎壺濫轝馬衣被戈劒不可勝其數諸養生之具無不從者題湊之室棺槨數襲積石積炭以環其外姦人聞之傳以相告上雖以嚴威重罪禁之猶不可止且死者彌乆生者彌䟽生者彌䟽則守者彌怠守者彌怠而𦵏器如故其勢固不安矣世俗之行喪載之以大輴羽旄旌旗如雲僂翣以督之珠玉以備之黼黻文章以飭之引紼者左右萬人以行之以軍制立之然後可以此觀世則美矣侈矣以此為死則不可也茍便於死則雖貧國勞民若慈親孝子者之所不辭為也
安死篇 世之為丘壟也其高大若山其樹之若林其設闕庭為宮室造賔阼也若都邑以此觀世示富則可矣以此為死則不可也夫死其視萬嵗猶一瞚也人之夀乆之不過百中夀不過六十以百與六十為無窮者之慮其情必不相當矣以無窮為死者之慮則得之矣今有人於此為石銘置之壟上曰此其中之物具珠玉玩好財物寳器甚多不可不抇抇之必大富世世乗車食肉人必相與笑之以為大惑世之厚𦵏也有似於此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無不亡之國者是無不抇之墓也以耳目所聞見齊荊燕嘗亡矣宋中山已亡矣趙魏韓皆亡矣其皆故國矣自此以上者亡國不可勝數是故大墓無不抇也而世皆爭為之豈不悲哉君之不令民父之不孝子兄之不悌弟皆鄉里之所釡⿰者而逐之憚耕稼採薪之勞不肯官人事而祈美衣侈食之樂智巧窮屈無以為之於是乎聚羣多之徒以深山廣澤林藪撲擊遏奪又視名丘大墓𦵏之厚者求舍便居以㣲抇之日夜不休必得所利相與分之夫有所愛所重而令姦邪盜賊冦亂之人卒必辱之此孝子忠臣親父交友之大事堯𦵏於榖林通樹之舜𦵏於紀市不變其肆禹𦵏於㑹稽不變人徒是故先王以儉節𦵏死也非愛其費也非惡其勞也以為死者慮也先王之所惡惟死者之辱也發則必辱儉則不發故先王之𦵏必儉必合必同何謂合何謂同𦵏於山林則合乎山林𦵏於阪隰則同乎阪隰此之謂愛人夫愛人者衆知愛人者寡故宋未亡而東冢抇齊未亡而莊公冡抇國安寧而猶若此又況百世之後而國已亡乎故孝子忠臣親父交友不可不察於此也夫愛之而反危之其此之謂乎詩曰不敢暴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此言不知鄰類也故反以相非反以相是其所非方其所是也其所是方其所非也是非未定而喜怒鬭爭反為用矣吾不非鬭不非爭而非所以鬭非所以爭故凡鬭爭者是非已定之用也今多不先定其是非而先疾鬭爭此惑之大者也魯季孫有喪孔子往吊之入門而左從客也主人以璵璠收孔子徑庭而趨歴級而上曰以寳玉收譬之猶暴骸中原也徑庭歴級非禮也雖然以救過也
漢劉向諌起昌陵疏 臣聞易曰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故聖賢之君博觀終始窮極事情而是非分明王者必通三統明天命所授者博非獨一姓也孔子論詩至於殷士膚敏祼將於京喟然嘆曰大哉天命善不可不傳於子孫是以富貴無常不如是則王公其何以戒慎民萌何以勸勉葢傷㣲子之事周而痛殷之亡也雖有堯舜之聖不能化丹朱之子雖有禹湯之徳不能訓末孫之桀紂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也昔高皇帝既滅秦將都雒陽感悟劉敬之言自以徳不及周而賢於秦遂徙都闗中依周之徳因秦之阻世之長短以徳為效故常戰栗不敢諱亡孔子所謂富貴無常葢謂此也孝文皇帝居霸陵北臨厠意悽愴悲懷顧謂羣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槨用紵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張釋之進曰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慼焉夫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故釋之之言為無窮計也孝文悟焉遂薄𦵏不起山墳易曰古之𦵏者厚衣之以薪藏之中野不封不樹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棺槨之作自黃帝始黃帝𦵏於橋山堯𦵏濟隂丘壠皆小𦵏具甚㣲舜𦵏蒼梧二妃不從禹𦵏㑹稽不改其列殷湯無𦵏處文武周公𦵏於畢秦穆公𦵏於雍橐泉宮祈年館下樗里子𦵏於武庫皆無丘壠之處此聖帝明王賢君智士逺覽獨慮無窮之計也其賢臣孝子亦承命順意而薄𦵏之此誠奉安君父忠孝之至也夫周公武王弟也𦵏兄甚㣲孔子𦵏母於防稱古墓而不墳曰丘東西南北之人也不可不識也為四尺墳遇雨而崩弟子修之以告孔子孔子流涕曰吾聞之古者不修墓蓋非之也延陵季子適齊而反其子死於嬴博之間穿不及泉歛以時服封墳掩坎其高可隠而號曰骨肉歸復於土命也魂氣則無不之也夫嬴博去呉千有餘里季子不歸𦵏孔子往觀曰延陵季子於禮合矣故仲尼孝子而延陵慈父舜禹忠臣周公弟弟其𦵏君親骨肉皆微薄矣非茍為儉誠便於體也宋桓司馬為石槨仲尼曰不如速朽秦相呂不韋集知略之士而造春秋亦言薄𦵏之義皆明於事情者也逮至吳王闔閭違禮厚𦵏十有餘年越人發之及秦惠文武昭嚴襄五王皆大作丘壠多其瘞藏咸盡發掘暴露甚足悲也秦始皇帝𦵏於驪山之阿下錮三泉上崇山墳其高五十餘丈周回五里有餘石槨為游館人膏為燈燭水銀為江海黃金為鳧鴈珍寳之藏機械之變棺槨之麗宮館之盛不可勝原又多殺宮人生薶工匠計以萬數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驪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萬之師至其下矣項籍燔其宮室營宇在者咸見發掘其後牧兒亡羊羊入其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燒其藏槨自古及今𦵏未有盛如始皇者也數年之間外被項籍之災內罹牧竪之禍豈不哀哉是故徳彌厚者𦵏彌薄知愈深者𦵏愈微無徳寡知其𦵏愈厚丘壠彌髙宮廟甚麗發掘必速由是觀之明暗之效𦵏之吉凶昭然可見矣周徳既衰而奢侈宣王賢而中興更為儉宮室小寢廟詩人美之斯干之詩是也上章道宮室之如制下章言子孫之衆多也及魯嚴公刻飾宗廟多築臺囿後嗣再絶春秋刺焉周宣如彼而昌魯秦如此而絶是則奢儉之得失也陛下即位躬親節儉始營初陵其制絶小天下莫不稱賢明及徙昌陵増埤為髙積土為山發民墳墓積以萬數營起邑居期日迫卒功費大萬百餘死者恨於下生者愁於上怨氣感動隂陽因之以饑饉物故流離以千萬數臣甚惽焉以死者為有知發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無知又安用大謀之賢知則不説以示衆庶則苦之若茍以説愚夫淫侈之人又何為哉陛下慈仁篤美甚厚聰明疏達葢世宜𢎞漢家之徳崇劉氏之美光昭五帝三王而顧與暴秦亂君競為奢侈比方丘隴説愚夫之目隆一時之觀違賢知之心亡萬世之安臣竊為陛下羞之唯陛下上覽明聖黃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制下觀賢知穆公延陵樗里張釋之之意孝文皇帝去墳薄𦵏以儉安神可以為則秦昭始皇増山厚藏以侈生害足以為戒初陵之橅宜從公卿大臣之議以息衆庶
成帝罷昌陵詔 朕執徳不固謀不盡下過聴將作大匠萬年言昌陵三年可成作治五年中陵司馬殿門內尚未加功天下虛耗百姓罷勞客土疏惡終不可成朕惟其難怛然傷心夫過而不改是謂過矣其罷昌陵及故陵勿徙吏民令天下毋有動揺之心
光武帝作夀陵詔 古者帝王之𦵏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使後世之人不知其處太宗識終始之義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覆而霸陵獨完受其福豈不美哉今所制地不過二三頃無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
章帝欲為原陵顯節陵起縣邑東平王蒼聞之上疏伏聞當為二陵起立郭邑臣前頗謂道路之言疑不審實近令從官古霸問湼陽主疾使還乃知詔書已下竊見光武皇帝躬履儉約之行深覩始終之分勤勤懇懇以𦵏制為言故營建陵地且稱古典詔曰無為山陵陂池裁令流水而已孝明皇帝大孝無違奉承貫行至於自所營創尤為儉省謙徳之美於斯為盛臣愚以園邑之興始自彊秦古者丘隴且不欲其著明豈況築郭邑建都郛哉上違先帝聖心下造無益之功虛費國用動揺百姓非所以致和氣祈豐年也又以吉凶俗數言之亦不欲無故繕修丘墓有所興起考之古法則不合稽之時宜則違人求之吉凶復未見其福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追祖禰之深恩然懼左右過議以累聖心臣蒼誠傷二帝純徳之美不暢於無窮也惟𫎇哀覽帝從而止
楊王孫病且死令其子曰吾死欲倮𦵏以反吾真必無易吾意祁侯聞之往諌曰竊聞王孫令𦵏必倮而入地必若所聞愚以為不可令死人無知則已矣若死有知也是戮屍於地下也將何以見先人愚以為不可王孫曰吾將以矯世也夫厚𦵏誠無益於死者而世競以相高靡財殫幣而腐之於地下或乃今日入而明日出此真與暴骸於中野何異且夫死者終生之化而物之歸者歸者得至而化者得變是物各反其真其真㝠㝠視之無形聴之無聲乃合道之情夫飾外以誇衆厚𦵏以矯真使歸者不得至化者不得變是使物各失其然也且吾聞之精神者天之有也形骸者地之有也精神離形而各歸其真故謂之鬼鬼之為言歸也其屍塊然獨處豈有知哉厚裹之以幣帛多送之以財貨以奪生者財用古聖人縁人情不忍其親故為之制禮今則越之吾是以欲倮𦵏以矯之也昔堯之𦵏者空木為櫝葛藟為緘其穿地也下不亂泉上不泄臭故聖人生易尚死易𦵏不加於無用不損於無益謂今費財而厚𦵏死者不知生者不得用繆哉可謂重惑矣祁侯曰善遂倮𦵏也
趙咨將終告其故吏朱祗蕭建等使薄歛素棺藉以黃壤欲令速朽早歸后土不聴子孫改之乃遺書勑子𦙍記曰喪雖有禮哀為主矣又曰喪與其易也寧戚今
則不然並棺合槨以為孝愷豐貲重襚以昭惻隠吾所不取也昔舜𦵏蒼梧二妃不從豈有匹配之㑹守常之所乎聖主明皇其猶若斯況於品庻禮所不及古人時同即㑹時乖則別動靜應禮臨事合宜王孫祼𦵏墨夷露骸皆達於性理貴於速變梁伯鸞父沒卷席而𦵏身亡不反其屍彼數子豈薄至親之恩亡忠孝之道耶況我鄙闇不徳不敏薄意內昭志有所慕上同古人下不為咎果必行之勿生疑異恐爾等目厭所見耳諱所議必欲改殯以乖吾志故逺采古聖近揆行事以悟爾心但欲制坎令容棺槨棺歸即𦵏平地無墳勿卜時日𦵏無設奠勿留墓側無起封樹於戲小子其勉之哉吾蔑復有言矣朱祗蕭建送喪到家子𦙍不忍父體與土併合欲更改殯祗建譬以顧命於是奉行時稱咨明達張奐卒年七十八遺命 吾前後仕進十要銀艾不能和光同塵為讒邪所忌通塞命也始終常也但地底㝠㝠長無曉期而復纒以纊緜牢以釘宻為不喜耳幸有前窀朝殞夕下措屍靈牀幅巾而已奢非晉文儉非王孫推情從意庻無咎吝諸子從之
晉文帝之喪臣民皆從權制三日除服既𦵏武帝亦除之然猶素冠疏食哀毀如居喪者羊祜謂𫝊𤣥曰三年之喪雖貴遂服禮也而漢文除之毀禮傷義今主上至孝雖奪其服實行喪禮若因此復先王之法不亦善乎𤣥曰以日易月已數百年一旦復古難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禮且使主上遂服不猶愈乎𤣥曰主上不除而天下除之此為但有父子無復君臣也乃止羣臣奏請易服復膳詔曰每感念幽𡨋而不得終苴絰之禮以為沈痛況當食稲衣錦乎適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遂以疏素終三年
王祥遺令訓子孫 夫生之有死自然之理吾年八十有五啟手何恨不有遺言使爾無述吾生值季末登庸歴試無毗佐之勲沒無以報氣絶但洗手足不須沐浴勿纒屍皆澣故衣隨時所服所賜山𤣥玉佩衛氏玉玦綬笥皆勿以歛西芒上土自堅貞勿用甓石勿起墳壠穿深二丈槨取容棺勿作前堂布几筵置書箱鏡奩之具棺前但可施牀榻而已糒脯各一盤𤣥酒一杯為朝夕奠家人大小不須送喪大小祥乃設特牲無違余命高柴泣血三年夫子謂之愚閔子除喪出見援琴切切而哀仲尼謂之孝故哭泣之哀日月降殺飲食之宜自有制度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過徳之至也揚名顯親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臨財莫過乎讓此五者立身之本顔子所以為命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其子皆奉而行之
石苞豫為終制 延陵薄𦵏孔子以為達禮華元厚𦵏春秋以為不臣古之明義也自今死亡者皆歛以時服不得兼重又不得飯唅為愚俗所為又不得設牀帳明器也定窆之後復土滿坎一不得起墳種樹昔王孫祼𦵏矯時其子奉命君子不譏況於合禮典者耶諸子遵之
杜預先為遺令 古不合𦵏明於終始之理同於無有也中古聖人改而合之葢以別合無在更縁生以示教也自此以來大人君子或合或否未能知生安能知死故各以已意所欲也吾往為臺郎嘗以公事使過宻縣之邢山山上有冡問耕父雲是鄭大夫祭仲或雲子産之冡也遂率從者祭而觀焉其造居山之頂四望周達連山體南北之正而邪東北向新鄭城意不忘本也其隧道唯塞其後而空其前不填之示藏無珍寳不取於重深也山多美石不用必集洧水自然之石以為冡藏貴不勞工巧而此石不入世用也君子尚其有情小人無利可動歴千嵗無毀險之致也吾去春入朝因郭氏喪亡縁陪陵舊義自表營洛陽城東首陽之南為將來兆域而所得地中有小山上無舊冡其高顯雖未足比邢山東奉二陵西瞻宮闕南觀伊洛北望夷叔曠然逺覽情之所安也故遂表樹開道為一定之制至時皆用洛水圓石開隧道南向儀製取法於鄭大夫欲以儉自完耳棺器小歛之事皆當稱此子孫一以遵之皇甫謐篤終論 𤣥晏先生以為亡存天地之定製人理之必至也故禮六十而制夀至於九十各有等差防終以素豈流俗之多忌者哉吾年雖未制夀然嬰疢彌紀仍遭喪難神氣損劣困頓數矣常懼天隕不期慮終無素是以略陳至懷夫人之所貪者生也所惡者死也雖貪不得越期雖惡不可逃遁人之死也精歇形散魂無不之故氣屬於天寄命終盡窮體反真故屍藏於地是以神不存體則與氣升降屍不乆寄與地合形形神不隔天地之性也屍與土並反真之理也今生不能保七尺軀死何故隔一棺之土然則衣衾所以穢屍棺槨所以隔真故桓司馬石槨不如速朽季孫璵璠比之暴骸文公厚葬春秋以為華元不臣楊王孫親土漢書以爲賢於秦始皇如令魂必有知則人鬼異制黃泉之親死多於生必將備其器物用待亡者今若以存況終非即靈之意也如其無知則豈奪生用損之無益而啟奸心是招露形之禍増亡者之毒也夫𦵏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不得見也而大為棺槨備贈存物無異於埋金路隅而書表於上也雖甚愚之人必將笑之豐財厚𦵏以啟奸心或剖破棺槨或牽曳形骸或剝臂捋金環或捫腸求珠玉焚如之形不痛於是自古及今未有不死之人又無不發之墓也故張釋之曰使其中有欲雖錮南山猶有隙使其中無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斯言達矣吾之師也夫贈終加厚非厚死也生者自為也遂生意於無益棄死者之所屬知者所不行也易稱古之𦵏者衣之以薪𦵏之中野不封不樹是以死得歸真亡不損生故吾欲朝死夕𦵏夕死朝𦵏不設棺槨不加纒歛不修沐浴不造新服殯唅之物一皆絶之吾本欲露形入阬以身親土或恐人情染俗來乆頓革理難今故觕為之制奢不石槨儉不露形氣絶之後便即時服幅巾故衣以籧篨裹屍麻約二頭置屍牀上擇不毛之地穿坑深十尺長一丈五尺廣六尺阬訖舉牀就阬去牀下屍平生之物皆無自隨唯齎孝經一卷示不忘孝道籧篨之外便以親土土與地平還其故草使生其上無種樹木削除使生跡無處自求不知不見可欲則奸不生心終始無𪫟惕千載不慮患形骸與后土同體魂爽與元氣合靈真篤愛之至也若亡有前後不得移祔祔𦵏自周公來非古制也舜𦵏蒼梧二妃不從以為一定何必周禮無問師工無信卜筮無拘俗言無張神坐無十五日朝夕上食禮不墓祭但月朔於家設席以祭百日而止臨必昏明不得以夜制服常居不得墓次夫古不崇墓智也今之封樹愚也若不從此是戮屍地下死而重傷魂而有靈則寃悲沒世長為恨鬼王孫之子可以為誡死誓難違幸無改焉
琅邪王煥薨年二嵗帝悼念無已將𦵏以煥既封列國加以成人之禮詔立凶門栢歴備吉凶儀服營起陵園功役甚衆琅邪國右常侍㑹稽孫霄上疏 華元厚𦵏君子謂之不臣嬴博至儉仲尼稱其合禮棺槨輿服旒翣之屬禮典舊制不可廢闕凶門栢歴禮典所無天晴可不用遇雨則無益此至宜節省者也又案禮記國君之𦵏棺槨之間容柷大夫容壺士容甒以壺甒為差則柷財大於壺明矣槨周於棺槨不甚大也語曰𦵏者藏也藏欲其深而固也槨大則難為堅固無益於送終而有損於財力凶荒殺禮經國常典既減殺而猶過舊此為國之所厚惜也又禮將𦵏遷柩於廟祖而行及墓即窆𦵏之日即反哭而虞如此則柩不宿於墓上也聖人非不哀親之在土而無情於丘墓葢以墓非安神之所故修虞於殯宮始則營草宮於山陵遷神柩於墓側又非典也非禮之事不可以訓萬國今琅邪之於天下國之最大若割損非禮之事務遵古典上以彰聖朝簡易之至化下以表萬世無窮之䂓則此芻蕘之言有補萬一涓埃之㣲有増山海表寢不報
范冉臨命遺令勑其子 吾生於昏闇之世值乎淫侈之俗生不得匡世濟時死何忍自同於世氣絶便歛歛以時服衣足蔽形棺足周身歛必便穿穿必便埋其明堂之奠干飯寒水飲食之物勿有所下墳封高下令足自隠知我心者李子堅王子炳也今皆不在制之在爾勿令鄉人宗親有所加也於是三府各遣令史奔弔大將軍何進移書陳留太守累行論諡僉曰宜為貞節先生
北魏劉曜將𦵏其父及妻親如粟邑以䂓度之負土為墳其下周迴二里作者繼以脂燭怨呼之聲盈於道傍遊子逺諌不納
陳子車死於衛其妻與其家大夫謀以殉𦵏定而後陳子亢至以告曰夫子疾莫養於下請以殉𦵏子亢曰以殉𦵏非禮也雖然彼疾當養者孰若妻與宰得已則吾欲已不得已則吾欲以二子者之為之也於是弗果用陳乾昔寢疾屬其兄弟而命其子尊已曰如我死則必大為我棺使我二婢子夾我陳乾昔死其子曰以殉𦵏非禮也況又同棺乎弗果殺
高澄入朝於鄴虛𦵏齊獻武王於漳水之西潛鑿成安鼓山石窟佛頂之旁為宂納其柩而塞之殺其羣匠及齊之亡也一匠之子知之發石取金而逃
唐太宗詔山陵依漢長陵故事務存隆厚期限既促功不能及秘書監虞世南上疏以為聖人薄𦵏其親非不孝也深思逺慮以厚𦵏適足為親之累故不為耳昔張釋之言使其中有可欲雖錮南山猶有隙劉向言死者無終極而國家有廢興釋之之言為無窮計也伏惟陛下聖徳度越唐虞而厚𦵏其親乃以秦漢為法臣竊為陛下不取雖復不藏金玉後世但見丘壟如此其大安知其中無金玉邪且今釋服已依霸陵而丘壟之制獨依長陵恐非所宜疏奏不報世南復上疏以為漢天子即位即營山陵逺者五十餘年今以數月之間為數千年之功恐於人力有所不逮太宗乃以世南疏授有司令詳處其宮房𤣥齡等議以為漢長陵高九丈原陵髙六丈今九丈則太崇三仞則太卑請依原陵之制從之武太后將合𦵏乾陵給事中嚴善思上疏以為乾陵𤣥宮以石為門鐡錮其縫今啟其門必須鐫鑿神明之道體尚幽𤣥動衆加功恐多驚黷況合𦵏非古漢時諸陵皇后多不合𦵏魏晉已降始有合者望於乾陵之傍更擇吉地為陵若神道有知幽塗自當通㑹若其無知合之何益不從
韓愈改𦵏服議 經曰改𦵏緦春秋榖梁傳亦曰改𦵏之禮緦舉下緬也此皆謂子之於父母其他則皆無服何以識其必然經次五等之服小功之下然後著改𦵏之制更無輕重之差以此知非記其最親者其他無服則不記也若主人當服斬衰其餘親各服其服則經亦言之不當惟雲緦也傳稱舉下緬者緬猶逺也下服之最輕者也以其逺故其服輕也江熈曰禮天子諸侯易服而𦵏以為交於神明者不可以純凶況其緬者乎是故改𦵏之禮其服惟輕以此而言則亦明矣衛司徒文子改𦵏其叔父問服於子思子思曰禮父母改𦵏緦既𦵏而除之不忍無服送至親也非父母無服無服則弔服而加麻此又其著者也文子又曰喪服既除然後乃𦵏則其服何服子思曰三年之喪未𦵏服不變除何有焉然則改𦵏與未𦵏者有異矣古者諸侯五月而𦵏大夫三月而𦵏士踰月無故未有過時而不𦵏者也過時而不𦵏謂之不能𦵏春秋譏之若有故而未𦵏雖出三年子之服不變此孝子之所以著其情先王之所以必其時之道也雖有其文未有著其人者以知其至少也改𦵏者為山崩水涌毀其墓及𦵏而禮不備者若文王之𦵏王季以水囓其墓魯隠公之𦵏惠公以有宋師大子少𦵏有闕之類是也喪有進而無退有易以輕服無加以重服殯於堂則謂之殯瘞於野謂之𦵏近代已來事與古異或游或仕在千里之外或子幼妻稚不能自還甚者拘以隂陽畏忌遂𦵏於其山及其反𦵏也逺者或至數十年近者亦出三年其吉服而從於事也乆矣又安可取未𦵏不變服之例而反為之重服歟在喪當𦵏猶宜易以輕服況既逺而反純凶以𦵏乎若果重服是所謂未可除而除不當重而更重也或曰喪與其易也寧戚雖重服不亦可乎曰不然易之與戚則易固不如戚矣雖然未若合禮之為懿也儉之與奢則儉固愈於奢矣雖然未若合禮之為懿也過猶不及其此類之謂乎或曰經稱改𦵏緦而不著其月數則以三月而後除也子思之對文子則曰既𦵏而除之今宜如何曰自啟殯至於既𦵏而三月則除之未三月則服以終三月也曰妻為夫何如曰如子無弔服而加麻何如曰今之弔服猶古之弔服也後周太祖屢戒晉王曰昔吾西征見唐十八陵無不發掘者此無它惟多藏金玉故也我死當衣以紙衣斂以瓦棺速營𦵏勿久留宮中壙中無用石以甓代之工人役徒皆和雇勿以煩民勿修下宮勿置守陵宮人勿作石羊虎人馬惟刻石置陵前雲周天子平生好儉約遺令用紙衣瓦棺嗣天子不敢違也汝或吾違吾不福汝李建勲病且死戒家人曰時事如此吾得良死幸矣勿封土立碑聴人耕種於其上免為他日開發之標及江之亡也諸貴人髙大之無不發者惟建勲莫知其處宋程頥𦵏説 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惡也非隂陽家所謂禍福者也地之美者則其神靈安其子孫盛若培擁其根而枝葉茂理固然矣地之惡者則反是然則曷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父祖子孫同氣彼安則此安彼危則此危亦其理也而拘忌者或以擇地之方位決日之吉凶不亦泥乎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専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得不慎須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犁所及五患既慎則又鑿地必四五丈遇石必更穿之防水潤也既𦵏則以松脂塗棺槨石灰封墓門此其大畧也若夫精畫則又在審思慮矣其各𦵏者出不得已後不可遷就同𦵏矣至於年祀寖逺曽髙不辨亦在盡誠各具棺槨𦵏之不須假夢寐蓍龜而決也𦵏之宂尊者居中左昭右穆而次後則或東或西亦左右相對而啟宂也出母不合𦵏亦不合祭棄女還家以殤宂𦵏之
陵墓〈四則〉
晉𫝊亮為劉裕至洛陽謁五陵表 近振旅河湄揚旍西邁將屆舊京威懷司雍河流遄疾道阻且長加以伊洛榛蕪津塗乆廢伐木通境淹引時月始以今月十二日次故洛水浮橋山川無改城闕為墟宮廟隳頓鐘簴空列觀宇之餘鞠為禾黍㕓里瀟條雞犬罕音感舊永懷痛心在目以其月十五日奉謁五陵墳塋幽淪百年荒翳天衢開泰情禮獲申故老掩涕三軍悽感瞻拜之日憤慨交集行河南太守毛修之等既開翦荊棘繕修毀垣軄司既備藩衛如舊伏惟聖懷逺慕兼慰不勝下情謹遣傳詔殿中中郎臣某奉表以聞
張士烈為吳令謝詢求為諸孫置守人表 臣聞成湯革夏而封𣏌武王入殷而建宋春秋征伐則晉修虞祀燕祭齊廟夫一國為一人興先賢為後愚廢誠仁聖所哀悼而不忍也故三王敦繼絶之徳春秋貴柔服之義昔漢高受命追存六國凡諸絶祚一時並祀親與項羽對爭存亡逮羽之死臨哭其喪將以位嘗侔尊力嘗均勢雖功奪其成而恩與其敗且暴興疾顛禮之若舊殘戮之屍乃以公𦵏若使羽位承前緒世有哲王一朝力屈全身從命則楚廟不墮有後可冀伏惟大晉應天順民武成止戈西戎有即序之人京邑開吳蜀之館興滅加乎萬國繼絶接於百世雖三五𢎞道商周稱仁洋洋之美未足以喻是以孫氏雖家失吳祚而族𫎇晉榮子弟量才比肩進取懷金侯服佩青千里當時受恩多有過望臣聞春雨潤木自葉流根鴟鴞恤功愛子及室故天稱罔極之恩聖有綢繆之惠追惟吳偽武烈皇帝遭漢室之弱值亂臣之彊首唱義兵先衆犯難破董卓於陽人濟神器於甄井威振羣狡名顯往朝桓王才武弱冠承業招百越之士奮鷹揚之勢西赴許都將迎幼主雖元勲未終然至忠已著夫家積義勇之基世傳扶危之業進為狥漢之臣退為開吳之主而蒸嘗絶於三葉園陵殘於薪采臣竊悼之伏見吳平之初明詔追録先賢欲封其墓愚謂二君並宜應書故舉勞則力輸前代論徳則惠存江南正刑則罪非晉㓂從坐則異世已輕若列先賢之數𫎇詔書之恩裁加表異以寵亡靈則人望克厭誰不曰宜二君私奴多在墓側今為平民乞差五人蠲其徭役使四時修䕶頽毀掃除塋壟永以為常任昉為范雲作求立太宰碑表 原夫存樹風猷沒著徽烈既絶故老之口必資不刋之書而藏諸名山則陵谷遷貿府之延閣則青編落簡然則配天之跡存乎泗水之上素王之道紀於沂川之側由是崇師之義擬跡於西河尊主之情致之於堯禹故精廬妄啟必窮䥴勒之盛君長一城亦盡刋刻之美況乎甄陶周召孕育伊顔故太宰競陵文宣王臣某與存與亡則義形社稷嚴天配帝則周公其人軆國端朝出藩入守進思必告之道退無茍利之専五教以倫百揆時序若夫一言一行盛徳之風琴書藝業述作之茂道非兼濟事止樂善亦無得而稱焉人之雲亡忽移嵗序鴟鴞東徙松檟成行六府臣僚三藩士女人蓄油素家懐鈆筆瞻彼景山徒然望慕昔晉氏初禁立碑魏舒之亡亦從班列而阮略既泯故首冐嚴科為之者竟免刑戮置之者反𫎇嘉歎至於道被如仁功叅㣲管本宜在常均之外故太宰淵丞相嶷親賢並軌即為成規乞依二公前例賜許刋立寧容使長想九原樵蘇罔識其禁駐蹕長陵輶軒不知所適臣里閭孤賤才無可甄值齊網之𢎞弛賔客之禁策名委質忽焉二紀慮先犬馬厚恩不答而𡚁帷毀葢未蓐螻蟻珠襦玉匣遽飾幽泉陛下𢎞奨名教不隔㣲物使臣得駿奔南浦長號北陵既曲逢前施實仰覬後澤儻驗杜預山頂之言庶存馬駿必拜之感臨表悲懼言不自宣為卞彬謝修卞忠貞墓啟 伏見詔書並鄭義泰宣勑當賜修理臣亡髙祖晉故驃騎大將軍建興忠貞公壼墳塋臣門緒不昌天道所昧忠構身危孝積家禍名教同悲隠淪惆悵而年世貿遷孤裔淪塞遂使碑表蕪滅丘樹荒毀狐兎成穴童牧哀歌感慨自哀日月纒廹陛下𢎞宣教義非求效於方今壼餘烈不泯固陳力於異世但加等之渥近闕於晉典樵蘇之刑逺流於皇代臣亦何人敢謝斯幸
弔〈四則〉
孟孫死臧孫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孫之惡子也而哀如是季孫若死其若之何臧孫曰季孫之愛我疾疢也孟孫之惡我藥石也美疢不如惡石夫石猶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孫死吾亡無日矣劉向修文篇 生而相與交通故曰留賔自天子至士各有次贈死不及柩屍弔生不及悲哀非禮也故古者吉行五十里奔喪百里贈賵及事之謂時時禮之大者也春秋曰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賵者何喪事有賵者葢以乗馬束帛輿馬曰賵貨財曰賻衣被曰禭口實曰唅玩好曰贈知生者賻賵知死者贈禭所以送死也賻賵所以佐生也
齊景公遊於蔞聞晏子卒公乗輿素服驛而驅之自以為遲下車而趨知不若車之速則又乗比至於國者四下而趍行哭而往矣至伏屍而號曰子大夫日夜責寡人不遺尺寸寡人猶且淫佚而不收怨罪重積於百姓今天降禍於齊國不加寡人而加夫子齊國之社稷危矣百姓將誰告矣
呂大鈞弔説 詩曰凡民有喪匍匐救之不謂死者可救而復生謂生者或不救而死也夫孝子之喪親不能食者三日其哭不絶聲既病矣杖而後起問而後言其惻怛之心痛疾之意不欲生則思慮所及雖其大事有不能周之者而況於他哉故親戚僚友鄉黨聞之而往者不徒吊哭而已莫不為之致力焉始則致含禭以周其急三日則共糜粥以扶其羸每奠則執其禮將𦵏則助其事其從柩也少者執紼長者専進止其掩壙也壯者盈坎老者從反哭祖而賵焉不足則贈焉不足則賻焉凡有事則相焉斯可謂能救之矣故適有喪者之詞不曰願見而曰比雖國君之臨亦曰寡君承事他國之使者曰寡君使某毋敢視賔客主人見賔不以尊卑貴賤莫不拜之明所以謝之且自別於常主也賔見主人無有答某拜者明所以助之且自別於常賔也自先王之禮壞後世雖𫝊其名數而行之者多失其義喪主之待賔也如常主喪賔之見主人也如常賔如常賔故止於弔哭而莫敢與其事如常主故舎其哀而為衣服飲食以奉之其甚者至於損奉終之禮以謝賔之勤廢弔哀之儀以寛主之費由是則先王之禮意其可以下而已乎今欲行之者雖未能盡得如禮至於始喪則哭之有事則奠之又能以力之所及為營喪具之未具者以應其求輟子弟僕𨽻之能幹者以助其役易紙幣壺酒之奠以為禭除供帳饋食之祭以為賵與賻凡喪家之待己者悉以他辭受焉庻幾其可也
哀輓〈五則〉
魯孔丘卒哀公誄之曰旻天不弔不憖遺一老俾屏餘一人以在位煢煢余在疚嗚呼哀哉尼父無自律子贛曰君其不沒於魯乎夫子之言曰禮失則昏名失則愆失志為昏失所為愆生不能用死而誄之非禮也稱一人非名也君兩失之
賈誼弔屈原賦 恭承嘉惠兮俟罪長沙側聞屈原兮自沈汨羅造託湘流兮敬弔先生遭世罔極兮乃隕厥身嗚呼哀哉逢時不祥鸞鳯伏竄兮鴟梟翺翔闒茸尊顯兮讒䛕得志賢聖逆曳兮方正倒植世謂伯夷貪兮謂盜跖亷莫邪為頓兮鈆刀為銛吁嗟黙黙兮生之無故斡棄周鼎兮而寳康瓠騰駕罷牛兮驂蹇驢驥垂兩耳兮服鹽車章甫薦屨兮漸不可乆嗟苦先生兮獨離此咎訊曰已矣國其莫我知獨堙鬱兮其誰語鳯漂漂其高逝兮夫固自引而逺去襲九淵之神龍兮勿深潛以自珍偭蟂獺以隠處兮夫豈從𧎚與蛭螾所貴聖人之神徳兮逺濁世而自藏使騏驥可得係羈兮豈雲異夫犬羊般紛紛其離此尤兮亦夫子之故也厯九州而相君兮何必懷此都也鳯凰翔於千仞之上兮覽徳輝而下之見細徳之險徴兮遙矰繳而去之彼尋常之汙瀆兮豈能容吞舟之魚橫江湖之鱣鱏兮固將制於螻蟻
陸機弔魏武帝文 元康八年機始以臺郎出補著作游乎秘閣而見魏武帝遺令愾然歎息傷懷者乆之客曰夫始終者萬物之大歸死生者性命之區域是以臨喪殯而後悲覩陳根而絶哭今乃傷心百年之際興哀無情之地意者無乃知哀之可有而未識情之可無乎機答之曰夫日蝕由乎交分山崩起於朽壤亦云數而已矣然百姓怪焉者豈不以資高明之質而不免卑濁之累居常安之勢而終嬰傾離之患故乎夫以迴天倒日之力而不能振形骸之內濟世夷難之智而受困魏闕之下已而格乎上下者藏於區區之木光於四表者翳乎蕞爾之土雄心摧於弱情壯圖終於哀志長筭屈於短日逺跡頓於促路嗚呼豈特瞽史之異闕景黔黎之怪頽岸乎觀其所以顧命嗣遺謀四子經國之畧既逺隆家之訓亦𢎞又雲吾在軍中特法是也至於小忿怒大過失不當效也善乎達人之讜言矣持姬女而指季豹以示四子曰以累汝因泣下傷哉曩以天下自任今以愛子託人同乎盡者無餘而得乎亡者無存然而婉孌房闥之內綢繆家人之務則幾乎宻與又曰吾婕妤妓人皆著銅爵臺於臺堂上施八尺牀張繐帳朝晡上脯糒之屬月朝十五日輙向帳作伎汝等時時登銅雀臺望吾西陵墓田又雲餘香可分與諸夫人諸舍中無所為學作履組賣也吾歴官所得綬皆著藏中吾餘衣裘可別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既而竟分焉亡者可以勿求存者可以勿違求與違不其兩傷乎悲夫愛有大而必失惡有甚而必得智惠不能去其惡威力不能全其愛故前識所不用心而聖人罕言焉若乃繫情累於外物留曲念於閨房亦賢俊之所宜廢乎於是遂憤懣而獻吊雲爾接皇漢之末緒值王途之多違佇重淵以育鱗撫慶雲而遐飛運神道以載徳乘靈風而扇威摧羣雄而電擊舉勍敵其如遺指八極以逺畧必翦焉而後綏釐三才之闕典啟天地之禁闈舉修網之絶紀紐大音之解徽掃雲物以貞觀要萬途而來歸丕大徳以宏覆援日月而齊暉濟元功於九有固舉世之所推彼人事之大造夫何往而不臻將覆簣於浚谷擠為山乎九天茍理窮而性盡豈長筭之所研悟臨川之有悲慨梁木其必顛當建安之三八實大命之所艱雖光照於曩載將稅駕於此年惟降神之緜邈眇千載而逺期信斯武之未喪膺靈符而在茲雖龍飛於文昌非王心之所怡憤西夏之鞠旅泝秦川而舉旗踰鎬京而不豫臨渭濵而有疑冀翼日之雲瘳彌四旬而成災詠歸塗以反斾登崤澠而朅來次洛汭而大漸指六軍曰念哉伊君王之赫奕寔終古之所難威先天而葢世力盪海而拔山厄奚險而弗齊敵何強而不殘每因禍以禔福亦踐危而必安迄在茲而𫎇昧慮噤閉而無端委軀命以待難痛沒世而永言撫四子以深念循膚體而穨歎迨營魄之未離假餘息乎音翰執姬女以嚬瘁指季豹而漼焉氣衝襟以嗚咽涕垂睫而汍瀾違率土以靜寢戢彌天乎一棺咨宏度之峻邈壯大業之允昌思居終而恤始命臨沒而肇揚援貞吝以惎悔雖在我而不臧惜內顧之纒緜恨末命之微詳紆廣念於履組塵清慮於餘香結遺情之婉孌何命促而意長陳法服於帷座陪窈窕於玉房宣備物於虛器發哀音於舊倡矯慼容以赴節掩零淚而薦觴物無微而不存體無慧而不亡庻聖靈之響像想幽神之復光茍形聲之翳沒雖音景其必藏徽清絃而獨奏進脯糒而誰嘗悼繐帳之𡨋漠怨西陵之茫茫登雀臺而羣悲眝美目其何望既晞古以遺累信簡禮而薄𦵏彼裘紱於何有貽塵謗於後王嗟大戀之所存故雖哲而不忘覽遺籍以慷慨獻茲文而悽傷
潘岳馬汧督誄 維元康七年秋九月十五日晉故督守闗中侯扶風馬君卒嗚呼哀哉初雍部之內屬羌反未弭而編戶之氐又肆逆焉雖王旅致討終於殄滅而蜂蠆有毒驟失小利俾百姓流亡頻於塗炭建威喪元於好畤州伯宵遯乎大谿若夫偏師裨將之隕首覆軍者葢以十數剖符専城紆青拖墨之司奔走失其守者相望於境秦隴之僣鞏更為魁既已襲汧而館其縣子以眇爾之身介乎重圍之裏率寡弱之衆據十雉之城羣氐如蝟毛而起四面雨射城中城中鑿穴而處負戶而汲木石將盡樵蘇之竭芻蕘罄絶於是乎發梁棟而用之𦉹以鐡鎖機闗既縱礧而又升焉釁陳焦之麥柨梠桷之松用能薪芻不匱人畜取給青煙傍起歴馬長鳴凶醜駭而疑懼乃闕地而攻子命穴浚塹寘壺鐳瓶甒以偵之將穿城響作因焚穬火薫之潛氐殱焉乆之安西之救至竟免虎口之厄全數百萬石之積文契書於幕府聖朝疇咨進以顯秩殊以幢葢之制而州之有司乃以私𨽻數口榖數十斛考訊吏兵以檟楚之辭連之大將軍屢抗其疏曰敦固守孤城獨當羣冦以少禦衆載離寒暑臨危奮節保榖全城而雍州從事忌敦勲効推極小疵非所以褒奬元功宜解敦禁劾假授詔書遽許而子固已下獄發憤而卒也朝廷聞而傷之䇿書曰皇帝咨故督守闗中侯馬敦忠勇果毅率勵有方固守孤城危逼獲濟寵秩未加不幸喪亡朕用悼焉令追贈牙門將軍印綬祠以少牢魂而有靈嘉茲寵榮然潔士之聞穢其庸致思乎若乃下吏之肆其噤害則皆妬之徒也嗟乎妬之欺善抑亦貿首之讎也語曰或戒其子慎無為善言固可以若是悲夫昔乗丘之戰縣賁父御魯莊公馬驚敗績賁父曰他日未嘗敗績而今敗績是無勇也遂死之圉人浴馬有流矢在白肉公曰非其罪也乃誄之漢明帝時有司馬叔持者白日於都市手劒父讎視死如歸亦命史臣班固而為之誄然則忠孝義烈之流慷慨非命而死者綴辭之士未之或遺也天子既䇿而贈之微臣託乎舊史之末敢闕其文哉乃作誄曰知人未易人未易知嗟茲馬生位末名卑西戎猾夏乃奪其竒保此汧城救我邊危彼邊奚危城小粟富子以眇身而裁其守兵無加衞墉不増築婪婪羣狄豺虎競逐鞏更恣睢潛跱官寺齊萬虓闞震驚台司聲勢沸騰種落扇熾旌旗電舒戈矛林植彤珠星流飛矢雨集惴惴士女號天以泣㸑麥而炊負戶以汲累卵之危倒懸之急馬生爰發在險彌亮精貫白日猛烈秋霜稜威可厲懦夫克壯霑恩撫循寒士挾纊蠢蠢犬羊阻衆陵寡潛隧宻攻九地之下愜愜窮城氣若無假昔命懸天今也惟馬惟此馬生才博智贍偵以瓶壺𠜺以長塹鍤未見鋒火以起熖薰屍滿窟掊穴以歛木石匱竭箕稈空虛瞷然馬生傲若有餘𦉹梁為礨杮松為芻守不乏械歴有鳴駒哀哀建威身伏斧質悠悠烈將覆軍喪氣戎釋我徒顯誅我師以生易死疇克不二聖朝西顧闗右震惶分我汧庾化為冦糧實賴天子思謩彌長咸使有勇致命知方我雖未學聞之前典十世宥能表墓旌善思人愛樹甘棠勿翦矧乃吾子功深疑淺兩造未具儲𨽻葢尠孰是勲庸而不獲免猾哉部司其心反側斲善害能醜正惡直牧人逶迤自公退食聞穢鷹揚曽不戢翼忘爾大勞猜爾小利茍莫開懷於何不至慨慨馬生硠硠高致發憤囹圄沒而猶眡嗚呼哀哉安平出竒破齊克完張孟運籌危趙獲安汧人賴子猶彼談單如何吝嫉揺之筆端傾倉可賞矧雲私粟狄𨽻可頒況曰家僕剔子雙龜貫以三木功存汧城身死汧獄凡爾同圍心焉摧割扶老攜幼街號巷哭嗚呼哀哉明明天子旌以殊恩光光寵贈乃牙其門司勲班爵亦兆後昆死而有靈庻慰寃魂嗚呼哀哉
孔坦遷尚書未拜疾篤庾氷省之乃流涕坦慨然曰大丈夫將終不問安國寧家之術乃作兒女子相問耶氷深謝焉臨終與庾亮書曰不謂疾苦遂至頓𡚁自省緜緜奄忽無日修短命也將何所悲但以身往名沒朝恩不報所懷未敘即命多恨耳足下以伯舅之尊居方伯之重抗威顧盼名震天下榱椽之佐常願下風使九服式序四海一統封京觀於中原反紫極於華壤是宿昔之所味詠慷慨之本誠矣今中道而斃豈不惜哉若死而有靈潛聴風烈俄卒時年五十一追贈光祿勲諡曰簡亮報書曰廷尉孔君神遊體離嗚呼哀哉得八月十五日書知疾患轉篤遂不起濟悲恨傷楚不能自勝足下方在中年素少疾患雖天命有在亦禍出不圖且足下才經於世世常須才況於今日倍相痛惜吾以寡乏忝當大任國恥未雪夙夜憂憤常欲與足下同在外藩戮力時事此情未果來書奄至申尋往復不覺深隕深明足下慷慨之懷深痛足下不遂之志邈然永隔夫復何言謹遣報答並致薄祭望足下降神饗之
經濟類編卷四十五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六
明 馮琦馮瑗 撰
樂類
樂〈三十六則〉
呂覽大樂篇 音樂之所由來者逺矣生於度量本於太一太一出兩儀兩儀出隂陽隂陽變化一上一下合而成章渾渾沌沌離則復合合則復離是謂天常天地車輪終則復始極則復反莫不咸當日月星辰或疾或徐日月不同以盡其行四時代興或暑或寒或短或長或柔或剛萬物所出造於太一化於隂陽萌芽始震凝𣽬以形形體有處莫不有聲聲出於和和出於適和適先王定樂由此而生天下太平萬物安寧皆化其上樂乃可成成樂有具必節嗜慾嗜慾不辟樂乃可務務樂有術必由平出平出於公公出於道故惟得道之人其可與言樂乎亡國戮民非無樂也不樂其樂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狂者非不武也亂世之樂有似於此君臣失位父子失處夫婦失宜民人呻吟其以為樂也若之何哉凡樂天地之和隂陽之調也始生人者天也人無事焉天使人有欲人弗得不求天使人有惡人弗得不辟欲與惡所受於天也人不得興焉不可變不可易世之學者有非樂者矣安由出哉大樂君臣父子長少之所懽欣而説也歡欣生於平平生於道道也者視之不見聴之不聞不可為狀有知不見之見不聞之聞無狀之狀者則幾於知之矣道也者至精也不可為形不可為名彊為之謂之太乙故一也者制令兩也者從聴先聖擇兩法一是以知萬物之情故能以一懸政者樂君臣和逺近説黔首合宗親能以一治其身者免於災終其夀全其天能以一治其國者姦邪去賢者至成大化能以一治天下者寒暑適風雨時為聖人故知一則明明兩則狂
侈樂篇 人豈不以其生生而不知其所以生人莫不以其知知而不知其所以知知其所以知之謂知道不知其所以知之謂棄寳棄寳者必離其咎世之人主多以珠玉戈劒為寳愈多而民愈怨國人愈危身愈危累則失寳之情矣亂世之樂與此同為木革之聲則若雷為金石之聲則若霆為絲竹歌舞之聲則若譟以此駭心氣動耳目揺蕩生則可矣以此為樂則不樂故樂愈侈而民愈鬱國愈亂主愈卑則亦失樂之情矣凡古聖王之所為貴樂者為其樂也夏桀殷紂作為侈樂大皷鐘磬管簫之音以鉅為美以衆為觀俶詭殊瑰耳所未嘗聞目所未嘗見務以相過不用度量宋之衰也作為千鍾齊之衰也作為大呂楚之衰也作為巫音侈則侈矣自有道者觀之則失樂之情失樂之情其樂不樂樂不樂者其民必怨其生必傷其王之與樂也若𣲙之於炎日反以自兵此生乎不知樂之情而以侈為務故也樂之有情譬之若肌膚形體之有情性也有情性則必有性養矣寒溫勞逸饑飽此六者非適也凡養也者瞻非適而以之適者也能以乆處其適則生長矣生也者其身固靜或而後知或使之也遂而不返制乎嗜欲制乎嗜欲無窮則必失其天矣且夫嗜欲無窮則必有貪鄙浮亂之心淫佚姦詐之事矣故彊者刼弱衆者暴寡勇者凌怯壯者慠幼從此生矣
適音篇 耳之情慾聲心不樂五音在前弗聴目之情慾色心弗樂五色在前弗視鼻之情慾芬香心弗樂芬香在前弗嗅口之情慾滋味心弗樂五味在前弗食慾之者耳目鼻口也樂之弗樂者心也心必和平然後樂心必樂然後耳目鼻口有以欲之故樂之務在於和心和心在於行適夫樂之有適心非有適人之情慾夀而惡夭欲安而惡危欲榮而惡辱欲逸而惡勞四欲得四惡除則心適矣四欲之得也在於勝理勝理以治身則生全以生全則夀長矣勝理以治國則法立法立則天下服矣故適心之務在於勝理夫音亦有適太鉅則志蕩以蕩聴鉅則耳不容弗容則橫塞橫塞則振動太小則志嫌以嫌聴小則耳不充不充則不詹不詹則窕太清則志危以危聴清則耳谿極谿極則不鑒不鑒則竭太濁則志下以下聴濁則耳不収不収則不特不特則怒故太鉅太清太小太濁皆非適也何謂適衷音之適也何謂衷大不出鈞重不過石小大輕重之衷也黃鐘之宮音之本也清濁之衷也衷也者適也以適聴適則和矣樂無太平和者是也故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平也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國之音悲以哀其政險也凡音樂通乎政而移風乎俗者也俗定而音樂化之矣故有道之世觀其音而知其俗矣觀其政而知其主矣故先王必託於音樂以論其教清廟之瑟朱絃而疏越一唱而三嘆有進乎音者矣大饗之禮上𤣥尊而爼生魚大𡙡不和有進乎味者也故先王之制禮樂也非特以歡耳目極口腹之慾也將教民平好惡行理義也
古樂篇 樂所由來者尚也必不可廢有節有侈有正有淫矣賢者以昌不肖者以亡昔古朱襄氏之治天下也多風而陽氣畜積萬物散解果實不成故士達作為五瑟以采隂氣以定羣生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摻牛尾投足以歌八闋一曰載民二曰𤣥鳥三曰遂草木四曰奮五榖五曰敬天常六曰達帝功七曰依地徳八曰總萬物之極昔陶唐氏之始隂多滯伏而湛積水道壅塞不行其原民氣鬱閼而滯著筋骨瑟縮不達故作為舞以宣導之昔黃帝令伶倫作為律伶倫自大夏之西乃之阮隃之隂取竹於嶰谿之谷以生空竅厚均者斷兩節間其長三寸九分而吹之以為黃鍾之宮名曰含少次制十二筒以之阮隃之下聴鳯皇之鳴以別十二律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以此黃鍾之宮適合黃鍾之宮皆可以生之故曰黃鍾之宮律呂之本黃帝又命伶倫與榮將鑄十二鍾以和五音以施英韶以仲春之月乙夘之日日在奎始奏之命之曰咸池帝顓頊生自若水實處空桑乃登為帝惟天之合正風乃行其音若熈熈淒淒鏘鏘帝顓頊好其音乃令飛龍作效八風之音命之曰承雲以祭上帝乃令鱓先為樂倡鱓乃偃浸以其尾皷其腹其音英帝嚳命咸黒作為聲歌九招六列六英有倕作為𥀷皷鐘磬吹苓管壎箎鞀椎鍾帝嚳乃令人抃或鼓𥀷擊鐘磬吹苓展管箎因令鳯鳥天翟舞之帝嚳大喜乃以康帝徳帝堯立乃命質為樂質乃效山林谿谷之音以歌乃以麋𩊚置缶而皷之乃拊石擊石以象上帝玉磬之音以致舞百獸𥌒叟乃拌五之瑟作以為十五之瑟命之曰大章以祭上帝舜立仰延乃拌瞽叟之所為瑟益之八以為二十三之瑟帝舜乃令質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徳禹立勤勞天下日夜不懈通大川決壅塞鑿龍門降通漻水以𨗳河疏三江五湖注之東海以利黔首於是命臯陶作為夏籥九成以昭其功殷湯即位夏為無道暴虐萬民侵削諸侯不用軌度天下患之湯於是率六州以討桀罪功名大成黔首安寧湯乃命伊尹作為大䕶歌晨露修九招六列以見其善周文王處岐諸侯去殷三淫而翼文王散宜生曰殷可伐也文王弗許周公旦乃作詩曰文王在上於昭於天周雖舊邦其命維新以繩文王之徳武王即位以六師伐殷六師未至以鋭兵克之於牧野歸乃薦俘馘於京太室乃命周公為作大武成王立殷民反王命周公踐伐之商人服象為虐於東夷周公遂以師逐之至於江南乃為三象以嘉其徳故樂之所由來者尚矣非獨為一世之所造也
音律篇 黃鐘生林鐘林鐘生太簇太簇生南呂南呂生姑洗姑洗生應鐘應鐘生賔賔生大呂大呂生夷則夷則生夾鐘夾鐘生無射無射生仲呂三分所生益之一分以上生三分所生去其一分以下生黃鐘太呂太蔟夾鐘姑洗仲呂賔為上林鐘夷則南呂無射應鐘為下大聖至理之世天地之氣合而生風日至則月鐘其風以生十二律仲冬日短至則生黃鐘季冬生大呂孟春生太蔟仲春生夾鐘季春生姑洗孟夏生仲呂仲夏日長至則生賔季夏生林鐘孟秋生夷則仲秋生南呂季秋生無射孟冬生應鐘天地之風氣正則十二律定矣黃鐘之月土事無作慎無發葢以固天閉地陽氣且泄大呂之月數將幾終嵗且更起而農民無有所使太蔟之月陽氣始生草木繁動令農發土無或失時夾鐘之月寛裕和平行徳去刑無或作事以害羣生姑洗之月達道通路溝瀆修利申之此令嘉氣趣至仲呂之月無聚大衆巡勸農事草木方長無攜民心賔之月陽氣在土安壯養俠本朝不靜草木早槁林鐘之月草木盛滿隂將始刑無發大事以將陽氣夷則之月修法飭刑選士厲兵詰誅不義以懷逺方南呂之月蟄蟲入穴趣農收聚無敢懈怠以多為務無射之月疾斷有罪當法勿赦無留獄訟以亟以故應鐘之月隂陽不通閉而為冬修別喪紀審民所終
音初篇 夏后氏孔甲田於東陽萯山天大風晦盲孔甲迷惑入於民室主人方乳或曰後來見良日也之子是必大吉或曰不勝也之子是必有殃後乃取其子以歸曰以為余子誰敢殃之子長成人幕動拆撩斧斫斬其足遂為守門者孔甲曰嗚呼有疾命矣夫乃作為破斧之歌實始為東音禹行功見塗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塗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待禹於塗山之陽女乃作歌歌曰𠉀人兮猗實始作為南音周公及召公取風焉以為周南召南周昭王親將征荊辛餘靡長且多力為王右還反涉漢梁敗王及蔡公抎於漢中辛餘靡振王北濟又反振蔡公周公乃侯之於西翟實為長公殷整甲徙宅西河猶思故處實始作為西音長公繼是音以處西山秦繆公取風焉實始作為秦音有娀氏有二佚女為之九成之臺飲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視之鳴若謚隘二女愛而爭摶之覆以玉筐少選發而視之燕遺二卵北飛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終曰燕燕往飛實始作為北音凡音者産乎人心者也感於心則蕩乎音音成於外而化乎內是故聞其聲而知其風察其風而知其志觀其志而知其徳盛衰賢不肖君子小人皆形於樂不可隠匿故曰樂之為觀也深矣土弊則草木不長水煩則魚鼈不大世濁則禮煩而樂淫鄭衛之聲桑間之音此亂國之所好衰徳之所説流辟誂越慆濫之音出則滔蕩之氣邪慢之心感矣感則百姦衆辟從此産矣故君子反道以修徳正徳以出樂和樂以成順樂和而民鄉方矣
明理篇 五帝三王之於樂盡之矣亂國之主未嘗知樂者是常主也夫有天賞得為主而未嘗得主之實此之謂大悲是正坐於夕室也其所謂正乃不正矣凡生非一氣之化也長非一物之任也成非一形之功也故衆正之所積其福無不及也衆邪之所積其禍無不逮也其風雨則不適其甘雨則不降其霜雪則不時寒暑則不當隂陽失次四時易節人民淫爍不固禽獸胎消不殖草木痺小不滋五榖災敗不成其以為樂也若之何哉故至亂之化君臣相賊長少相殺父子相忍弟兄相誣知交相倒夫妻相冐日以相危失人之紀心若禽獸長邪茍利不知義理其雲狀有若犬若馬若白鵠若衆車有其狀若人蒼衣赤首不動其名曰天衡有其狀若懸釡而赤其名曰雲旍有其狀若衆馬以鬭其名曰滑馬有其狀若衆植華以長黃上白下其名蚩尤之旍其日有鬭蝕有倍僪有暈珥有不光有不及景有衆日並出有晝盲有宵見其日有薄蝕有暉珥有偏盲有四月並出有二月並見有小月承大月有大月承小月有月蝕星有出而無光其星有熒惑有彗星有天棓有天欃有天竹有天英有天干有賊星有鬭星有賔星其氣有上不屬天下不屬地有豐上殺下有若水之波有若山之楫春則黃夏則黒秋則蒼冬則赤其妖孽有生如帶有鬼投其陴有莵生雉雉亦生鴳有螟集其國其音匈匈國有游虵西東馬牛乃言犬彘乃連有狼入於國有人自天降市有舞䲭國有行飛馬有生角雄雞五足有豕生而彌雞卵多假有社遷處有豕生狗國有此物其主不知驚惶亟革上帝降禍凶災必亟其殘亡死喪殄絶無類流散循饑無日矣此皆亂國之所生也不能勝數盡荊越之竹猶不能書故子華子曰夫亂世之民長短頡□百疾民多疾癘道多褓繦盲禿傴尫萬恠皆生故亂世之生烏聞至樂不聞至樂其樂不樂
劉向脩文篇 鐘聲鏗鏗以立號號以立橫橫以立武君子聴鐘聲則思武臣石聲磬磬以立辯辯以致死君子聴磬聲則思死封疆之臣絲聲哀哀以立亷亷以立志君子聴琴瑟之聲則思志義之臣竹聲濫濫以立㑹㑹以聚衆君子聴竽笙簫管之聲則思畜聚之臣鼔鞞之聲懽懽以立動動以進衆君子聴鼓鞞之聲則思將帥之臣君子之聴音非聴其鏗鏘而已彼亦有所合之也
樂者聖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夫民有血氣心知之性而無哀樂喜怒之常應感起物而動然後心術形焉是故感激憔悴之音作而民思憂嘽諧慢易繁文簡節之音作而民康樂粗厲猛奮廣賁之音作而民剛毅亷直勁正莊誠之音作而民肅敬寛裕肉好順成和動之音作而民慈愛流僻邪散狄成滌濫之音作而民淫亂是故先王本之情性稽之度數制之禮義含生氣之和道五常之行使陽而不散隂而不宻剛氣不怒柔氣不懾四暢交於中而發作於外皆安其位不相奪也然後立之學等廣其節奏省其文彩以繩徳厚律小大之稱比終始之序以象事行使親疎貴賤長幼男女之理皆形見于樂故曰樂觀其深矣土弊則草木不長水煩則魚鼈不大氣衰則生物不遂世亂則禮慝而樂淫是故其聲哀而不莊樂而不安慢易以犯節流漫以忘本廣則容奸狹則思欲感滌蕩之氣而滅平和之徳是以君子賤之也凡奸聲感人而逆氣應之逆氣成象而淫樂興焉正聲感人而順氣應之順氣成象而和樂興焉唱和有應回邪曲直各歸其分而萬物之理以類相動也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志比類以成其行奸聲亂色不習於聴淫樂慝禮不接心術惰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使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由順正以行其義然後發以聲音文以琴瑟動以干戚飾以羽旄從以簫管奮至徳之光動四氣之和以著萬物之理是故清明象天廣大象地終始象四時周旋象風雨五色成文而不亂八風從律而不姦百度得數而有常小大相成終始相生唱和清濁代相為經故樂行而倫清耳目聰明血氣和平移風易俗天下皆寧故曰樂者樂也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是故君子反情以和其意廣樂以成其教故樂行而民向方可以觀徳矣徳者性之端也樂者徳之華也金石絲竹樂之器也詩言其志歌詠其聲舞動其容三者本於心然後樂風從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惟樂不可以為偽樂者心之動也聲者樂之象也文彩節奏聲之飾也君子之動本樂其象也後治其飾是故先鼓以警戒三步以見方再始以著往復亂以飾歸奮疾而不拔極幽而不隠獨樂其志不厭其道備舉其道不私其欲是故情見而義立樂終而徳尊君子以好善小人以飾聴過故曰生民之道樂為大焉而樂之可宻者琴最宜焉君子以其可脩徳故近之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感於物而後動故形於聲聲相應故生變變成方謂之音比音而樂之及干戚羽旄謂之樂樂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於物是故其哀心感者其聲噍以殺其樂心感者其聲嘽以緩其喜心感者其聲發以散其怒心感者其聲壯以厲其敬心感者其聲直以亷其愛心感者其聲和以調人之善惡非性也感於物而後動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故禮以定其意樂以和其性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姦禮樂刑政其極一也所以同民心而立治道也
周景王將鑄無射而為之大林單穆公曰不可作重弊以絶民資又鑄大鐘以鮮其繼若積聚既喪又鮮其繼生何以殖且夫鐘不過以動聲若無射有林耳不及也夫鐘聲以為耳也耳所不及非鐘聲也猶目所不見不可以為目也夫目之察度也不過步武尺寸之間其察色也不過墨文尋常之間耳之察龢也在清濁之間其察清濁也不過一人之所勝是故先王之制鐘也大不出鈞重不過石律度量衡於是乎生小大器用於是乎出故聖人慎之今王作鐘也聴之弗及比之不度鐘聲不可以知龢制度不可以出節無益於樂而鮮民財將焉用之夫樂不過以聴耳而美不過以觀目若聴樂而震觀美而患莫甚焉夫耳目心之樞機也故必聴龢而視正聴龢則聰視正則明聰則言聴明則徳昭聴言昭徳則能思慮純固以言徳於民民歆而徳之則歸心焉上得民心以殖義方是以作無不濟求無不獲然則能樂夫耳內龢聲而口出美言以為憲令而布諸民正之以度量民以心力從之不倦成事不貳樂之至也口內味而耳內聲聲味生氣氣在口為言在目為明言以信名明以時動名以成政動以殖生政成生殖樂之至也若視聴不龢而有震則味入不精不精則氣佚氣佚則不龢於是乎有狂悖之言有惑之明有轉易之名有過慝之度出令不信刑政放紛動不順時民無據依不知所力各有離心上失其民作則不濟求則不獲其何以能樂三年之中而有離民之器二焉國其危哉王弗聴問之伶州鳩對曰臣之守官弗及也臣聞之琴瑟尚宮鐘尚羽石尚角匏竹利制大不踰宮細不過羽夫宮音之主也第以及羽聖人保樂而愛財財以備器樂以殖財故樂器重者從細輕者從大是以金尚羽石尚角瓦絲尚宮匏竹尚議革木一聲夫政象樂樂從和和從平聲以龢樂律以平聲金石以動之絲竹以行之詩以道之歌以詠之匏以宣之瓦以賛之革木以節之物得其常曰樂極極之所集曰聲聲應相保曰龢細大不踰曰平如是而鑄之金磨之石繫之絲木越之匏竹節之鼓而行之以遂八風於是乎氣無滯隂亦無散陽隂陽次序風雨時至嘉生繁祉人民龢利物備而樂成上下不罷故曰樂正今細過其主妨於正用物過度妨於財正害財匱妨於樂細抑大陵不容於耳非龢也聴聲越逺非平也妨正匱財聲不龢平非宗官之所司也夫有龢平之聲則有蕃殖之財於是乎道之以中徳詠之以中音徳音不愆以合神人神是以寧民是以聴若夫匱財用罷民力以逞淫心聴之不龢比之不度無益於教而離民怒神非臣之所聞也王不聴卒鑄大鐘二十四年鐘成伶人告龢王謂伶州鳩曰鐘果龢矣對曰未可知也王曰何故對曰上作器民備樂之則為龢今財亡民罷莫不怨恨臣不知其龢也且民所曹好鮮其不濟也其所曹惡鮮其不廢也故諺曰衆心成城衆口鑠金今三年之中而害金再興焉惟一之廢也王曰爾老耄矣何知二十五年王崩鐘不龢 王將鑄無射問律於伶州鳩對曰律所以立均出度也古之神瞽考中聲而量之以制度律均鐘百官軌儀紀之以三平之以六成於十二天之道也夫六中之色也故名之曰黃鐘所以宣養六氣九徳也由是第之二曰大簇所以金奏賛陽出滯也三曰姑洗所以脩潔百物考神納賔也四曰賔所以安靖神人獻酬交酢也五曰夷則所以詠歌九則平民無貳也六曰無射所以宣布哲人之令徳示民軌儀也為之六閒以楊沈伏而黜散越也元閒大呂助宣物也二閒夾鍾出四隙之細也三閒中呂宣中氣也四閒林鍾和展百事俾莫不任肅純恪也五閒南呂贊陽秀也六閒應鐘均利器用俾應復也律呂不易無姦物也細鈞有鐘無鎛昭其大也大鈞有鎛無鐘甚大無鎛鳴其細也大昭小鳴和之道也龢平則乆乆固則純純明則終終復則樂所以成政也故先王貴之王曰七律者何對曰昔武王伐殷嵗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顓頊之所建也帝嚳受之我姬氏出自天黿及析木者有建星及牽牛焉則我皇妣大姜之姪百陵之後逢公之所馮神也嵗之所在則我有周之分野也月之所在辰馬農祥也我太祖后稷之所經緯也王欲合是五位三所而用之自鶉及駟七列也南北之揆七同也鬼神人以數合之以聲昭之數合聲龢然後可同也以七同其數而以律和其聲於是乎有七律王以二月癸亥夜陳未畢而雨以夷則之上宮畢之當辰辰在戍上故長夷則之上宮名之曰羽所以藩屛民則也王以黃鐘之下宮布戎於牧之野故謂之厲所以厲六師也以大簇之下宮布令於商昭顯文徳底紂之多辠故謂之宣所以宣三王之徳也反及嬴內以無射之上宮布憲施捨於百姓故謂之嬴亂所以優柔容民也 泠州鳩曰王其以心疾死乎夫樂天子之職也夫音樂之輿也而鐘音之器也天子省風以作樂器以鐘之輿以行之小者不窕大者不槬則和於物物和則嘉成故和聲入於耳而藏於心心億則樂窕則不咸槬則不容心是以感感實生疾今鐘槬矣王心弗堪其能乆乎
惠王三年邊伯石遫蒍國出王而立王子穨王處於鄭三年子穨飲三大夫酒子國為客樂及偏儛鄭厲公見虢叔曰吾聞之司冦行戮君為之不舉而況敢樂禍乎今吾聞子穨歌舞不思憂夫出王而代其位禍孰大焉臨禍忘憂是謂樂禍禍必及之盇納王乎虢叔許諾鄭伯將王自圉門入虢叔自北門入殺子穨及三大夫王乃入
晉平公説新聲師曠曰公室其將卑乎君之明兆於衰矣夫樂以開山川之風以耀徳於廣逺也風徳以廣之風山川以逺之風物以聴之脩詩以詠之脩禮以節之夫徳廣逺而有時節是以逺服而邇不遷
鄭人賂晉侯以師悝師觸師蠲廣車軘車淳十五乘甲兵備凡兵車百乗歌鍾二肆及其鎛磬女樂二八晉侯以樂之半賜魏絳曰子教寡人和諸戎狄以正諸華八年之中九合諸侯如樂之和無所不諧請與子樂之辭曰夫和戎狄國之福也八年之中九合諸侯諸侯無慝君之靈也二三子之勞也臣何力之有焉抑臣願君安其樂而思其終也詩曰樂只君子殿天子之邦樂只君子福祿攸同便蕃左右亦是帥從夫樂以安徳義以處之禮以行之信以守之仁以厲之而後可以殿邦國同福祿來逺人所謂樂也書曰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敢以此規公曰子之教敢不承命抑微子寡人無以待戎不能濟河夫賞國之典也藏在盟府不可廢也子其受之魏絳於是乎始有金石之樂禮也
吳公子札來聘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徳如是是其衛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徳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逺也非令徳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乆乎自鄶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徳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熈熈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徳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偪逺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徳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聖人之𢎞也而猶有慙徳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徳非禹其誰能脩之見舞韶箾者曰徳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徳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
子路鼓瑟有北鄙之聲孔子聞之謂冉有曰甚矣由之不才也夫先王之制音也奏中聲以為節流入於南不歸於北夫南者生育之鄉北者殺伐之域故君子執中以為本務生以為基故其音溫柔而居中以養生育之氣憂哀悲痛之感不加於心也暴厲淫荒之動不存於體也乃所謂治存之風安樂之為也小人則不然執末以論本務剛以為基故其音亢厲而㣲末以象殺伐之氣和節中正之感不載於心也溫儼恭端之動不存於體也乃所以為亂亡之風奔北之為也昔者舜彈五絃之琴造南風之詩其詩曰南風之薫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唯修此故其興也勃焉徳如流泉至今王公述而不釋殷紂好為北鄙之聲其廢也忽焉至今王公以為笑夫舜起布衣積徳含和履中行善而終以帝紂為天子好慢荒淫剛厲暴賊而終以亡非各所修之致乎今由也匹夫之徒布衣之醜也曽無意於先王之制而又習夫亡國之聲豈能保其六七尺之軀哉冉有以告子路子路曰由之罪也小人不能爾䧟而入於斯宜矣夫子之言也遂自悔不食七日而骨立焉孔子曰由知改過矣
魏文侯與田子方飲酒而稱樂文侯曰鐘聲不比乎左高田子方笑文侯曰奚笑子方曰臣聞之君明樂官不明樂音今君審於音臣恐君之聾於官也文侯曰善敬聞命
墨子非樂篇 仁之事者必務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將以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為不利人乎即止且夫仁者之為天下度也非為其目之所美耳之所樂口之所甘身體之所安以此虧奪民衣食之財仁者弗為也是故子墨子之所以非樂者非以大鍾鳴鼓琴瑟竽笙之聲以為不樂也非以刻鏤華文章之色以為不美也非以犓豢煎炙之味以為不甘也非以高臺厚榭䆳野之居以為不安也雖身知其安也口知其甘也目知其美也耳知其樂也然上考之不中聖王之事下度之不中萬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今王公大人雖無造為樂器以為事乎國家非直棓潦水折壤坦而為之也將必厚措歛乎萬民以為大鍾鳴鼓琴瑟竽笙之聲譬之若聖王之為舟車也即我弗敢非也古者聖王亦嘗厚措歛乎萬民以為舟車既已成矣曰吾將惡許用之曰舟用之水車用之陸君子息其足焉小人休其肩背焉故萬民出財齎而予之不敢以為慼恨者何也以其反中民之利也然則樂器反中民之利亦若此即我弗敢非也然則當用樂器民有三患饑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三者民之巨患也然即當為之撞巨鍾擊鳴鼓彈琴瑟吹竽笙而揚干戚民衣食之財將安可得乎即我以為未必然也意舍此今有大國即攻小國有大家即伐小家強刼弱衆暴寡詐欺愚貴傲賤冦亂盜賊並興不可禁止也然即當為之撞巨鐘擊鳴皷彈琴瑟吹竽笙而揚干戚天下之亂也將安可得而治與即我未必然也是故子墨子曰姑嘗厚措歛乎萬民以為大鍾鳴皷琴瑟竽笙之聲以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而無補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今王公大人惟毋處高臺厚榭之上而視之鍾猶是延鼎也弗撞擊將何樂得焉哉其説將必撞擊之惟勿撞擊將必不使老與遲者老與遲者耳目不聰明股肱不畢強聲不和調明不轉朴將必使當年因其耳目之聰明股肱之畢強聲之和調眉之轉朴使丈夫為之廢丈夫耕稼樹藝之時使婦人為之廢婦人紡績織絍之事今王公大人惟毋為樂虧奪民衣食之時以拊樂如此多矣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今大鍾鳴鼓琴瑟竽笙之聲既已具矣大人鏽然奏而獨聴之將何樂得焉哉其説將必與賤人不與君子聴之廢君子聴治與賤人聴之廢賤人之從事今王公大人惟毋為樂虧奪民之衣食之財以拊樂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昔者齊康公興樂萬萬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曰食飲不美面目顔色不足視也衣服不美身體從容醜羸不足觀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繡此掌不從事乎衣食之財而掌食乎人者也是故子墨子曰今王公大人惟無為虧奪民衣食之財以拊樂如此多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今人固與禽獸麋鹿蜚鳥貞蟲因其羽毛以為衣裘因其蹄蚤以為絝屨因其水草以為飲食故惟使雄不耕稼穡樹藝雌亦不紡績織絍衣食之財固已具矣今人與此異者也賴其力者主不賴其力者不主君子不強聴治即刑政亂賤人不強從事即財用不足今天下之士君子以吾言不然然即姑嘗數天下分事而觀樂之害王公大人蚤朝晏退聴獄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亶其思慮之智內治官府外收歛闗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倉廩府庫此其分事也農夫蚤出暮入稼耕樹藝多聚升粟此其分事也婦人夙興夜寐紡績織絍多治麻絲葛緒細布縿此其分事也今惟毋在乎王公大人説樂而聴之即必不能蚤朝晏退聴獄治政是故國家亂而社稷危矣今惟毋在乎士君子説樂而聴之即必不能竭股肱之力亶其思慮之智內治官府外收歛闗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倉廩府庫是故倉廩府庫不實今惟毋在乎農夫説樂而聴之即必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樹藝多聚升粟不足今惟毋在乎婦人説樂而聴之即不必夙興夜𥧌紡績織絍多治麻絲葛緒細布縿是故布縿不興曰孰為大人之聴治而廢國家之從事曰樂也是故子墨子曰為樂非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先王之書湯之官刑有之曰其恆舞於宮是謂巫風其刑君子出絲二衛小人否似二伯黃徑乃言曰嗚呼舞佯佯黃言孔章上帝弗常九有以亡上帝不順降之日⿰其家必懷喪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從飾樂也於武觀曰啟乃淫溢康樂野於飲食將將銘莧磬以力湛濁於酒渝食於野萬舞翼翼章聞於大夫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下者萬民弗利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士君子請將欲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當在樂之為物將不可不禁而止也
程繁問於子墨子曰聖王不為樂昔諸侯倦於聴治息於鍾鼓之樂士大夫倦於聴治息於竽瑟之樂農天春耕夏耘秋歛冬藏息於聆缶之樂今夫子曰聖王不為樂此譬之猶馬駕而不稅弓張而不弛無乃非有血氣者之所不能至邪子墨子曰昔者堯舜而第期者且以為禮且以為樂湯放桀於大水環天下自立以為王事成功立無大後患自作樂命曰九招武王勝殷殺紂環天下自立以為王事成功立無大後患因先王之樂又自作樂命曰象周成王因先王之樂命曰騶虞周成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武王武王之治天下也不若成湯成湯之治天下也不若堯舜故其樂逾繁者其治逾寡自此觀之樂非所以治天下也程繁曰子曰聖王無樂此亦樂已若之何其謂聖王無樂也子墨子曰聖王之命也多寡之食之利也以知饑而食之者智也因為無知矣今聖有樂〈缺〉少此亦無也
漢武帝定廟樂詔 葢聞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徳制禮樂各有由歌者所以發徳也舞者所以明功也高廟酎奏武徳文始五行之舞孝惠廟酎奏文始五行之舞孝文皇帝臨天下通闗梁不異逺方除誹謗去肉刑賞賜長老収恤孤獨以遂羣生減嗜欲不受獻罪人不孥不誅亡罪不私其利也除宮刑出美人重絶人之世也朕既不敏弗能勝識此皆上世之所不及而孝文皇帝親行之徳厚侔天地利澤施四海靡不獲福明象乎日月而廟樂不稱朕甚懼焉其為孝文皇帝廟為昭徳之舞以明休徳然後祖宗之功徳施於萬世永永無窮朕甚嘉之其與丞相列侯二千石禮官具禮儀奏丞相臣申屠嘉等奏曰陛下永思孝道立昭徳之舞以明孝文皇帝之盛徳皆臣嘉等愚所不及臣謹議世功莫大於高皇帝徳莫盛於孝文皇帝高皇帝崩宜為帝者太祖之廟孝文皇帝崩宜為帝者太宗之廟世世獻祖宗之廟郡國諸侯宜各為孝文皇帝立太宗之廟諸侯王列侯使者侍祠天子所獻祖宗之廟請宣布天下制曰可司馬遷樂書 余每讀虞書至於君臣相敕維是幾安而股肱不良萬事墮壞未嘗不流涕也成王作頌推已懲艾悲彼家難可不謂戰戰恐懼善守善終哉君子不為約則脩徳滿則棄禮佚能思初安能惟始沐浴膏澤而歌詠勤苦非大徳誰能如斯傳曰治定功成禮樂乃興海內人道益深其徳益至所樂者益異滿而不損則溢盈而不持則傾凡作樂者所以節樂君子以謙退為禮以損減為樂樂其如此也以為州異國殊情習不同故博採風俗協比聲律以補短移化助流政教天子躬於明堂臨觀而萬民咸蕩滌邪穢斟酌飽滿以飾厥性故云雅頌之音理而民正嘄噭之聲興而士奮鄭衛之曲動而心淫及其調和諧合鳥獸盡感而況懷五常含好惡自然之勢也治道虧缺而鄭音興起封君世辟名顯鄰州爭以相高自仲尼不能與齊優遂容於魯雖退正樂以誘世作五章以刺時猶莫之化陵遲以至六國流沔沈佚遂往不反卒於喪身滅宗並國於秦秦二世無以為娛丞相李斯進諌曰放棄詩書極意聲色祖伊所以懼也輕積細過恣心長夜紂所以亡也趙高曰五帝三王樂各殊名示不相襲上自朝廷下至人民得以接歡喜合殷勤非此和説不通解澤不流亦各一世之化度時之樂何必華山之騄耳而後行逺乎二世然之髙祖過沛詩三侯之章令小兒歌之高祖崩令沛得以四時歌儛宗廟孝惠孝文孝景無所増更於樂府習常𨽻舊而已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聲拜為協律都尉通一經之士不能獨知其辭皆集㑹五經家相與共講習讀之乃能通知其意多爾雅之文漢家常以正月上辛祠太一甘泉以昏時夜祠到明而終常有流星經於祠壇上使僮男僮女七十人俱歌春歌青陽夏歌朱明秋歌西皡冬歌𤣥𡨋世多有故不論又嘗得神馬渥窪水中復次以為太一之歌歌曲曰太一貢兮天馬下霑赤汗兮沬流赭騁容與兮跇萬里今安匹兮龍與友後伐大宛得千里馬馬名蒲梢次作以為歌歌詩曰天馬來兮從西極經萬里兮歸有徳承靈威兮降外國涉流沙兮四夷服中尉汲黯進曰凡王者作樂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馬詩以為歌協於宗廟先帝百姓豈能知其音邪上黙然不説丞相公孫𢎞曰黯誹謗聖制當族
晉阮籍樂論 劉子問曰孔子云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夫禮者男女之所以別父子之所以成君臣之所以立百姓之所以平也為政之具靡先於此故安上治民莫善於禮也夫金石絲竹鐘鼓管絃之音干戚羽旄進退俯仰之容有之何益於政無之何損於化而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乎阮先生曰善哉子之問也昔者孔子著其都乎且未舉其略也今將為子論其凡而子自備詳焉夫樂者天地之體萬物之性也合其體得其性則和離其體失其性則乖昔者聖人之作樂也將以順天地之體成萬物之性也故定天地八方之音以迎隂陽八風之聲均黃鍾中和之律開羣生萬物之情氣故律呂協則隂陽和音聲適而萬物類男女不易其所君臣不犯其位四海同其觀九州一其節奏之圜山而天神下奏之方岳而地祗上天地合其徳則萬物合其生刑賞不用而民自安夫乾坤易簡故雅樂不煩道徳平淡故五聲無味不煩則隂陽通無味則百物自樂日遷善成化而不自知風俗移易而同於是樂此自然之道樂之所始也其後聖人不作道徳荒壞政法不立智慧擾物化廢欲行各有風俗故造子之教謂之風習而行之謂之俗楚越之風好勇故其俗輕死鄭衛之風好淫故其俗輕蕩輕死故有火㷔赴水之歌輕蕩故有桑間濮上之曲各歌其所好各詠其所為欲之者流涕聞之者歎息背而去之無不慷慨懷永日之娯抱長夜之嘆相聚而合之羣而習之靡靡無已棄父子之親弛君臣之制匱室家之禮廢耕農之業忘終身之樂崇淫縱之俗故江淮之南其民好殘漳汝之間其民好奔吳有雙劒之節趙有扶琴之客氣發於中聲入於耳手足飛揚不覺其駭好勇則犯上淫放則棄親犯上則君臣逆棄親則父子乖乖逆交爭則患生禍起禍起而意愈異患生而慮不同故八方殊風九州異俗乖離分背莫能相通音異氣別曲節不齊故聖人立調適之音建平和之聲制便事之節定順從之容使天下之為樂者莫不儀焉自上以下降殺有等至於庶人咸皆聞之歌謡者詠先王之徳頫仰者習先王之容器具者象先王之式度數者應先王之制入於心淪於氣心氣和洽則風俗齊一聖人之為進退頫仰之容也將以屈形體服心意便所修安所事也歌詠詩曲將以宣平和著不逮也鐘鼓所以節耳羽旄所以制目聴之者不傾視之者不衰耳目不傾不衰則風俗移易故移風易俗莫善于樂也故八音有本體五聲有自然其同物者以大小相君有自然故不可亂大小相君故可得而平也若夫空桑之琴雲和之瑟孤竹之管泗濵之磬其物皆調和淳均者聲相宜也故必有常處以大小相君應黃鍾之氣故必有常數有常處故其器貴重有常數故其制不妄貴重故可得以事神不妄故可得以化人其物係天地之象故不可妄造其凡似逺物之音故不可妄易雅頌有分故人神不雜節㑹有數故曲折不亂周旋有度故頫仰不惑歌詠有主故言語不悖𨗳之以善綏之以和守之以𮕵持之以乆散其羣比其文扶其天助其夀使去風俗之偏習歸聖王之大化先王之為樂也將以定萬物之情一天下之意也故使其聲平其容和下不思上之聲君不欲臣之色上下不爭而忠義成夫正樂者所以屏淫聲也故樂廢則淫聲作漢哀帝不好音罷省樂府而不知制正禮樂法不修淫聲遂起張放淳于長驕縱過度丙疆景武當益於世罷樂之後下移踰肆身不是好而淫亂愈甚者禮不設也刑教一體禮樂外內也刑弛則教不獨行禮廢則樂無所立尊卑有分上下有等謂之禮人安其生情意無哀謂之樂車服旌旗宮室飲食禮之具也鐘磬鞞皷琴瑟歌舞樂之器也禮踰其制則尊卑乖樂失其序則親疏亂禮定其象樂平其心禮治其外樂化其內禮樂正而天下平昔衛人求繁纓曲縣而孔子嘆息葢惜禮壞而樂崩也夫鐘者聲之主也縣者鐘之制也鐘失其制則聲失其主主制無常則恠聲並出盛衰之代相及古今之變若一故聖教廢毀則聰慧之人並造奇音景王喜大鐘之律平公好師延之曲公卿大夫拊手嗟嘆庶人羣生踴躍思聞正樂遂廢鄭聲大興雅頌之詩不講而妖淫之曲是尋故延年造傾城之歌而孝武思孊嫚之色雍門作松栢之音愍王念未寒之服故猗靡哀思之音發愁怨偷薄之辭興則人後有縱欲奢侈之意人後有內顧自奉之心是以君子惡大凌之歌憎北里之舞也昔先王制樂非以縱耳目之觀崇曲房之嬿也必通天地之氣靜萬物之神也固上下之位定性命之真也故清廟之歌詠成功之績賓饗之詩稱禮讓之則百姓化其善異俗服其徳此淫聲之所以薄正樂之所以貴也然禮與變俱樂與時化故五帝不同制三王各異造非其相反應時變也夫百姓安服淫亂之聲殘壞先王之正故後王必更作樂各宣其功徳於天下通其變使民不倦然但改其名目變造歌詠至於樂聲平和自若故黃帝詠雲門之神少昊歌鳯鳥之跡咸池六英之名既變而黃鐘之宮不改易故達道之化者可與審樂好好音之聲者不足與論律也舜命䕫與典樂教胄子以中和之徳也詩言志歌詠言聲依詠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又曰予欲聞六律五聲八音在治忽以出納五言女聴夫煩手淫聲汨湮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聴言正樂通平易簡心澄氣清以聞音律出納五言也䕫曰戞擊鳴球摶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賔在位羣後徳讓下管鞀皷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鳯凰來儀䕫曰於子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詩言志歌詠言操磬鳴琴以聲依律述先王之徳故祖考之神來格也笙鏞以間正樂聲希治修無害故繁毓蹌蹌然也樂有節適九成而已隂陽調達和氣均通故逺鳥來儀也質而不文四海合同故擊石拊石百獸率舞也言天下治平萬物得所音聲不譁漠然未兆故衆官皆和也故孔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言至樂使人無欲心平氣定不以肉為滋味也以此觀之知聖人之樂和而已矣自西陵青陽之樂皆取之竹聴鳯凰之鳴尊長風之象采大林之〈缺〉當時之所不見百姓之所希聞故天下懷其徳而化其神也夫雅樂周通則萬物和質靜則聴不淫易簡則節制令神靜重則服人心此先王造樂之意也自後衰末之為樂也其物不真其器不固其制不信取於近物同於人間各求其好恣意所存閭里之聲競高永巷之音爭先童兒相聚以詠富貴蒭牧負戴以歌賤貧君臣之職未廢而一人懷萬心也當夏後之末興女萬人衣以文繡食以粱肉端噪晨歌聞之者憂戚天下苦其殃百姓傷其毒殷之季君亦奏斯樂酒池肉林夜以繼日然咨嗟之音未絶而敵國已收其琴瑟矣滿堂而飲酒樂奏而流涕此非皆有憂者也則此樂非樂也當王居臣之時奏新樂於廟中聞之者皆為之悲咽帝聞楚琴悽愴傷心倚房而悲慷慨長息曰善哉乎為琴若此一而已足矣順帝上恭陵過樊衢聞鳥鳴而悲泣下橫流曰善哉鳥聲使左右吟之曰使絲聲若是豈不樂哉夫是謂以悲為樂者也誠以悲為樂則天下何樂之有天下無樂而有隂陽調和災害不生亦已難矣樂者使人精神平和衰氣不入天地交泰逺物來集故謂之樂也今則流涕感動噓唏傷氣寒暑不適庶物不遂雖出絲竹宜謂之哀奈何俛仰嘆息以此稱樂乎昔季流子向風而琴聴之者泣下沾襟弟子曰善哉乎鼓琴亦已妙矣季流子曰樂謂之善哀謂之傷吾為哀傷非為善樂也以此言之絲竹不必為樂歌詠不必為善也故墨子之非樂也悲夫以哀為樂者胡疪𤣥躭哀不變故願為黔首李斯隨哀不返故思逐狡兎嗚呼君子可不鑒之哉
嵇康聲無哀樂論 有秦客問於東野主人曰聞之前論曰治世之音安以樂亡國之音哀以思夫治亂在政而音聲應之故哀思之情表於金石安樂之象形於管絃也又仲尼聞韶識虞舜之徳季札聴絃知衆國之風斯已然之事先賢所不疑也今子獨以為聲無哀樂其理何居若有嘉訊今請問其説主人應之曰斯義乆滯莫肯極救故念歴世濫於名實今𫎇啟𨗳將言其一隅焉夫天地合徳萬物貴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故章為五色發為五音音聲之作其猶臭味在於天地之間其善與不善雖遭遇濁亂其體自若而不變也豈以愛憎易操哀樂改度哉及宮商集化聲音克諧此人心至願情慾之所鍾古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極因其所用每為之節使哀不至傷樂不至淫斯其大較也然樂雲樂雲鐘鼔云乎哉哀雲哀雲哭泣云乎哉因茲而言玉帛非禮敬之實歌舞非悲哀之主也何以明之夫殊方異俗歌哭不同使錯而用之或聞哭而歡或聴歌而感然而哀樂之情均也今用均一之情而發萬殊之聲斯非音聲之無常哉然聲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勞者歌其事樂者舞其功夫內有悲痛之心則激切哀言言比成詩聲比成音雜而詠之聚而聴之心動於和聲情感於苦言嗟歎未絶而泣涕流漣矣夫哀心藏於苦心之內遇和聲而後發和聲無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無象之和聲其所覺悟唯哀而已豈復知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哉風俗之流遂成其政是故國史明政教之得失審國風之盛衰吟詠情性以諷其上故曰亡國之音哀以思也夫喜怒哀樂愛憎慚懼凡此八者生民所以接物傳情區別有屬而不可溢者也夫味以甘苦為稱今以甲賢而心愛以乙愚而情憎則愛憎宜屬我而賢愚宜屬彼也可以我愛而謂之愛人我憎而謂之憎人所喜則謂之喜味所怒則謂之怒味哉由此言之則外內殊用彼我異名聲音自當以善惡為主則無闗於哀樂哀樂自當以情感則無係於聲音名實俱去則盡然可見矣且季子在魯採詩觀禮以別風雅豈徒任聲以決臧否哉又仲尼聞韶歎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聲以知虞舜之徳然後歎美耶今麤用其一端亦可思過半矣秦客難曰八方異俗歌哭萬殊然其哀樂之情不得不見也夫心動於中而聲出於心雖托之於他音寄之於餘聲善聴察者要自覺之不使得過也昔伯牙理琴而鍾子知其所志𨽻人擊磬而子産識其心哀魯人晨哭而顔淵審其生離夫數子者豈復假智於常音借騐於曲度哉心戚者則形為之動情悲者則聲為之哀此自然相應不可得逃唯神明者能精之耳夫能者不以衆聲為難不能者不以聲寡為易今不可以未遇善聴而謂之聲無可察之理見方俗之多變而謂聲音無哀樂也又雲賢不宜言愛愚不宜言憎然則有賢然後愛生有愚然後憎成但不當共其名耳哀樂之作亦有由而然此為聲使我哀音使我樂也茍哀樂由聲更為有實何得名實俱去耶又雲季子採詩觀禮以別風雅仲尼嘆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是何言歟且師襄奉操而仲尼覩文王之容師㳙進曲而子野識亡國之音寧復講詩而後下言習禮然後立評哉斯皆神妙獨見不待留聞積日而已綜其吉凶矣是以前史以為美談今子以區區之近知齊所見而為限無乃誣前賢之識㣲負夫子之妙察耶主人答曰難雲雖歌哭萬殊善聴察者要自覺之不假智於常音不借騐於曲度鍾子徒云云是也此為心悲者雖談笑鼔舞情歡者雖拊膺咨嗟猶不能御外形以自匿誑察者於疑似也以為就令聲音之無常猶謂當有哀樂耳又曰季子聴聲以知衆國之風師襄奉操而仲尼覩文王之容案如所云此為文王之功徳與風俗之盛衰皆可象之於聲音聲之輕重可移於後世襄涓之巧能得之於將來若然者三皇五帝可不絶於今日何獨數事哉若此果然也則文王之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數不可雜以他變操以餘聲也則向所謂聲音之無常鍾子之觸類於是乎躓矣若音聲無鍾子觸類其果然耶則仲尼之識㣲季札之善聴固亦誣矣此皆俗儒妄記欲神其事而造為耳欲令天下惑聲音之道不言理自盡此而惟使神妙難知恨不遇奇聴於當時慕古人而自歎斯所以大罔後生也夫推類辨物當先求之自然之理理已定然後借古義以明之耳今未得之於心而多恃前言以為談證自此以往恐巧歴不能紀又難雲哀樂之作猶愛憎之由賢愚此為聲使我哀而音使我樂茍哀樂由聲更為有實矣夫五色有好醜五聲有善惡此物之自然也至於愛與不愛人情之變統物之理唯止於此然皆無豫於內待物而成耳至夫哀樂自以事㑹先遘於心但因和聲以自顯發故前論已明其無常今復假此談以正名號耳不謂哀樂發於聲音如愛憎之生於賢愚也然和聲之感人心亦猶酒醴之發人情也酒以甘苦為主而醉者以喜怒為用其見歡戚為聲發而謂聲有哀樂不可見喜怒為酒使而謂酒有喜怒之理也秦客難曰夫觀氣採色天下之通用也心變於內而色應於外較然可見故吾子不疑夫聲音氣之激者也心應感而動聲從變而發心有盛衰聲亦降殺同見役於一身何獨於聲便當疑耶夫喜怒章於色⿰哀樂亦宜形於聲音聲音自當有哀樂但闇者不能識之至鍾子之徒雖遭無常之聲則潁然獨見矣今矇瞽面牆而不悟離婁照秋毫於百尋以此言之則明闇殊能矣不可守咫尺之度而疑離婁之察執中庸之聴而猜鍾子之聰皆謂古人為妄記也主人答曰難雲心應感而動聲從變而發心有盛衰聲亦降殺哀樂之情必形於聲音鍾子之徒雖遭無常之聲則潁然獨見矣必若所言則濁質之飽首陽之饑卞和之寃伯奇之悲相如之含怒不占之怖秪千變百態使各發一詠之歌同啟數彈之㣲則鍾子之徒各審其情矣爾為聴聲者不以寡衆易思察情者不以大小為異同出一身者期於識之也設使從下則子野之徒亦當復操律鳴管以考其音知南風之盛衰別雅鄭之淫正也夫食辛之與甚噱薫目之與哀泣同用出淚使狄牙嘗之必不言樂淚甜而哀淚苦斯可知矣何者肌液肉汗踧笮便出無主於哀樂猶簁酒之囊漉雖笮具不同而酒味不變也聲俱一體之所出何獨當含哀樂之理也且夫咸池六莖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樂所以動天地感鬼神今必雲聲音莫不象其體而傳其心此必為至樂不可託之於瞽史必須聖人理其管爾乃雅音得全也舜命䕫擊石拊石八音克諧神人以和以此言之至樂雖待聖人而作不必聖人自執也何者音聲有自然之和而無係於人情克諧之音成於金石至和之聲得於管絃也夫纎毫自有形可察故離瞽以明闇異功耳若以水濟水孰異之哉秦客難曰雖衆喻有隠足招攻難然其大理當有所就若葛盧聞牛鳴知其三子為犧師曠吹律知南風不競楚師必敗羊舌母聴聞兒啼而審其喪家凡此數事皆效於上世是以咸見録載推此而言則盛衰吉凶莫不存乎聲音矣今若復謂之誣罔則前言往記皆為棄物無用之也以言通論未之或安若能明其所以顯其所由設二論俱濟願重聞之主人答曰吾謂能反三隅者得意而言是以前論畧而未詳今復煩循環之難敢不自一竭耶夫魯牛能知犧厯之喪生哀三子之不存含悲經年訴怨葛盧此為心與人同異於獸形耳此又吾之所疑也且牛非人類無道相通若謂鳴獸皆能有言葛盧受性獨曉之此為稱其語而論其事猶譯傳異言耳不為考聲音而知其情則非所以為難也若謂知者為當觸物而達無所不知今且先議其所易者請問聖人卒入胡域當知其所言否乎難者必曰知之知之之理何以明之願借子之難以立鑒識之域或當與闗接識其言耶將次律鳴管校其音耶觀氣採色知其心耶此為知心自由氣色雖自不言猶將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也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志於馬而誤言鹿察者固當由鹿以𢎞馬也此為心不係於所言言或不足以證心也若當闗接而知言此為孺子學言於所師然後知之則何貴於聰明哉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異號舉一名以為標識耳夫聖人窮理謂自然可尋無㣲不照理蔽則雖近不見故異域之言不得強通推此以往葛盧之不知牛鳴得不全乎又難雲師曠吹律知南風不競楚多死聲此又吾之所疑也請問師曠吹律之時楚國之風耶則相去千里聲不足達若正識楚國來入律中耶則楚南有吳越北有梁宋茍不見其原奚以識之哉凡隂陽憤激然後成風氣之相感觸地而發何得發楚庭來入晉乎且又律呂分四時之氣耳時至而氣動律應而灰移皆自然相待不假人以為用也上生下生所以均五聲之和敘剛柔之分也然律有一定之聲雖冬吹中呂其音自滿而無損也今以晉人之氣吹無韻之律楚風安得來入其中與為盈縮耶風無形聲與律不通則校理之地無取於風律不其然乎豈獨師曠多識博物自有以知勝敗之形欲固衆心而託以神㣲若伯常騫之許景公壽哉又難雲羊舌母聽聞兒啼而審其䘮家復請問何由知之為神心獨悟闇語而當耶甞聞兒啼若此其大而𢙣今之啼聲似昔之啼聲故知其䘮家耶若神心獨悟闇語之當非理之所得也雖曰聽啼無取騐於兒聲矣若以常聞之聲為𢙣故知今啼當𢙣此以為甲聲為度以校乙之啼也夫聲之於音猶形之於心也有形同而情乖貎殊而心均者何以明之聖人齊心等徳而形狀不同也苟心同而形異則何言乎觀形而知心哉且口之激氣為聲何異於籟籥納氣而鳴耶啼聲之善惡不由兒口吉凶猶琴瑟之清濁不在操者之工拙也心能辨理善談而不能令籟籥調利猶瞽者能善其曲度而不能令噐必清和也噐不假妙瞽而良籥不因慧心而調然則心之與聲明為二物二物之誠然則求情者不畱觀於形貎揆心者不借聴於聲音也察者欲因聲以知心不亦外乎今晉母未得之未老成而専信昨日之聲以證今日之啼豈不誤中於前世好奇者從而稱之哉秦客難曰吾聞敗者不羞走所以全也吾心未厭而言難復更從其餘今平和之人聴箏笛琵琶則形躁而志越聞琴瑟之音則聴靜而心閑同一氣之中曲用每殊則情隨之變奏秦聲則嘆羨而慷慨理齊楚則情一而思専肆姣弄則懽放而欲愜心為聲變若此其衆茍躁靜由聲則何為限其哀樂而但云至和之聲無所不感託大同於聲音歸衆變於人情得無知彼不明此哉主人答曰難雲琵琶箏笛令人躁越又雲曲用每殊而情隨之變此情所以使人常感也琵琶箏笛間促而聲高變衆而節數以高聲御數節故更形躁而志越猶鈴鐸警耳鍾鼓駭心故聞鼓鞞之音思將帥之臣葢以聲音有大小故動人有猛靜也琴瑟之體聞遼而音埤變希而聲清以埤音御希變不虛心靜聴則不盡清和之極是以聴靜而心閑也夫曲用不同亦猶殊器之音耳齊楚之曲多重故情一變妙故思専姣弄之音挹衆聲之美㑹五音之和其體贍而用博故心侈於衆理五音㑹故歡放而欲愜然皆以單複髙埤善惡為體而人情以躁靜而容端此為聲音之體盡於舒疾情之應聲亦止於躁靜耳夫曲用每殊而情之處變猶滋味異美而口輙識之也五味萬殊而大同於美曲變雖衆亦大同於和美有甘和有樂然隨曲之情盡於和域應美之口絶於甘境安得哀樂於其間哉然人情不同自師所解則發其所懷若言平和哀樂正等則無所先發故終得躁靜若有所發則是有主於內不為平和也以此言之躁靜者聲之功也哀樂者情之主也不可見聲有躁靜之應因謂哀樂皆由聲音也且聲音雖有猛靜猛靜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發何以明之夫㑹賔盈堂酒酣奏琴或忻然而歡或慘爾而泣非進哀於彼𨗳樂於此也其音無變於昔而歡慼並用斯非吹萬不同耶夫唯無主於喜怒無主於哀樂故歡慼俱見若資偏固之音含一致之聲其所發明各當其分則焉能兼御羣理總發衆情耶由是言之聲音以平和為體而感物無常心志以所俟為主應感而發然則聲之與心殊塗異軌不相經緯焉得染太和於歡慼綴虛名於哀樂哉秦客難曰論雲猛靜之音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發是以酒酣奏琴而歡慼並用此言偏並之情先積於內故懷歡者值哀音而發內感者遇樂聲而感也夫音聲自當有一定之哀樂但聲化遲緩不可倉卒不能對易偏重之情觸物而作故令哀樂同時而應耳雖二情俱見則何損於聲音有定理耶主人答曰難雲哀樂自有定聲但偏重之情不可卒移故懷慼者遇樂聲而哀耳即如所言聲有定分假使鹿鳴重奏是樂聲也而令慼者遇之雖聲化遲緩但當不能使變令歡耳何得更以哀耶猶一爝之火雖未能溫一室不宜復増其寒矣夫火非隆寒之物樂非増哀之具也理絃髙堂而歡慼並用者真主何之發滯𨗳情故令外物所感得自盡耳難雲偏重之情觸物而作故令哀樂同時而應耳夫言哀者或見几杖而泣或覩輿服而悲徒以感人亡而物存痛事顯而形潛其所以㑹之皆自有由不為觸地而生哀當席而淚出也今見几杖以致感聴和聲而流涕者斯非和之所感莫不自發也秦客難曰論雲酒酣奏琴而懽慼並用欲通此言故答以偏情感物而發耳今且隠心而言明之以成效夫人心不懽則慼不慼則懽此情志之大域也然泣是慼之傷笑是懽之用葢聞齊楚之曲者唯覩其哀涕之容而未曽見笑噱之貌此必齊楚之曲以哀為體故其所感皆應其度量豈徒以多重而少變則致情一而思専耶若誠能致泣則聲音之有哀樂斷可知矣主人答曰雖人情感於哀樂哀樂各有多少又哀樂之極不必同致也夫小哀容懷甚悲而泣哀之方也小懽顔悅至樂心愉樂之理也何以明之夫至親安豫則恬若自然所自得也及在危急僅然後濟則抃不及儛由此言之儛之不若向之自得豈不然哉至夫笑噱雖出於懽情然自然應聲之具也此為樂之應聲以自得為主哀之應感以垂涕為故垂涕則形動而可覺自得則神合而無憂是以觀其異而不識其同別其外而未察其內耳然笑噱之不顯於聲音豈獨齊楚之曲耶今不求樂於自得之域而以無笑噱謂齊楚體哀豈不知哀而不識樂乎秦客問曰仲尼有言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即如所論凡百哀樂皆不在聲即移風易俗果以何物耶又古人慎靡靡之風抑慆耳之聲故曰放鄭聲逺佞人然則鄭衛之音擊鳴球以協神人敢問鄭雅之體隆弊所極風俗移易奚由而濟幸重聞之以悟所疑主人應之曰夫言移風易俗者必承衰弊之後也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簡易之教御無為之治君靜於上臣順於下𤣥化潛通天人交㤗枯槁之類浸育靈液六合之內沐浴鴻流蕩滌塵垢羣生安逸自求多福黙然從道懷忠抱義而不覺其所以然也和心足於內和氣見於外故歌以敘志儛以宣情然後文之以采章昭之以風雅播之以八音感之以太和導其神氣養而就之迎其情性致而眀之使心與理相順和與聲相應合乎㑹通以濟其羙故凱樂之情見於金石含𢎞光大顯於音聲也若以徃則萬國同風芳榮齊茂馥如秋蘭不期而信不謀而誠穆然相愛猶舒錦綵而粲炳可觀也大道之隆莫盛於茲太平之業莫顯於此故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樂之為體以心為主故無聲之樂民之父母也至八音㑹諧人之所悅亦總謂之樂然風俗移易不在此也夫音聲和比人情所不能已者也是以古人知情之不可放故抑其所遁知欲之不可絶故因其所自為可奉之禮制可𨗳之樂口不盡味樂不極音揆終始之宜度賢愚之中為之檢則使逺近同風用而不竭亦所以結忠信著不遷也故鄉校庠塾亦隨之變絲竹與爼豆並存羽毛與揖讓俱用正言與和聲同發使將聴是聲也必聞此言將觀是容也必崇此禮禮猶賔主升降然後酬酢行焉於是言語之節聲音之度揖讓之儀動止之數進退相須共為一體君臣用之於朝庶士用之於家少而習之長而不怠心安志固從善日遷然後臨之以敬持之以乆而不變然後化成此又先王用樂之意也故朝宴聘享嘉樂必存是以國史採風俗之盛衰寄之樂工宣之管絃使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自誡此又先王用樂之意也若夫鄭聲是音聲之至妙妙音感人猶羙色惑志耽槃荒酒易以䘮業自非至人孰能禦之先王恐天下流而不反故具其八音不瀆其聲絶其大和不窮其變捐窈窕之聲使樂而不淫猶大羮不和不及勺藥之味也若流俗淺近則聲不足悅又非所歡也若上失其道國喪其紀男女奔隨婬荒無度則風以此變俗以好成尚其所志則羣能肆之樂其所習則何以誅之託於和聲配而長之誠動於言心感於和風俗一成因而名之然所名之聲無甚於淫邪也淫與正同乎心雅鄭之體亦足觀矣尚書殷仲文以朝廷音樂未備言於劉𥙿請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給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則好之故不習耳
南燕主超朝㑹羣臣歎大樂不備議掠晉人以補伎領軍將軍韓𧨳曰先帝以舊京傾覆戢翼三齊陛下不養士息民以伺魏釁恢復先業而更侵掠南鄰以廣讎敵可乎超曰我計已定不與卿言
隋文帝踐阼之初柱國鄭譯請脩正雅樂詔太常卿牛𢎞國子祭酒辛彥之博士何妥等議之積年不決譯言古樂十二律旋相為宮各用七聲世莫能通譯因龜茲人蘇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為十二均八十四調以校大樂所奏例皆乖越又於七音之外更立一聲謂之應聲與邳公世子蘇䕫議累黍定律時人以音律乆無通者非譯䕫一朝可定帝素不悅學而牛𢎞不精音律何妥自恥不逮常欲沮壞其事乃立議非之或欲令各造樂而擇其善者妥又恐樂成善惡易見乃請張樂試之先白帝雲黃鍾象人君之徳及奏黃鍾之調帝曰滔滔和雅與我心㑹妥因奏止用黃鍾一宮不假餘律上悅從之時有樂工萬寳常妙達鍾律上召問之寳常曰此亡國之音也上不悅寳常請以水尺為律上從之寳常造諸樂器其聲率下譯調二律其聲雅淡不為時人所好蘇䕫尤忌之䕫父威方用事凡言樂者皆附之寳常樂竟寢不行及平陳獲宋齊樂器工人上廷奏之嘆曰此華夏正聲也乃調五音為五夏二舞登歌房內等十四調賔祭用之太常置清商署以掌之至是牛𢎞又奏中國舊音多在江左今得梁陳舊樂請加脩緝以備雅樂其後魏後周之樂雜有邊商之聲請悉停之乃詔𢎞與許善心姚察及虞世基參定
協律郎祖孝孫從陳陽山太守毛爽受京房律法牛𢎞使孝孫叅定雅樂布管飛灰順月皆騐又每律生五音十二律為六十音因而六之為三百六十音分直一嵗之日以配七音而旋相為宮之法由是著明𢎞等乃奏請復用旋宮法文帝猶記何妥之言不聴於是𢎞等復附帝意銷毀前代金石以息異議又作武舞以象功徳至是樂成詔行之乃禁民間所造繁聲萬寳常聞新樂然泣曰淫厲而哀天下不乆盡矣寳常竟餓死且死時悉取其書燒之曰用此何為太宗宴羣臣奏秦王破陳樂太宗曰朕昔受委専征民間遂有此曲雖非文徳之雍容然功業由茲而成不敢忘本封徳彛曰陛下以神武平海內豈文徳之足比太宗曰戡亂以武守成以文文武之用各隨其時卿謂文不及武斯言過矣太常少卿祖孝孫以為梁陳之音多吳楚周齊之音多胡夷於是斟酌南北考以古聲作唐雅樂凡八十四調三十一曲十二和詔協律郎張文收與孝孫同修定孝孫等奏新樂太宗曰禮樂者葢聖人縁物以設教耳治之隆替豈由於此御史大夫杜淹曰齊之將亡作伴侶曲陳之將亡作玉樹後庭花其聲哀思行路聞之皆悲泣何得言治之隆替不在樂也太宗曰不然夫樂能感人故樂者聞之則喜憂者聞之則悲悲喜在人心非由樂也將亡之政民必愁苦故聞樂而悲耳今二曲俱存朕為公奏之公豈悲乎右丞魏徴曰古人稱禮雲禮雲玉帛云乎哉樂雲樂雲鍾鼓云乎哉樂誠在人和不在聲音也
舊制雅俗之樂皆𨽻太常明皇精曉音律以太常禮樂之司不應典倡優雜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樂命右驍衛將軍范及為之使又選樂工數百人自教法曲於梨園謂之皇帝梨園弟子又教宮女使習之又選伎女置宜春院給賜其家禮部侍郎張廷珪酸棗尉袁楚客皆上疏以為上春秋鼎盛宜崇經術邇端士尚樸素深以悅鄭聲好遊獵為戒明皇雖不能用欲開言路咸嘉賞之
王樸素曉音律周世宗以樂事詢之樸上疏 禮以檢形樂以治心形順於外心和於內然而天下不治未之有也昔者皇帝吹九寸之管得黃鍾正聲半之為清聲倍之為緩聲三分損益之以生十二律十二律旋相為宮以生七調為一均凡十二均八十四調而大備遭秦滅學歴代治樂者罕能用之唐太宗之世祖孝孫張文收考正大樂備八十四調安史之亂器與工什亡八九至於黃巢蕩盡無遺時有太常博士殷盈孫按考工記鑄鎛鍾十二編鍾二百四十處士蕭承訓校定石磬今之在縣者是也雖有鍾磬之狀殊無相應之和其鎛鍾不問音律但循環而擊編鍾編磬徒懸而已絲竹匏土僅有七聲名為黃鍾之宮其存者九曲考之三曲協律六曲參涉諸調葢樂之廢缺無甚於今臣嘗學律呂謹如古法以秬黍定尺長九寸徑三分為黃鍾之管與今黃鍾之聲相應因而推之得十二律以為衆管互吹用聲不便乃作律凖十有三其長九尺皆應黃鍾之聲以次設柱為十二律及黃鍾清聲旋用七律以為一均為均之主者宮也徴商羽角變宮變徴次焉發其均主之聲歸乎本音之律迭應不亂乃成其調凡八十一調此法乆絶出臣獨見乞集百官校其得失詔從之宋太祖以雅樂聲髙近於哀思不合中和詔和峴改定峴以王樸律凖較洛陽司天臺影表石尺制律呂音始和暢
仁宗留意禮樂之事判太常寺燕肅乞以王樸所造律凖考定樂器帝乃命李照照言樸律凖視古樂高五律視禁坊樂髙二律臣請依神瞽律法試鑄編鍾一簴可使量度權衡協和詔許之照獨任所見更造新器而聲極下議者非之詔天下有深達鍾律音者所在以聞知杭州鄭向薦鎮東推官阮逸知蘇州范仲淹薦布衣胡瑗瑗逸至闕盛言照樂穿鑿帝命改作之瑗以橫黍累尺及成則律圍徑與古不合右司諌韓琦言自燕肅倡議以來言人人殊臣恐後人復有從而非之者臣竊計之不若窮作樂之原為致治之本使政令平簡民物熈洽斯則治古之樂也可以器象求乎今西北二陲乆弛邊備陛下與左右大臣宜先及之緩茲求樂之議移訪安邊之䇿帝嘉納之詔太常仍用和峴所定樂
置局於秘閣召太子中舍致仕胡瑗典作雅樂知制誥王洙言舊樂宮小而商大是臣強君弱之象乃參酌鏄鍾特磬制度與瑗等更造鍾磬上之賜名大安之樂其法下李照一律由是黃鍾律短而所奏樂音高又其鐘弇而直聲鬱不發著作佐郎劉羲叟曰此謂害金帝將感心腹之疾乎已而果然瑗等既上樂議者以為鍾磬皆不合古遂復命詳定而當議者各安所習乆而不定乃命諸家作鍾律以獻而郊廟仍用舊樂益州鄉貢進士房庶嘗著樂書補亡二卷其説以為嘗得古本漢志雲度起於黃鍾之長以子榖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之廣度之九十分黃鍾之長一為一分今文脫之起積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來累黍為尺以制律是律生於尺尺非起於黃鍾也葢漢一為一分者九十分之一後儒誤以一黍為一分其分非是當以秬黍中者一千二百實管中黍盡得九十分為黃鍾之長九寸加為一尺則律定矣直秘閣范鎮是之時胡瑗等製樂已定故授庶校書郎而遣之惟集賢校理司馬光不以鎮言為是數與論難然世鮮鐘律之學竟不能決矣神宗將有事於明堂知禮院楊傑條上舊樂之失遂召致仕秘書監劉幾侍郎范鎮與傑參議幾傑請遵祖訓一切下王樸樂二律用仁宗時所制編鍾追考成周分樂之序辨正二舞容節而鎮欲求一稃二米真黍以律生尺改修鍾量廢四清聲詔悉從幾傑議樂成第加恩賚鎮謝曰此劉幾樂也臣何預焉復上疏論之不報
蔡京每為徽宗言方今泉幣所積贏五千萬和足以廣樂富足以備禮帝惑其説而製作營築之事興矣至是京客劉昺為大司樂引蜀方士魏漢津見帝獻樂議破先儒累黍之非用夏禹以身為度之文取帝指三節三寸為度定黃鍾之律請先鑄九鼎以備百物之象然後均裁管為一代之樂制帝從之漢津本剰貟兵士自雲居蜀師事唐仙人李良授鼎樂之法皇祐中與房庶俱被召至京而黍律已成不得伸所學而退或謂漢津嘗執役於范鎮窺見其製作因掠取之蔡京神其説託之於李良云然漢津曉隂陽數術多奇中嘗語所知曰不三十年天下亂矣人未之信也
司馬光與范景仁論樂書 𫎇示房生尺法雲生嘗得古本漢書雲度起於黃鍾之長以子榖秬黍中者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之廣度之九十分黃鍾之長一為一分今文誤脫之起積一千二百黍八字故自前世以來累黍為尺縱置之則太長橫置之則太短今新尺橫置之不能容一千二百黍則大其空徑四釐六毫是以樂聲太高又嘗得開元中笛及方響校太常樂下五律教坊樂下三律皆由儒者誤以一黍一分其法非是不若以一千二百黍實管中隨其短長斷之以為黃鍾九寸之管九十分其長一為一分取三分以度空徑數合則律正矣景仁比來稱此論以為先儒用意皆不能到可以正積古之謬袪一世之惑光竊思之有所未諭者凡數條敢書布陳幸景仁教之景仁曰房生家有漢書異於今本光按累黍求尺其來乆矣生所得書不知𫝊於何世而相承積謬由古至今更大儒甚衆曽不寤也又其書既雲積一千二百黍之廣何必更雲一黍之起此四字者將安施設劉子駿班孟堅之書不宜如此冗長也且生欲以黍實中乃求其長何得謂之積一千二百黍之廣孔子稱必也正名乎必若所云則為新尺一丈二尺得無求合其術而更戾乎景仁曰度量權衡皆生於律者也今先累黍為尺而後制律返生於度與黍無乃非古人之意乎光謂不然夫所謂律者果何如哉嚮使古之律存則龡其聲而知聲度其長而知度審其容而知量校其輕重而知權衡今古律已亡矣非黍無以見度非度無以見律律不生於度與黍將何從生邪夫度量衡所以佐律而存法也古人所為制四器者以相參校以為三者雖亡茍其一存則三者從可推也又謂後世器或壞亡故載之於書形之於物夫黍者自然之物有常不變者也故於此寓法焉今四器皆亡不取於黍將安取之凡物度其長短則謂之度量其多少則謂之量稱其輕重則謂之權衡然量有虛實衡有低昻皆易差而難精等之不若因度求律之為審也房生今欲先取容一龠者為黃鍾之律是則生於量也量與度皆非律也捨彼用此將何擇焉景仁曰古律法空徑三分圍九分今新律空徑三分四釐六毫此四釐六毫者何從出耶光謂不然夫徑三分圍九分者數家言其大要宜若以宻率言之徑七分者圍二十有二分也古之為數者患其空積㣲之大煩則上下輩之所為三分者舉成數而言耳四釐六毫不及半分故棄之也又律管至小而黍粒體圓其中豈無負戴庣空之處而必欲責其絲忽不差邪景仁曰生以一千二百黍積實於管中以為九寸取其三分以為空徑此自然之符也光按量法方尺之量所受一斛此用累黍之法校之則合矣若從生言度法變矣而量法自如則一斛之物豈能滿方尺之量乎景仁曰量權衡皆以千二百黍為法何得度法獨一黍光按黃鍾所生凡有五法一曰備數二曰和聲三曰審度四曰嘉量五曰權衡量與衡據其容與其重非千二百黍不可於度法止於一黍為分無用其餘若數與聲則無所事黍矣安在其必以一千二百為之定率也景仁曰生雲今樂太髙太常黃鍾適當古之仲呂不知生所謂仲呂者果後䕫之仲呂耶開元之仲呂邪若開元之仲呂則安知今之太高非昔之太下耶笛與方響里巷之樂庸工所為豈能盡得律呂之正乃欲取以為法考定雅樂不亦難乎此皆光之所大惑君子之論無固無我惟是之從景仁茍有以觧之使瑩然明白則敢不歛祍服義豈徒為此諓諓也
范鎮答司馬君實論樂書 昨日辱書以為鎮不當為議狀是房庶尺律法始得書𢥠然而懼曰鎮違羣公之議而下與匹士合不適中宜獲戾於朋友也既讀書乃釋然而喜曰得君實之書然後決知庶之法是而鎮之議為不謬庶之法與鎮之議於今之世用與不用未可知也然得附君實之書𫝊於後世之人質之故終之以喜也君實之疑凡五而條目又十數安敢不盡言解之君實曰漢書傳於世乆矣更大儒甚衆庶之家安得善本而有之是必謬為脫文以欺於鎮也是大不然鎮豈可欺哉示以義理而求之也春秋夏五之闕文禮記玉藻之脫簡後人豈知其闕文與脫簡哉亦以義理而知之也猶鎮之知庶也豈可逆謂其欺而置其義理哉又雲一黍之起於劉子駿馬孟堅之書為冗長者夫古者有律矣未知其長幾何未知其空徑幾何未知其容受幾何豈可直以千二百黍置其間哉宜起一黍之積至一千二百然後滿故曰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之廣其法與文勢皆當然也豈得為冗長乎若以君實之説以尺生律漢書不當先言本起黃鍾之長而後論用黍之法也若爾是子駿孟堅之書不為冗長而反為顛倒也又雲積一千二百黍之廣是為新尺一丈二尺者君實之意以積為銖積之積廣為一黍之廣而然邪夫積者謂積於管中也廣者謂所容之廣也詩云乃積乃倉孟康雲空徑之廣是也又雲孔子曰必也正名乎者此孔子教子路以正衛之父子君臣之名分豈積與廣之謂邪又雲古人制律與尺量權衡四器者以相參校以為三者茍亡得其一存則三者從可推也者是也又雲黍者自然之物有常而不變者亦是也古人之慮後世其意或當如是然古以律生尺古人之意既知黍之於後世可以為尺豈不知黍之於後世亦可為律而故於其法為相戾乎若如君實之説則是古人知一而不知二也知彼而不知此也又雲徑三分圍九分者數家之大要不及半分則棄之也者今三分四釐六毫其圍十分三釐八毫豈得謂不及半分而棄之哉漢書曰律容一龠得八十一寸謂以九分之圍乗九寸之長九九而八十一也今圍分之法既差則新尺與量未必是也如欲知庶之量與尺合姑試騐之乃可又雲權衡與量據其容與其重必千二百黍而後可至於尺法止於一黍為分無用其餘若以生於一千二百是生於量也且夫黍之施於權衡則由黃鍾之重施於量則由黃鍾之龠施於尺則由黃鍾之長其實皆一千二百也此皆漢書正文也豈得謂一黍而為尺邪豈得謂尺生於量邪又雲庶言太常樂太高黃鍾適當古之仲呂不知仲呂者果後䕫之仲呂邪開元之仲呂耶若開元之仲呂則安知今之太高非昔之太下者此正是不知聲者之論也無復議也又雲方響與笛里巷之樂庸工所為不能盡得律呂之正者是徒知古今樂器之名為異而不知其律與聲之同也亦無復議也就使得真黍用庶之法制為律呂無忽微之差乃黃帝之仲呂也豈直後䕫開元之云乎書曰律和聲方舜之時使䕫典樂猶用律而後能和聲令律有四釐六毫之差以為適然而欲以求樂之和以副朝廷製作之意其可得乎其可得乎太史公曰不附青雲之士則不能成名君實欲成其名而知所附矣惟其是而附之則可其不是而附之安可哉諺曰抱橋柱而浴者必不溺君實之議無乃為浴者類乎君實見咨不敢不為此諓諓也
經濟類編卷四十六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巻四十七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一
貢舉〈三寸九則〉
漢韋彪貢舉議 伏惟明詔憂勞百姓垂恩選舉務得其人夫國以簡賢為務賢以孝行為首孔子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夫人才行少能相兼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為滕薛大夫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鍜鍊之吏持心近薄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在其所以磨之故也士宜以才行為先不可純以閥閲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
胡廣駁左雄察舉議 臣聞君以兼覽博照為徳臣以獻可替否為忠書載稽疑謀及卿士詩美先民詢於芻蕘國有大政必議之於前訓諮之於故老是以慮無失䇿舉無過事竊見尚書令左雄議郡舉孝亷皆限年四十以上諸生試章句文吏試牋奏明詔既許復令臣等得與相參竊惟王命之重載在篇典當令縣於日月固於金石遺則百王施之萬世詩云天難諶斯不易惟王可不慎與葢選舉因才無拘定製六出竒之䇿不出經學鄭阿之政非必章奏甘竒顯用年乖強仕終賈揚聲亦在弱冠漢承周秦兼覽殷夏祖徳師經參雜覇軌聖主賢臣世以致理貢舉之制莫或回革今以一臣之言剗戾舊章便利未明衆心不猒矯枉變常政之所重而不訪台司不博卿士若事下之後議者剝異異之則朝失其便同之則王言已行臣愚以為可宣下百官參其同異然後覽擇勝否詳采厥𠂻敢以瞽言冐干天禁惟陛下納焉
晉孔坦字君平少方直有雅望通左氏傳解屬文元帝為晉王以坦為世子文學東宮建補太子舎人遷尚書郎時臺郎初到普加策試帝手䇿問曰吳興徐馥為賊殺郡將郡今應舉孝亷不坦對曰四罪不相及殛鯀而興禹徐馥為逆何妨一郡之賢又問奸臣賊子弒君汚宮瀦宅莫大之惡也鄉舊廢四科之選今何所依坦曰季平子逐魯昭公豈可廢仲尼也竟不能屈先是以兵亂之後務存慰悅逺方秀孝到不策試普皆除署至是帝申明舊制皆令試經有不中科刺史太守免官秀孝多不敢行其有到者並託疾帝欲除署孝廉而秀才如前制坦奏議曰臣聞經邦建國教學為先移風崇化莫尚斯矣古者且耕且學三年而通一經以平康之世猶假漸漬積以日月自喪亂以來十有餘年干戈再俎豆禮戢家廢講誦國闕庠序率爾責試竊以為疑然宣下以來涉歴三載累遇慶㑹遂未一試揚州諸郡接近京都懼累及君父多不敢行其逺州邊郡掩誣朝廷冀於不試冒昧來赴既到審試遂不敢㑹臣愚以不㑹與不行其為闕也同若當偏加除署是為肅法奉憲者失分僥倖投射者得官頹風傷教懼於是始夫王言如絲其出如綸臨事改制示短天下人聴有惑臣竊惜之愚以王命無貳憲制宜信去年察舉一皆䇿試如不能試可不拘到遣歸不署又秀才雖以事䇿亦汜問經義茍所未學實難闇通不足復曲碎乖例違舊造異謂因宜其不㑹徐更革制可申明前下崇修學校普延五年以展講習鈞法齊訓示人軌則夫信之與法為政之綱施之家室猶弗可貳況經國之典而可翫黷乎帝納焉聴孝亷申至七年秀才如故
唐冀州進士張昌齡獻翠㣲宮頌太宗愛其文命於通事舎人裏供奉初昌齡與王公治皆有文名考功員外郎王師旦知貢舉黜之上問其故師旦曰二人文體輕薄終非令器若置之髙第恐後進效之傷陛下雅道上善其言
敕曰進士以聲韻為學多昧古今明經以帖誦為功罕窮㫖趣自今明經問大義十條對時務䇿三道進士試大經十帖
中宗時國子祭酒楊瑒奏流外出身毎歲二千餘人而明經進士不能居其什一則是服勤道業之士不如胥吏之得仕也臣恐儒風浸墜廉恥日喪若以出身人太多則於諸色裁損又奏主司帖試明經不求大指專取難知間以孤經絶句或年月日請自今並帖平文上甚然之
武后時補闕薛謙光上疏以為選舉之法宜得實才取捨之間風化所繫今之選人咸稱覔舉奔競相尚諠訴無慙至於才應經邦惟令試䇿武能制敵止驗彎弧昔漢武帝見司馬相如賦恨不同時及置之朝廷終文園令知其不堪公卿之任故也吳起將戰左右進劒起曰將者提鼓揮桴臨難決疑一劒之任非將事也然則虛文豈足以佐時善射豈足以克敵要在文吏察其行能武吏觀其勇畧考居官之臧否行舉者賞罰而已𤣥宗時楊國忠子暄舉明經學業荒陋不及格禮部侍郎達奚珣畏國忠權勢遣其子昭應尉撫先白之撫伺國忠入朝上馬趨至馬下國忠意其子必中選有喜色撫曰大人白相公郎君所試不中程式然亦未敢落也國忠怒曰我子何患不富貴乃令䑕輩相賣䇿馬不顧而去撫惶遽書白其父曰彼恃挾貴勢令人慘嗟安可復與論曲直遂置暄上第
代宗時楊綰上疏以為古之選士必取行實近世專尚文辭自隋焬帝始置進士科猶試䇿而已至髙宗時劉思立始奏進士加雜文明經加帖從此積𡚁轉而成俗朝之公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訓子其明經則誦帖括以求僥倖又舉人皆令投牒自應如此欲其返淳樸崇廉讓何可得也請令縣令察孝亷取行著鄉閭學知經術薦之於州刺史考試升之於省任各占一經朝廷擇儒學之士問經義二十條對䇿三道上第即注官中第得出身下第罷歸代宗命諸司通議李棲筠賈至嚴武並與綰同至議以為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風流頽弊誠當釐改然自東晉以來人多僑寓士居鄉土百無一二請兼廣學校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敕禮部具條目以聞綰又請置五經秀才科
李徳𥙿吉甫之子也以李宗閔嘗對䇿譏切其父恨之宗閔又與元稹爭進取有隙楊汝士與錢徽掌貢舉時叚文昌李紳各以書屬所善進士於徽及牓出文昌紳所屬皆不預焉及第者鄭朗覃之弟裴譔度之子蘇巢宗閔之壻楊殷士汝士之弟也文昌言於穆宗曰今歲禮部殊不公所取進士皆子弟無藝以關節得之上以問諸學士徳𥙿稹紳皆曰誠如文昌言穆宗乃命中書舎人王起等覆試詔黜朗等十人貶徽宗閔汝士等或勸徽奏文昌紳屬書上必寤徽曰茍無愧心得喪一致奈何奏人私書豈士君子所為邪取而焚之時人多之自是徳𥙿宗閔各分朋黨更相傾軋垂四十年
沈既濟詞科論 初國家治自顯慶已來髙宗聖躬多不康而武太后任事參決大政與天子並太后頗涉文史好雕蟲之藝永隆中始以文章選士及永淳之後太后君天下二十餘年當時公卿百辟無不以文章因循遐久浸以成風以至開元天寳之中上承髙祖太宗之遺烈下繼四聖理平之化賢人在朝良將在邊家給戶足人無苦窳四夷來同海內晏然雖有宏猷上畧無所措竒謀雄武無所奮百餘年生育長養不知金鼓之聲熢燧之光已至於老故太平君子唯門調戶選徴文射䇿以取祿位此行已立身之美者也父教其子兄教其弟無所易業大者登臺閣小者任郡縣資身奉家各得其足五尺童子恥不言文墨焉是以進士為士林華選四方觀聴希其風彩毎歲得第之人不浹辰而周聞天下故忠賢雋彥韜才毓行者咸出於是而桀奸無良者或有焉故是非相陵毀稱相騰或扇結鈎黨私為盟㰱以取科第而聲名動天下或鈎摭隱慝嘲為篇詠以列於道路迭相談訿無所不至焉
牛希濟薦士論 朝廷求賢之道備於往古以經學文藝之流凡設十有二科以待之郡國每歲貢士盡應其科其外諸侯各舉所知以為禆補聖世奏章不絶於明庭爵賞實煩於王命當承平之時卿大夫家召傭書者給之紙筆之資日就中書録其所命每昏暮親朋子弟相與候望以其昇沉以備於慶賀除書小者五六幅大者十有二三幅毎日斷長補短以文以武不啻三十餘人一歲之內萬有餘衆或考秩遷滿或方伯慰薦或代〈缺〉功勞或昇奬舊勲制詔之辭必嘉其官業賞其才藝褒其行實敘其勞績無一日不為之未嘗得一賢士與天子共治於四海未嘗得一賢將與天子鎮靜於二邊非求之不廣薦之不至也豈五百年一賢生世哉夫畫餅不可以充飢誦藥不可以愈病葢無其實而有其名使之然也自朝廷及郡國諸侯之所舉皆無其實將如之何嘗試論之自文藝之流假手於人投擲於公卿之門者率不能知其偽公試之地尚復乞貸經學之子考帖之時預有歌括問義之日一席之內對者六七皆誦本疏別無新意更相救助發起義端有司但記其屬求之也以為之去留即經學文藝之謬也如是況漢世公卿大夫皆以通經對䇿名動天下然後登用或居諫諍之列或處爕理之任朝廷毎有水旱災沴彗孛陵犯日月薄蝕必引所通經義証據以為之救殆與今日之經學者異矣若文學侍從之臣必選於切問近對之才必本於諷諫理辭之要故其文章傳之至今又與今日之辭賦者異矣郡國所送羣衆千萬孟冬之月集於京師麻衣如雪紛然滿於九衢是非相難固不可知矣諸侯所薦率皆應權倖之㫖承交遊之命取其虛名奏署謂之借聴取其謬舉之説謂之橫薦凡四方表函達於中書者必可指期於清貫美秩名邦劇邑諸侯之薦士也宰執之命官豈惟平生未交於一言葢見其姓字而已豈能摭實哉官達倖門易如秋草能復貴賤之別〈缺〉冠裳之重矣朝廷委輔相之權衡覽諸侯之章疏視其文信其人以為薦公孫𢎞董仲舒之學也相如枚臯之才也冉季政事之能也孫吳將帥之畧也時君既不問其實安可不信大臣之言從而與之上下相𫎇其何以濟且姬周之世薦賢者多受賞魯史有之矣魏晉之日門生故吏有罪必連坐舉主史有之矣今薦賢之賞久已廢矣連坐之典又不行矣況今之所舉非徒古者知之審取其必達取其必富貴賤如一死生不變之為誠明也薦其為將也覆軍擒帥伐國獲地然後以為得薦其為相也富國安人來諸侯之朝成覇王之業然後以為得今之舉也士為筮仕結綬之漸一命一官而已他日之功過皆莫知也薦人用人之道何以得其賢矣昔孔文舉薦禰正平以為堪任大臣有臯陶稷契之才漢後委而棄之竟不能知其道之否臧狄仁傑薦張柬之有宰相業武后用之為相果能克正唐祚有中興之功文舉之薦禰衡也委而棄之仁傑之薦柬之也舉而用之豈繫吾道之廢興豈係歴數之理亂乎然用之則如此不用則如彼騏驥伏櫪安能千里之步龍泉在匣孰知截玉之利悲夫用與不用耳士之於世不可期於一人之知己者茍有知者甘心死節尚且不疑況復昇榮顯之中行心胸之事安人之安而存隨之利人之利而身有之利天下者以利已之厚者也利百姓者乃利其身之逺者也君子之人豈不利其身哉為國家得人則理失人則亂古今不易之常理安可不以求士為急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以四海所歸之聖尚假多士之力況中庸之主哉易曰君子不家食吉仲尼以天縱之徳猶思賢者與之共食況尋常人哉又曰皎皎白駒在彼空谷葢遺賢之嘆也又曰束帛戔戔賁於邱園葢求之於野也賢人君子何代無之哉上之人其求之以道既不廢於朝夕於所薦不公所用非賢難以至於理當在伸明上賞連坐之典以正之奸邪攀縁之路漸將息矣一舉之妄後當自獲其辜知有畏矣在位者斯有賢者矣有道之士爭趨之矣
貢士論 禹畫九州列貢輕重舉賢用材咸在其中故周官司馬得俊造之名乃進於天子謂之進士又天子於射宮以擇諸侯所貢之士若善者乃受上賞不善者黜爵其次削地得預於射宮以射諸侯之義而為諸侯所舉者重所用者大漢法毎州若干戶歲貢若干人吏以籍上聞計州里之大小材之多少謂之計籍人主親試所通經業䇿問理優深者乃中髙第有行著鄉里辟選自古而然漢世得人於斯為盛國家武徳初令天下冬季集貢士於京師天子制䇿考其功業辭藝謂之進士已廢於行實矣其後以郎官權輕移之於禮部大率以三塲為試初以詞賦謂之雜文復對所通經義終以時務為䇿目雖行此擢第又不由於文藝矣惟王公子弟器貌竒偉無才無藝者亦冠於多士之首然相士之道備嘗聞之有門閥清貴者有狀骨卿相者有容貭秀麗者有才藻可尚者有權勢抑取者有朋友力盛者機權沉密詞辯雄壯臧否由已昇沉在心羣衆必集其門若見公相來交請友識面為難動必有應遊必有從密處隱㑹深誠重約朱門甲第之間鬼神不能知者盡知之雖名臣碩徳髙位重權可以開闔之可以搖動之可以傾覆之有司畏之不敢不與之者言泉疾於波浪舌端利若鋒鋩所排歿九泉所引昇霄漢緘黙無言衆必謂之長者發中心病時皆目之兇人秋風八月鞍馬九衢神氣揚揚行者避路取富貴若咳唾視州縣如奴僕亦不獨髙於貴胄亦不賤彼孤介得其術者捨耒耜而取公卿乖其道者抱文章而成痼疾朝廷取士之門於斯為最衰世以來多非其人明庭無䇿問之科有司望至公之道登第之人其辭賦皆取能者之作以玉易石羊質虎皮曰抱憤之人汩沒塵土天九重髙不可以呌加以浮薄之子逓相唱和名第之中以隻數為上賤其雙數以甲乙為貴輕彼兩科題目之間増其異名至其傅粉燻香服飾鞍馬之費多致匪人成於牧宰取資貨以利輕肥朋黨比周交遊酒食亂其國政於斯為盛竊願明君賢臣悉以同力大革其𡚁復以經明行修為急所謂斥彼浮華敦其茂實儒風免墜失取士之道
寒素論 堯舜興於畎畆之中以仁義而得天下曽顔非諸侯之祚以徳行而居儒道之首以曽顔比之於天子天子喜之以桀紂比之於匹夫匹夫怒之豈在其貴賤之位哉為仁義一日則為君子不為仁義一日則為小人豈在世載相襲冠裳相承吁哉蒲輪不枉諸侯之家束帛不在闕庭之下皆巖穴隱逸之人行仁抱義之子化之於鄉里聞之於郡國達之於朝廷然後求之豈在卿大夫之子哉諸侯鄉飲之禮敬年尚齒使少年知禮老者獲養脩長㓜之道也天子太學父事三老兄事五更教人以孝教人以悌興教化之本也文不以爵祿為差也況布素對䇿名聞於天下者有之矣徒走以取公卿者有之矣鄭康成捨胥吏之役歸為儒者黃叔度牛醫之子以徳行聞今服冕之家流品之人視寒素之子輕若僕𨽻易如草芥曽不以為之伍寒賤之子能以道徳自尊文藝自將見之若敬大臣避之若逢摯獸又不自審之所致也堯舜何人也猶將比肩其道流品何人也余何人也曽不自敬其身故且朝為匹夫暮為卿相者有之矣朝為諸侯暮為餒鬼者有之矣道之用舎在於我而已是玉之美者不産於廊廟之下為瑚璉之器材之美者不出於里閈之內為棟梁之用士之美者非貴胄之子而登卿相之位況投竿而為王者師挽車而為天子相豈白屋之士可自遺之哉
銓衡論 王者列官分職以成庶政材不可失官不可曠故銓者以慎擇為目衡者以公平無私或失於是豈稱其本自周室以司馬宗伯選士漢魏晉宋降及國朝委吏部擇官上自郎吏下至丞簿皆稟之銓注科名入選品秩所䕃勲伐授任四方奏薦加黜伸書易名取姓其為猥詐不可勝紀以天下之大九州之衆職官將萬餘員令長簿尉官秩至卑理道與下最親朝廷輕之委有司而已今吏部自尚書至郎吏五人抱案者向百餘輩桀黠詭譎必出於是視其官屬如弄嬰兒若㗖之以利即左右手之不若䑛筆署夕且未之暇焉能得其過者掄材為善久廢其事為人擇官殆無虛日其稍留心者止於詰其廕緒循其資歴黜其昇遷求其殿犯豈有問其為政之本為理之道至若試以章判拘以棘圍鬻文之徒偏得其便乞憐之子畧無愧容大為笑端不可以取亦有居官清苦罷無資財考秩既深然後送堂時宰視之不成芻狗區區風塵殍死者衆胥吏賄賂之交填咽街巷聒於耳目清資劇邑必有主者朝列之中以藥為之某官若干萬錢某邑若干束絹公然大言曽無畏懼憧憧政路指期而取某之官也納賄償債且未之能豈復為政為理是以生民致困歲月凋𡚁逋逃林藪竄伏雈蒲小者掠行旅大者破井邑天下九州蜂飛蝟起以至於阽危宗社夫衆庶非樂於逺父母棄妻子之為盜賊甘心於白刃之下生業既亡饑寒是逼遂䧟於此皆為政之驅也持衡者得不以銓擇為急
賈至議楊綰條奏貢舉疏 謹按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周之政尚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競人之行也且夫述行美極人文人文興則忠敬存焉是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也由辭以觀行則及辭也宣父稱顔子不遷怒不貳過謂之好學至於修春秋則游夏之徒不能措一辭不亦明乎間者禮部取人有乖斯義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關睢之義曰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葢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故延陵聴樂知諸侯之存亡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而不窮㫖義豈能知遷怒貳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而務擇浮豔豈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之事乎是以上失其源而下襲其流乗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由是生焉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來者漸矣漸者何謂忠信之陵頹恥讓之失所末學之馳騁儒道之不舉四者皆由取士之失夫一人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賛揚其風繫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常不出於士乎今取士試之小道而不以逺者大者使干祿之徒趨馳末術是誘導之差也夫以蝸蚓之餌雜垂滄海而望吞舟之魚至不亦難乎所以食垂餌者皆小魚就科目者皆小藝四人之業士最關於風化近代趨仕靡然向風致使祿山一呼而四海震蕩思明再亂而十年不復向使禮讓之道𢎞仁義之風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揺也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之道喪而殷始興焉殷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始興焉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並焉觀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俗淳一運祚長逺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三代之政𢎞四科之舉西京始振經術之學東都終持名節之行至有近戚竊位強臣擅權弱主孤立母后專政而社稷不隕終彼四百豈非學行扇化於鄉里哉厥後文章道𡚁尚於浮侈取士術異茍濟一時自魏至隋僅四百載三光分景九州阻域竊號僣位徳義不修是以子孫速顛享國咸促國家革魏晉梁隋之𡚁承夏殷周漢之業四隩既宅九州攸同覆燾亭育合徳天地安有捨皇王舉士之道蹤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楊綰所奏實為正論然自典午覆敗中原板蕩戎狄亂華衣冠遷徙南北分裂人多僑處聖朝一平區宇尚復因循版圖則張閭井未設士居鄉土百無一二因縁官族所在耕築地望繫數百年之外而身皆東西南北之人焉今欲依古制鄉舉里選猶恐取士之未盡也請兼廣學校以𢎞訓誘今兩京有太學州縣有小學兵革一動生徒流離儒臣師氏祿廩無向貢士不稱行實胄子何常講習獨禮部毎歲擢甲乙之第謂𢎞奬擢不甚謬哉秪足長浮薄之風啓僥倖之路矣其國子博士等望加員數厚其祿秩選通儒碩生間居其職十道大郡量置太學館令博士出外兼領郡官召置生徒依乎故事保桑梓者鄉里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利如此則青青不復興刺擾擾由其歸本矣人倫之始王化之先不是過也
南唐主好文學故韓熙載與馮延己延魯江文蔚潘佑徐鉉之徒皆至美官當時唐之文雅於諸國為盛然未嘗設科舉多因上書言事拜官至是始命翰林學士江文蔚知貢舉進士王克貞等二人及第唐主問文尉卿取士何如前朝對曰前朝公舉私謁相半臣專任至公耳唐主悅中書舎人張緯前朝登第聞而銜之時執政皆不由科第相與沮毀竟罷貢舉
宋知貢舉王裕上進士合格者十八人陶榖子邴名在第六宋主謂左右曰聞榖不能訓子邴安得登第因詔自今舉人凡闗食祿之家悉委中書覆試
仁宗謂中書曰水潦為災言事者多言不進賢何也歐陽修曰近年進賢路狹往時進士五人以上皆得試館職第一人及第不十年即至輔相今第一人兩任方得試而第二人以下無復得試往時大臣薦舉即召試今止令上簿𠉀闕人乃試唯有因差遣例除者半是年勞老病之人此所謂進賢路狹也帝嘉納之因令韓琦等四人舉士得二十人皆令召試琦等以人多難之帝曰茍賢豈患多也乃先召試十人餘須後試時士人以登臺閣陞禁從為顯官而不以官之遲速為榮滯故為之語曰寧登瀛不為卿寧抱槧不為監
范仲淹意欲復古勸學數言興學校本行實詔近臣議於是宋祁等奏教不本於學校士不察於鄉里則不能覈名實有司束以聲病學者專於記誦則不足盡人材參考衆説擇其便於今者莫若使士皆土著而教之於學校然後州縣察其履行則學者修飭矣先䇿論則文詞者留心於治亂矣簡程式則閎博者得以馳騁矣問大義則執經者不專於記誦矣帝從之乃詔天下州縣皆立學本道使者選部屬官為教授員不足取於鄉里宿學有道業者士須在學三百日乃聴預秋賦舊嘗充賦者百日而止試於州者令相保任有匿服犯刑虧行冐名等禁三塲先策次論次賦詩通考為去取而罷帖經墨義士通經術願對大義者試十道
范仲淹既去執政以新定科舉入學預試為不便且言詩賦聲病易考而䇿論汗漫難知祖宗以來莫之有改且得人嘗多矣帝下其議有司請如舊法乃詔前所更令悉罷之
仁宗切於求士進士諸科一舉而獲選者至千三百餘人士子習尚險怪竒之文號太學體張方平嘗言文章之變與政通邇來文格日失其舊各出新意相勝為竒驅扇浮薄重虧雅俗非取賢歛才備治具之意雖下詔掲示而士習不改翰林學士歐陽修知貢舉痛抑新體凡為人所推譽者皆被黜榜出澆薄之士候修晨朝聚譟於馬首街司邏卒不能禁止然自是塲屋之習遂為之變
進士諸科待試京師者恆六七千人一不幸有故不應詔往往沈淪十數年以此毀行干進者不可勝數王洙侍邇英閣講周禮至三年大比帝曰古者選士如此今率四五歲一下詔故士有抑而不得進者孰若裁其數而屢舉也下有司議咸請易以間歲之法則無滯才之歎薦舉數既減半主司易以詳較得士必精於是下詔間歲貢舉進士諸科悉解舊額之半増設明經試法凡明兩經或三經五經各問大義十條兩經通八三經通六五經通五為合格兼以論語孝經䇿時務三條出身與進士等未幾以登第者衆驟致顯擢復下詔定其遷次之格以裁抑之
神宗時同知貢舉呂公著在貢院中密奏言天子臨軒䇿士而用詩賦非舉賢求治之意乞出自宸𠂻以咨訪治道至是上御集英殿試進士遂專用䇿賜葉祖洽以下三百人及第出身祖洽䇿言祖宗多因循茍簡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得擢第一時直史館蘇軾謂祖洽詆祖宗以媚時君而魁多士何以正風化乃擬答進士䇿獻之上以示王安石安石言軾才亦髙但所學不正又以不得逞之故其言遂跌蕩至此數請絀之
神宗篤意經學深憫貢舉之𡚁且以西北人材多不在選遂議更法王安石謂古之取士俱本於學請興建學校以復古其明經諸科欲行廢罷詔近臣雜議久而不決他日安石言於帝曰進士科試詩賦亦多得人自縁仕進別無他路其間不容無賢若謂科法已善則未也士少壯時正當講求天下正理乃閉門學作詩賦及其入官世事皆所未習此科法敗壤人材致不如古既而中書門下言今欲追復古制則患於無漸宜先除去聲病偶對之文使學者得專意經術以俟朝廷興建學校然後講求三代所以教育選舉之法施之天下則庶幾可以復古矣於是改法罷詩賦帖經墨義士各占治易詩書周禮禮記一經兼論語孟子毎試四塲初本經次兼經大義凡十道次論一首次䇿三道禮部試即増二道中書撰大義式頒行試義者須通經有文采乃為中格不但如明經墨義麄解章句而已其殿試則專以䇿限千字以上分五等第一等二等賜進士及第第三等賜進士出身第四等賜同進士出身第五等賜同學究出身舊制進士入進謝恩銀百兩至是亦罷之仍賜錢三千為期集費
呂誨請諸路安撫舉辟士人 切以本朝取士之路最廣入流之人寔繁常患遺才似未得術非養之有素試之以事誠不可也如前朝藩鎮延辟士人既閲其實使之漸進庶幾得其用也臣欲乞今後藩鎮帶安撫使處許於本路舉人內選有行實曽得文解者歲辟一人權本州司士叅軍且令差使觀其能效可以逺用𠉀滿三考保薦聞上或賜以本科出身然後隨其器使必能適用與夫科塲較藝取其一日之長其效逺矣朝廷久而行之士皆修飭風俗才無遺矣
哲宗時尚書省請復詩賦與經義兼行解經通用先儒𫝊注及已説又言舊明法最為下科今中者即除司法敘名反在及第進士上非是乃詔立經義詩賦兩科罷試律義凡詩賦進士習一經試本經論孟義及詩賦論䇿凡四塲經義進士習兩經試本經論孟義及論䇿亦四塲兩科通定髙下而取解額中分之各占其半專經者以經義定取舎兼詩賦士以詩賦為去留其名次髙下則於䇿論參之初司馬光言取士之道當先徳行後文學就文學言之經術又當先於詞章神宗專用經義論䇿取士此乃復先王令典百王不易之法但王安石不當以一家私學欲葢先儒令天下師生講解至於律令皆當官所須使為士者果能知道義自與法律㝠合何必置明法一科習為刻薄非所以長育人材敦厚風俗也至是遂罷之未幾詔御試舉人仍試賦詩論三題
制銓注有格槩拘以法法可以制平而不可以擇才故令內外官皆得薦舉其後被舉者既多除吏愈難神宗即位乃革去奏舉而槩以定格於是內外舉官法皆罷但令吏部審官院參議選格及哲宗即位左司諫王巖叟言其不便司馬光奏曰為政得人則治然人之才或長於此而短於彼雖臯䕫稷契各守一官中人安可求備若指瑕掩善則朝無可用之人茍隨器授任則世無可棄之士臣備位宰相職當選官若專引知識則嫌於私若止循資序未必皆才乞設行義純固可為師表節操方正可備獻納知勇過人可備將相公正聰明可備監司經術精通可備講讀學問該博可備顧問文章典麗可備著述善聼獄訟盡公得實善治才賦公私俱便練習法令能斷請讞凡十科舉士應侍從以上毎歲於十科舉三人中書置籍記之有事須材執政按籍視其所舉科隨事試之有勞又著之籍內外官闕取嘗試有效者隨科授職所賜告命仍具所舉官姓名其人任官無狀坐以謬舉之罪詔從之
司馬光貢院乞逐路取人 准中書批送下知封州栁材奏欲乞今後南省考試進士將開封國學鏁㕔舉人試巻袞同糊名其諸道州府舉人試巻各以逐路糊名委封彌官於試巻上題以在京逐路字用印送考試官其南省所放合格進士乞於在京逐路以分數裁定取人所貴國家科第均及中外如允所請乞下兩制詳定者當院今將簿籍勘㑹近歲三次科塲比較在京及諸路舉人得失多少之數顯然不均葢以今朝廷每次科塲所差試官率皆兩制三館之人其所好上即成風俗在京舉人追趨時好易知體面淵源漸染文采自工使僻逺孤陋之人與之為敵混同封彌考校長短勢不相侔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言雖㣲陋之處必有賢才不可誣也是以古之取士以郡國戶口多少為率或以徳行材能隨其所長各有所取近自族姻逺及夷狄無小無大不可遺也今或數路之中全無一人及第則所遺多矣國家用人之法非進士及第者不得美官非善為詩賦論䇿者不得及第非遊學京師者不善為詩賦論䇿以此之故使四方學士皆棄背鄉里違去二親老於京師不復更歸其間亦有身負過惡或隱憂匿服不敢於鄉里請解者往往私置監牒妄冐戶貫於京師取解自間歲開科塲以來逺方舉人或憚於往還只在京師寄應者比舊尤多國家雖重為科禁率至於不用䕃贖冐犯之人歲歲滋多所以然者葢由毎次科塲及第進士大率是國子監開封府解送之人則人之常情誰肯去此而就彼哉夫設美官厚利進取之塗以誘人於前而以苛法空文禁之於後是猶決洪河之尾而捧土以塞之其勢必不行矣書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國家設賢能之科以待四方之士豈可使京師作妄之人獨得取之今來栁材起請科塲事件若依而行之委得中外均平事理允當可使孤逺者有望榮進僥倖者各思還本矣難者必曰國家比設封彌謄録以盡至公其諸路舉人所以及第少於在京者自以文藝疎拙長短相形理宜黜退今若於封彌試巻上題在京逐路字號必慮試官挾私者因此得以用情是大不然國家設官分職以待賢能大者道徳器識以弼諧教化其次明察惠和以拊循州縣其次方畧勇果以扞禦外侮小者刑獄錢榖以供給役使豈可專取文藝之人慾以備百官濟萬事邪然則四方之人雖於文藝或有所短而其餘所長有益公家之用者葢亦多矣安可盡加棄斥使終身不仕邪凡試官挾私者不過狥其親知鄉黨今雖題逐路字號若試官欲狥親知則一路之人共聚一處不知何者為其親知若欲狥一鄉黨則一路之中所取自有分數豈可偏於本路剰取一人以此言之雖題逐路字號試官亦無所容其私也若朝廷尚以為有所嫌疑即乞令封彌將國子監開封府及十八路臨時各定一字為偏旁立號假若國子監盡用乾字開封府盡用坤字京東路盡用離字京西路盡用坎字偏傍其餘路分並依此例委知貢舉官於逐號之中考校文理善惡各隨其所長短每十人中取一人奏名不滿十人者六人以上五人以下更不取人其親戚舉人別試者縁人數至少更不分別立號只依舊條混同封彌分數取人其合該奏名者更不入南省奏名數內如允所奏乞降指揮下貢院遵守施行者
司馬光請立經明行修科歲委升朝文臣各舉所知以勉勵天下使敦士行以示不專取文學之意若所舉人違犯名教必坐舉主母赦則自不敢妄舉而士之居鄉居家者惟懼玷缺外聞不待學官日訓月察立賞告訐而士行自美矣於是詔自今凡遇科舉令升朝官各舉經明行修之士一人俟登第日用以升甲
孔文仲對䇿忤王安石意因言於帝曰進士試䇿則是制科何必復置是邪帝然之呂惠卿執政復言制舉止於記誦非義理之學遂詔罷之
武舉試義䇿於秘閣武藝於殿前司及殿試則又試騎射及䇿於庭䇿武藝俱優為右班殿直武藝次優為三班奉職又次借職末等三班差役初樞密院修武舉法不能答䇿者答兵書墨義王安石曰武舉而試墨義何異學究誦書不曉理者無補於事先王收勇力之士皆屬於車右者欲以備禦侮之用則記誦何所施帝從之至是始䇿武舉之士
科舉罷詞賦專用王安石經義且雜以釋氏之説凡士子自一語以上非安石新義不得用學者至不誦正經唯竊安石之書以干進精熟者輙上第故科舉益𡚁呂公著當國始請禁主司不得以老莊書命題舉子不得以申韓佛書為學經義參用古今諸儒説毋得專取王氏尋又禁毋得引用王氏字説
賢良方正等三科久不行至是増置為六科曰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博通墳典達於教化才識兼茂明於體用詳明吏理可使從政識洞韜畧運籌決勝軍謀宏逺材任邊寄凡六科詔中書門下試察其才具名聞奏臨軒親䇿之
三省上言今進士純用經義如詔誥章表等文皆朝廷官守日用不可闕者若悉不試之何以兼收文學博異之士於是改置宏詞科歲詔進士登科者請試試者雖多取無過五人詞格超異者特奏命官
帝以宏詞科不足以致文學之士改立詞學兼茂科歲附貢士院試去檄書而増制誥中格則授館職歲不過五人
朱光庭請用經術取士 臣竊以聖朝用經術取士冠越前代止是不當專用王安石之學使後生習為一律不復窮究聖人之藴此為失矣若謂學經術不能為文須學詩賦而後能文臣以為不然夫六經之文可謂純粹渾厚經緯天地輝光日新者也今使學者不學純粹渾厚輝光六經之文而反學雕蟲篆刻童子之技豈不陋哉甚非聖朝之美事臣近已上封事論列今再具以經術取士之法約歸義理之文條列於左 第一塲試諸經大義六道乞令毎人各治二經毎經各試大義三道仍須先本註疏之説或註疏違聖人之意則先其註疏所以違之之説然後斷以已見及諸家之説以義理通文采優者為上義理通文采粗者為次義理不通雖有虛文不合格 第二塲試論語孟子大義四道論孟各兩道考試之法與經同義 第三塲試論一道乞於荀子楊子文中子韓吏部文中出題 第四塲試䇿三道內兩道乞問歴代史一道時務省試五道三道乞問歴代史兩道問時務 右臣之所陳欲令天下學者不失宗經知根本之學不專用王安石之鑿説各以已見諸家之説窮聖人之藴履之為事業發之為文章下之所以修身見於世上之所以斂材置之用皆不失道此臣所以區區為朝廷力言也伏望聖慈察臣管見如或可採特賜主張施行
詔復賢良方正等六科以待京朝官之被舉及應選者增置書判㧞萃科以待選人之應書者髙蹈邱園沈淪草澤茂才異等三科以待布衣之被舉者又置武舉以待方畧智勇之士
侍御史謝廓然請禁有司毋以程頥王安石之説取士秘書郎趙彥中疏言科舉之文成式具在今乃祖性理之説以浮言游詞相髙士之信道自守以六經聖賢為師可矣而別為洛學飾恠驚愚外假誠敬之名內濟虛偽之實士風日𡚁人才日偷望詔執事使明知聖朝好惡所在以變士風
元順帝時徹爾特穆爾為江浙平章㑹科舉驛請試官供張甚盛心頗不平及復入中書首議罷科舉及論學校莊田租可給伯衛士衣糧動當國者以發其機又欲損大廟四祭為一於是御史呂思誠等列其罪狀劾之不報皆辭職去而思誠出為廣西僉事時罷科舉詔已書而未用璽參政許有壬力爭之巴延怒曰汝風臺臣言徹爾特穆爾邪有壬曰太師擢徹爾特穆爾在中書御史三十人不畏太師而聴有壬豈有壬權重於太師邪巴延意稍解有壬乃曰科舉若罷天下才人觖望巴延曰舉子多以贓敗有壬曰科舉未行時臺中贓罰無筭豈盡出於舉子巴延曰舉子中可任用者惟叅政爾有壬曰若張夢臣馬伯庸輩可任大事如歐陽𤣥之文章亦豈易及巴延曰科舉雖罷士之欲求美衣食者自能向學有壬曰為士者初不事衣食巴延曰科舉取人實妨選法有壬曰今通事知印等天下凡三千三百餘名今歲自四月至九月白身補官受宣者亦且七十三人而科舉一歲僅三十餘人科舉於選法果相妨乎不也巴延心然其言而議已定不可中輟乃溫言慰解之翊日宣詔特令有壬為班首以折辱之有壬懼禍不敢辭治書侍御史化誚有壬曰叅政可謂過橋折橋者矣有壬以為大恥移疾不出
學校〈二十四則附〉
鄭人游於鄉校以議執政之善否然明謂子産曰何不毀鄉校子産曰胡為夫人朝夕游焉以議執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將行之其所惡者吾將改之是吾師也如之何毀之吾聞為國忠信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譬之若防川也大決所犯傷人必多吾不能救也不如小決之使導吾聞而藥之也然明曰蔑也乃今知吾子之信可事也小人實不材若果行此其鄭國實頼之豈惟二三臣仲尼聞是語也曰以是觀之謂子産不仁吾不信也
漢武帝令禮官勸學詔 葢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今禮壊樂崩朕甚閔焉故詳延天下方聞之士咸薦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義洽聞舉遺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其議予士弟子崇郷黨之化以勵賢材焉
朱浮上光武國學疏 夫太學者禮義之宮教化所由興也陛下尊敬先聖垂意古典宮室未飾干戈未休而先建太學造立橫舎比日車駕親臨觀饗將以𢎞時雍之化顯勉進之功也尋博士之官為天下宗師使孔聖之言𫝊而不絶舊事䇿試博士必廣求詳選爰自畿夏延及四方是以博舉明經唯賢是登學者精勵逺近同慕伏聞詔書更試五人唯取見在洛陽城者臣恐自今以往將有所失求之密邇容或未盡而四方之學無所勸樂凡䇿試之本貴得其真非有期㑹不及逺方也又諸所徴試皆私自發遣非有傷費煩擾於事也語曰中國失禮求之於野臣浮幸得與講圖䜟故敢越職章帝東巡狩還過魯幸闕里以太牢祠孔子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樂大㑹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三人命儒者講論孔僖因自陳謝帝曰今日之㑹寧於卿宗有光榮乎對曰臣聞明王聖主莫不尊師貴道今陛下親屈萬乗辱臨敝里此乃崇禮先師増煇聖徳至於光榮非所敢承帝大笑曰非聖者子孫焉有斯言乎遂拜僖郎中
選髙才生受學詔 五經剖判去聖彌逺章句遺辭乖疑難正恐先師㣲言將遂廢絶非所以重稽古求道真也其令羣儒選髙才生受學左氏榖梁春秋古文尚書毛詩以扶㣲學廣異義焉
講議五經同異詔 葢三代導人教學為本漢承暴秦褒顯儒術建立五經為置博士其後學者精進雖曰承師亦別名家孝宣皇帝以為去聖久逺學不厭博故遂立大小夏侯尚書後又立京氏易至建武中復置顔氏嚴氏春秋大小戴禮博士此皆所以扶進㣲學尊廣道藝也中元元年詔書五經章句煩多議欲減省至永平元年長水校尉儵奏言先帝大業當以時施行欲使諸儒共正經義令學者得以自助孔子曰學之不講是吾憂也又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於戲其勉之哉
樊凖勸崇文學疏 臣聞賈誼有言人君不可以不學故雖大舜聖徳孳孳為善成王賢主崇明師𫝊及光武皇帝受命中興羣雄崩擾旌旗亂野東西誅戰不遑啓處然猶投戈講蓺息馬論道至孝明皇帝兼天地之姿用日月之明庶政萬機無不簡心而垂情古典游意經蓺毎饗射禮畢正坐自講諸儒並聴四方欣欣雖闕里之化矍相之事誠不足言又多徴名儒以充禮官如沛國趙孝琅邪承官等或安車結駟告歸鄉里或豐衣博帶從見宗廟其餘以經術見優者布在廊廟故朝多皤皤之良華首之老毎讌㑹則論難衎衎共求政化詳覽羣言饗如振玉朝者進而思政罷者退而備問小大隨化雍雍可嘉期門羽林介冑之士悉通孝經博士議郎一人開門徒衆百數化自聖躬流及蠻荒匈奴遣伊秩訾王大車且渠來入就學八方肅清上下無事是以議者毎稱盛時咸言永平今學者葢少逺方尤甚博士倚席不講儒者競論浮麗忘謇謇之忠習諓諓之辭文史則去法律而學詆欺鋭錐刀之鋒斷刑辟之重徳陋俗薄以致苛刻昔孝文竇後性好黃老而清靜之化流景武之間臣愚以為宜下明詔博求幽隱發揚巖穴寵進儒雅有如孝宮者徴詣公車以俟聖上講習之期公卿公舉明經及舊儒子孫進其爵位使纉其業復召郡國書佐使讀律令如此則延頸者日有所見傾耳者月有所聞伏願陛下推述先帝進業之道
陽球奏罷鴻都文學 伏承有詔勑中尚方為鴻都文學樂松江覽等三十二人圖象立賛以勸學者臣聞傳曰君舉必書書而不法後嗣何觀案松覽等皆出於㣲蔑斗筲小人依憑世戚附託權豪俛眉承睫徼進明時或獻賦一篇或鳥篆盈簡而位升郎中形圖丹青亦有筆不㸃牘辭不辯心假手請字妖偽百品莫不被䝉殊恩蟬蛻滓濁是以有識掩口天下嗟嘆臣聞圖象之設以昭勸戒欲令人君動鑒得失未聞豎子小人詐作文頌而可妄竊天官垂象圖素者也今太學東觀足以宣明聖化願罷鴻都之選以消天下之謗
晉戴邈上元帝請立學校疏 臣聞天道之所大莫大於隂陽帝王之至務莫重於禮樂是以古之建國有明堂辟雍之制鄉有庠序黌校之儀皆所抽導幽滯啓廣才思葢以六四有困䝉之吝君子大養正之功也昔仲尼列國之大夫耳興禮修學於洙泗之間四方髦俊斐然向風身達者七十餘人自茲以來千載絶塵豈天下小於魯衛賢哲乏於曩時勵與不勵故也自頃國遭無妄之禍社稷有綴旒之危㓂羯飲馬於長江兇狡䲭張於萬里遂使神州蕭條鞠為茂草四海之內人跡不交覇主有旰食之憂黎元懐荼毒之害戎首交拜於中原何遽籩豆之事哉然三年不為禮禮必壊三年不為樂樂必崩況曠載累紀如此之久邪今未進後生目不覩揖讓升降之儀耳不聞鐘鼓管絃之音文章散滅圖䜟無遺此葢聖達之所深悼有識之所嗟嘆也夫平世尚文遭亂尚武文武遞用長久之道譬之天地昏明之迭自古以來未有不由之者也今或以天下未一非興禮樂之時此言似之而不其然夫儒道深奧不可倉卒而成古之俊乂必三年而通一經比天下平泰然後修之則功成事定誰與制禮作樂者哉又貴遊之子未必有斬將搴旗之才亦未有從軍征戍之役不及盛年講肄道義使明珠加磨瑩之功荊璞發採琢之榮不亦良可惜乎臣愚以世喪道久人情玩於所習純風日去華競日彰猶火之消膏而莫之覺也今天地告始萬物權輿聖朝以神武之徳值革命之運蕩近世之流𡚁繼千載之絶軌篤道崇儒創立大業明主倡之於上宰輔督之於下夫上之所好下必有過之者焉是故雙劒之節崇而飛白之俗成挾琴之容飾而赴曲之和作君子之徳風小人之徳草實在感之而已臣以闇淺不能逺識格言奉誦明令慷慨下風謂宜以三時之隙漸就修建疏奏納焉於是始脩禮學
虞除鄱陽內史大修庠序廣招學徒移告屬縣曰學所以定情理性而積衆善者也情定於內而行成於外積善於心而名顯於教故中人之性隨教而移善積則習與性成唐虞之時皆比屋而可封及其廢也而雲可誅豈非化以成俗教移人心者哉自漢氏失御天下分崩江表冦隔久替王教庠序之訓廢而莫修今四海一綂萬里同軌熙熙兆庶咸休息乎太和之中宜崇尚道素廣開學業以讃協時雍光揚盛化乃具為條制於是至者七百餘人乃作誥以奬訓之曰文學諸生皆冠帶之流年盛志美始涉學庭講修典訓此大成之業立徳之基也夫聖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始學者不好也及至朞月所觀彌博所習彌多日聞所不聞日見所不見然後心開意朗敬業樂羣忽然不覺大化之陶已至道之入神也故學之染人甚於丹青丹青吾見其久而渝矣未見久學而渝者也夫工人之染先修其質後事其色質修色積而染工畢矣學亦有質孝悌忠信是也君子內正其心外修其行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文質彬彬然後為徳夫學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故曰希驥之馬亦驥之乗希顔之徒亦顔之倫也又曰㓶而舎之朽木不知㓶而不舎金石可虧斯非其效乎今諸生口誦聖人之典體閒庠序之訓比及三年可以小成而令名宣流雅譽日新朋友欽而樂之朝士敬而嘆之於是州府交命擇官而仕不亦美乎若乃含章舒藻揮翰流離稱述世務探頥究竒使班韜筆仲舒結舌亦惟才所居固無常人也然積一勺以成江河累㣲塵以崇峻極匪志匪勤理無由濟也諸生若絶人間之務心專親學累一以貫之積漸以進之則亦或遲或速或先或後耳何滯而不通何逺而不至邪
王導請元帝興學校書 夫風化之本在於正人倫人倫之政存乎設庠序庠序設五教明徳禮洽通彛倫攸敘而有恥且格父子兄弟夫婦長㓜之序順而君臣之義固矣易所謂正家而天下定者也故聖王䝉以養正少而教之使化霑肌骨習以成性遷善逺罪而不自知行成徳立然後裁之以位雖王之世子猶與國子齒使知道而後貴其取才用士咸先本之於學故周禮卿大夫獻賢能之書於王王拜而受之所以尊道而貴士也人知士之貴由道存則退而修其身以及家正其家以及鄉學於鄉以登朝反本復始各求諸已敦樸之業著浮偽之競息教使然也故以之事君則忠用之蒞下則仁孟軻所謂未有仁而遺其親義而後其君者也自頃皇綱失綂頌聲不興於今將二紀矣殿下以命世之資屬陽九之運禮樂征伐翼成中興誠宜經綸稽古建明學業以訓後生漸之教義使文武之道墜而復興爼豆之儀幽而更彰方今戎虜扇熾國恥未雪忠臣義夫所以扼腕拊心茍禮儀膠固淳風漸著則化之所感者深而徳之所被者大使帝典闕而復補皇綱弛而更張獸心人面饕餮檢情揖讓而服四夷緩帶而天下從得乎其道豈難也哉故有虞舞干戚而化三苖魯僖作泮宮而服淮夷桓文之覇皆先教而後戰今若聿遵前典興復道教擇朝之子弟並入於學選明博修禮之士而為之師化成俗定莫尚於斯帝甚納之
袁瓌論禮教疏 臣聞先王之教也崇典訓以𢎞逺代明禮樂以流後生所以導萬物之性暢為善之道也宗周既興文史載煥端委垂於南蠻頌聲溢於四海故延州聘魯聞雅而嘆韓起適魯觀易而美何者立人之道於斯為首孔子恂恂以教洙泗孟軻係之誨誘無倦是以仁義之聲於今猶存禮讓之節時或有之疇昔皇運陵替喪亂屢臻儒林之教漸頽庠序之禮猶闕國學索然墳籍莫啟有心之徒抱志無由昔魏武帝身親介冑務在武功猶尚廢鞍覽巻投戈吟詠況今陛下以聖明臨朝百官以䖍恭蒞事朝野無虞江外謐靜如之何泱泱之風漠然無聞洋洋之美墜於聖世乎古人有言詩書義之府禮樂徳之則實宜留心經籍闡明學義使諷誦之音盈於京室味道之賢是則是詠豈不盛哉若得給其宅地備其學徒博士僚屬粗有其官則臣之願也疏奏成帝從之國學之興自瓌始也
劉梁舉孝廉除北新城長告縣人曰昔文翁在蜀道著巴漢庚桑𤨏𨽻風移碨磥吾雖小宰猶有社稷茍赴期㑹理文墨豈本志乎乃更大作講舍延聚生徒數百人朝夕自往勸誡身執經卷試䇿殿最儒化大行此邑至後猶稱其教焉
後周太祖如曲阜謁孔子祠既奠將拜左右曰孔子陪臣也不當以天子拜之太祖曰孔子百世帝王之師敢不敬乎遂拜之又拜孔子墓命葺孔子祠禁孔林樵採訪孔子顔淵之後以為曲阜令
宋仁宗時判國子監王拱辰田況王洙余靖等言漢太學二百四十房千八百室生徒三萬人唐學舎亦千二百間今取才養士之法盛矣而國子監才二百楹制度狹小不足以容詔以錫慶院為太學置內舎生二百人講殿既備帝謁孔子故事止肅揖帝特再拜賜直講孫復五品服初海陵人胡瑗為湖州教授訓人有法科條纎息備具以身率先雖盛暑必公服坐堂上嚴師弟子之禮視諸生如其子弟諸生亦信愛如其父兄從之遊者常數百人時方尚詞賦湖學獨立經義治事齋以敦實學及興太學詔下湖州取其法著為令式
神宗立太學生三舍法初國子生以京朝七品以上子孫應䕃者為之太學生以八品以下若庶人子孫之俊異者為之試藝如進士法及帝即位尤垂意儒學自京師至郡縣既皆有學至是因言者論太學假錫慶院西北廊甚湫隘乃盡以錫慶院及朝集院西廡廣太學増直講為十員率二員共講一經生員釐為三等始入太學為外舍定額為七百人外舎升內舎員三百內舍升上舎員百各執一經從所講官受學月考試其業優等以次升舎上舎免發解及禮部試召試賜第其正録學諭以上捨生為之經各二員學行卓異者主判直講復薦之於中書除官其後増置八十齋齋三十人外舎生至二千人歲一試補內捨生間歲一試補上捨生彌封謄録如貢舉法
王巖叟請罷三舍法疏 右臣伏以法有為名則美而行之則難事有用意則良而施之則戾者三舎是也故自三舎之法立雖有髙材異行未見能取而得之而犇競之患起犇競之患起則賄賂之私行而獄訟之端作獄訟之端作而防猜之禁繁博士勞於簿書諸生困於文法非復渾然養士之體而庠序之風或幾乎息此識者之所共歎也臣竊謂庠序者所以萃羣材而樂育之以完其志業養其名譽優游舒徐以待科舉者也不必科舉之外別開進取之多岐以支離其心而激其爭端使利害得失日交戰於胷中損育徳養道之淳意非所以敦教化成人材也臣愚乞鑒已然之𡚁罷三舎法開先生弟子不相見之禁示學士大夫以不疑講肄之餘止以公私試第髙下如昔時自足以奬材氣而厲風聲使多士欣欣於從學則上庠宜復有雍容樂易之美為四方矜式矣乞下禮部及司業博士共議其當
王安石請杜醇先生入縣學書 人之生久矣父子夫婦兄弟賓客朋友其倫也孰持其倫禮樂刑政文物數制事為其具也其具孰持之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師則不知所以為君臣不得師則不知所以為臣為之師所以並持之也君不知所以為君臣不知所以為臣人之類其不相賊殺以至於盡者非幸歟信乎其為師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恥在舜下雖然者鄙夫問焉而不敢忽斂然後其身似不及者有歸之以師之重而不辭曰天之有斯道固將公之而我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餘於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且有所不忍也安石得縣於此踰年矣方因孔子廟為學以教養縣子弟願先生留聴而賜臨之以為之師安石與有聞焉伏惟先生不與古之君子者異意也幸甚
蔡京請興學貢士縣學生選考升諸州學州學生每三年貢太學考分三等入上等補上舎入中等補上舎下等入下等補內舎餘居外舍諸州軍解額各以三分之一充貢士京又請建外學乃詔即京城南門外營建賜名辟雍外圓內方為屋千八百七十二楹太學專處上舎內外生而外學則處外舎生士初貢至皆入外學經試補入上舎內舎始得進處太學太學外舎亦令出居外學於是上舍至二百人內舍六百人外舎三千人太學自蔡確起大獄連引朝士有司縁此造為法禁煩苛凝密博士諸生禁不相見教諭無所施御史中丞劉摯以為言至是命程頥孫覺顧臨同太學長貳看詳修定條制頥大槩以為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而日使之爭殊非教養之道請改試為課有所未至則學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髙下置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徳之士鐫解額以去利誘省繁文以專委任勵行檢以厚風教及置待賓吏師齋立觀光法如是者亦數十條
理宗手詔曰虎闈齒胄太子事也此禮廢久矣如釋奠釋菜之事我朝俱未嘗廢然享師敬道又不可拘舊制可令太子謁拜太子既還上奏曰先聖之道至我朝而後有以續孟氏之𫝊然諸説並駕未知綂一迨朱熹張栻呂祖謙志同道合切思講磨擇精語詳開牖後學人心一正聖道大明今熹已秩從祀而栻祖謙尚未奉明詔臣竊望焉帝從之遂封栻華陽伯並列從祀
元武宗命李孟領國子學諭之曰國學人材所自出卿宜數課諸生勉其徳業至是又諭省臣曰昔世祖注意國學如不忽木等皆䝉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親定國子生為三百人仍増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經者以次補伴讀著為式既而孟等言方今進用儒者而老成日以凋謝四方儒士有成材者請擢任國學翰林祕書太常或儒學提舉等職俾學者有所激勸帝從之詔自今勿限資給果才而賢雖白身亦任用之
齊履謙與吳澄俱在國學既罷去學制稍廢至是復以履謙為司業乃酌舊制議立升齋積分之法每季考其學行以次第升既升上齋踰再歲始與私試辭理俱優者一分辭平理優者為半分歲終積至八分者為髙等禮部集賢歲選六人以貢仁宗從其議
許衡上疏論阿合馬專權罔上蠧政害民諸事不報因謝病請解機務䝉古主不許且命舉自代者衡奏曰用人天子之大柄臣下汎論其賢否則可若授之以位則斷自宸𠂻不可使臣下有市恩之漸乃拜衡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即燕京南城舊樞密院設學衡聞命喜曰此吾事也因請徴其弟子王梓耶律有尚姚燧等十二人為齋長時所選弟子皆㓜穉衡待之如成人愛之如子出入進退其嚴如君臣其為教因覺以明善因善以開蔽相其動息以為張弛課誦少暇即習禮或習書算少者則令習拜跪揖讓進退應對或射或投壺負者罰讀書若干遍久之諸生人人自得尊師敬業下至童子亦知三綱五常為生人之道
經學〈十六則〉
漢劉歆移讓太常博士書 昔唐虞既衰而三代迭興聖帝明王累起相襲其道甚著周室既㣲而禮樂不正道之難全也如此是故孔子憂道之不行歴國應聘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乃得其所修易序書製作春秋以紀帝王之道及夫子沒而㣲言絶七十子終而大義乖重遭戰國棄籩豆之禮理軍旅之陳孔子之道抑而孫吳之術興陵夷至於暴秦燔經書殺儒士設挾書之法行是古之罪道術由是遂滅漢興去聖帝明王遐逺仲尼之道又絶法度無所因襲時獨有一叔孫通累定禮儀天下惟有易卜未有他書至孝惠之世乃除挾書之律然公卿大臣綘灌之屬咸介冑武夫莫以為意至孝文皇帝始使掌故鼂錯從伏生受尚書尚書初出於屋壁朽折散絶今其書見在時師傅讀而已詩如萌芽天下衆書徃往頗出皆諸子傳説猶廣立於學官為置博士在漢朝之儒唯賈生而已至孝武皇帝然後鄒魯梁趙頗有詩禮春秋先師皆起於建元之間當此之時一人不能獨盡其經或為雅或為頌相合而成泰誓後得博士集而讀之故詔書稱曰禮壊樂崩書缺簡脫朕甚閔焉時漢興已七八十年離於全經固已逺矣及魯恭王壞孔子宅欲以為宮而得古文於壊壁之中逸禮有三十九書十六篇天漢之後孔安國獻之遭巫蠱倉卒之難未及施行及春秋左氏丘明所修皆古文舊書多者二十餘通藏於祕府伏而未發孝成皇帝閔學殘文缺稍離其真廼陳發祕藏校理舊文得此三事以考學官所傳經或脫簡傳或間編傳問民間則有魯國柏公趙國貫公膠東庸生之遺學與此同抑而未施此乃有識者之所惜閔士君子之所嗟痛也往者綴學之士不思廢絶之闕茍因陋就寡分文析字煩言碎辭學者罷老且不能究其一藝信口説而背傳記是末師而非往古至於國家將有大事若立辟雍封禪巡狩之儀則幽冥而莫知其原猶欲保殘守缺挾恐見破之私意而無從善服義之公心或懐妬嫉不考情實雷同相從隨聲是非抑此三學以尚書為備謂左氏為不傳春秋豈不哀哉今聖上徳通神明繼綂揚業亦閔文學錯亂學士若茲雖昭其情猶依違謙讓樂與士君子同之故下明詔試左氏可立不遣近臣奉㫖銜命將以輔弼扶㣲與二三君子比意同力冀得廢遺今則不然深閉固距而不肯試猥以不誦絶之欲以杜塞餘道絶滅㣲學夫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廼衆庶之所為耳非所望士君子也且此數家之事皆先帝所親論今上所考視其古文舊書皆有徴驗外內相應豈茍而已哉夫禮失求之於野古文不猶愈於野乎往者博士書有歐陽春秋公羊易則施孟然孝宣皇帝猶廣立榖梁春秋梁邱易大小夏侯尚書義雖相反猶並置之何則與其過而廢之也寧過而立之𫝊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今此數家之言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絶哉若必專已守殘黨同門妬道真違明詔失聖意以䧟於文吏之議甚為二三君子不取也徐防五經章句取士疏 臣聞詩書禮樂定自孔子發明章句始於子夏其後諸家分析各有異説漢承亂秦經典廢絶本文畧存或無章句收拾缺遺建立明經博徴儒術開置太學孔聖既逺微㫖將絶故立博士十有四家設甲乙之科以勉勸學者所以示人好惡改敝就善者也伏見太學試博士弟子皆以意説不修家法私相容隱開生姦路每有策試輙興諍訟論議紛錯互相是非孔子稱述而不作又曰吾猶及史之闕文即史有所不知而不肯闕也今不依章句妄生穿鑿以遵師為非義意説為得理輕侮道術寖以成俗誠非詔書實選本意改薄從忠三代常道專精務本儒學所先臣以為博士及甲乙䇿試宜從其家章句開五十難以試之解釋多者為上第引文明者為髙説若不依先師義有相伐皆正以為非五經各取上第六人論語不宜射䇿雖所失或久差可矯革
晉荀崧為太常時方修學校簡省博士置周易王氏尚書鄭氏古文尚書孔氏毛詩鄭氏周官禮記鄭氏春秋左傳杜氏服氏論語孝經鄭士博士各一人凡九人其儀禮公羊榖梁及鄭易皆省不置崧以為不可乃上疏曰自喪亂以來儒學尤寡今處學則闕朝廷之秀仕朝則廢儒學之俊昔咸寧太康永嘉之中侍中常侍黃門通洽古今行為世表者領國子博士一則應對殿堂奉酬顧問二則叅訓國子以𢎞儒訓三則祠儀二曹及太常之職以得質疑今皇朝中興美隆往初宜憲章令軌祖述前典世祖武皇帝應運登禪崇儒興學經始明堂營建辟雍告朔班政鄉飲大射西閣東序河圖秘書禁籍臺省有宗廟太府金墉故事太學有石經古文先儒典訓賈馬鄭杜服孔王何顏尹之徒章句傳注衆家之學置博士十九人九州之中師徒相傳學士如林猶選張華劉實居太常之官以重儒教傳稱孔子沒而㣲言絶七十二子終而大義乖自頃中夏殄瘁講誦遏密斯文之道將墮於地陛下聖哲龍飛恢崇道教樂正雅頌於是乎在江楊二州先漸聲教學士遺文於今為盛然方疇昔猶千之一臣學不章句才不𢎞通方之華實儒風殊邈思竭駑駘庶増萬分願斯道隆於百世之上縉紳詠於千載之下伏聞節省之制皆三分置二博士舊制十九人今五經合九人準古計今猶未能半宜及節省之制以時施行今九人以外猶宜増四願陛下萬機餘暇特垂省覽宜為鄭易置博士一人鄭儀禮博士一人春秋公羊博士一人榖梁博士一人昔周之衰下陵上替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善者誰賞惡者誰罰孔子懼而作春秋諸侯諱妬懼犯時禁是以微辭玅㫖義不顯明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時左丘明子夏造膝親受無不精究孔子既沒㣲言將絶於是丘明退撰所聞而為之傳其書善禮多膏腴美辭張本繼末以發明經意信多竒偉學者好之稱公羊髙親受子夏立於漢朝辭義清儁斷決明審董仲舒之所善也榖梁赤師徒相傳暫立於漢世向歆漢之碩儒猶父子各執一家莫肯相從其書文清義約諸所發明或是式左氏公羊所不載亦足有所訂正是以三傳並行於先代通才未能孤廢今去聖久逺其文將墮與其過廢寧與過立臣以為三傳雖同曰春秋而發端異趣按如三家異同之説此乃義則戰爭之塲辭亦劒㦸之鋒於是理不可得共博士宜各置一人以博其學元帝詔曰崧表如此皆經國之務為政所由息馬投戈猶可講藝今雖日不暇給豈忘本而遺存邪可共博議者詳之議者多請從崧所奏詔曰榖梁膚淺不足置博士餘如奏宋神宗時王安石等以所訓釋詩書周禮三經上進上曰今談經者人人殊何以一道徳卿所著經其以頒行使學者歸一遂頒於學官號曰三經新義新義既頒一時學者無敢不傳習主司純用以取士先儒傳注一切廢而不用又黜春秋之書不列學官至詆之為斷爛朝報安石又以字學久不講後罷居金陵作字説二十四卷以進多穿鑿附㑹其流入於佛老雲〈已上五經〉
晉阮籍通易論 易者何也乃昔之𤣥真徃古之變經也庖犧氏當天地一終值人物憔悴利用不存法制夷昧神明之徳不通萬物之情不類於是始作八卦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分隂陽序剛柔積山澤連水火雜而一之變而通之終於未濟六十四卦盡而不窮是以天地象而萬物形吉凶著而悔吝生事用有取變化有成南面聴㫁向明而治結繩而為網罟致日中之貨修耒耜之利以教天下皆得其所黃帝堯舜應時當務各有攸取窮神知化述則天序庖犧氏布演六十四卦之變後世聖人觀而因之象而用之禹湯之經皆在而上古之文不存至乎文王故係其辭於是歸藏氏逝而周典經興上下無常剛柔相易不可為典要惟變所適故謂之易易之為書也本天地因隂陽推盛衰出自幽㣲以致明著故乾元初濳龍勿用言大人之徳隱而未彰濳而未達待時而興循變而發天地既設屯𫎇始生需以待時訟以立義師以聚衆比以安民是以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收其心也原而積之畜而制之是以上下和洽裁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順其理也先王既歿徳法乖易上凌下替君臣不制剛柔不和天地不交是以君子一類求同遏惡揚善以致其大謙而光之裒多益寡從聖善以命雷出於地於是大人得位明聖又興故先王作樂薦上帝昭明其道以答天貺於是萬物服從隨而事之子遵其父臣承其君臨馭綂一大觀天下是以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儀之以度也包而有之合而含之故先王用之以明罰勅法自上乃下貴復其賤美盛亨盡時極日至先王閉開商旅不行後不省方以靜民也季葉既衰非謀之獲應運順天不妄而作故先王茂對時育萬物施仁布澤以樹其徳也萬物歸隨如法流承養善反惡利積生害剛過失柄習坎以位上失其道下喪其羣於是大人繼明照於四方顯其徳也自乾元以來施平而明盛衰有時剛柔無常或得或失一隂一陽出入吉凶由闇察彰文明以止有翼不飛隨之乃存取之者歸施之以若用之在㣲貴變慎小與物相追非知來藏往者莫之能審也易之為書也覆燾天地之道囊括萬物之情道至而反事極而改反用應時改用當務應時故天下仰其澤當務故萬物恃其利澤施而天下服此天下之所以順自然惠生類也富貴侔天地功名充六合莫之能傾莫之能害者道不逆也天地易之主也萬物易之心也故虛以受之感以和之男下女上通其氣也柔以承剛久其類也順而持之遁而退之下隆上積剛動大壯正大必用力盛則望明升惟進光大則傷聚以處身異以成類乖離既解緩以為失損益有時察以主使揚於王庭乗五馬敗剛既決柔上索下合令臣遭明君以柔遇剛品物咸亨剛據中正天下大行是以後用施命誥四國貴離教也於是天地萃聚百姓合同升而不已屇極及下井養不窮卑不能通不可弗革改以成器尊卑有分長序有序主之以震守之以威動不可終敵應而行漸以進之為人求位君子之欲進者也臣之求君隂之從陽委之歸誠乃得其所歸而應之專而一之陽徳受歸道豐位大也賢人君子有衆以成其大也窮侈䘮大夫之位羣而靡容容而無所卑身下意利見大人巽以申命柔順乎剛入而説之説而散之順天應人渙然成章風行水上有文有光男行不窮女位乎外衆隂承五上同在中從初更始乘木有功故先王以享於帝立廟奉天建國也剛柔分適得中節之以制其道不窮信愛結內剛得中位誠發於心庶物唯類大得則虧甚往則過既應於逺黙則不利故君子是以行重乎恭喪重乎哀篤偽薄也小過下泰不宜於上下止上動有飛鳥之象焉初六坎下上六離體飛鳥以凶是以災青也柔處中剛失位利與時行過而欲遂小亨正象隂皆乘陽陽剛凌替君臣易位亂而不已非中之謂故君子思患而豫防之慮其敗也通變無窮周敗又始剛未出隂在中柔濟不遺遂度不窮則象河洛神物設教而天下服慎辨居方隂陽相求初與之道逺作之由也卦體開闔乾以一為開坤以二為闔乾坤成體而剛柔有位故木老於未水生於申而坤在西南火老於戍木生於亥而乾在西北剛柔之際也故謂之父母陽承震動發而相承專制遂行萬物以興故謂之長男水老於辰金生於已一氣存之終而復起故巽為長女震發於風隂徳有紀火中鵙鳴母道將始故離為中女又在西北徤戰將升季隂㓜昧衰而不勝故兊為少女倉中㧞留肇幽為陽在中未達含而未章故坎為中男周流接合萬物既終造㣲更始明而未融故艮為少男乾圓坤方女柔男剛徤柔時推而福禍是將循化知生從變見亡故吉凶成敗不可亂也大過何也棟撓莫輔大者過也先王之馭世也刑設而不犯罰著而不施習坎剛中惟以心亨王正其徳公守厥職上下不疑臣主無惑納約自牖非戶何咎車騎中門劒㦸在闥雖寘叢棘凶已三歲上六失道刑決也故髙宗伐鬼方柔道中也三年有賞徳乃豐也同人五號思其終也旅上之焚樂其窮也是以失刑者嚴而不檢喪徳者髙而不尊故君子正義以守位固法以威民何衢則亨滅耳而凶也小過何也踰位凌上害正危身小者過也既濟初吉終亂何也水加日上三隂乘陽以力求濟不止必亡故初吉終亂也未濟上六飲酒無咎何也過而莫改危而弗間誰咎之也無妄何也無妄而至非㑹合隂陽之違行也六三無妄之災或繫之牛行人得之邑人災何也有國而不收其民有衆而不修其器行人得之不亦災乎九五之災勿藥何也非常之厚離以為同無妄之疾災以除凶天時成敗何疾之功勿藥有喜不成何試也龍者何也陽健之類盛徳尊貴之喻也配天之厚盛徳莫髙之謂尊貴大人受命處中當陽徳之至也亢龍有悔何也繼守承貴有因而徳不克者也欲大而不顧其小甘侈而不思其匱居正上位而無卑有貴勞而無據喪志危身是以悔也先王何也大人之功也故建萬國親諸侯樹其義也作樂薦上帝正其命也省方觀民施其令也明罰勑法督其政也閉關不行靜亂民也茂時育徳應顯其福也享帝立廟昭其祿也稱聖王所造非承平之謂也後者何也成君定位據業修制保教守法畜履治安者也故自然成功濟用已至大通後成天地之道以左右民也成化理決施令誥方因綂紹衰中處將正之務非應初受命之事也上者何也日月相易盛衰相及致飾則利之未捷受故王后不稱君子不錯上以厚下道自然也君子者何也佐聖扶命翼教明法觀時而行有道而臣人者也因正徳以理其義察危廢以守其身故經綸以正盈果行以遂義飲食以須時辯義以作事皆所以章先王之建國輔聖人之神志也見險慮難思患預防別物居方慎初敬始皆人臣之行非大君之道也大人者何也龍徳潛達貴賤通明有位無稱大以行之故大過滅示天下幽明大人發輝重光繼明照於四方萬物仰生合徳天地不為而成故大人虎變天徳興也君子曰易順天地序萬物方圓有正體四時有常位事業有所麗鳥獸有所萃故萬物莫不一也隂陽性生性故有剛柔剛柔情生情故有愛惡愛惡生得失得失生悔𠫤悔𠫤著而吉凶見八卦居方以正性蓍龜圓通以索情情性交而利害出故立仁義以定性取蓍龜以制情仁義有偶而禍福分是故聖人以建天下之位定尊卑之制序隂陽之適別剛柔之節順之者存逆之者亡得之者身安失之者身危故犯之以別求者雖吉必凶知之以守篤者雖窮必通故寂寞者徳之主恣睢者賊之原進往者及之初終盡者始之根也是以未至不可坼也已用不可越也紂有天下之號而比匹夫之類鄰周處小侯之細而享於西山之賓外內之應已施而貴賤之名未分何也天道未究善惡未淳也是以明夫天之道者不欲審乎人之徳者不憂在上而不凌乎下處卑而不犯乎貴故道不可逆徳不可拂也是以聖人獨立無悶大羣不益釋之而道存用之而不可既由此觀之易以通矣
紀瞻與顧榮同赴洛在途共論易太極榮曰太極者葢謂混沌之時曚昧未分日月含其輝八卦隱其神天地混其體聖人藏其身然後廓然既變清濁乃陳二儀著象隂陽交泰萬物始萌六合闓拓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誠易之太極也而王氏雲太極天地愚謂未當夫兩儀之謂以體為稱則是天地以氣為名則名隂陽今若謂太極為天地則是天地自生無生天地者也老子又雲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久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以資始沖氣以為和原元氣之本求天地之根恐疑以此為凖也瞻曰昔庖犧畫八卦隂陽之理盡矣文王仲尼係其遺業三聖相承共同一致稱易準天無復其餘也夫天清地平兩儀交泰四時推移日月輝其間自然之數雖經諸聖孰知其始吾子云曚昧未分豈其然乎聖人人也安得混沌之初能藏其身於未分之內老氏先天之言此葢虛誕之説非易者之意也亦謂吾子神通體解所不應疑意者直謂太極極盡之稱言其理極無復外形外形既極而生兩儀王氏指向可謂近之古人舉至極以為驗謂二儀生於此非復謂有父母若必有父母非天地其孰在宋蘓洵易論 聖人之道得禮而信得易而尊信之而不可廢尊之而不敢廢故聖人之道所以不廢者禮為之明而易為之幽也生民之初無貴賤無尊卑無長㓜不耕而不饑不蠶而不寒故其民逸民之苦勞而樂逸也若水之走下而聖人者獨為之君臣而使天下貴役賤為之父子而使天下尊役卑為之兄弟而使天下長役幼蠶而後衣耕而後食率天下而勞之一聖人之力固非足以勝天下之民之衆而其所以能奪其樂而易之以其所苦而天下之民亦遂肯棄逸而即勞欣然戴之以為君師而遵蹈其法制者禮則使然也聖人之始作禮也其説曰天下無貴賤無尊卑無長㓜是人之相殺無已也不耕而食鳥獸之肉不蠶而衣鳥獸之皮是鳥獸與人相食無已也有貴賤有尊卑有長㓜則人不相殺食吾之所耕而衣吾之所蠶則鳥獸與人不相食人之好生也甚於逸而惡死也甚於勞聖人奪其逸死而與之勞生此雖三尺豎子知所趨避矣故其道之所以信於天下而不可廢者禮為之明也雖然明則易達易達則䙝䙝則易廢聖人懼其道之廢而天下復於亂也然後作易觀天地之象以為爻通隂陽之變以為卦考鬼神之情以為辭探之茫茫索之㝠㝠童而習之白首而不得其源故天下視聖人如神之幽如天之髙尊其人而其教亦隨而尊故其道之所以尊於天下而不敢廢者易為之幽也凡人之所以見信者以其中無所不可測者也人之所以獲尊者以其中有所不可窺者也是以禮無所不可測而易有所不可窺故天下之人信聖人之道而尊之不然則易者豈聖人務為新竒秘怪以誇後世耶聖人不因天下之至神則無所施其教卜筮者天下之至神也而卜者聴乎天而人不預焉者也筮者決之天而營之人者也龜漫而無理者也灼荊而鑚之方功義弓惟其所為而人何預焉聖人曰是純乎天技耳技何所施吾教於是取筮夫筮之所以或為陽或為隂者必自分而為二始掛一吾知其為一而掛之也揲之以四吾知其為四而揲之也歸竒於扐吾知其為一為二為三為四而歸之也人也分而為二吾不知其為幾而分之也天也聖人曰是天人參焉道也道有所施吾教矣於是因而作易以神天下之耳目而其道遂尊而不廢此聖人用其機權以持天下之心而濟其道於無窮也〈已上易〉
廖偁洪範論 箕子之敘洪範雲鯀陻洪水汨陳其五行天乃不畀洪範九疇彛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彛倫攸敘孔安國傳其言云天與禹洛出書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有數至於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偁觀安國之意誠謂洪範之書出於天者也禹之所得乃天與之也故云洛出書神龜負文而出洎班固撰五行志又引劉歆之言亦云禹得洛書神龜之文而後知洪範偁案洪範皆人事之常而前古之達道也前古之達道皆出於聖人者也伏犧而前偁不可得而知也伏犧而下至於堯舜觀其事未有不法天行道以理天下使皇王之徳被於兆人而足以儀法千古則洪範者固前賢之所啓也豈得在禹方受之於天哉若洪範之書出於洛而神龜負之以授於禹則是洪範者果非人之所能察也自禹而上果未之聞於世也若果非人之所能察而世果未之聞則五行五事八政五紀皇極稽疑庶徴福極之事不聞於堯舜而上也今驗五行五事八政五紀皇極稽疑庶徴福極之義自伏犧而下未有不由之者則洛出龜負以授於禹得為可乎雖然安國劉歆班固所以雲者誠惑於箕子所謂天錫故也是亦不知天道之説也夫凡所謂天道誠亦在於人耳順於天乃天道之與也不順於天乃天道之不與也書雲天之歴數在汝躬順道之謂也又雲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不順道之謂也其洪範者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所履而凶人之所不及也鯀有凶徳於天下而達道誠不可得也故箕子云天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禹有聖徳於天下之達道固行之也故箕子云天乃錫禹洪範九疇諸儒不達於此以皇天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即謂天果祕之而不與之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即謂天果授而與之斯實不明箕子之意也若諸儒所論天之歴數在汝躬是必親受歴數於天也天命誅之必親受僇於天也何不然之甚乎偁以為洪範者出於前聖之心也而後之為君者茍能務蹈聖徳未有不受洪範於天者也自二五已降有道者皆受於天所以然者天下之達道天之常道也行之則受之於天矣諸儒又雲洪範九疇禹次而類之又雲洛書本文凡六十五字此又足恠矣雖然欲成其為能無辭乎諸儒既有洛出龜負之誼則宜其雲也如此嗚呼聖人之道不得其傳誠可痛矣或曰然則洪範之篇所以錄之者箕子也以武王之問故遂以洪範之道録而為書亦由周儀二禮皆古之達禮也周公録之以成書耳
歐陽修泰誓論 書稱商始咎周以乗黎乘黎者西伯也西伯以征伐諸侯為職事其伐黎而勝也商人已疑其難制而惡之使西伯赫然見其不臣之狀與商並立而稱王如此十年商人有反晏然不以為怪其父師老臣如祖伊㣲子之徒亦黙然相與熟視而無一言此豈近於人情邪由是言之謂西伯受命稱王十年者妄説也以紂之雄猜暴虐嘗醢九侯而脯鄂侯矣西伯聞之竊歎執而囚之幾不免死至其叛已不臣而自王乃反優容而不問者十年此豈近於人情邪由是言之謂西伯受命稱王十年者妄説也孔子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西伯不稱臣而稱王安能服事於商乎且謂西伯稱王者起於何説而孔子之言萬世之信也由是言之謂西伯受命稱王十年者妄説也伯夷叔齊古之知義之士也方其讓國而去顧天下皆莫可歸聞西伯之賢共往歸之當是時紂雖無道天子也天子在上諸侯不稱臣而稱王是僣叛之國也然二子不以為非依之久而不去至武王伐紂始以為非而棄去彼二子者始顧天下莫可歸卒依僣叛之國而不去不非其父而非其子此豈近於人情邪由是言之謂西伯受命稱王十年者妄説也書之泰誓十有一年説者因以謂自文王受命九年及武王居喪二年並數之爾是以西伯聴虞芮之訟謂之受命以為元年此又妄説也古者人君即位必稱元年常事爾不以為重也後世曲學之士説春秋始以改元為重事然則果常事歟固不足道也果重事歟西伯即位已改元矣中間不宜改元而文改元至武王即位宜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冐先君之元年並其居喪稱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於聴訟逺矣又不改元由是言之謂西伯以受命之年為元年者妄説也後之學者知西伯生不稱王而中間不再改元則諸書所載文武之事粲然明白而不誣矣或曰然則武王畢喪伐紂而泰誓曷為稱十有一年對曰畢喪伐紂出於諸家之小説而泰誓六經之明文也昔者孔子當衰周之際患衆説紛紜以惑亂當世於是退而修六經以為後世法及孔子既歿去聖稍逺而衆説復興與六經相亂自漢以來莫能辨正今有卓然之士一取信乎六經則泰誓者武王之事也十有一年者武王即位之十有一年爾復何疑哉司馬遷作周本紀雖曰武王即位九年祭於文王之墓然治兵於盟津至作伯夷列傳則又載父死不葬之説皆不可為信是以吾無取焉取信於書可矣〈已上書〉
漢光武時尚書令韓歆上疏欲為費直易左氏春秋立博士詔下其議公卿大夫博士見於雲臺帝曰范博士可前平説范升起對曰左氏不祖孔子而出於丘明師徒相傳又無其人且非先帝所存無因得立遂與歆及太中大夫許淑等互相辯難退而上書 臣聞主不稽古無以承天臣不述舊無以奉君陛下愍學㣲缺勞心經藝存志博聞故異端競進近有司請置京氏易博士羣下執事莫不據正京氏既立費氏怨望左氏春秋復以比類亦希置立京費已行次復髙氏春秋之家又有騶夾如令左氏費氏得置博士髙氏騶夾五經竒異並復求立各有所執乖戻分爭從之則失道不從則失人將恐陛下必有厭倦之聴孔子曰博學約之弗畔矣夫夫學而不約必叛道也顔淵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孔子可謂知教顔淵可謂善學矣老子曰學道日損損猶約也又曰絶學無憂絶末學也今費左二學無有本師而多反異先帝前世有疑於此故京氏雖立輙復見廢疑道不可由疑事不可行詩書之作其來已久孔子尚周流遊觀至於知命自衞反魯乃正雅頌今陛下草創天下紀綱未定雖設樂官無有弟子詩書不講禮樂不修奏立左費非政急務孔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傳曰聞疑傳疑聞信傳信而堯舜之道存願陛下疑先帝之所疑信先帝之所信以示反本明不專已天下之事所以異者以不一本也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又曰正其本萬事理五經之本自孔子始謹奏左氏之失凡十四事
陳元乞立左氏博士疏 陛下撥亂反正文武並用深愍經藝謬襍真偽錯亂每臨朝日輙延羣臣講論聖道知丘明至賢親受孔子而公羊榖梁傳聞於後世故詔立左氏博詢可否示不專已盡之羣下也今論者沉溺所習翫守舊聞固執虛言傳受之辭以非親見實事之道左氏孤學少與遂為異家之所覆冐夫至音不合衆聴故伯牙絶絃至寳不同衆好故卞和泣血仲尼聖徳而不容於世況於竹帛餘文其為雷同者所排固其宜也非陛下至明孰能察之臣元竊見博士范升等所議奏左氏春秋不可立及太史違戻凡四十五事案升等所言前後相違皆斷截小文媟黷㣲辭以年數小差掇為巨謬遺脫纎㣲指為大尤抉瑕摘釁掩其𢎞美所謂小辯破言小言破道者也升等又曰先帝不以左氏為經故不置博士後主所宜因襲臣愚以為若先帝所行而後主必行者則盤庚不當遷於殷周公不當營洛邑陛下不當都山東也往者孝武皇帝好公羊衞太子好榖梁有詔詔太子受公羊不得受榖梁孝宣皇帝在人間時聞衞太子好榖梁於是獨學之及即位為石渠論而榖梁氏興至今與公羊並存此先帝後帝各有所立不必其相因也孔子曰純儉吾從衆至於拜下則違之夫明者獨見不惑於朱紫聴者獨聞不謬於清濁故離朱不為巧移目師曠不為新聲易耳方今干戈少弭武事略戢留意聖藝眷顧儒雅採孔子拜下之義卒淵聖獨見之㫖分明黒白建立左氏解釋先聖之積結洮汰學者之累惑使基業垂於萬世後進無復狐疑則天下幸甚臣元愚鄙嘗傳師言如得以褐衣召見俯伏庭下誦孔氏之正道理丘明之宿寃若辭不合經事不稽古退就重誅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
范寗榖梁傳序 昔周道衰陵乾綱絶紐禮壊樂崩彛倫攸斁弒逆簒盜者國有淫縱破義者比肩是以妖災因釁而作民俗染化而遷隂陽為之愆度七曜為之盈縮川岳為之崩竭鬼神為之疵厲故父子之恩缺則小弁之刺作君臣之禮廢則桑扈之諷興夫婦之道絶則谷風之篇奏骨肉之親離則角弓之怨彰君子之路塞則白駒之詩賦天垂象見吉凶聖作訓紀成敗欲人君戒慎厥行増修徳政葢誨爾諄諄聴我藐藐履霜堅氷所由者漸四夷交侵華戎同貫幽王以暴虐見禍平王以㣲弱東遷征伐不由天子之命號令出自權臣之門故兩觀表而臣禮亡朱干設而君權喪下陵上替僣逼理極天下蕩蕩王道盡矣孔子覩滄海之橫流乃喟然而歎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言文王之道喪興之者在已於是就大師而正雅頌因魯史而修春秋列黍離於國風齊王徳於邦君所以明其不能復雅政化不足以被羣後也於時則接乎隱公故因茲以託始該二儀之化育賛人道之幽變舉得失以彰黜陟明成敗以著勸誡拯頽綱以繼三五鼓芳風以扇遊塵一字之襃寵踰華袞之贈片言之貶辱過市朝之撻徳之所助雖賤必伸義之所抑雖貴必屈故附勢匿非者無所逃其罪潛徳獨運者無所隱其名信不易之宏軌百王之通典也先王之道既𢎞麟感化而來應因事備而終篇故絶筆於斯年成天下之事業定天下之邪正莫善於春秋春秋之傳有三而為經之㫖一臧否不同褒貶殊致葢九流分而㣲言隱異端作而大義乖左氏以鬻拳兵諌為愛君文公納幣為用禮榖梁以衞輙拒父為尊祖莊公不納子紏為內惡公羊以祭仲廢君為行權妾母稱夫人為合正以兵諌為愛君是人主可得而脅也以納幣為用禮是居喪可得而婚也以拒父為尊祖是為子可得而叛也以不納子紏為內惡是仇讐可得而容也以廢君為行權是神器可得而窺也以妾母為夫人是嫡庶可得而齊也若此之類傷教害義不可得強通者也凡傳以通經為主經以必當為理夫至當無二而三傳殊説庸得不棄其所滯擇善而從乎既不俱當則固容俱失若至言幽絶擇善靡從庸得不並舎以求宗據理以通經乎雖我之所是理未全當安可以得當之難而自絶於希通哉而漢興以來望碩儒各信所習是非紛錯凖裁靡定故有父子異同之論石渠分爭之説廢興由於好惡盛衰繼之辯訥斯葢非通方之至理誠君子之所歎息也左氏豔而富其失也誣榖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辯而裁其失也俗若能富而不誣清而不短裁而不俗則深於其道者也故君子之於春秋沒身而已矣昇平之末歲次大梁先君北蕃回軫頓駕於吳乃帥門生故吏我兄弟子姪研講六籍次及三傳左氏則有服杜之註公羊則有何嚴之訓釋榖梁傳者雖近十家皆膚淺末學不經師匹辭理典據既無可觀又引左氏公羊以解此傳文義違反斯害也已於是乃商略名例敷陳疑滯博示諸儒同異之説昊天不弔大山其頽匍匐墓次死亡無日日月逾邁跂及視息乃與二三學士及諸子弟各記所識並言其意業未及終嚴霜夏墜從弟彫落二子泯沒天實喪予何痛如之今撰諸子之言各記其姓名名曰春秋榖梁傳集解〈已上春秋〉郭璞爾雅序 夫爾雅者所以通詁訓之指歸敘詩人之興詠總絶代之離詞辯同實而殊號者也誠九流之津涉六藝之鈐鍵學覽者之潭奧摛翰者之華苑也若乃可以博物不惑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者莫近於爾雅爾雅者葢興於中古隆於漢氏豹䑕既辯其業亦顯英儒贍聞之士洪筆麗藻之客靡不欽玩耽味為之義訓璞不揆檮昧少而習焉沈研鑚極二九載矣雖註者十餘然猶未詳備並多紛繆有所漏畧是以復綴集異聞㑹稡舊説考方國之語采謡俗之志錯綜樊孫博闗羣言剟其瑕礫搴其蕭稂事有隱滯援據徴之其所易了闕而不論別為音圖用祛未寤輙復擁篲清道企望塵躅者以將來君子為亦有涉乎此也
王子雍家語序 孔子家語者皆當時公卿士大夫及七十二弟子之所諮訪交相對問言語也既而諸弟子各記其所問焉與論語孝經並時弟子取其正實而切事者別出為論語其餘則都集録之名之曰孔子家語曰所論辯疏判浚歸實自夫子本㫖也屬文下辭往往頗有浮説煩而不要者亦由七十二子各共敘述首尾加之潤色其材或有優劣故使之然也孔子既沒而㣲言絶七十二弟子終而大義乖六國之世儒道分散遊説之士各以巧意而為枝葉孟軻荀卿守其所習當秦昭王時荀卿入秦昭王從之問儒術荀卿以孔子之語及諸國事七十二弟子之言凡百餘篇與之由此秦悉有焉始皇之世李斯焚書而孔子家語與諸子同列故不見滅髙祖克秦悉歛得之皆載於二尺竹簡多有古文字及呂氏專漢取歸藏之其後被誅亡而孔子家語乃散在人間好事者或各以意増損其意故使同是事而輙異辭孝景皇帝末年募求天下遺書於時京師大夫皆送官得呂氏之所傳孔子家語而與諸國事及七十子辭妄相錯雜不可得知以付掌書與典禮衆篇亂簡合而藏之祕府元封之時吾仕京師竊懼先人之典辭將遂泯沒於是因諸公卿大夫私以人事募求其副悉得之乃以事類相次撰集為四十篇又有曾子問禮一篇自別屬曾子問故不復錄其諸弟子書所稱引孔子之言者本不存乎家語亦以自已自有所傳也是以皆不取也將來君子不可不鑑
趙岐孟子題辭 孟子題辭者所以題號孟子之書本末指義文辭之表也孟姓也子者男子之通稱也此書孟子之所作也故總謂之孟子其篇目則各自有名孟子鄒人也名軻字則未聞也鄒本春秋邾子之國至孟子時改曰鄒矣國近魯後為魯所並又言邾為趙所並非魯也今鄒縣是也或曰孟子魯公族孟孫之後故孟子仕於齊喪母而歸塟於魯也三桓子孫既以衰㣲分適他國孟子生有淑質夙喪其父㓜被慈母三遷之教長師孔子之孫子思治儒術之道通五經尤長於詩書周衰之末戰國縱橫用兵爭強以相侵奪當世取士務先權謀以為上賢先王大道陵遲隳廢異端並起楊朱墨翟放蕩之言以干時惑衆者非一孟子閔悼堯舜湯文周孔之業將遂湮微正塗壅底仁義荒怠佞偽馳騁紅紫亂朱於是則慕仲尼周流憂世遂以儒道遊於諸侯思濟斯民然由不肯枉尺直尋時君咸謂之迂濶於事終莫能聴納其説孟子亦自知遭蒼姬之訖録值炎劉之未奮進不得佐興唐虞雍熙之和退不能信三代之餘風恥沒世而無聞焉是故垂憲言以詔後人仲尼有雲我欲託之空言不如載之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於是退而論集所與髙弟弟子公孫丑萬章之徒難疑答問又自撰其法度之言著書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包羅天地揆序萬類仁義道徳性命禍福粲然靡所不載帝王公侯遵之則可以致隆平頌清廟卿大夫士蹈之則可以尊君父立忠信守志厲操者儀之則可以崇髙節抗浮雲有風人之託物二雅之正言可謂直而不倨曲而不屈命世亞聖之大才者也孔子自衞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乃刪詩定書繫周易作春秋孟子退自齊梁述堯舜之道而著作焉此大賢擬聖而作者也七十子之疇㑹集夫子所言以為論語論語者五經之錧鎋六藝之喉衿也孟子之書則而象之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答以爼豆梁惠王問利國孟子對以仁義宋桓魋欲害孔子孔子稱天生徳於予魯臧倉毀鬲孟子孟子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㫖意合同若此者衆又有外書四篇性善辨文説孝經為正其文不能𢎞深不與內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後世依放而託之者也孟子既沒之後大道遂絀逮至亡秦焚滅經術坑戮儒生孟子徒黨盡矣其書號為諸子故篇籍得不泯絶漢興除秦虐禁開延道徳孝文皇帝欲廣遊學之路論語孝經孟子爾雅皆置博士後罷傳記博士獨立五經而已訖今諸經通義得引孟子以明事謂之博文孟子長於譬喻辭不迫切而意已獨至其言曰説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為得之矣斯言殆欲使後人深求其意以解其文不但施於説詩也今諸解者往往摭取而説之其説又多乖異不同孟子以來五百餘載傳之者亦已衆多餘生西京世尋丕祚有自來矣少𫎇義方訓涉典文知命之際嬰戚於天遘屯離蹇詭性遁身經營八紘之內十有餘年心勦形瘵何勤如焉嘗息肩弛擔於濟岱之間或有溫故知新雅徳君子矜我劬瘁睠我皓首訪論稽古慰以大道余困吝之中精神遐漂靡所濟集聊欲係志於翰墨得以亂思遺老也惟六籍之學先覺之士釋而辯之者既已詳矣儒家惟有孟子閎逺㣲妙緼奧難見宜在條理之科於是乃述已所聞證以經傳為之章句具載本文章別其指分為上下凡十四卷䆒而言之不敢以當達者施於新學可以寤疑辯惑愚亦未能審於是非後之明者見其違闕儻改而正諸不亦宜乎揚雄太𤣥攡 𤣥者幽攡萬類而不見形者也資陶虛無而生乎䂓⿰神明而定摹通同古今以開類攡錯隂陽而發氣一判一合天地備矣天日迴行剛柔接矣還復其所終始定矣一生一死性命瑩矣仰以觀乎象俯以視乎情察性知命原始見終三儀同科厚薄相劘圜則杌棿方則嗇𠫤噓則流體唫則凝形是故闔天謂之宇闢宇謂之宙日月往來一寒一暑律則成物厯則編時律厯交道聖人以謀晝以好之夜以醜之一晝一夜隂陽分索夜道極隂晝道極陽牝牡羣貞以攡吉凶則君臣父子夫婦之道辯矣是故日動而東天動而西天日錯行隂陽更巡死生相摎萬物乃纒故𤣥䀻取天下之合而連之者也綴之以其類占之以其觚曉天下之瞶瞶瑩天下之晦晦者其唯𤣥乎夫𤣥晦其位而冥其畛深其阜而眇其根攘其功而幽其所以然者也故𤣥卓然示人逺矣曠然廓人大矣淵然引人深矣渺然絶人眇矣嘿而該之者𤣥也㩣而散之者人也稽其門闢其戶叩其鍵然後乃應況其否者乎人之所好而不足者善也人之所醜而有餘者惡也君子曰彊其所不足而拂其所有餘則𤣥之道幾矣仰而視之在乎上俯而窺之在乎下企而望之在乎前棄而忘之在乎後欲違則不能嘿則得其所者𤣥也故𤣥者用之至也見而知之者智也視而愛之者仁也斷而決之者勇也兼制而博用者公也能以偶物者通也無所繫輆者聖也時與不時者命也虛形萬物所道之謂道也因循無革天下之理得之謂徳也理生昆羣兼愛之謂仁也列敵度宜之謂義也秉道徳仁義而施之之謂業也瑩天功明萬物之謂陽也幽無形深不測之謂隂也陽知陽而不知隂隂知隂而不知陽知隂知陽知止知行知晦知明者其唯𤣥乎縣之者權也平之者衡也濁者使清險者使平離乎情者必著乎偽離乎偽者必著乎情情偽相盪而君子小人之道較然見矣𤣥者以衡量者也髙者下之卑者舉之饒者取之罄者與之明者定之疑者提之䂓之者思也立之者事也説之者辯也成之者信也夫天宙然示人神矣夫地他然示人明矣天地奠位通明通氣有一有二有三位各殊輩回行九區終始連屬上下無隅察龍虎之文觀鳥龜之理運諸桼政繫之泰始極焉以通旋璣之綂正玉衡之平圜方之相研剛柔之相干盛則又衰窮則更生有實有虛流止無常夫天地設故貴賤序四時行故父子繼律厯陳故君臣理常變錯故百事折質文形故有無明吉凶見故善否著虛實盪故萬物纒陽不極則隂不萌隂不極則陽不牙極寒生熱極熱生寒信道致詘詘道致信其動也日造其所無而好其所新其靜也日減其所有而損其所成故推之以刻叅之以晷反覆其序軫轉其道也以見不見之形抽不抽之緒與萬類相連其上也縣天下也淪淵纎也入歲廣也包畛其道游冥而挹盈存存而亡亡㣲㣲而章章始始而終終近𤣥者𤣥亦近之逺𤣥者𤣥亦逺之譬若天蒼蒼然在於東面南面西面北面仰而無不在焉及其俛則不見也天豈去人哉人自去也冬至及夜半以後者近𤣥之象也進而未極往而未至虛而未滿故謂之近𤣥夏至及日中以後者逺𤣥之象也進極而退往窮而還已滿而損故謂之逺𤣥日一南而萬物死日一北而萬物生斗一北而萬物虛斗一南而萬物盈日之南也右行而左還斗之南也左行而右還或左或右或死或生神靈合謀天地乃並天神而地靈
經濟類編巻四十七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四十八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二
史學〈四十一則〉
趙穿攻靈公於桃園宣子未出山而復太史書曰趙盾弒其君以示於朝宣子曰不然曰子為正卿亡不越竟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宣子曰嗚呼我之懐矣自詒伊慼其我之謂矣孔子曰董狐古之賢史也書法不隠宣子古之良大夫也為法受惡惜也越竟乃免邾黒肱以濫來奔賤而書名重地故也君子曰名之不可不慎也如是夫有所有名而不如其已以地叛雖賤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弗可滅已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囬不為義疚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蓋而名章懲不義也齊豹為衛司冦守嗣大夫作而不義其書為盜邾庶其莒牟夷邾黒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此五物者所以懲肆而去貪也若艱難其身以險危大人而有名章徹攻難之士將奔走之若竊邑叛君以徼大利而無名貪冐之民將寘力焉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三叛人名以懲不義數惡無禮其善志也故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婉而辦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勸焉滛人懼焉是以君子貴之
齊崔杼者齊之相也弒莊公止太史無書君弒及賊太史不聽遂書賊曰崔杼弒其君崔子殺之其弟又嗣書之崔子又殺之死者二人其弟又嗣復書之乃舍之南史氏是其族也聞太史盡死執簡以往將復書之聞既書矣乃還君子曰古之良史
劉向戰國䇿序 䕶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臣向言所校中戰國䇿書中書餘巻錯亂相糅舛又有國別者八篇少不足臣向因國別者畧以時次之分別不以序者以相補除復重得三十三篇本字多誤脫為半字以趙為肖以齊為立如此字者多中書本號或曰國䇿或曰國事或曰短長或曰事語或曰長書或曰修書臣向以為戰國時游士輔所用之國為之䇿謀宜為戰國䇿其事繼春秋以後訖楚漢之起二百四十五年間之事皆定以殺青書可繕冩敘曰周室自文武始興崇道德隆禮義設辟雍泮宮庠序之教陳禮樂絃歌移風之化敘人倫正夫婦天下莫不曉然論孝弟之義惇篤之行故仁義之道滿乎天下卒致之刑措四十餘年逺方慕義莫不賓服雅頌歌詠以思其徳下及康昭之後雖有衰徳其紀綱尚明及春秋時已四五百載矣然其餘業遺烈流而未滅五覇之起尊事周室五霸之後時君雖無徳人臣輔其君者若鄭之子産晉之叔向齊之晏嬰挾君輔政以並立於中國猶以義相支持歌詠以相感聘覲以相交期㑹以相一盟誓以相救天子之命猶有所行㑹享之國猶有所恥小國得有所依百姓得有所息孔子曰能以禮譲為國乎何有周之流化豈不大哉及春秋之後衆賢輔國者既沒而禮義衰矣孔子雖論詩書定禮樂王道粲然分明以匹夫無勢化之者七十二人而已皆天下之俊也時君莫尚之是以王道遂用不興故曰非威不立非勢不行仲尼既沒之後田氏取齊六卿分晉道徳大廢上下失序至秦孝公捐禮譲而貴戰爭棄仁義而用詐譎茍以取強而已矣夫簒盜之人列為侯王詐譎之國興立為強是以轉相放效後嗣師之遂相吞滅並大兼小𭧂師經嵗流血滿野父子不相親兄弟不相安夫婦離散莫保其命湣然道徳絕矣晩世益甚萬乗之國七千乘之國五敵侔爭權盡為戰國貪饕無取競進無厭國異政教各自製斷上無天子下無方伯力功爭強勝者為右兵革不休詐偽並起當此之時雖有道徳不得施設有謀而強負阻而恃固連與交質重約結誓以守其國故孟子荀卿儒術之士棄捐於世而游說權謀之徒見貴於俗是以蘇秦張儀公孫衍陳軫代厲之屬生從橫短長之說左右傾側蘇秦為從張儀為橫橫則秦帝從則楚王所在國重所去國輕然當此之時秦國最雄諸侯方弱蘇秦結之合六國為一以擯背秦秦人恐懼不敢闚兵於闗中天下不交兵者二十有九年然秦國勢便形利權謀之士咸先馳之蘇秦初欲橫秦弗用故東合從及蘇秦死後張儀連橫諸侯聽之西向事秦是故始皇因四塞之固據崤函之阻跨隴蜀之饒聽衆人之策乘六世之烈以蠶食六國兼諸侯並有天下仗於詐謀之弊終無信篤之誠無道徳之教仁義之化以綴天下之心任刑罰以為治信小術以為道遂燔燒詩書坑殺儒士上小堯舜下邈三王二世愈甚惠不下施情不上達君臣相疑骨肉相疎化道淺薄綱紀壊敗民不見義而懸於不寧撫天下十四嵗天下大潰詐偽之弊也其比王徳豈不逺哉孔子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夫使天下有所恥故化可致也茍以詐偽偷活取容自上為之何以率下秦之敗也不亦宜乎戰國之時君徳淺薄為之謀策者不得不因勢而為資據時而為謀故其扶急持傾為一切之權雖不可以臨國教化兵革救急之勢也皆髙才秀士度時君之所能行出竒策異智轉危為安易亡為存亦皆可喜可觀䕶左都水使者光祿大夫臣向所校戰國策書録
曾鞏序 劉向所定戰國䇿三十三篇崇文總目稱第十一篇者闕臣訪之士大夫家始盡得其書正其誤謬而疑其不可考者然後戰國策三十三篇復完敘曰向敘此書言周之先明教化修法度所以大治及其後謀詐用而仁義之路塞所以大亂其說既美矣卒以謂此書戰國之謀士度時君之所能行不得不然則可謂惑於流俗而不篤於自信者也夫孔孟之時去周之初已數百嵗其舊法已亡舊俗已熄久矣二子乃獨明先王之道以謂不可改者豈將強天下之主以後世之所不可為哉亦將因其所遇之時所遭之變而為當世之法使不失乎先王之意而已二帝三王之治其變固殊其法固異而其為國家天下之意本末先後未嘗不同也二子之道如是而已蓋法者所以適變也不必盡同道者所以立本也不可不一此理之不易者也故二子者守此豈好為異論哉能勿茍而已矣可謂不惑乎流俗而篤於自信者也戰國之游士則不然不知道之可信而樂於說之易合其設心注意偷為一切之計而已故論詐之便而諱其敗言戰之善而蔽其患其相率而為之者莫不有利者少矣其在人也則魯之晨飲其羊闗轂而輠輪者皆可以為師儒盧之沽名者皆可以為大醫西子之里惡而矉者皆可以當侯王山西之冐沒輕儳沓貪而忍者皆可以鑿囚門制閫外山東之稚騃樸鄙力農桑啖棗栗者皆可以謀謨於廟堂之上若是則反倫悖道甚矣何以異於是物哉
司馬遷十二諸侯年表論 太史公讀春秋歴譜諜至周厲王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嗚呼師摯見之矣紂為象箸而箕子唏周道缺詩人本之袵席闗雎作仁義陵遲鹿鳴刺焉及至厲王以惡聞其過公卿懼誅而禍作厲王遂奔於彘亂自京師始而共和行政焉是後或力政彊乗弱興師不請天子然挾王室之義以討伐為㑹盟主政由五霸諸侯恣行侈不軌賊臣簒子滋起矣齊晉秦楚其在成周微甚封或百里或五十里晉阻三河齊負東海楚介江淮秦因雍州之固四國迭興更為伯主文武所褒大封皆威而服焉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餘君莫能用故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於魯而次春秋上記隠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為有所刺譏褒諱挹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且論其語成左氏春秋鐸椒為楚威王傅為王不能盡觀春秋採取成敗卒四十章為鐸氏微趙孝成王時其相虞卿上采春秋下觀近世亦著八篇為虞氏春秋呂不韋者秦莊㐮王相亦上觀尚古刪拾春秋集六國時事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為呂氏春秋及如荀卿孟子公孫固韓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書不可勝紀漢相張蒼歴譜五德上大夫董仲舒推春秋義頗著文焉而儒者斷其義馳說者騁其辭不務綜其終始歴人取其年月數家隆於神運譜諜獨記世謚其辭畧欲一觀諸要難於是譜十二諸侯自共和訖孔子表見春秋國語學者所譏盛衰大指著於篇為成學治古文者要刪焉
自序傳 昔在顓頊命南正重以司天北正黎以司地唐虞之際紹重黎之後使復典之至於夏商故重黎氏世序天地其在周程伯休甫其後也當周宣王時失其守而為司馬氏司馬氏世典周史惠㐮之間司馬氏去周適晉晉中軍隨㑹奔秦而司馬氏入少梁自司馬氏去周適晉分散或在衛或在趙或在秦其在衛者相中山在趙者以𫝊劔論顯蒯聵其後也在秦者名錯與張儀爭論於是惠王使錯將伐蜀遂拔因而守之錯孫靳事武安君白起而少梁更名曰夏陽靳與武安君阬趙長平軍還而與之俱賜死杜郵塟於華池靳孫昌昌為秦主鐵官當始皇之時蒯瞶𤣥孫卬為武信君將而徇朝歌諸侯之相王王卬於殷漢之伐楚卬歸漢以其地為河內郡昌生無澤無澤為漢市長無澤生喜喜為五大夫卒皆塟髙門喜生談談為太史公太史公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何習道論於黃子太史公仕於建元元封之間愍學者之不達其意而師悖乃論六家之要指曰易大傳天下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塗夫隂陽儒墨名法道德此務為治者也直所從言之異路有省不省耳嘗竊觀隂陽之術大祥而衆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㓜之別不可易也墨者險而難遵是以其事不可徧循然其強本節用不可廢也法家嚴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實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専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也因隂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於大道之要去健羨絀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夫隂陽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則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經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夫儒者以六蓺為法六蓻經傳以千萬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㓜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墨者亦尚堯舜道言其徳行曰堂髙三尺土階三等茅茨不翦采椽不刮食土簋啜土刑糲梁之食藜藿之羮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舉音不盡其哀教喪禮必以此為萬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則尊卑無別也夫世異時移事業不必同故曰儉而難遵要曰彊本節用則人給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長雖百家弗能廢也法家不別親疎不殊貴賤一斷於法則親親尊尊之恩絶矣可以行一時之計而不可長用也故曰嚴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職不得相踰越雖百家弗能改也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行其意専決於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道家無為又曰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埶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後故能為萬物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故曰聖人不杇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羣臣並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窽窽言不聴姦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黒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㝠㝠光耀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託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生離者不可復反故聖人重之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太史公既掌天官不治民有子曰遷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年十歲則誦古文二十而南遊江淮上㑹稽探禹穴闚九疑浮於沅湘北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射鄒嶧戹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於是遷仕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卬笮昆明還報命是嵗天子始建漢家之封而太史公留滯周南不得與從事故發憤且卒而子遷適使反見父於河洛之間太史公執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嘗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後世中衰絶於予乎汝復為太史則續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嵗之統封泰山而余不得從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為太史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者夫天下稱誦周公言其能論歌文武之徳宣周邵之風達太王王季之思慮爰及公劉以尊后稷也幽厲之後王道缺禮樂衰孔子修舊起廢論詩書作春秋則學者至今則之自獲麟以來四百餘嵗而諸侯相兼史記放絶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余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余甚懼焉汝其念哉遷俯首流涕曰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卒三嵗而遷為太史令紬史記石室金匱之書五年而當太初元年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天厯始改建於明堂諸神受紀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嵗而有孔子孔子卒後至於今五百嵗有能紹明世正易傳繼春秋本詩書禮樂之際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讓焉上大夫壷遂曰昔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董生曰周道衰廢孔子為魯司冦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天子退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絶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易著天地隂陽四時五行故長於變禮經紀人倫故長於行書記先王之事故長於政詩記山川谿谷禽獸草木牝牡雌雄故長於風樂樂所以立故長於和春秋辨是非故長於治人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故曰臣弒君子弒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漸乆矣故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弗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𫎇首惡之名為人臣子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簒弒之誅死罪之名其實皆以為善為之不知其義被之空言而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㫖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之大過予之則受而弗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夫禮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後法之所為用者易見而禮之所為禁者難知壷遂曰孔子之時上無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斷禮義當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下得守職萬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論欲以何明太史公曰唯唯否否不然余聞之先人曰伏羲至純厚作易八卦堯舜之盛尚書載之禮樂作焉湯武之隆詩人歌之春秋采善貶惡推三代之徳褒周室非獨刺譏而已也漢興以來至明天子獲符瑞封禪改正朔易服色受命於穆清澤流罔極海外殊俗重譯款塞請來獻見者不可勝道臣下百官力誦聖徳猶不能宣盡其意且士賢能而不用有國者之恥主上明聖而徳不布聞有司之過也且余嘗掌其官廢明聖盛徳不載滅功臣世家賢大夫之業不述墮先人所言罪莫大焉余所謂述故事整齊其世傳非所謂作也而君比之於春秋謬矣於是論次其文七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禍幽於縲紲乃喟然而嘆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毀不用矣退而深惟曰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戹陳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而論兵法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鬰結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來者於是卒述陶唐以來至於麟止自黃帝始 惟我漢繼五帝末流接三代統業周道廢秦撥去古文焚滅詩書故明堂石室金匱玉版圖籍散亂於是漢興蕭何次律令韓信申軍法張蒼為章程叔孫通定禮儀則文學彬彬稍進詩書往往間出矣自曹參薦蓋公言黃老而賈生鼂錯明申商公孫𢎞以儒顯百年之間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太史公乃父子相續纂其職曰於戱余維先人嘗掌斯事顯於唐虞至於周復典之故司馬氏世主天官至於余乎欽念哉欽念哉罔羅天下放失舊聞王跡所興原始察終見盛觀衰論考之行事略推三代録秦漢上記軒轅下至於茲著十二本記既科條之矣並時異世年差不明作十表禮樂損益律歴改易兵權山川鬼神天人之際承敝通變作八書二十八宿環北辰三十輻共一轂運行無窮輔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扶義俶儻不令已失時立功名於天下作七十列𫝊凡百三十篇五十二萬六千五百字為太史公書序略以拾遺補藝成一家之言厥協六經異傳整齊百家雜語藏之名山副在京師俟夫後世聖人君子
班固司馬遷𫝊論 自古書契之作而有史官其載籍博矣至孔氏纂之上繼唐堯下訖秦繆唐虞以前雖有遺文其語不經故言黃帝顓頊之事未明可也及孔子因魯史記而作春秋而左邱明論輯其本事以為之𫝊又纂異同為國語又有世本録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祖世所出春秋之後七國並爭秦兼諸侯有戰國策漢興伐秦定天下有楚漢春秋故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大漢其言秦漢詳矣至於采經摭𫝊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畧或有抵捂亦其渉獵者廣博貫穿經𫝊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以勤矣又其是非頗繆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述貨殖則崇埶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隠惡故謂之實録嗚呼以遷之博物洽聞而不知以知自全既陷極刑幽而發憤書亦信矣跡其所以自傷悼小雅巷伯之倫夫唯大雅既明且哲能保其身難矣哉
前漢書序𫝊 班氏之先與楚同姓令尹子文之後也子文初生棄於瞢中而虎乳之楚人謂乳糓謂虎於檡故名糓於檡字子文楚人謂虎班其子以為號秦之滅楚遷晉代之間因氏焉始皇之末班壹避墬於樓煩致馬牛羊數千羣值漢初定與民無禁當孝惠髙後時以財雄邉出入弋獵旌旗鼔吹年百餘嵗以夀終故北方多以壹為字者壹生孺孺為任俠州郡歌之孺生長官至上谷守長生回以茂材為長子令回生況舉孝廉為郎積功勞至上河農都尉大司農奏課連最入為左曹越騎校尉成帝之初女為偼伃致仕就第貲累千金徙昌陵昌陵後罷大臣名家皆占數於長安況生三子伯斿穉伯少受詩於師丹大將軍王鳳薦伯宜勸學召見宴昵殿容貌甚麗誦說有法拜為中常侍時上方鄉學鄭寛中張禹朝夕入說尚書論語於金華殿中詔伯受焉既通大義又講異同於許商遷奉車都尉數年金華之業絶出與王許子弟為羣在於綺襦紈絝之間非其好也家本北邉志節忼慨數求使匈奴河平中單于來朝上使伯持節迎於塞下㑹定㐮大姓石季羣輩報怨殺追捕吏伯上狀因自請願試守期月上遣侍中中郎將王舜馳𫝊代伯䕶單于並奉璽書印綬即拜伯為定㐮大守定㐮聞伯素貴年少自請治劇畏其下車作威吏民竦息伯至請問耆老父祖故人有舊恩者迎延滿堂日為供具執子孫禮郡中益弛諸所賔禮皆名豪懐恩醉酒共諫伯宜頗攝録盜賊具言本謀亡匿處伯曰是所望於父師矣廼召屬縣長吏選精進掾吏分部收捕及他隠伏旬日盡得郡中震慄咸稱神明嵗餘上徵伯伯上書願過故郡上父祖冢有詔太守都尉以下㑹因召宗族各以親疎加恩施散數百金北州以為榮長老紀焉道病中風既至以侍中光祿大夫養病賞賜甚厚數年未能起㑹許皇后廢班偼伃供養東宮進侍者李平為偼伃而趙飛燕為皇后伯遂稱篤久之上出過臨𠉀伯伯惶恐起眡事自大將軍薨後富平定陵侯張放淳于長等始愛幸出為微行行則同輿執轡入侍禁中設宴飲之㑹及趙李諸侍中皆引滿舉白談笑大噱時乗輿幄坐張畫屏風畫紂醉踞妲己作長夜之樂上以伯新起數目禮之因顧指畫而問伯紂為無道至於是虖伯對曰書雲廼用婦人之言何有踞肆於朝所謂衆惡歸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茍不若此此圖何戒伯曰沈湎於酒微子所以吿去也式號式謼大雅所以流連也詩書滛亂之戒其原皆在於酒上廼喟然嘆曰吾久不見班生今日復聞讜言放等不懌稍自引起更衣因罷出時長信庭林表適使來聞見之後上朝東宮太后泣曰帝間顔色瘦黑班侍中本大將軍所舉宜寵異之益求其比以輔聖徳宜遣富平侯且就國上曰諾車騎將軍王音聞之以風丞相御史奏富平侯罪過上廼出放為邉都尉後復徵入太后與上書曰前所道尚未效富平侯反復來其能黙虖上謝曰請今奉詔是時許商為少府師丹為光祿勲上於是引商丹入為光祿大夫伯遷水衡都尉與兩師並侍中皆秩中二千石毎朝東宮常從及有大政俱使諭㫖於公卿上亦稍厭游宴復修經書之業太后甚恱丞相方進復奏富平侯竟就國㑹伯病卒年三十八朝廷愍惜焉斿博學有俊才左將軍史丹舉賢良方正以對䇿為議郎遷諌大夫右曹中郎將與劉向校秘書毎奏事斿以選受詔進讀羣書上器其能賜以秘書之副時書不布自東平思王以叔父求太史公諸子書太將軍白不許語在東平王傳斿亦早卒有子曰嗣顯名當世穉少為黃門郎中常侍方直自守成帝季年立定陶王為太子數遣中允請問近臣穉獨不敢答哀帝即位出穉為西河屬國都尉遷廣平相王莽少與穉兄弟同列友善兄事斿而弟畜穉斿之卒也修緦麻賻𮚐甚厚平帝即位太后臨朝莽秉政方欲文致太平使使者分行風俗采頌聲而穉無所上琅邪太守公孫閎言災害於公府大司空甄豐遣屬馳至兩郡諷吏民而劾閎空造不祥穉絕嘉應嫉害聖政皆不道太后曰不宣徳美宜與言災害者異罰且後宮賢家我所哀也閎獨下獄誅穉懼上書陳恩謝罪願歸相印入補延陵園郎太后許焉食故祿終身由是班氏不顯莾朝亦不罹咎初成帝性寛進入直言是以王音翟方進等繩法舉過而劉向杜鄴王章朱雲之徒肆意犯上故自帝師安昌侯諸舅大將軍兄弟及公卿大夫後宮外屬史許之家有貴寵者莫不被文傷詆唯谷永嘗言建始河平之際許班之貴傾動前朝熏灼四方賞賜無量空虛內臧女寵至極不可尚矣今之後起天所不饗什倍於前永指以駮譏趙李亦無間雲穉生彪彪字叔皮㓜與從兄嗣共遊學家有賜書內足於財好古之之士自逺方至父黨揚子雲以下莫不造門嗣雖修儒學然貴老嚴之術桓生欲借其書嗣報曰若夫嚴子者絕聖棄智修生保真清虛澹泊歸之自然獨師友造化而不為世俗所役者也漁釣於一壑則萬物不奸其志棲遲於一丘則天下不易其樂不絓聖人之罔不齅驕君之餌蕩然肆志談者不得而名焉故可貴也今吾子已貫仁誼之覊絆繫名聲之韁鎻伏周孔子軌躅馳顔閔之極摯既繫攣於世教矣何用大道為自昡曜昔有學歩於邯鄲者曾未得其髣髴又復失其故歩遂匍匐而歸耳恐似此類故不進嗣之行已持論如此叔皮唯聖人之道然後盡心焉年二十遭王莽敗世祖即位於冀州時隗囂據隴右擁衆招輯英俊而公孫述稱帝於蜀漢天下雲擾大者連州郡小者據縣邑囂問彪曰往者周亡戰國並爭天下分裂數世然後廼定其抑者從橫之事復起於今乎將承運迭興在於一人也願先生論之對曰周之興廢與漢異昔周立爵五等諸侯從政本根既微枝葉強大故其末流有從橫之事其勢然也漢家承業之制並立郡縣主有専已之威臣無百年之柄至於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國嗣三絶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故王氏之貴傾擅朝廷能竊號位而不根於民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數十餘年間外內騷擾逺近俱發假號雲合咸稱劉氏不謀而同辭方今雄桀𢃄州城者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詩云皇矣上帝臨下有赫鑒觀四方求民之莫今民皆謳吟思漢鄉仰劉氏已可知矣囂曰先生言周漢之埶可也至於但見愚民習識劉氏姓號之故而謂漢家復興疏矣昔秦失鹿劉季逐而掎之時民復知漢乎既感囂言又愍狂狡之不息廼著王命論以救時難知隗囂終不寤廼避墬於河西河西大將軍竇融嘉其美徳訪問焉舉茂材為徐令以病去官後數應三公之召仕不為祿所如不合學不為人博而不俗言不為華述而不作有子曰固弱冠而固作幽通之賦以致命遂志固以為唐虞三代詩書所及世有典籍故雖堯舜之盛必有典謨之篇然後揚名於後世冠徳於百王故曰巍巍乎其有成功煥乎其有文章也漢紹堯運以建帝業至於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徳私作本紀編於百王之末厠於秦項之列太初以後闕而不録故探纂前記綴輯所聞以述漢書起元髙祖終於孝平王莽之誅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綜其行事旁貫五經上下洽通為春秋考記表志傳凡百篇
范𣋌班固傳論 論曰司馬遷班固父子其言史官載籍之作大義粲然著矣議者咸稱二子有良史之才遷文直而辭覈固文贍而事詳若固之序事不激危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使讀之者亹亹而不厭信哉其能成名也彪固譏遷以為是非頗謬於聖人然其論議常排死節否正直而不敘殺身成仁之為美則輕仁義賤守節愈矣固傷遷博物洽聞不能以智免極刑然亦身陷大戮智及之而不能守之嗚呼古人所以致論於目睫也
裴駰史記集觧序 班固有言曰司馬遷據左氏國語采世本戰國策述楚漢春秋接其後事訖於天漢其言秦漢詳矣至於采經摭𫝊分散數家之事甚多疏畧或有牴牾亦其所渉獵者廣博貫穿經傳馳騁古今上下數千載間斯已勤矣又其是非頗謬於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游俠則退處士而進姦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然自劉向揚雄博極羣書皆稱遷有良史之才服其善序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隠惡故謂之實録駰以為固之所言世稱其當雖時有紕繆實勒成一家總其大較信命世之宏才也考校此書文句不同有多有少莫辨其實而實之惑者定彼從此是非相貿真偽舛雜故中散大夫東莞徐廣研核衆本為作音義具列異同兼述訓觧粗有所發明而殊恨省畧聊以遇管增演徐氏采經傳百家並先儒之說豫是有益悉皆抄內刪其游辭取其要實或義在可疑則數家兼列漢書音義稱臣瓚者莫知氏姓今直雲瓚曰又都無姓名者但云漢書音義時見微意有所裨補譬嘒星之繼朝陽飛塵之集華嶽以徐為本號曰集觧未詳則闕弗敢臆説人心不同聞見異辭班氏所謂疏畧牴牾者依違不悉辨也愧非胥臣之多聞子産之博物妄言未學蕪穢舊史豈足以闗諸畜徳庶賢無所用心而已
班彪前史得失論 唐虞三代詩書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暨於諸侯國自有史故孟子曰楚之檮杌晉之乗魯之春秋其義一也定哀之間魯君子左邱明論集其文作左氏傳三十篇又撰異同號曰國語二十篇由是乗檮杌之事遂闇而左氏國語獨章又有紀録黃帝以來至春秋時帝王公侯卿大夫號曰世本一十五篇春秋之後七國並爭秦並諸侯則有戰國策三十三篇漢興定天下太中大夫陸賈記録時功作楚漢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馬遷採左氏國語刪世本戰國策據楚漢列國時事上自黃帝下訖獲麟作本紀世家列傳書表凡百三十篇而十篇缺焉遷之所記從漢元至武以絶則其功也至於採經摭𫝊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畧不如其本務欲以多聞廣載為功論議淺而不篤其論術學則崇黃老而薄五經序貨殖則輕仁義而羞貧窮道遊俠則賤守節而貴俗功此其大敝傷道所以遇極刑之咎也然善述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文質相稱蓋良史之才也誠令遷依五經之法言同聖人之是非意亦庶㡬矣夫百家之書猶可法也若左氏國語世本戰國䇿楚漢春秋太史公書今之所以知古後之所由觀前聖人之耳目也司馬遷序帝王則曰本紀公侯傳國則曰世家卿士特起則曰列傳又進項羽陳渉而黜淮南衡山細意委曲條例不經若遷之著作採獲古今貫穿經傳至廣博也一人之精文重思煩故其書刋落不盡尚有盈辭多不齊一若序司馬相如舉郡縣著其字至蕭曹陳平之屬及董仲舒並時之人不記其字或縣而不郡者蓋不暇也今此後篇慎覈其事整齊其文不為世家唯紀傳而已傳曰殺史見極平易正真春秋之義也
荀恱置史官疏 古者天子諸侯有事必吿於廟朝有二史左史記言右史書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君舉必記善惡成敗無不存焉下及士庶茍有茂異咸在載籍或欲顯而不得或欲隠而名章得失一朝而榮辱千載善人勸焉滛人懼焉宜於今者備置史官掌其典文紀其行事毎於嵗盡舉之尚書以助賞罰以𢎞法教獻帝覽而善之
漢紀序 昔在上聖惟建皇極經緯天地觀象立法乃作書契以通宇宙於王庭厥用大焉先王光演大業肆於時夏亦惟厥後永世作典夫立典有五志焉一曰達道義二曰章法式三曰通古今四曰著功勲五曰表賢能於是天人之際事物之宜粲然顯著罔不備矣世濟其軌不損其業也損益盈虛與時消息臧否不同其揆一也漢四百有六載撥亂反正統武興文永惟祖宗之洪業思光啓乎萬嗣聖上穆然惟文之恤瞻前顧後是紹是繼闡崇大猷命立國典於是綴敘舊書以述漢紀中興以前明王賢臣得失之軌亦足以觀矣
劉孔才人物誌序 夫聖賢之所美莫美乎聰明聰明之所貴莫貴乎知人知人誠智則衆財得其序而庶績之業興矣是以聖人著爻象則立君子小人之辭敘詩志則別風俗雅正之業制禮樂則考六藝祗庸之徳躬南面則援俊逸輔相之材皆所以達衆善而成天功也天功既成則並受名譽是以堯以克明俊德為稱舜以登庸二八為功湯以拔有莘之賢為名文王以舉渭濱之叟為貴由此論之聖人興徳孰不勞聰明於求人獲安逸於任使者哉是故仲尼不試無所援升猶序門人以為四科泛論衆材以辨三等又歎中庸以殊聖人之德尚德以勸庶㡬之論訓六蔽以戒偏材之失思狂狷以通抗拘之材疾悾悾而無信以明偽似之難保又曰察其所安觀其所由以知舉止之行人物之察也如此其詳是以敢依聖訓志序人物庶以補綴遺忘惟博識君子裁覽其義焉
劉昭後漢書註補志序 臣昭曰昔司馬遷作史記爰建八書班固因廣是曰十志天人經緯帝政紘維區分源奧開廓著述創藏山之秘寳肇刋石之遐貫誠有志於春秋亦自敏於改作至乎永平執簡東觀紀傳雖顯書志未聞推檢舊紀先有地理張衡欲存炳發未有成功靈憲精逺天文已煥自蔡邕大𢎞鳴條寔多紹宣協妙元卓律歴已詳承洽伯始禮儀克舉郊廟社稷祭祀該明輪騑冠章車服贍列於是應譙纉其業董巴襲其軌司馬續書總為八志律歴之篇仍乎洪邕所構車服之本即依董蔡所立儀祀得於往志百官就乎故簿並籍據前修以濟一家者也王者之要國典之源粲然畧備可得而知矣既接繼班書通其流貫體裁淵深雖難踰等序致膚約有傷懸越後之名史弗能罷意叔駿之書是謂十典矜緩殺青竟亦不成二子平業俱稱麗富華轍亂亡典則偕泯雅言䆳義於是俱絶沈松因循尤觧功創時改見句非更搜求加文藝以矯前棄流書品採自近録初平永嘉圖籍焚喪塵消煙滅焉識其限借南晉之新虛為東漢之故實是以學者亦無取焉范曄後漢良史誠跨衆氏序或未周志遂全闕國志鴻曠須寄勤閑天才富博猶俟改具若草昧厥始無相憑據窮其身世少能已畢遷有承考之言固深資父之力太初以前班用馬史十志所因實多往制升入校部出二十載續志昭表以助其間成父述者夫何易哉況曄思雜風塵心撓成毀弗克員就豈以茲乎夫辭潤婉贍可得起改覈求見事必應冩襲故序列所論備精與奪及語八志頗褒其美雖出拔前羣歸相沿也又尋本書當作禮樂志其天文五行百官車服為名則同此外諸篇不著紀傳律歴郡國必依往式曄遺書自序應徧作諸志前漢有者悉欲備製巻中發論以正得失書雖未明其大㫖也層臺雲構所缺過乎榱桷為山霞髙不終踰乎一㙺鬱絶斯作吁可痛哉徒懐纘緝理慙鈎逺廼借舊志注以補之狹見寡陋匪同博逺及其所植微得論列分為三十卷以合范史求於齊工孰曰文類此茲闕恨庶賢乎已昔褚先生補子長之削少馬氏接孟堅之不畢相成之義古有之矣引彼先志又何猜焉而嵗代逾藐立言湮散義存廣求一隅未覿兼鍾律之妙素揖校讐參厯算之徵有慙證辯星侯袐阻圖緯藏嚴是須甄明毎用疑畧時或有見頗邀傍遇非覽正部事乖詳宻今令行禁止此書外絶其有疎漏諒不足誚
裴松之上三國志注表 臣聞智周則萬里自賓鑒逺則物無遺照雖盡性窮微深不可識至於緒餘所寄則必接乎麤跡是以體備之量猶曰好察邇言畜徳之厚在於多識往行伏惟陛下道該淵極神超妙物輝光日新郁哉彌盛雖一貫墳典怡心𤣥賾猶復降懐近誠博觀興廢將以總括前蹤貽誨來世臣前被詔使采三國異同以注陳夀國志夀書銓敘可觀事多審正誠遊覽之苑囿近世之嘉史然失在於畧時有所脫漏臣奉㫖尋詳務在周悉上搜舊聞旁摭遺逸按三國雖歴年不逺而事闗漢晉首尾所渉出入百載注記分錯毎多舛互其夀所不載事宜存録者則罔不畢取以補其闕或同説一事而辭有乖雜或出事本異疑不能判並皆抄內以備異聞若乃紕謬顯然言不附理則隨違矯正以懲其妄其時事當否及夀之小失頗以愚意有所論辯自就撰集已垂期月寫校始訖謹封上呈竊惟繢事以衆色成文蜜蠭以兼采為味故能使絢素有章甘踰本質臣實頑乏顧慙二物雖自罄厲分絶藻繢既謝淮南食時之敏又微狂簡斐然之作淹留無成祗穢翰墨不足以上酬聖㫖少塞愆責愧懼之深若墜淵谷
董卓之死左中郎將髙陽侯蔡邕在王允坐聞之驚歎允勃然叱之曰董卓國之大賊㡬亡漢室君為王臣所宜同疾而懐其私遇反相傷痛豈不共為逆哉即收付廷尉邕謝曰身雖不忠古今大義耳所厭聞口所常玩豈當背國而嚮卓也願黥首刖足繼成漢史士大夫多矜救之不能得大尉馬日磾謂允曰伯喈曠世逸才多識漢事當續成後史為一代大典而所坐至㣲誅之無乃失人望乎允曰昔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作謗書流於後世方今國祚中衰戎馬在郊不可令倿臣執筆在㓜主左右既無益聖徳復使吾黨𫎇其訕議日磾退而告人曰王公其無後乎善人國之紀也製作國之典也滅紀廢典其能久乎邕遂死獄中
晉大司馬桓溫發徐兗州民築廣陵城徙鎮之時征役既頻加之疫癘死者什四五百姓嗟怨袐書監太原孫盛作晉春秋直書時事溫見之怒謂盛子曰枋頭誠為失利何至乃如尊君所言若此史遂行自是闗君門戸事其子遽拜謝請改之時盛年老家居性方嚴有軌度子孫雖班白待之愈峻至是諸子乃共號洪稽顙請為百口切計盛大怒不許諸子遂私改之盛先已寫別本傳之外國及孝武帝購求異書得之於遼東人與見本不同遂兩存之
晉史陳夀文長文虞傳司馬彪王隠虞預孫盛於寳鄧粲謝沉習鑒齒徐廣傳論 古之王者咸建史官昭法立訓莫近於此若夫原始要終紀情括性其言微而顯其義皎而明然可以茵藹緹油作程遐世者也邱明既沒班馬迭興奮鴻筆於西京騁直詞於東觀自斯已降分明競爽可以繼明先典者陳夀得之乎江漢英靈信有之矣允源將帥之子篤志典墳紹統戚藩之𦙍研稽載籍咸能綜緝遺文垂諸不朽豈必克傳門業方擅箕表者哉處叔區區勵精著述混淆蕪舛良不足觀叔寜寡聞穿窬王氏雖勒成一家未足多尚令升安國有良史之才而所著之書惜非正典悠悠晉室斯文將墜鄧粲謝沉祖述前史葺宇重軒之下施牀連榻之上奇詞異義罕見稱焉習氏徐公俱雲筆削彰善癉惡以為懲勸夫蹈忠履正貞士之心背義圖榮君子不取而彥威跡淪冦壌逡廵於偽國野民運遭革命流連於舊朝行不違言廣得之矣
北魏主以崔浩監祕書事使與髙允等共譔國記曰務從實録著作令史閔湛郗標性巧佞為浩所寵信勸浩刋所譔國史於石以彰直筆浩竟用湛標議刋石立於郊壇東方書魏之先世事皆詳實立於衢路往來見者咸以為言北人無不忿恚相與譛浩於魏主以為暴揚國惡魏主大怒使有司案浩及祕書郎吏等罪狀魏主召髙允問曰國書皆浩所為乎對曰太祖記前著作郎鄧淵所為先帝記及今記臣與浩共為之然浩所領事多總裁而已至於著述臣多於浩魏主顧謂太子曰直哉此人情所難而允能為之臨死不易辭信也為臣不欺君貞也遂赦之詔誅浩及僚屬宗欽段承根等下至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縶浩置檻內送城南衛士數十人溲其上呼聲嗷嗷聞於行路魏主既誅崔浩而悔之㑹比部尚書宣城公李孝伯病篤或𫝊已卒魏主悼之曰李宣城可惜既而曰朕失言崔司徒可惜李宣城可哀
齊武帝使太子家令沈約譔宋書疑立袁粲傳審之於武帝武帝曰袁粲自是宋室忠臣約又多載宋世祖太宗諸鄙瀆事武帝曰孝武事跡不容頓爾我昔經事明帝卿可思諱惡之義於是多所刪除
沈約禮志序 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則春秋是也言則尚書是也至於楚書鄭志晉乗楚杌之篇皆所以昭述前史俾不泯於後司馬遷制一家之言始區別名題至乎禮儀刑政有所不盡乃於紀傳之外剏立八書片文隻事鴻纎備舉班氏因之靡違前式網羅一代滌流遂廣律歴禮樂其名不變以天官為天文改封禪為郊祀易貨殖平凖之稱革河渠溝洫之名綴孫卿之辭以述刑法采孟軻之書用序食貨劉向鴻範始自春秋劉歆七畧儒墨異部朱贛博採風謡尤為詳洽固並因仍以為三志而禮樂疏簡所漏者多典章事數百不記一天文雖為該舉而不言天形致使三天之説渾然莫辨是故蔡邕於朔方上書謂宜載述者也漢興接坑儒之後典墳殘缺耆生碩老常以亡逸為慮劉歆七畧固之藝文蓋為此也河自龍門東注橫被中國毎漂決所漸害重災深堤築之功勞役天下且闗洛髙塏地少川源是故鎬酆潦潏咸入禮典漳滏鄭白之饒溝渠沾溉之利皆民命所祖國以為天溝洫立志亦其宜也世殊事改於今可得而畧竊以班氏律厯前事已詳自楊韋改創景初而魏書闕志及元嘉重造新法大明博議囬改自魏至宋宜入今書班固禮樂郊祀馬彪祭祀禮儀蔡邕朝㑹董巴輿服並各立志夫禮之所苞其用非一郊祀朝饗匪雲別事旗章服物非禮而何今總而裁之同謂禮志刑法食貨前説已該隨流𣲖別附之紀傳樂經殘缺其來已逺班氏所述政抄舉樂記馬彪後書又不備續至於八音衆器並不見書雖畧見世本所闕猶衆爰及雅鄭謳謡之節一皆屏落曾無槩見郊廟樂章毎隨世改雅聲舊典咸有遺文又案今鼔吹鐃歌雖有章曲樂人傳習口相師祖所務者聲不先訓以義今樂府鐃歌校漢魏舊曲曲名時同文字永異尋文求義無一可了不知今之鐃章何代曲也今志自郊廟以下凡諸樂章非滛哇之辭並皆詳載天文五行自馬彪以後無復記録何書自黃初之始徐志肇義熙之元今以魏接漢式遵何氏然則自漢髙帝五年之首冬暨宋順帝昇明二年之孟夏二辰六沴甲子無差聖帝哲王咸有瑞命之紀蓋所以神明寳位幽賛禎符欲使逐鹿弭苵窺覬不作握河括地緑文赤字之書言之詳矣爰逮道至天而甘露下徳洞地而醴泉出金芝𤣥秬之祥朱草白烏之瑞斯固不可誣也若夫衰世徳爽而嘉應不息斯固天道芒昧難以數推亦猶明主居上而震蝕之災不弭百靈咸順而懸象之應獨違今立符瑞志以補前史之闕地里參差事難該辨魏晉以來遷徙百計一郡分為四五一縣割成兩三或昨屬荊豫今𨽻司兗朝為零桂之士夕為盧九之民去來紛擾無暫止息版籍為之渾淆職方所不能記自戎狄內侮有晉東遷中土遺氓播徙江外幽幷冀雝兗豫青徐之境幽淪冦逆自抶莫而裹足奉首免身於荊越者百郡千城流寓比室人佇鴻鴈之歌士蓄懐本之念莫不各樹邦邑思復舊井既而民單戸約不可獨建故魏邦而有韓邑齊縣而有趙民且省置交加日回月徙寄寓遷流迄無定託邦名邑號難或羣書大宋受命重啟邉隙淮北五州翦為冦境其或奔亡播遷復立郡縣斯則元嘉泰始同名異實今以班固馬彪二志晉宋起居凡諸記注悉皆推討隨條辨析使悉該詳百官置省備有前説尋源討流於事為易元嘉中東海何承天受詔篹宋書其志十五篇以續馬彪漢志其證引該博者即而因之亦猶班固馬遷共為一家者也其有漏闕及何氏後事備加搜采隨就補綴焉淵流浩漫非孤學所盡足蹇途遙豈短䇿能運雖斟酌前史備覩妍嗤而愛嗜異情取捨殊意毎含毫握簡杼軸忘飡終不足與班左並馳董南齊轡庶為後之君子削藁而已焉
北齊中書令魏收撰魏書頗用受憎為褒貶每謂人曰何物小子敢與魏收作色舉之則使升天按之則使入地既成盧潛奏收誣罔一代罪當誅盧斐頓丘李庶皆言魏史不直收啓齊主雲臣既結怨彊宗將為刺客所殺齊主怒於是斐庶及王松年皆坐謗史鞭二百配甲坊斐庶死於獄中潛亦坐繫獄然時人終不服謂之穢史唐太宗謂諫議大夫禇遂良曰卿猶知起居注所書可得觀乎對曰史官書人君言動備記善惡庶㡬人君不敢為非未聞自取而觀之也太宗曰朕有不善卿亦記之邪對曰臣職當載筆不敢不記黃門侍郎劉洎曰借使遂良不記天下亦皆記之太宗曰誠然太宗謂監修國史房𤣥齡曰前世史官所記皆不令人主見之何也對曰史官不虛美不隠惡若人主見之必怒故不敢獻也太宗曰朕之為心異於前世帝王欲觀國史知前日之惡為後來之戒公可撰次以聞諫議大夫朱子奢上言陛下聖徳在躬舉無過事史官所述義歸盡善陛下獨覽起居於事無失若以此法傳示子孫竊恐曾𤣥之後或非上智飾非䕶短史官必不免刑誅如此則莫不希風順㫖全身逺害悠悠千載何所信乎所以前代不觀蓋為此也大宗不從𤣥齡乃與給事中許敬宗等刪為髙祖今上實録書成上之上見書六月四日事語多微隠謂𤣥齡曰昔周公誅管蔡以安周季友鴆叔牙以存魯朕之所謂亦類是耳史官何諱焉即命削去浮詞直書其事
髙祖詔劉仁軌等改修國史以許敬宗等所記多不實故也
貞觀之制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諫官史官隨之有失則匡正美惡必記之諸司皆正衙奏事御史彈百官服豸冠對仗讀彈文故大臣不得専君而小臣不得為讒慝及許敬宗李義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於御座前屏人宻奏監察御史及待制官逺立以俟其退諫官史官皆隨仗出仗下後事不復預聞武后以法制羣下諫官御史得以風聞言事互相彈奏於是多以險詖相傾宋璟欲復貞觀之政制自今事非的須秘宻者皆令對仗奏聞史官自依故事
安州別駕劉子𤣥卒子𤣥即知㡬也避明皇嫌名以字行著作郎吳兢撰則天實録言宋璟激張說使證魏元忠事說修史見之知兢所為謬曰劉五殊不相借兢起對曰此乃兢所為史草具在不可使明公枉怨死者同僚皆失色其後說隂祈兢改數字兢終不許曰若狥公請則此史不為直筆何以取信於後
文宗就起居舍人魏謩取記注觀之謩不可曰記注兼書善惡所以儆戒人君陛下但力為善不必觀史文宗曰朕曏嘗觀之對曰此曏日史官之罪也若陛下自觀史則史官必有所諱避何以取信於後文宗乃止李固言薦崔球為起居舎人鄭覃以為不可文宗曰公事莫相違覃曰若宰相盡同則事必有欺陛下者矣柳宗元與韓愈論史官書前獲書言史事雲具與劉秀才書及今乃見書藳私心甚不喜與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謬若書中言退之不宜一日在館下安有探宰相意以為茍以史榮一韓退之耶若果爾豈宜虛受宰相榮已而冐居館下近宻地食奉養役使掌固利紙筆為私書取以供子弟費古之志於道者不若是且退之以為紀録者有刑禍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為褒貶猶且恐懼不敢為設使退之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貶成敗人愈益顯其宜恐懼尤大也則又將揚揚入臺府美食安坐行呼唱於朝廷而已耶在御史猶爾設使退之為宰相生殺出入升黜天下士其敵益衆則又將揚揚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於內庭外衢而已耶何以異不為史而榮其號利其祿者也又言不有人禍則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茍直雖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於魯衛陳宋蔡齊楚者其時暗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當其時雖不作春秋孔子猶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雖紀言書事猶遇且顯也又不得以春秋為孔子累蔚宗悖亂雖不為史其族亦赤司馬遷觸天子喜怒班固不檢下崔浩沽其直以闘暴虜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盲出於不幸子夏不為史亦盲不可以是為戒其餘皆不出此是退之宜守中道不忘其直無以他事自恐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禍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事多有誡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則同職者又所云若是後來繼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則卒誰能紀傳之耶如退之但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同職者後來繼今者亦各以所聞知孜孜不敢怠則庶㡬不墜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語毎毎異辭日以滋久則所云磊磊軒天地者決必沉沒且亂雜無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豈當待人督責廹蹙然後為官守耶鬼神事𦕈茫荒惑無可準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猶懼於此今學如退之辭如退之好言論如退之慷慨自為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猶所云若是則唐之史述其卒無可託乎明天子賢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宜更思可為速為果卒以為恐懼不敢則一日可引去又何以雲行且謀也今當為而不為又誘館中他人及後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難矣哉
皇甫湜編年紀傳論 古史編年至漢史司馬遷始更其制而為紀傳相承至今無以移之歴代論者以遷為率私意盪古法紀傳煩漫不如編年予以為合聖人之經者以心不以跡得良史之體者在適不在同編年紀傳繫於時之所宜才之所長者耳何常之有故是非與衆人同辯善惡得聖人之中不虛美不隠惡則為紀為傳為編年斯皆良史矣若論不足以折星極辭不足以壯無窮雖為紀傳編年斯皆罪人且編年之作豈非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繫年者哉司馬氏作紀以項羽承秦以呂后接之亦以歴年不可中廢年不可闕故書也觀其作𫝊之意將以包該事跡參貫話語纎悉百代之務成就一家之說必新制度而騁才力焉又編年之史束於次第牽於渾並必舉其大綱而簡於敘事是以多闕載多逸文乃別為著録以備時之語言而盡事之本末故春秋之作則為尚書左氏之外又為國語可復省左氏於右合外𫝊於內哉故合之則繁離之則異削之則闕子長病其然也出太古之軌鑿無窮之門作為紀𫝊世家表志首尾具敘録表裏相發明庶為得中以是無媿太初以來千有餘嵗史官接躅文人比踵卒不能有所改張奉而遵行𫝊以相授斯亦竒矣唯荀氏為漢紀裴氏為宋畧強欲復古皆為編年然其善語嘉言細事詳正所遺多矣如覽正史方能備明則褒貶得失章章於是矣今之作者茍能遵紀傳之體裁同春秋之是非文敵遷固直蹤南董亦無上矣儻謬乎此則雖服仲尼之服手握絶麟之筆等古人之章句署王正之月日謂之好古則可矣顧其書何如哉
宋太祖時史館修撰扈𫎇請修日厯從之命宰輔日録時政送史館仍以盧多遜専其職
太宗時右諫議大夫張佖請置起居院修左右史之職為起居注與時政記逐月終送史館以備修日厯上嘉之乃置院於禁中命梁周翰等掌其事周翰請以所撰先進御後付史館從之起居注進御始此
歐陽修論日厯疏 伏以史者國家之典法也自君臣善惡功過與其百事之廢置可以垂勸戒示後世者皆得直書而不隠故自前世有國者莫不以史職為重伏見國朝之史以宰相監修學士修撰又以兩府之臣撰時政記選三館之士當陞擢者乃命修起居注如此不為不重矣近年以來員具而職廢其所撰述簡畧遺漏百不存一至於事闗大體者皆沒而不書此實史官之罪而臣之責也然其弊在於修撰之官惟據諸司供報而不敢書所見聞故也今時政記雖是兩府臣寮修纂然聖君言動有所宣諭臣下奏議事闗得失者皆不紀録惟書除自辭見之類至於起居注亦然與諸司供報公文無異修撰官只據此銓次繫以日月為之日歴而已是以朝廷之事史官雖欲書而不書也自古人君皆不自閱史今撰述既成必録本進呈則事有諱避史官雖欲書而又不敢也加以日歴時政記起居注例皆承前積滯相因故纂録者常務追修累年前事而歲月既逺遺失莫存至於事在目今可以詳於見聞者又以追修積滯不暇及之若不革其弊則前後相因史官永無舉職之時使聖朝典法遂成於廢墜矣臣竊聞趙元昊自初僣叛至復稱臣始終一宗事節皆不曾書亦聞修撰官甚欲紀述以修撰後時追求莫得故也其於他事又可知焉臣今欲乞特詔修時政記起居注之臣並以徳音宣諭臣下奏對之語書之其修撰官不得依前只據諸司供報編次除自辭見並須考駮事實其除某官者以某功如狄青等破儂智髙文彥博等敗王則之類其貶某職者坐某罪如昨來麟州守將及并州龎籍縁白草平事日近孫沔所坐之類事有文據及跡狀明白者皆備書之所以使聖朝賞罰之典可以勸善懲惡昭示後世若大臣用情朝廷賞罰不當者亦得以書為警戒此國家置史之本意也至於其他大事並許史院據所聞見書之如聞見未詳者直牒諸處㑹問及臣寮奏議異同朝廷裁置處分並書之已上事節並令修撰官逐時旋據所得録為草巻標題月分於史院躬親入櫃封鎻𠉀諸司供報齊足修為日歴仍乞每至歲終命監修宰相親至史院㸃檢修撰官紀録事跡內有不勤其事隳官失職者奏行責罰其時政記起居注日歴等除今日以前積滯者不住追修外截自今後並令次月供報如稍違滯許修撰官自至中書樞宻院催請其諸司供報拖延及史院有所㑹問諸處不畫時報應致妨纂修者其當行手分並許史院牒開封府勾追嚴斷其日歴時政記起居注並乞更不進本所貴少修史職上存聖朝典法此乃臣之職事不敢不言
蘇洵史論 遷固史雖以事辭勝然亦兼道與法而有之故時得仲尼遺意焉吾今擇其書有不可以文曉而可以意達者四悉顯白之其一曰隠而彰其二曰直而寛其三曰簡而明其四曰微而切遷之𫝊㢘頗也議捄閼與之失不載焉見之趙奢𫝊𫝊酈食其也謀撓楚權之謬不載焉見之留侯𫝊固之𫝊周勃也汁出浹背之恥不載焉見之王陵𫝊𫝊董仲舒也議和親之疏不載焉見之匈奴𫝊夫頗食其勃仲舒皆功十而過一者也茍列一以疵十後之庸人必曰智如廉頗辨如酈食其忠如周勃賢如董仲舒而十功不能贖一過則將苦其難而怠矣是故本𫝊晦之而他𫝊發之則其與善也不亦𨼆而彰乎遷論蘇秦稱其智過人不使獨𫎇惡聲論北宮伯子多其愛人長者固贊張湯與其推賢揚善贊酷吏人有所褒不獨暴其惡夫秦伯子湯酷吏皆過十而功一者也茍舉十以廢一後之㓙人必曰蘇秦北宮伯子張湯酷吏雖有善不録矣吾復何望哉是窒其自新之路而堅其私惡之志者也故於𫝊詳之於論於贊復明之則其懲惡也不亦直而寛乎遷表十二諸侯首魯訖吳實十三國而越不與焉夫以十二名篇而載國十三何也不數吳也皆諸侯耳獨不數吳何也用夷禮也不數而載之何也周禮而霸盟上國也春秋書哀七年公㑹吳於鄫書十二年公㑹吳於槖臯書十三年公㑹晉侯及吳子於黃池此其所以雖不數而猶獲載也若越區區於南夷豺狼狐狸之與居不與中國㑹盟以觀華風而用夷俗之名以赴故君子即其自稱以罪之春秋書定五年於越入吳書十四年於越敗吳於檇李書哀十三年於越入吳此春秋所以夷狄畜之也茍遷舉而措之諸侯之末則西戎獫狁亦或庶乎其間是以絶而棄之將使後之人君觀之曰不知中國禮樂雖勾踐之賢猶不免乎絶與棄則其賤夷也不亦簡而明乎固之表八而王侯六書其人也必曰某土某王若侯某或功臣外戚則加其姓而首目之曰號謚姓名此異姓列侯之例也諸侯王其目止號謚豈以其尊故不曰名之耶不曰名之而實名之豈以不名則不著耶此同姓諸侯王之例也王子侯其目為二上則曰號謚名名之而曰名之殺一等矣此同姓列侯之例也及其下則曰號謚姓名夫以同姓列侯而加之異姓之例何哉察其故蓋元始之間王莾偽褒宗室而封之者也非天子親親而封之者也宗室天子不能封而使王莾之故從異姓例亦以天子不能有其同姓也將使後之人君觀之曰權之歸於臣雖同姓不能有名器誠不可假人矣則其防僣也不亦微而切乎噫隠而彰則後人樂得為善之利直而寛則後人知有悔過之漸簡而明則人君知中國禮義之為貴微而切則人君知強臣専制之為患用力寡而成功博其能為春秋繼而使後之史無及焉者以是夫
蘇轍史官助賞罰論 域中有三權曰天曰君曰史官聖人以此三權者制天下之是非而使之更相助夫惟天之權而後能夀夭禍福天下之人而使賢者無夭橫窮困之災不賢者無以享其富貴夀考之福然而季路原憲古所謂賢人者也伏於窮閻之下布衣饘食之不給盜跖莊蹻橫行於天下食人之肝以為糧而老死於牗下不見兵革之禍如此則是天之權有時而有所不及也故人君用其賞罰之權於天道所不及之間以助天為治然而賞罰者又豈能盡天下之是非而賞罰之於一時猶懼其不能明著暴見於萬世之下故君舉而屬之於其臣而名之曰史官蓋史官之權與天與君之權鈞大抵三者更相助以無遺天下之是非故荀恱曰毎於嵗盡舉之尚書以助賞罰夫史官之興其來尚矣其最著作在周曰佚在魯曰克在齊曰南氏在晉曰董狐在楚曰倚相觀其為人以度其當時之所書必有以助賞罰者然而不獲見其筆墨之所存以不能盡其助治之意獨仲尼因魯之史官左邱明而得其載籍以作為春秋是非二百四十二年雖其名為經而其實史之本大義明者也故齊威晉文有功王室王賞之以侯伯之爵征代四國之權而春秋又從而屢進之此所以助乎賞之當於其功也吳楚徐越之僣皆得罪於其君者也而春秋又從而加之以斥絶擯棄不齒之辭此所以助乎罰之當於其罪也若夫當時賞罰之所不能及則又為之明言其狀而使後世嗟嘆痛惜之不已鳴呼賢人君子之功烈與夫亂世賊子罪惡之狀於此皆可以無憂其無聞焉是故古者聖人重史官當漢之時號曰太史令而其權在丞相之上郡國計吏上計於大史然後以其副上於丞相御史夫惟知其權之可以助賞罰也故從而尊顯之然則後之史官其可以忽哉張舜民史說 馬文淵有言人貧當益堅老當益壯貧而堅者雖市里小民尚有之老而壯雖士人未之見也韓退之潮陽之行齒髪衰矣不若少時之志壯也故以封禪之說迎憲宗又曰自今請改事陛下觀此言傷哉丈夫之操始非不堅誓於金石凌於雪霜既而沐於死生顧於妻孥罕不回心低首求免一時之難者退之是也退之非求富貴者也畏死爾故善為國者如農圃然初則養育其材勿使之夭折終則將就其美勿使之摧折君臣相成同底於道顧必使之至於盡歡竭忠之地亦何有哉唯樂天則不然知其不可為而一舍之危行而放其言懐卷而同其塵可謂晦而明柔而立者也故終其身而不辱如劉夢得栁子厚軰舍文字語言之外復何有哉 劉蕡贊史臣以蕡為疏直蕡於策中引㐮公煞陽父春秋罪漏言而蕡既戒帝漏言而身誦語於庭又蕡不先以忠結上知後為謀之若是殆非史家才識也且蕡布衣也出應詔時何計先結主之知而後言之哉雖諫官御史以在近列儻先視人主之意而方出言是何人也蕡軰造庭待問有所及不列之於廷對何階而上達哉唯其疏直乃得敢言之士儻使來者皆三思後言之朝廷何望哉度斯人也殆是惡直醜正之人使惡直醜正之人執史筆以去取前人之事則一代之人若為凖的蕡雖不第同試如李邰軰公言於朝以為已之不若一時藩侯爭相辟置如牛僧孺令狐楚不敢待以賓幙皆以師禮資之是何同時之人其見重顧如此數百年之後獨不信於史臣之筆亦可歎矣
髙宗時翰林學士汪藻言本朝宰相皆兼史館故書榻前議論之詞則有時政記柱下見聞之實則有起居注謂之日歴所以備言垂一世之典茍曠三十年之久漫無一字何以示來世帝從之即以命藻
寧宗時有商人私持起居郎熊克中興小歴及九朝通畧等書欲度佳旴𣅿軍以聞遂命諸道察郡邑書坊所鬻書凡事干國體者悉令毀棄言者因請取禮部員外郎李燾續通鑑長編知龍州王偁東都事畧監都鹽倉李丙丁未録及通畧語録家𫝊等書下史官考訂或有裨於公議即乞存留不許刋行從之
元仁宗諭省臣曰翰林集賢儒臣須朕自選用毋輒擬奏人言御史臺任重朕謂國史院尤重蓋御史臺是一時公論國史院是萬世史論於是陞翰林國史院秩從一品尋勅博選中外才學之士居之
經濟類編卷四十八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巻四十九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三
儒林〈五則〉
司馬遷儒林傳序 余讀功令至於廣厲學官之路未嘗不廢書而歎也曰嗟乎夫周室衰而闗睢作幽厲㣲而禮樂壞諸𠉀恣行政由彊國故孔子閔王路廢而邪道興於是論次詩書修起禮樂適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自衛返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世以混濁莫能用是以仲尼於七十餘君無所遇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矣西狩獲麟曰吾道窮矣故因史記作春秋以當王法其辭㣲而指博後世學者多錄焉自孔子卒後七十子之徒散游諸侯大者為師傅卿相小者友教士大夫或𨼆而不見故子路居衛子張居陳澹臺子羽居楚子夏居西河子貢終於齊如田子方叚干木吳起禽滑釐之屬皆受業於子夏之倫為王者師是時獨魏文侯好學後陵遲以至於始皇天下並爭於戰國儒術既絀焉然齊魯之門學者獨不廢也於威宣之際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夫子之業而潤色之以學顯於當世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陳涉之王也而魯諸儒持孔氏之禮器往歸陳王於是孔甲為陳涉博士卒與涉俱死陳涉起匹夫驅瓦合適戍旬月以王楚不滿半嵗竟滅亡其事至㣲淺然而縉紳先生之徒負孔子禮器往委質為臣者何也以秦焚其業積怨而發憤於陳王也及髙皇帝誅項籍舉兵圍魯魯中諸儒尚講誦習禮樂歌之音不絶豈非聖人之遺化好禮樂之國哉故孔子在陳曰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夫齊魯之間於文學自古以來其天性也故漢興然後諸儒始得修其經藝講習大射鄉飲之禮叔孫通作漢禮儀因為太常諸生弟子共定者咸為選首於是喟然歎興於學然尚有干戈平定四海亦未暇遑庠序之事也孝惠呂后時公卿皆武力有功之臣孝文時頗徵用然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及至孝景不任儒者而竇太后又好黃老之術故諸博士具官待問未有進者及今上即位趙綰王臧之屬明儒學而上亦鄉之於是招方正贒良文學之士自是之後言詩於魯則申培公於齊則轅固生於燕則韓太傅言尚書自濟南伏生言禮自魯髙堂生言易自菑川田生言春秋於齊魯自胡母生於趙自董仲舒及竇太后崩武安侯田蚡為丞相絀黃老刑名百家之言延文學儒者數百人而公孫𢎞以春秋白衣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學士靡然鄉風矣公孫𢎞為學士悼道之鬱滯乃請曰丞相御史言制曰葢聞導民以禮風之以樂㛰姻者居室之大倫也今禮廢樂崩朕甚愍焉故詳延天下方正博聞之士咸登諸朝其令禮官勸學講議洽聞興禮以為天下先太常議與博士弟子崇鄉里之化以廣贒材焉謹與太常臧博士平等議曰聞三代之道鄉里有教夏曰校殷曰序周曰庠其勸善也顯之朝廷其懲惡也加之刑罰故教化之行也建首善自京師始由內及外今陛下昭至徳開大明配天地本人倫勸學修禮崇化厲賢以風四方太平之原也古者政教未洽不備其禮請因舊官而興焉為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復其身太常擇民年十八已上儀狀端正者補博士弟子郡國縣道邑有好文學敬長上肅政教順鄉里出入不悖所聞者令相長丞上屬所二千石二千石謹察可者當與計偕詣太常得受業如弟子一嵗皆輙試能通一藝以上補文學掌故缺其高第可以為郎中者太常籍奏即有秀才異等輙以名聞其不事學若下材及不能通一藝輙罷之而請諸不稱者罰臣謹案詔書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際通古今之義文章爾雅訓辭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淺聞不能䆒宣無以明布諭下治禮次治掌故以文學禮義為官遷留滯請選擇其秩比二百石以上及吏百石通一藝以上補左右內史大行卒史比百石以下補郡太守卒史皆各二人邊郡一人先用誦多者若不足乃擇掌故補中二千石屬文學掌故補郡屬備員請著功令佗如律令制曰可自此以來則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學之士矣
昭帝時舉贒良文學增博士弟子員滿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經者皆復數年以用度不足更為設員千人郡國置五經百石卒史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養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學弟子少於是增弟子員三千人嵗餘復如故平帝時王莽秉政增元士之子得受業如弟子勿以為員嵗課甲科四十人為郎中乙科二十人為太子舍人丙科四十人補文學掌故云范𣋌儒林𫝊序 昔王莽更始之際天下散亂禮樂分崩典文殘落及光武中興愛好經術未及下車而先訪儒雅採求闕文補綴漏逸先是四方學士多懷挾圖書遁逃林藪自是莫不抱負墳策雲㑹京師范升陳元鄭興杜林衞宏劉昆桓榮之徒繼踵而集於是立五經博士各以家法教授易有施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詩齊魯韓毛禮大小戴春秋嚴顔凡十四博士太常差次總領焉建武五年乃修起太學稽式古典籩豆乾戚之容備之於列服方領習矩步者委蛇乎其中中元元年初建三雍明帝即位親行其禮天子始冠通天衣日月備法物之駕盛清道之儀坐明堂而朝群後登靈臺以望雲物袒割辟雍之上尊養三老五更饗射禮畢帝正坐自講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縉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葢億萬計其後復為功臣子孫四姓末屬別立校舍搜選高能以受其業自期門羽林之士悉令通孝經章句匈奴亦遣子入學濟濟乎洋洋乎盛於永平矣建初中大會諸儒於白虎觀考詳同異連月乃罷肅宗親臨稱制如石渠故事顧命史臣著為通義又詔髙才生受古文尚書毛詩糓梁左氏春秋雖不立學官然皆擢髙第為講郎給事近署所以網羅遺逸博存衆家孝和亦數幸東觀覽閲書林及鄧後稱制學者頗懈時樊凖徐防並陳敦學之宜又言儒職多非其人於是制詔公卿妙簡其選三署郎能通經術者皆得察舉自安帝覽政薄於藝文博士倚席不講朋徒相視怠散學舍頹敝鞠為園蔬牧兒蕘竪至於薪刈其下順帝感翟酺之言乃更修黌宇凡所造構二百四十房千八百五十室試明經下第補弟子增甲乙之科員各十人除郡國耆儒皆補郎舍人太初元年梁太后詔曰大將軍下至六百石悉遺子就學毎嵗輙於鄉射月一饗會之以此為常自是遊學增盛至三萬餘生然章句漸疎而多以浮華相尚儒者之風葢衰矣黨人既誅其高名善士多坐流廢後遂至忿爭更相言告亦有私行金貲定蘭臺叅書經字以合其私文熹平四年靈帝乃詔諸儒正定五經刋於石碑為古文篆𨽻三體書法以相參檢樹之學門使天下咸取則焉初光武遷還洛陽其經牒祕書載之二千餘兩自此以後參倍於前及董卓移都之際吏民擾亂自辟雍東觀蘭臺石室宣明鴻都諸藏典策文章競共剖散其縑帛圖書大則連為帷葢小乃制為縢囊及王允所收而西者裁七十餘乗道路艱逺復棄其半矣後長安之亂一時焚蕩莫不冺盡焉東京學者猥衆難以詳載今但錄其能通經名家者以為儒林篇其自有列傅者則不兼書若師資所承宜標名為證者乃著之雲 論曰自光武中年以後干戈稍戢専事經學自是其風世篤焉其服儒衣稱先生遊庠序聚黌塾者葢布之於邦域矣若乃經生所處不逺萬里之路精廬暫建嬴糧動有千百其耆名高義開門受徒者編牒不下萬人皆専相傳祖莫或訛雜至有分爭王庭樹朋私里繁其章條穿求崖穴以合一家之説故揚雄曰今之學者非獨為之華藻又從而繡其鞶恱夫書理無二義歸有宗而碩學之徒莫之或徙故通人鄙其固焉又雄所謂譊譊之學各習其師也且觀成名高第終能逺至者葢亦寡焉而迂滯若是矣然所談者仁義所𫝊者聖法也故人識君臣父子之綱家知違邪歸正之路自桓靈之間君道秕僻朝綱日陵國隙屢故自中智以下靡不審其崩離而權彊之臣息其闚盜之謀豪俊之夫屈於鄙生之議者人誦先王言也下畏逆順埶也至如張溫皇甫嵩之徒功定天下之半聲馳四海之表俯仰顧盻則天業可移猶鞠躬昬主之下狼狽折札之命散戎兵就繩約而無悔心暨乎剝撓自極人神數盡然後群英乗其運世徳終其祚跡衰敝之所由致而能多歴年所者斯豈非學之效乎故先師垂典文褒勵學者之功篤矣切矣不循春秋至乃比於殺逆其將有意乎
晉書儒林𫝊論 昔周徳既衰諸侯力政禮經廢缺雅頌陵夷夫子將聖多能固天攸縱嘆鳯鳥之不至傷麟出之非時於是乃刪詩書定禮樂贊易道修春秋載籍逸而復存風雅變而還正其後卜商衞賜田吳孫孟之儔或親稟㣲言或傳聞大義猶能彊晉存魯藩魏卻秦既抗禮於邦君亦馳聲於海內及嬴氏撡雪棄徳任刑焬墳籍於埃塵填儒林於坑穽嚴是古之法抵挾書之罪先王徽烈靡有孑遺漢祖勃興救焚拯溺粗修禮律未遑爼豆逮於孝武崇尚文儒爰及東京斯風不墜於是傍求蠧簡博訪遺書創甲乙之科擢賢良之舉莫不紆青拖紫服冕乗軒或徒步而取公卿或累旬以膺台鼎故縉紳之士靡然嚮風餘芳遺烈煥乎可紀者也洎當塗草創深務兵權而主好斯文朝多君子鴻儒碩學無乏於時武帝受終憂勞軍國時既初並庸蜀方事江湖訓卒厲兵務農積糓猶復修立學校臨幸辟雍而荀顗以制度贊惟新鄭沖以儒宗登保傅茂先以博物叅朝政子真以好禮居秩宗雖媿明揚亦非遐棄既而荊揚底定區㝢乂安羣公草封禪之儀天子發謙沖之詔未足比隆三代固亦擅美一時惠帝纘戎朝昏政弛釁起宮掖禍成藩翰惟懐逮愍喪亂𢎞多衣冠禮樂掃地俱盡元帝運鍾百六光啟中興賀荀刁杜諸賢並稽古博文財成禮度雖尊儒勤學亟降於綸言東序西膠未聞於誦明皇聰睿雅愛流畧簡文𤣥嘿敦悅丘墳乃招集學徒𢎞奬風烈並時艱祚促未能詳備有晉始自中朝迄於江左莫不崇飾華競祖述虛𤣥擯闕里之典經習正始之餘論指禮法為流俗目縱誕以清髙遂使憲章弛廢名教頹毀五朝乘間而競逐二京繼踵以淪胥運極道消可為長嘆息者矣鄭沖等名位既隆自有列傅其餘編之於左以續前史儒林雲
隋書儒林𫝊論 儒之為教大矣其利物博矣篤父子正君臣尚忠節重仁義貴㢘讓賤貪鄙開政化之本源鑿生民之耳目百王損益一以貫之雖世或汙隆而斯文不墜經邦致治非一時也涉其流者無祿而富懷其道者無位而尊故仲尼頓挫於魯君孟軻抑揚於齊後荀卿見珍於強楚叔孫取貴於隆漢其餘處環琽以驕富貴安陋巷而輕王公者可勝數哉自晉室分崩中原喪亂羣雄交爭經籍道盡魏氏發跡代隂經營河朔得之馬上茲道未𢎞暨夫太和之後盛修文教縉紳碩學濟濟盈朝縫掖巨儒往往傑出其雅誥奧義宋及齊梁不能尚也南北所治章句好尚互有不同江左周易則王輔嗣尚書則孔安國左傳則杜元凱河洛左傳則服子慎尚書周易則鄭康成詩則竝主於毛公禮則同遵於鄭氏大抵南人約簡得其英華北學深蕪窮其枝葉考其終始要其會歸其立身成名殊方同致矣爰自漢魏碩學多清通逮乎近古巨儒必鄙俗文武不墜𢎞之在人豈獨愚蔽於當今而皆明哲於往昔在乎用與不用知與不知耳然曩之弼諧庶績必舉徳於鴻儒近代左右邦家咸取士於刀筆縱有學優入室勤踰刺股名髙海內擢第甲科若命偶時來必有望於青紫或數奇運舛乃委棄於草澤然則古之學者祿在其中今之學者困於貧賤明逹之人志識之士安肯滯於所習以求貧賤者哉此所以儒罕通人學多鄙俗者也昔齊列康莊之第多士如林燕起碣石之官羣英自逺是知俗易風移必由上之所好非夫聖明御世亦無以振斯頹俗矣自正朔不一將三百年師說紛綸無所取正高祖膺期纂歴平一寰宇頓天綱以掩之賁旌帛以禮之設好爵以縻之於是四海九州強學待問之士靡不畢集焉天子乃整萬乗率百僚遵問道之儀觀釋奠之禮博士罄懸河之辨侍中竭重席之奧考正亡逸研覈異同積滯羣疑渙然氷釋於是超擢奇雋厚賞諸儒京邑達乎四方皆啟黌校齊魯趙魏學者尤多負笈追師不逺千里講誦之聲道路不絶中州儒雅之盛自漢魏以來一時而已及高祖暮年精華稍竭不悅儒術専尚刑名執政之徒咸非篤好暨仁夀間遂廢天下之學唯存國子一所弟子七十二人煬帝即位復開庠序國子郡縣之學盛於開皇之初徵辟儒生逺近畢至使相與講論得失於東都之下納言定其差次一以聞奏焉於時舊儒多已凋亡二劉㧞萃出類學通南北博極今古後生鑽仰莫之能測所製諸經義疏縉紳咸師宗之既而外事四夷戎馬不息師徒怠散盜賊羣起禮義不足以防君子刑罰不足以威小人空有建學之名而無𢎞道之實其風漸墜以至滅亡方領矩步之徒亦多轉死溝壑凡有經籍自此皆湮沒於煨塵矣遂使後進之士不復聞詩書之言皆懷攘冦之心相與陷於不義𫝊曰學者將植不學者將落然則盛衰是係興亡攸在有國有家者可不慎歟諸儒有身沒道存遺風可想皆採其餘論綴之於此篇雲
儒行〈三則〉
孔子在衞冉求言於季孫曰國有聖人而不能用欲以求治是猶卻步而欲求及前人不可得已今孔子在衞衞將用之已有才而以資鄰國難以言智也季孫以告哀公公從之孔子既至舍哀公館焉公自阼階孔子賓階升堂立待公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曰丘少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丘聞之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也鄉丘未知其為儒服也公曰敢問儒行孔子對曰遽數之不能終其物悉數之乃留更僕未可終也哀公命席孔子侍坐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強學以待問懷忠信以待舉力行以待取其自立有如此者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不求土地立義以為土地不求多積多文以為富難得而易祿也易祿而難畜也非時不見不亦難得乎非義不合不亦難畜乎先勞而後祿不亦易祿乎其近人有如此者儒有可親而不可刼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殺而不可辱也其居處不淫其飲食不溽其過失可㣲辨而不可面數也其剛毅有如此者儒有忠信以為甲冑禮義以為干櫓載仁而行抱義而處雖有暴政不更其所其自立有如此者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幽居而不淫上通而不困禮之以和為貴忠信之美優游之法慕賢而容衆毀方而瓦合其寛裕有如此者儒有內稱不辟親外舉不辟怨程功積事推賢而進達之不望其報君得其志茍利國家不求富貴其舉賢援能有如此者儒有澡身浴徳陳言而伏靜而正之上弗知也麤而翹之又不急為也不臨深以為髙不加少以為多世治不輕世亂不沮同弗與異弗非也其特立獨行有如此者
孔子御坐於魯哀公哀公賜之桃與黍哀公請用仲尼先飯黍而後啗桃左右皆揜口而笑哀公曰黍者非飯之也以雪桃也仲尼對曰丘知之矣夫黍者五穀之長也祭先王為上盛果蓏有六而桃為下祭先王不得入廟丘聞之也君子以賤雪貴不聞以貴雪賤也今以五穀之長雪果蓏之下是從上雪下也丘以為妨義故不敢以先於宗廟之盛也〈可入飲食類〉
荀況儒效篇 大儒之效周公屏成王而屬天下履天下之籍聽天下之斷偃然如固有之而天下不稱戾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國姬姓獨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稱偏焉天子也者不可以少當也不可以假為也能則天下歸之不能則天下去之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積足以揜其口則揚揚如也隨其長子事其便辟舉其上客⿰然若終身之虜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法後王一制度隆禮義殺詩書其言行以有大法矣然而明不能齊法教之所不及聞見之所未至則知不能類也是雅儒者也倚物怪變所未嘗聞也所未嘗見也卒然起一方則舉統類而應之無所儗㤰張法而度之則䁆然若合符節是大儒者也習俗移志安久移質並一而不貳則通於神明參於天地矣
秦昭王問孫卿曰儒無益於人之國孫卿曰儒者法先王隆禮義謹乎臣子而能致貴其上者也人主用之則進在本朝置而不用則退編百姓而敵必為順下矣雖窮困凍餒必不以邪道為食無置錐之地而明於持社稷之大計呌呼而莫之能應然而通乎裁萬物養百姓之經紀勢在人上則王公之才也在人下則社稷之臣國君之寶也雖隠於窮閭漏屋人莫不貴之道誠存也仲尼為魯司冦沈猶氏不敢朝飲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潰氏踰境而走魯之鬻牛馬不豫賈布正以待之也居於闕黨闕黨之子弟㒺罟分有親者取多孝悌以化之也儒者在本朝則美政在下位則美俗儒之為人下如是矣王曰然則其為人上何如孫卿對曰其為人也廣大矣志意定乎內禮節修乎朝法則度量正乎官忠信愛利形乎下行一不義殺一無罪而得天下不為也若義信乎人矣通於四海則天下之外應之而懷之是何也則貴名白而天下治也故近者謌謳而樂之逺者竭走而趨之四海之內若一家通達之屬莫不從服夫是之謂人師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夫其為人下也如彼為人上也如此何為其無益人之國乎昭王曰善
齊宣王問匡倩曰儒者博乎曰不也王曰何也匡倩對曰博者貴梟勝者必殺梟殺梟者是殺所貴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博也又問曰儒者弋乎曰不也弋者從下害於上者也是從下傷君也儒者以為害義故不弋又問儒者鼓瑟乎曰不也夫瑟以小為大聲以大為小聲是大小易序貴賤易位儒者以為害義故不鼔也宣王曰善仲尼曰與其使民謟下也寧使民謟上
教學〈二十三則〉
荀況勸學篇 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䂓雖有稿暴不復挺者輮使之然也于越夷貊之子生而同聲長而異俗教使之然也君子生非異也善假於物也彊自取柱柔自取束螾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彊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鼇非虵蟺之穴無所寄託者用心躁也目不兩視而明耳不兩聴而聰小人之學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間則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軀哉
呂覽勸學篇 先王之教莫榮於孝莫顯於忠忠孝人君人親之所甚欲也顯榮人子人臣之所甚願也然而人君人親不得其所欲人子人臣不得其所願此生於不知理義不知義理生於不學學者師達而有材吾未知其不為聖人聖人之所在則天下理焉在右則右重在左則左重是故古之聖王未有不尊師者也尊師則不論其貴賤貧富矣若此則名號顯矣徳行彰矣故師之教也不爭輕重尊卑貧富而爭於道其人茍可其事無不可所求盡得所欲盡成此生於得聖人聖人生於疾學不疾學而能為魁士名人者未之嘗有也疾學在於尊師師尊則言信矣道論矣故性教者不化召師者不化自卑者不聴卑師者不聴師操不化不聴之術而以彊教之欲道之行身之尊也不亦逺乎學者處不化不聴之勢而以自行欲名之顯身安之也是懷腐而欲香也是入水而惡濡也凡説者兊之也非説之也今世之説者多弗能兊而反説之夫弗能兊而反説是拯溺而硾之以石也是救病而飲之以菫也使世益亂不肖主重惑者從此生矣故為師之務在於勝理在於行義理勝義立則位尊矣王公大人弗敢驕也上至於天子朝之而不慙凡遇合也合不可必遺理釋義以要不可必而欲人之尊之也不亦難乎故師必勝理行義然後尊曽子曰君子行於道路其有父者可知也其有師者可知也夫無父而無師者餘若夫何哉此言事師之猶事父也曾㸃使曾參過期而不至人皆見曾㸃曰無乃畏耶曾㸃曰彼雖畏我存夫安敢畏孔子畏於匡顔淵後孔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顔淵曰子在回何敢死顔回之於孔子也猶曾參之事父也古之賢者與其尊師若此故師盡智竭道以教
尊師篇 且天生人也而使其耳可以聞不學其聞不若聾使其目可以見不學其見不若盲使其口可以言不學其言不若爽使其心可以知不學其知不若狂故凡學非能益也達天性也能全天之所生而勿敗之是謂善學子張魯之鄙家也顔涿聚梁父之大盜也學於孔子叚干木晉國之大駔也學於子夏高何縣子石齊國之暴者也指於鄉曲學於子墨子索盧參東方之鉅狡也學於禽滑黎此六人者刑戮死辱之人也今非徒免於刑戮死辱也由此為天下名士顯人以終其夀王公大人從而禮之此得之於學也凡學必務進業心則無營疾諷誦謹司聞觀驩愉問書意順耳目不逆志退思慮求所謂時辨説以論道不茍辨必中法得之無矜失之無慙必反其本生則謹養謹養之道養心為貴死則敬祭敬祭之術時節為務此所以尊師也治唐圃疾灌寖務種樹織葩屨結𦊨網梱蒲葦之田野力耕耘事五穀如山林入川澤取魚鼈求鳥獸此所以尊師也視輿馬慎駕御適衣服務輕煖臨飲食必蠲絜善調和務甘肥必恭敬和顔色審辭令疾趨翔必嚴肅此所以尊師也君子之學也説義必稱師以論道聴從必盡力以光明聴從不盡力命之曰背說義不稱師命之曰叛背叛之人賢主弗內之於朝君子不與交友故教也者義之大者也學也者知之盛者也義之大者莫大於利人利人莫大於教知之盛者莫大於成身成身莫大於學身成則為人子弗使而孝矣為人臣弗令而忠矣為人君弗彊而平矣有大勢可以為天下正矣故子貢問孔子曰後世將何以稱夫子孔子曰吾何足以稱哉勿已者則好學而不厭好教而不倦其惟此耶天子入太學祭先聖則齒嘗為師者弗臣所以見敬學與尊師也誣徒篇 達師之教也使弟子安焉樂焉休焉游焉肅焉嚴焉此六者得於學則邪辟之道塞矣理義之術勝矣此六者不得於學則君不能令於臣父不能令於子師不能令於徒人之情不能樂其所不安不能得於其所不樂為之而樂矣奚待賢者雖不肖者猶若勸之為之而苦矣奚待不肖者雖賢者猶不能久反諸人情則得所以勸學矣子華子曰王者樂其所以王亡者亦樂其所以亡故烹獸不足以盡獸嗜其脯則幾矣然則王者有嗜乎理義也亡者亦有嗜乎暴慢也所嗜不同故其禍福亦不同不能教者志氣不和取捨數變固無恆心若晏陰喜怒無處言談日易以恣自行失之在己不肯自非復過自用不可證移見權親勢及有富厚者不論其材不察其行甌而教之阿而謟之若恐弗及弟子居處修絜身狀出倫聞識疏達就學敏疾本業幾終者則從而抑之難而懸之姤而惡之弟子去則冀終居則不安歸則愧於父母兄弟出則慙於知友邑里此學者之所悲也此師徒相與異心也人之情惡異於已者此師徒相與造怨尤也人之情不能親其所怨不能譽其所惡學業之敗也道術之廢也從此生矣善教者則不然視徒如已反已以教則得教之情也所加於人必可行於已若此則師徒同體人之情愛同於已者譽同於已者助同於已者學業之章明也道術之大行也從此生矣不能學者從師苦而欲學之功也從師淺而欲學之深也草木雞狗牛馬不可譙詬遇之譙詬遇之則亦譙詬報人又況乎達師與道術之言乎故不能學者遇師則不中用心則不専好之則不深就業則不疾辯論則不審教人則不精於師慍懷於俗羈神於世矜勢好尤故湛於巧智昏於小利惑於嗜欲問事則前後相悖以章則有異心以簡則有相反離則不能合合則弗能離事至則不能受此不能學者之患也
賈誼勸學篇 謂門人學者舜何人也我何人也夫啟耳目載心意從立移徙與我同性而舜獨有賢聖之名明君子之實而我曾無隣里之聞窮巷之知者獨何與然則舜僶俛而加志我儃僈而弗省耳夫以西施之美而蒙不潔則過之者莫不睨而掩鼻嘗傅白黱黒榆鋏陂雜芷若䖟虱視益口笑佳態佻志從容為説焉則雖王公大人孰能無悇憚養心而巔一視之今以二三子材而蒙愚惑之智予恐過之有掩鼻之容也昔者南榮跦醜聖道之忘乎已故步陟山川蚠冐楚棘彌道千餘百舍重𧁧而不敢久息既遇老𣆀噩若慈父鴈行避景䕫立弛進而後敢問見教一高言若饑十日而得大牢焉是達若天地行生後世今夫子之達佚乎老𣅧而諸子之材不逮榮跦而無千里之逺重繭之患親與巨賢連席而坐對膝相視從容談語無問不應是天降大命以達吾徳也吾聞之曰時難得而易失也學者勉之乎天祿不重
劉安修務訓 夫地勢水東流人必事焉然後水潦得谷行禾稼春生人必加功焉故五穀得遂長聴其自流待其自生則鯀禹之功不立而后稷之智不用若吾所謂無為者私志不得入公道嗜欲不得枉正術循理而舉事因資而立權自然之勢而曲故不得容者事成而身弗伐功立而名弗有非謂其感而不應攻而不動者若夫以火熯井以淮灌山此用已而背自然故謂之有為若夫水之用舟沙之用鳩泥之用輴山之用虆夏瀆而冬陂因髙為田因下為池此非吾所謂為之 世俗廢衰而非學者多人性各有所脩短若魚之躍若鵲之駮此自然者不可損益吾以為不然夫魚者躍鵲者鮫也猶人馬之為人馬筋骨形體所受於天不可變以此論之則不類矣夫馬之為草駒之時跳躍揚蹏翹尾而走人不能制齕咋足以噆肌碎骨蹶蹏足以破盧陷匈及至圉人擾之良御教之掩以衡扼連以轡銜則雖歴險起壍弗敢辭故其形之為馬馬不可化其可駕御教之所為也馬聾蟲也而可以通氣志猶待教而成又況人乎且夫身正性善發憤而成仁冒憑而為義性命可説不待學問而合於道者堯舜文王也沉䤄耽荒不可教以道不可喻以徳嚴父弗能正贒師不能化者丹朱商均也曼頰皓齒形夸骨佳不待脂粉芳澤而性可説者西施陽文也啳𦝢哆噅籧蒢戚施雖粉白黛黒弗能為美者嫫母仳倠也夫上不及堯舜下不及商均美不及西施惡不若嫫母此教訓之所喻也而芳澤之所施純鈎魚腸劔之始下型擊則不能斷刺則不能入及
加之砥礪摩其鋒㓵則水斷龍舟陸剸犀甲明鏡之始下型䑃然未見形容及其粉以𤣥錫摩以白旃鬢眉㣲毫可得而察夫學亦人之砥錫也而謂學無益者所以論之過知者之所短不若愚者之所脩賢者之所不足不若衆人之有餘何以知其然夫宋畫呉冶刻形鏤法亂脩曲出其為㣲妙堯舜之聖不能及蔡之㓜女衞之稚質梱纂組雜奇彩抑黒質揚赤文禹湯之智不能逮盲者目不能別晝夜分白黒然而搏琴撫參彈復
徽攫援摽拂手若薎蒙不失一使未嘗鼓琴者雖有離朱之明攫掇之㨗猶不能屈伸其指何則服習積貫之所致故弓待㯳而後能調劍待砥而後能利玉堅無敵鏤以為獸首尾成形礛諸之功木直中繩揉以為輪其曲中規𭬚括之力唐碧堅忍之類猶可刻鏤揉以成器用又況心意乎瘠地之民多有心者勞也沃地之民多不才者饒也由此觀之知人無務不若愚而好學田者不強囷倉不盈官御不厲心意不精將相不強功烈不成𠉀王懈惰後世無名詩云我馬唯騏六轡如絲載馳載驅周爰諮謀以言人之有所務也 以徵為羽非絃之罪以甘為苦非味之過故有符於中則貴是而同今古無以聴其説則所從來者逺而貴之耳此和氏之所以泣血於荊山之下今劒或絶側嬴文齧缺巻銋而稱以項襄之劔則貴人爭帶之琴或撥刺狂橈濶解漏越而稱以楚莊之琴側室爭鼔之苗山之鋋羊頭之銷雖水斷龍舟陸剸兕甲莫之服帶山桐之琴澗梓之腹雖鳴㢘隅修營唐牙莫之鼔也通人則不然服劔者期於銛利而不期於墨陽莫邪乗馬者期於千里而不期於驊騮綠耳鼔琴者期於鳴㢘修營而不期於濫脇號鐘誦詩書者期於通道畧物而不期於洪範商頌聖人見是非若白黒之於目辨清濁之於耳聴衆人則不然中無主以受之譬若遺腹子之上隴以禮哭泣之而無所歸心 三代與我同行五伯與我齊智彼獨有聖智之實我曾無有閭里之聞窮巷之知者何彼並身而立節我誕謾而悠忽今夫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若使之銜腐鼠蒙蝟皮衣豹裘帶死蛇則布衣韋帶之人過者莫不左右睥睨而掩鼻常試使之施芳澤正娥眉設笄珥衣阿錫曵齊紈粉白黛黒佩玉環揄步雜芝苦籠蒙目視冶由笑目流眺口曾撓奇牙出䩉揺則雖王公大人有嚴志頡頏之行者無不憚悇癢心而恱其色矣今以中人之才蒙愚惑之智被汙辱之行無本業所修方術所務焉得無有睥面掩鼻之容哉今鼔舞者繞身若環曾撓摩地扶旋猗那動容轉曲便媚擬神身若秋葯被風髪若結旌騁馳若騖木熙者舉梧檟據句枉蝯自縱好茂葉龍天矯燕枝拘援豐條舞扶疏龍從鳥集搏援攫肆薎蒙踴躍且夫觀者莫不為之損心酸足彼乃始徐行㣲笑被衣修擢夫鼔舞者非柔縱而木熙者非𦕈勁淹浸漬漸靡使然也是故生木之長莫見其益有時而修砥礪䃺監莫見其損有時而薄藜藿之生蝡蝡然日加數寸不可以為櫨棟楩柟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後知故可以為棺舟夫事有易成者名小難成者功大君子修美雖未有利福將在後至故詩云日就月將學有緝熙於光明此之謂也
劉向建本篇 成人有徳小子有造大學之教也時禁於其未發之曰預因其可之曰時相觀於善之曰磨學不陵節而施之曰馴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不馴雜施而不遜則壞亂而不治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故曰有昭辟雍有贒泮宮田裡周行濟濟鏘鏘而相從執質有族以文 今夫闢地植穀以養生送死鋭金石雜草藥以攻疾各知搆宮室以避暑雨累臺榭以避潤溼入知親其親出知尊其君內有男女之別外有朋友之際此聖人之徳教儒者受之傅之以教誨於後世今夫晩世之惡人反非儒者曰何以儒為如此人者是非本也譬如食穀衣絲而非耕織者也載於船車服而安之而非工匠者也食於𪺛甑須以生活而非陶冶者也此言違於情而行矇於心者也如此人者骨肉不親也秀士不友也此三代之棄民也人君之所不赦也故詩云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此之謂也
周召公年十九見正而冠冠則可以為方伯諸侯矣人之幼稚童蒙之時非求師正本無以立身全性夫幼者必愚愚者妄行不能保身孟子曰人皆知以食愈飢莫知以學愈愚故善材之幼者必勤於學問以修其性今人誠能砥礪其材自誠其神明暏物之應通道之要觀始卒之端覽無外之境逍遙乎無方之內彷徉乎塵埃之外卓然獨立超然絶世此上聖之所以遊神也然晩世之人莫能閒居心思鼓琴讀書追觀上古友賢大夫學問講辨日以自虞疏逺世事分明利害籌策得失以觀禍福設義立度以為法式窮追本末究事之精死有遺業生有榮名此皆人材之所能建也然莫能為者偷慢懈惰多暇日之故也是以失本而無名夫學者崇名立身之本也儀狀齊等而飾貌者好質性同倫而學問者智是故砥礪琢磨非金也而可以利金詩書辟立非我也而可以厲心夫問訊之士日夜興起厲中益知以分別理是故處身則全立身不殆士茍欲深明博察以垂榮名而不好問訊之道則是伐智本而塞智原也何以立軀也騏驥雖疾不遇伯樂不致千里干將雖利非人力不能自斷焉烏號之弓雖良不得排檠不能自任人才雖高不務學問不能致聖水積成川則蛟龍生焉土積成山則豫樟生焉學積成聖則富貴尊顯至焉千金之裘非一狐之皮臺廟之榱非一木之枝先王之法非一士之智也故曰訊問者智之本思慮者智之道也中庸曰好學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積小之能大者其惟仲尼乎學者所以反情治性盡才者也親賢學問所以長徳也論交合友所以相致也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此之謂也
孔子曰可以與人終日而不倦者其惟學乎其身體不足觀也其勇力不足憚也其先祖不足稱也其族姓不足道也然而可以聞四方而昭於諸侯者其惟學乎詩曰不僭不亡率由舊章夫學之謂也
孔子曰鯉君子不可以不學見人不可以不飾不飾則無根無根則失理失理則不忠不忠則失禮失禮則不立夫逺而有光者飾也近而逾明者學也譬之如汚池水潦注焉菅蒲生之從上觀之知其非源也孔子謂子路曰汝何好子路曰好長劔孔子曰非此之問也請以汝之所能加之以學豈可及哉子路曰學亦有益乎孔子曰夫人君無諫臣則失政士無教交則失徳狂馬不釋其䇿操弓不返於檠木受繩則直人受諫則聖受學重問孰不順成毀仁惡士且近於刑君子不可以不學子路曰南山有竹弗揉自直斬而射之通於犀革又何學為乎孔子曰括而羽之鏃而砥礪之其入不益深乎子路拜曰敬受教哉
東郭子惠問於子貢曰夫子之門何其雜也子貢曰夫隠括之旁多枉木良醫之門多疾人砥礪之旁多頑鈍夫子修道以俟天下來者不止是以雜也詩云菀彼栁斯鳴蜩嘒嘒有漼者淵莞葦淠淠言大者之旁無所不容
公明宣學於曾子三年不讀書曾子曰宣而居參之門三年不學何也公明宣曰安敢不學宣見夫子居宮庭親在叱吒之聲未嘗至於犬馬宣説之學而未能宣見夫子之應賓客恭儉而不懈惰宣說之學而未能宣見夫子之居朝庭嚴臨下而不毀傷宣說之學而未能宣說此三者學而未能宣安敢不學而居夫子之門乎曾參避席謝之曰參不及宣其學而已子思曰學所以益才也礪所以致刃也吾嘗幽處而深思不若學之速吾嘗跂而望不若登高之博見故順風而呼聲不加疾而聞者衆登丘而招臂不加長而見者逺故魚乗於水鳥乗於風草木乗於時
孟子曰人知糞其田莫知糞其心糞田莫過利苗得粟糞心易行而得其所欲何謂糞心博學多聞何謂易行一性止淫也
晉平公問於師曠曰吾年七十欲學恐已暮矣師曠曰何不炳燭乎平公曰安有為人臣而戲其君乎師曠曰盲臣安敢戲其君乎臣聞之少而好學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學如炳燭之明炳燭之明孰與昧行乎平公曰善哉
河間獻王曰湯稱學聖王之道者譬如日焉靜居獨處譬如火焉夫捨學聖王之道若捨日之光何乃獨思若火之明也可以見小耳未可用大知惟學問可以廣明徳慧也
梁丘據謂晏子曰吾至死不及夫子矣晏子曰嬰聞之為者常成行者常至嬰非有異於人也常為而不置常行而不休者故難及也
寗越中牟鄙人也苦耕之勞謂其友曰何為而可以免此苦也友曰莫如學學三十年可以達矣寗越曰請十五嵗人將休吾將不休人將臥吾不敢臥十三嵗學而周威公師之夫走者之速也而過二里止步者之遲也而百里不止今寗越之材而久不止其為諸侯師豈不宜哉
徐幹治學篇 昔之君子成徳立行身沒而名不朽其故何哉學也學也者所以疏神達思怡情理性聖人之上務也民之初載其矇未知譬如寶在於𤣥室有所求而不見白日昭焉則羣物斯辯矣學者心之白日也故先王立教官掌教國子教以六徳曰智仁聖義中和教以六行曰孝友睦婣姙恤教以六藝曰禮樂射御書數三教備而人道畢矣學猶飾也器不飾則無以為美觀人不學則無以有懿徳有懿徳故可以經人倫為美觀故可以供神明故書曰若作梓材既勤樸斵惟其塗丹艧夫聽黃鍾之聲然後知擊𦈢之細視袞龍之文然後知被褐之陋涉庠序之教然後知不學之困故學者如登山焉勤而益高如寤寐焉久而愈足顧所由來則杳然甚逺以其難而懈之誤且非矣詩云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好學之謂也倦立而思逺不如速行之必至也矯首而徇飛不如循雌之必獲也孤居而願智不如務學之必達也故君子心不茍願必以求學身不茍動必以從師言不茍出必以博聞是以情性合人而徳音相繼也孔子曰弗學何以行弗思何以得小子勉之斯可謂人師矣馬雖有逸足而不閑輿則不為良駿人雖有美質而不習道則不為君子故學者求習道也若有似乎畫采𤣥黃之色既著而純皓之體斯亡敝而不渝孰知其素歟子夏曰日習則學不忘自勉則身不墯亟聞天下之大言則志益廣故君子之於學也其不懈猶上天之動猶日月之行終身亹亹沒而後已故雖有其才而無其志亦不能興其功也志者學之帥也才者學之徒也學者不患才之不贍而患志之不立是以為之者億兆而成之者無幾故君子必立其志易曰君子以自強不息大樂之成非取乎一音嘉膳之和非取乎一味聖人之徳非取乎一道故曰學者所以總羣道也羣道統乎已心羣言一乎已口唯所用之故出則元亨處則利貞黙則立象語則成文述千載之上若共一時論殊俗之類若與同室度幽明之故若見其情原治亂之漸若指已効故詩曰學有緝熙於光明其此之謂也夫獨思則滯而不通獨為則困而不就人心必有明焉必有悟焉如火得風而炎熾如水赴下而流速故太昊觀天地而畫八卦燧人察時令而鑽火帝軒聞鳯鳴而調律倉頡視鳥跡而作書斯大聖之學乎神明而發乎物類也賢者不能學於逺乃學於近故以聖人為師昔顔淵之學聖人也聞一以知十子貢聞一以知二斯皆觸類而長之篤思而聞之者也非唯賢者學於聖人聖人亦相因而學也孔子因於文武文武因於成湯成湯因於夏後夏後因於堯舜故六籍者羣聖相因之書也其人雖亡其道猶存今之學者勤心以取之亦足以到昭明而成博達矣凡學者大義為先物名為後大義舉而物名從之然鄙儒之博學也務於物名詳於器械矜於詁訓摘其章句而不能統其大義之所極以獲先王之心此無異乎女史誦詩內豎傳令也故使學者勞思慮而不知道費日月而無成功故君子必擇師焉
考偽篇 仲尼之沒於今數十年矣其間聖人不作唐虞之法㣲三代之教息人道陵遲人倫之中不定於是惑世盜名之徒因夫民之離聖教日久也生邪端造異術假先王之遺訓以緣飾之文同而實違貌合而情逺自謂得聖人之真也各兼説特論誣謡一世之人誘以偽成之名懼以虛至之謗使人憧憧乎得亡惙惙而不定䘮其故性而不自知其迷也咸相與祖述其業而寵狎之斯術之於斯民也猶內闗之疾也非有痛癢煩苛於身情志彗然不覺疾之已深也然而期日既至則血氣暴竭故內闗之疾疾之中夭而扁鵲之所甚惡也以盧醫不能別而遘之者不能攻也昔楊朱墨翟申不害韓非田駢公孫龍汨亂乎先王之道譸張乎戰國之世然非人倫之大患也何者術異乎聖人者易辨而從之不多也今為名者之異乎聖人也㣲視之難見世莫之非也聴之難聞世莫之舉也何則勤逺以自旌託之乎疾固廣求以合衆託之乎仁愛枉直以取舉託之乎隨時屈道以弭謗託之乎畏愛多識流俗之故麤誦詩書之文託之乎博文飾非而言訐無倫而辭察託之乎通理居必人才遊必帝都託之乎觀風然而好變易姓名求之難獲託之乎能靜卑屈其體輯柔其顔託之乎溫恭然而時有距絶擊斷嚴厲託之乎獨立奬育童蒙訓之以己術託之乎勤誨金玉自待以神其言託之乎説道其大抵也茍可以收名而不必獲實則不去也可以獲實而不必收名則不屈也汲汲乎常懼當時之不我尊也皇皇爾又懼來世之不我尚也心疾乎內形勞於外然其智調足以將之便巧足以莊之稱託比類足以充之文辭聲氣足以飾之是以欲而如讓躁而如靜幽而如明跛而如正考其所由來則非堯舜之律也核其所自出又非仲尼之門也其回遹而不度窮涸而無源不可經方致逺甄物成化斯乃巧人之雄也而偽夫之傑也然中才之徒咸拜手而贊之揚聲以和之被死而後論其遺烈被害而猶恨已不逮悲夫人之陷溺葢如此乎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已知者雖語我曰吾為善吾不信之矣何者以其泉不中涌而注之者從外來也茍如此則處道之心不明而執義之意不著雖依先王稱詩書將何益哉以此毒天下之民莫不離本趣末事以偽成紛紛擾擾馳騖不已其流於世也至於父盜子名兄竊弟譽骨肉相詒朋友相詐此大亂之道也故求名者聖人至禁也昔衞公孟多行無禮取憎於國人齊豹殺之以為名春秋書之曰盜其傳曰是故君子動則思禮行則思義不為利回不為義疚或求名而不得或欲葢而名章懲不義也齊豹為衞司冦守嗣大夫作而不義其書為盜邾庶其莒牟夷邾黒肱以土地出求食而已不求其名賤而必書此二物者所以懲回而去貪也若艱難其身以險危大人而有名章徹攻難之士將奔走之若竊邑叛君以徼大利而無名貪冐之民將寘力焉是以春秋書齊豹曰盜三叛人名以懲不義數惡無禮其善志也問者曰齊豹之殺人以為已名故仲尼惡而盜之今為名者豈有殺之罪耶曰春秋之中其殺人者不少然而不盜不已聖人之善惡也必權輕重數衆寡以定之夫為名者使真偽相冒是非易位而民有所化此邦家之大災也殺人者一人之害也安可相比也然則何取於殺人者以書盜乎荀卿亦曰盜名不如盜貨鄉愿亦無殺人之罪也而仲尼惡之何也以其亂徳也今偽名者之亂徳也豈徒鄉愿之謂乎萬事雜錯變數滋生亂徳之道固非一端而已書曰靜言庸違象功滔天皆亂徳之類也春秋外傳曰奸仁為佻姦禮為羞奸勇為賊夫仁禮勇道之美者也然行之不以其正則不免乎大惡故君子之於道也審其所以守之慎其所以行之問者曰仲尼惡歿世而名不稱又疾偽名然則將何執曰是安足恠哉名者所以名實也實立而名從之非名立而實從之也故長形立而名之曰長短形立而名之曰短非長短之名先立而長短之形從之也仲尼之所貴者名實之名也貴名乃所以貴實也夫名之繁於實也猶物之繁於時也物者春也吐華夏也布葉秋也凋零冬也成實斯無為而自成者也若強為之則傷其性矣名亦如之故偽名者皆欲傷之者也人徒知名之為善不知偽善者為不善也惑甚矣求名有三少而求多遲而求速無而求有此三者不僻為幽昧離乎正道則不獲也故非君子之所能也君子者能成其心心成則內定內定則物不能亂物不能亂則獨樂其道獨樂其道則不聞為聞不顯為顯故禮稱君子之道闇然而日彰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㣲之顯可與入徳矣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夫如是者豈將反側於亂世而化庸人之未稱哉
晉虞溥訓諸生誥 文學諸生皆冠帶之流年盛志美始涉學庭講修典訓此大成之業立徳之基也夫聖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始學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觀彌博所習彌多日聞所不聞日見所不見然後心開意朗敬業樂羣忽然不覺大化之陶已至道之入神也故學之染人甚於丹青丹青吾見其久而渝矣未見久學而渝者也夫工人之染先修其質後事其色質修色積而染工畢矣學亦有質孝悌忠信是也君子內正其心外修其行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文質彬彬然後為徳夫學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故曰希驥之馬亦驥之乗希顔之徒亦顔之倫也又曰㓶而舎之朽木不知㓶而不舎金石可虧斯非其效乎令諸生口誦聖人之典體閑庠序之訓比及三年可以小成而令名宣流雅譽日新朋友欽而樂之朝士敬而歎之於是州府交命擇官而仕不亦美乎若乃含章舒藻揮翰流𩀌稱述世務探賾究奇使揚班韜筆仲舒結舌亦惟才所居固無常人也然積一勺以成江河累㣲塵以崇竣極匪志匪勤理無由濟也諸生若絶人間之務心専親學累一以貫之積漸以進之則亦或遲或速或先或後耳何滯而不通何逺而不至邪
李充字𢎞度江夏人父矩江州刺史充少孤其父墓中栢樹嘗為盜賊所斫充手刃之由是知名善楷書妙叅鍾索世重之辟丞相王導掾轉記室叅軍幼好刑名之學深抑虛浮之士嘗著學箴 老子云絶仁棄義家復孝慈豈仁義之道絶然後孝慈乃生哉葢患乎精仁義者寡而利仁義者衆也道徳喪而仁義彰仁義彰而名利作禮教之弊直在茲也先王以道徳之不行故以仁義化之行仁義之不篤故以禮律檢之檢之彌繁而偽亦愈廣老莊是乃明無為之益塞爭欲之門夫極靈智之妙總會通之和者莫尚乎聖人革一代之𢎞制垂千載之遺風則非聖不立然則聖人之在世吐言則為訓辭𦲷事則為物軌運通則有時隆理喪則與世弊矣是以大為之論以摽其㫖物必有宗事必有主寄責於聖人而遺累乎陳跡也故化之以絶聖棄智鎮之以無名之樸聖教救其末老莊明其本本末之塗殊而為教一也人之迷也其日久矣見形者衆及道者尠不覿千仭之門而逐適物之跡逐跡逾篤離本逾逺遂使華端與薄俗俱興妙緒與淳風並絶所以聖人長潛而跡未嘗滅矣懼後進惑其如此將越禮棄學而希無為之風見義之之殺而不觀其隆矣略言所懷以補其闕引道家之𢎞㫖會世教之適當義不違本言不流放庶以袪困蒙之蔽悟已徃之惑乎其辭曰茫茫太初悠悠鴻荒蚩蚩萬累與道兼忘聖跡未顯賢名不彰怡此鼔腹率我猖狂資生既廣群塗思通闇實師明匪余求蒙遺已濟物而天下為公大庭唱基羲農宏贊立位時成離暉大觀澤洽雨濡化流風散比屋同塵而人㒺僭亂爰暨中古哲王胥承質文代作禮統迭興事藉用以繁化因阻而凝動非性擾靜豈神澄名之攸彰道之攸廢乃損所隆乃崇所替刑作由於徳衰三辟興乎叔世既敦既誘乃矯乃厲敦亦既備矯亦既深彫琢生文抑揚成音羣能騁技衆巧竭心野無陸馬山無散林風㒺不動化㒺不移人之失徳反正作奇乃放欲以越禮不知希競之為病違彼夷塗而遵此險徑狡兎陵岡游魚遁川至賾深妙大象幽𤣥棄餌取罝而責功蹄筌失統䘮歸而寄㫖忘言政異徵亂㧞本塞源遁跡永日尋響窮年刻意離性而失其常然世有險夷運有通圯損益適時升䧏惟理道不可以一日廢亦不可以一朝擬禮不可為千載制亦不可以當年止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逺去其害仁義者而已力行猶懼不逮希企邈以逺矣室有善言應在千里況乎行止復禮克己風人司箴敬貽君子
道學〈一十七則〉
周敦頥道州營道人初因舅鄭向任為分寧主簿有獄久不決敦頤至一訊立辯邑人驚曰老吏不如也調南安司理有囚法當不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頤力與辯逵不聴敦頥委手板將棄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悟囚得釋調桂陽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惡少惴惴焉不獨以得罪為憂而又以汙穢善政為恥歴知南康軍年五十七而卒敦頥博學力行著太極圖易通明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言約而道大文質而義精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於學者為南安司理時通判程珦以其為學知道使二子顥頥徃受業敦頥毎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顥嘗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㺯月以歸有吾與點也之意𠉀師聖學於程頥未悟因見敦頥敦頥留與對榻夜談越三日乃還程頥驚異之曰非從周茂叔來耶其善開發人類此既至南康即築室於蓮花峯下前有溪合於湓江取營道所居濓溪以名之學者稱為濂溪先生
邵雍河南人少時自雄其才慷慨欲樹功名於書無所不讀始為學即堅苦刻勵寒不爐暑不扇夜不就枕者數年既而踰河汾涉淮漢周流齊魯宋鄭久之幡然來歸曰道在是矣遂不復出初北海李之才受易於河南穆修修受於种放而放受之於陳摶源流最逺之才攝共城令雍時居母憂於蘇門山躬㸑以養父之才叩門來謁勞苦之曰好學篤志果何似雍曰簡策跡外未有適也之才曰君非跡簡策者其如物理之學何他日則又曰物理之學學矣不有性命之學乎雍再拜願受業之才遂授以河圖洛書伏羲八卦六十四卦圖象雍由是探頥索隠妙悟神契玩心髙明深造曲暢遂衍伏羲先天之㫖著書十餘萬言富弼司馬光呂公著諸賢居洛中雅敏雍恆相從游為市園宅雍徳氣粹然望之知其賢然不事表暴不設防畛羣居燕笑終日不為甚異人無貴賤少長一接以誠故賢者悅其徳不賢者服其化留守王拱辰薦雍遺逸授將作主簿後復舉逸士補潁川團練推官皆固辭乃受命竟稱疾不之官其天性髙邁逈出千古而坦夷溫厚不見圭角時新法行吏牽迫不可為或投劾去雍門生故友居州縣者或貽書訪之雍曰此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何益邪程顥嘗與雍議論終日退而嘆曰堯夫內聖外王之學也雍知慮絶人遇事能前知程頥嘗曰其心虛明自能知之及疾病司馬光張載顥頥晨夕𠉀之卒年六十七顥為銘墓稱雍之學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就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所著皇極經世觀物內外篇漁樵問對傳於世元祐中賜謚康節
程顥舉進士再調晉城令民以事至縣者必告以孝弟忠信度鄉村逺近為伍保使之力役相助患難相恤凡孤㷀殘廢使無失所行旅疾病皆有所養鄉必有校暇時親至召父老與之語兒童所讀書親為正句讀鄉民為社會為立科條旌別善惡在縣三年民愛之如父母去之日哭聲振野呂公著薦為御史神宗素知其名數召見毎退必曰頻求對欲常常見卿一日從容咨訪報正午始趨出庭中人曰御史不知上未食乎顥前後進説甚多大要以正心窒慾求言育才為言務以誠意感悟人主嘗勸帝防未萌之欲及勿輕天下士帝俯躬曰當為卿戒之 顥嘗曰新法之行乃吾黨激成之當時自愧不能以誠感上心遂致今日之禍豈可獨罪王安石也至是召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顥自十五六時與弟頥聞汝南周敦頥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資性過人充養有道純粹之氣盎於面背門人交友從之嵗久未嘗見其忿厲之容遇事優為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深有意經濟方召用遽卒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焉文彥博採衆論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頥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行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慾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古百世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説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葢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
程頥顥弟也年十八上書仁宗欲黜世俗之論以王道為心治平元豐間大臣屢薦皆不起至是司馬光呂公著共疏其行義曰伏見河南處士程頥力學好古安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法年逾五十不求仕進真儒者之高蹈聖世之逸民望擢以不次使士類有所矜式詔為西京國子監教授力辭尋召為校書郎及入對改崇政殿説書頥即上疏言習與智長化與心成陛下春秋方富雖睿聖得於天資而輔養之道不可不至大率一日之中接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寺人宮女之時少則氣質變化自然而成願選名儒入侍勸講講罷留之分直以備訪問或有小失隨事獻規嵗月久積必能養成聖徳 言者希蔡京意論頥學術頗僻素行譎怪専以詭異聾瞽愚俗乃追毀頥出身文字其所著書令監司嚴加覺察范致虛又言頥以邪説詖行惑亂衆聴而尹焞張繹為之羽翼乞下河南盡逐學徒頥於是遷居龍門之南止四方學者曰尊所聞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門也 頥於書無所不讀其學本於誠以大學論語孟子中庸為標指而達於六經動止語黙一以聖人為師卒得孔孟不傳之學為諸儒倡著易春秋傳平生誨人不倦故學者出其門最多淵源所漸皆為名士而劉絢李籲謝良佐游酢張繹蘇昞呂大臨呂大鈞尹焞楊時成徳尤著世稱頥為伊川先生卒年七十五絢力學不倦頥毎言他人之學敏則有矣未易保也若絢者吾無疑焉仕終太常愽士籲頥稱其才器可大任又言自予兄弟倡明道學能使學者視傚而信從者籲與劉絢有力焉仕終校書郎良佐學問該瞻事有未徹則顙有泚嘗與頥別一年復來見頥問所進對曰但去得一矜字爾頥喜曰是子可謂勤學切問而近思者與游酢楊時呂大臨在程門號四先生仕終監西京竹木場酢初與兄醇俱以文行知名所交皆天下士頥見之京師謂其資可以進道及程顥興扶講學酢盡棄故所習而學焉仕終知濠州繹家世甚㣲年長未知學傭力於市聞邑官傳呼聲心慕之即發憤力學遂以文名會頥自涪還河南繹徃受業頥稱其頴悟嘗曰吾晩得二士謂繹與尹焞也炳始學於張載而事二程卒業仕為太常博士坐元符上書邪等人編管饒州卒大鈞大防之弟能守其師説而踐履之尤喜講明井田兵制謂治道必自此始張載毎歎其勇為不可及仕終陜西轉運從事大臨大鈞之弟通六經尤䆳於禮毎欲掇習三代遺文舊制令可行不為空言以拂世矯俗事終秘書省正字 高宗時詔贈直龍圖閣制詞略曰周衰聖人之道不得其傳世之學者其欲聞仁義道徳之説孰從而求之亦孰從而聴之爾頥潛心大業高明自得之學可信不疑而浮偽之徒自知學問文采不足表見於世乃竊借名以自售外示恬黙中實奔競使天下之士聞其風而疾之是重不幸焉朕所以振耀褒顯之者以明上之所與在此而不在彼也
張載長安人少喜談兵至欲結客取洮西之地年二十以書謁范仲淹仲淹謂之曰儒者自有名教可樂何事於兵因勸之曰中庸載讀其書猶以為未足又訪諸釋老累年究極其説知無所得反而求之六經與程顥程頥論學道之要煥然自信曰吾道自足何事旁求於是盡棄異學淳如也舉進士調雲巖令以敦本善俗為先毎月吉具酒食召鄉人高年會縣庭親勸酬之使人知養老事長之義因訪民疾苦及告所以訓戒子弟之意神宗初即位一新百度思得才哲之士謀之呂公著薦載有古學召見問治道載對曰為政不法三代者終茍道也帝說以為崇文校書一日見王安石安石問以新政載曰公與人為善則人以善歸公如教玉人琢玉則宜有不受命者矣未幾移疾屏居南山下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其志道精思未嘗須臾息也敝衣疏食與諸生講學毎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己以為知人而不知天求為賢人而不求為聖人此秦漢以來學者大弊也故其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體以孔孟為法黜怪妄辨鬼神其家婚䘮𦵏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傳以今禮又論定井田學校之法皆欲條理成書使可舉而措諸事業呂大防薦之召同知太常禮院以疾歸而卒世稱橫渠先生所著正蒙西銘行於世程頥言西銘明理一而分殊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
楊時南劔將樂人初舉進士第聞程顥兄弟講孔孟絶學於河洛調官不赴以師禮見顥於頴昌相得甚歡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及顥卒又師事程頥於洛葢年四十矣一日頥偶瞑坐時與游酢侍立不去頥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後歴知瀏陽餘杭蕭山三縣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時安於州縣未嘗求聞達而徳望日重四方之士不逺千里從之游號曰龜山先生會蔡京客張觷言於京曰今天下多故事至此必敗宜亟引舊徳老成置諸左右庶幾猶可及京聞其人觷以時對京因薦之會路允廸自髙麗還言髙麗國王問龜山先生安在乃召為祕書郎 時奉祠致仕優游林泉以著書講學為事東南學者推時為程氏正宗胡宏羅從彥皆其弟子卒年八十三謚文靖從彥南劔人初為愽羅主簿聞時得程氏之學慨然慕之及時為蕭山令從彥徒步往學見時三日即驚汗夾背曰不至是幾虛過一生矣既卒業歸築室山中絶意仕進學者稱為豫章先生朱熹謂龜山倡道東南之之游其門者甚衆然潛思力行任重詣極者豫章一人而已延平李侗初從從彥學從彥令於靜中看喜怒哀樂未發前氣象而求所謂中者久之於天下之理該攝洞貫以次融釋各有條序退居山中謝絶世故凡四十年其接後學答問不倦嘗曰學之道不在多言但黙坐澄心體認天理自見學者稱為延平先生朱熹嘗從侗受學毎稱侗姿稟勁持氣節豪邁而充養完粹無復圭角自然之中若有成法平居恂恂無甚可否及酬酢事變斷以義理則有截然不可犯者
張浚薦胡安國高宗召之將行聞陳公輔乞禁程頥之學乃上䟽曰孔孟之道不傳久矣自頥兄弟始發明之然後知其可學而至今使學者師孔孟而禁從頥學是入室而不由戶也夫頥於易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原於春秋見於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諸經語孟皆發其㣲㫖而知其入徳之方則狂言恠語豈其文哉孝弟顯於家忠誠動於鄉非其道義一介不以取與則高視濶步豈其行哉自嘉祐以來頥與兄顥及邵雍張載皆以道徳名世著書立言公卿大夫所欽慕而師尊之及王安石蔡京等曲加排抑故其道不行望下禮官討論故事加之封爵載在祀典仍詔館閣裒其遺書羽翼六經使邪說者不得作而道術定矣疏入公輔與中丞周秘侍御史石公揆交章論安國學術頗僻除知永州安國辭遂復與祠自王安石廢春秋不列於學宮安國謂先聖手所筆削之書天下事物無不備於此乃傳心之要典也而人主不得聞説講學士不得相傳習亂倫滅理用夷蠻夏始由乎此因潛心二十餘年著春秋傳以成其志至是上之帝謂深得聖人之㫖詔進一官命未下而卒賜謚文定安國彊學力行以聖人為標的志於康濟斯民見中原淪沒遺黎塗炭常若痛切其身雖數以罪去愛君憂國逺而彌篤風度凝逺視天下萬物無一足攖其心自渡江以來儒者進退合義以安國尹焞為稱首謝良佐嘗語人曰胡康侯如大冬嚴雪百草萎死而松栢挺然獨秀者也
朱熹徽州婺源人少有求道之志父松知饒州疾亟屬熹曰胡憲劉勉之劉子翬三人學有淵源吾所敬畏吾即死汝往事之熹奉以告而稟學焉既博求之經傳復偏交當世有識之士及舉進士為泉州同安主簿罷歸聞延平李侗學於羅從彥得伊洛之正遂徒步往從之其學大要窮理致知反躬踐實而以居敬為主築室武夷山中四方遊學之士從之者如市高宗聞其賢故召之熹卒不至憲安國從子生而靜慤不妄笑語紹興中與勉之同入太學時崇伊洛之學憲與勉之求得程頥書潛抄黙誦夜以繼日聞涪陵譙定受易學於頥二人往受業久未有得定曰心為物漬故不有見惟學乃可明耳憲悟曰所謂學者非克己工夫邪自是一意下學不求人知一旦揖諸生歸崇安故山力田賣藥以奉其親從遊日衆號籍溪先生仕終祕書省正字朱熹嘗言從憲及勉之子翬三君子遊而事籍溪先生為久得其學為多勉之從譙定劉安世楊時受學卒業乃還崇安結草堂讀書其中力耕自給澹然無求於世惟與憲子翬日相往來講論學者踵至勉之隨其才器為説聖賢之道因以女妻熹門人號曰白水先生子翬韐仲子以父死國難痛憤致疾棄興化通判隠居武夷山中者十七年與憲勉之交相得毎見講學外無雜言他所與遊皆知名士而期以任重致逺者朱熹而已熹初從子翬遊子翬以易之不逺復三言俾佩之終身學者稱為屏山先生 王淮以唐仲友之故怨朱熹欲沮之於是吏部尚書鄭丙上䟽言近世士大夫有所謂道學者欺世盜名不宜信用孝宗已惑其説淮又以太府丞陳賈為監察御史賈因面對首論曰臣竊謂天下之士所學於聖人之道者未始不同既同矣而謂己之學獨異於人是必假其名以濟其偽者也邪正之辨誠與偽而已矣表裏相副是之謂誠言行相違是之謂偽臣伏見近世士大夫有所謂道學者其説以謹獨為能以踐履為高以正心誠意克己復禮為事若此之類皆學者所共學也而其徒乃謂己獨能之夷考其所為則又大不然不幾於假其名以濟其偽者邪臣願陛下明詔中外痛革此習毎於聴納除授之間考察其人擯斥勿用以示好惡之所在庶幾多士靡然向風言行表裏一出於正無或肆為詭異以於治體實宗社無彊之福葢指熹也帝從之由是道學之名貽禍於世後直學士院尤袤以程氏之學為陳賈所攻言於帝曰道學者堯舜所以帝禹湯文武所以王周公孔孟所以設教近立此名詆訾士君子故臨財不茍得所謂㢘介安貧守退所謂恬退擇言顧行所謂踐履行已有恥所謂名節皆目之為道學此名一立賢人君子欲自見於世一舉且入其中俱無得出此豈盛世所宜有願循名責實聴言觀行人情庶不壞於疑似帝曰道學豈不美之名正恐假託為姦貞偽相亂 王淮罷周必大薦朱熹為江西提刑入奏事或要於路曰正心誠意之論上所厭聞慎勿復言熹曰吾平生所學惟此四字豈可隠黙以欺吾君乎及入對首言陛下居虛明應物之地而天理有所未純人慾有所未盡是以為善不能充其量除惡不能去其根一念之頃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機交戰於中願自今以往一念之頃必察夫天理人慾果天理邪則敬以充之而不使少有壅閼果人慾邪則敬以克之而不使少有凝滯推而至於言語動作之間用人處事之際無不以是裁之則聖心洞徹而天下之事將惟陛下所欲為無不如志矣帝曰久不見卿浙東之事朕自知之今當處卿清要不復以州縣為煩也時曾覿已死王抃已逐獨內侍甘昇尚在熹力論之帝曰昇有才熹曰小人無才安能動人主除兵部郎官熹以足疾乞祠兵部侍郎林栗與熹論易西銘不合遂論熹本無學術徒竊張載程頥之緒餘為浮誕宗主謂之道學妄自推尊所至輙攜門生數十人習為春秋戰國之態妄希孔孟歴聘之風繩以治世之法則亂人之首也今采其虛名俾之入奏將置朝列以次收用而熹聞命之初遷延道途邀索高價門徒迭為游説政府許以風聞然後入門既經陛對得㫖除郎而輒懷不滿傲睨累日不肯供職是豈張載程頥之學教之然也縁熹既除兵部郎官在臣合有統攝若不舉劾厥罪惟均望將熹停罷以為事君無禮者之戒帝謂栗言過當而大臣畏栗之彊莫敢深論乃命熹依舊江西提刑周必大言熹上殿之日足疾未瘳勉彊登對帝曰朕亦見其跛曵左補闕薛叔似亦奏援之太常博士葉適上䟽曰考栗刻熹之辭始末參驗無一實者特發其私意而遂妄自欺耳至於其中謂之道學一語利害所係不獨於熹葢自昔小人殘害忠良率有指名或以為好名或以為立異或以為植黨近又剏為道學之目鄭丙倡之陳賈和之居要津者密相付授見士大夫有稍慕潔修者輙以道學之名歸之以為善為玷缺以好學為己愆相與指目使不得進於是賢士惴慄中材解體銷聲滅影穢徳垢行以避此名往日王淮表裏臺諫陰廢正人葢用此術栗為侍從無以達陛下之徳意志慮而更襲用鄭丙陳賈密相付授之説以道學為大罪文致語言逐去一熹固未甚害苐恐自此游辭無實讒言橫生良善受禍何所不有伏望陛下正紀綱之所在絶欺㒺於既形摧折𭧂橫以扶善類奮發剛斷以慰公言疏入不報㑹胡晉臣拜侍御史首劾栗喜同惡異無事而指學者為黨乃出栗知泉州而熹亦除直寶文閣奉祠而去 熹家居自以蒙累朝知遇之恩且尚帶從臣職名義不容黙乃草封事數萬言陳姦邪蔽主之禍因以明丞相趙汝愚之寃子弟諸生更進迭諫以為必且賈禍熹不聴蔡元定請以蓍決之遇遯之同人熹黙然取藁焚之遂六奏力辭職名詔仍充秘閣修撰時臺諫皆韓𠈁胄所引洶洶爭欲以熹為奇貨然無敢先發者胡紘未達時嘗謁熹於建安熹待學子惟脫粟飯遇紘不能異也紘不恱語人曰此非人情隻雞尊酒山中未為乏也及是為監察御史乃鋭然以擊熹任責物色無所得經年醖釀章疏乃成會改太常少卿不果有沈繼祖者為小官時嘗採摭熹論孟之語以自售至是以追論程頥得為御史紘以䟽草授之繼祖謂可立致富貴遂誣論熹十罪且言熹剽竊張載程頥之餘論以喫菜事魔之妖術簧鼓後進張浮駕誕私立品題收召四方無行義之徒以益其黨伍潛形匿跡如鬼如魅乞禠熹職罷祠其徒蔡元定佐熹為妖乞送別州編管詔熹落職罷祠竄元定於道州已而選人余嚞上書乞斬熹以絶偽學謝深甫抵其書於地語同列曰朱元晦蔡元定不過自相講明耳果何罪乎事乃止元定生而頴異父發覽羣書以程氏語錄邵氏經世張氏正蒙授元定曰此孔孟正脈也元定深涵其義既長辨析益精登建陽西山絶頂忍饑啖薺以讀書聞熹名往師之熹叩其學驚曰季通吾老友也凡性與天道之妙他弟子不得聞者必以語元定焉尤袤楊萬里交薦於朝召之不起會偽學黨禁之論起元定曰吾其不免乎及聞貶不辭家即就道熹與從游者百餘人餞別蕭寺中坐客興歎有泣下者熹㣲視元定不異平時因喟然曰友朋相愛之情季通不挫之志可謂兩得矣衆謂宜緩行元定曰獲罪於天天可逃乎杖屨同其子沉行三千里腳為流血無幾㣲見言靣至舂陵逺近來學者日衆州士子莫不趨席下以聴講説愛元定者謂宜謝生徒元定曰彼以學來何忍拒之若有禍患亦非閉門塞竇所能避也貽書訓諸子曰獨行勿愧影獨寢勿愧衾勿以吾得罪故遂懈其志在道逾年卒元定於書無所不讀於事無所不究義理洞見大原圖書禮樂制度無不精妙著洪範解大衍詳説律呂新書行於世學者尊之曰西山先生熹嘗曰造化㣲妙惟深於理者能識之吾與季通言而不厭也毎諸生請疑必令先質元定而後為之折𠂻小人尤深嫉之故是時有朱熹倡偽蔡元定實羽翼之之奏 熹家貧諸生自逺至者豆飯藜𦎟率與之共往往稱貸於人以給用非其道義一介不取也時攻偽學日急士之繩趨尺步稍以儒自名者無所容其身從游之士特立不顧者屏伏丘壑依何㢲懦者更名他師過門不入甚至變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別其非黨而熹日與諸生講學不休或勸其謝遣生徒者笑而不答疾且革正坐整衣冠就枕而卒年七十一將葬右正言施康年言四方偽徒聚於信上欲送偽師之葬㑹聚之間非妄談時人短長則謬議時政得失望令守臣約束從之熹所著有易本義啟蒙蓍卦考誤詩集傳大學中庸章句或問論語孟子集註太極圖通書西銘解楚詞集註辨正韓文考異所編次有論孟集義孟子指要中庸輯畧孝經刋誤小學書通鑑綱目宋名臣言行錄家禮近思錄河南程氏遺書伊淵源錄儀禮經傳通解其門人不可勝計最知名者黃榦李燔張洽陳淳季方子黃灝蔡沉輔廣榦之言曰道之正統待人而後傳自周以來任傳道之責不過數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由孔子而後曽子子思得其得㣲至孟子而始著由孟子而後周程張子繼其絶至熹而始著衆以為知言榦初見熹夜不設榻不解帶熹語人曰直卿志堅思苦與之處甚有益因妻以女及熹病革以深衣及所著書授幹與之訣曰吾道之託在此吾無憾矣熹歿幹弟子日盛編禮著書講論經理朝夕不倦卒贈朝奉郎燔初見熹熹告以曽子𢎞毅之語燔因以𢎞名其齋凡諸生未達者熹先令訪燔俟有所發乃從而折𠂻之諸生畏服燔嘗曰凡人不必待仕宦有位為職事方為功業但隨力到處有以及物即功業矣居家講道學者宗之卒贈直華文閣洽從熹學自六經傳註而下皆究其指歸熹嘉其篤志謂黃幹曰所望以永斯道之傳者二三君也洽自少用力於敬平居不異常人至義所當為則勇不可奪著春秋集註地理沿革表行於世仕終直寶章閣淳少習舉子業林宗臣見而奇之謂曰此非聖賢事業也因授以近思錄淳讀之遂盡棄其業而學焉及熹至漳淳請受教為學益力熹語人曰吾南來喜得陳淳由是所聞皆要切語及熹沒淳追思之痛自裁抑無書不讀無物不格日積月累義理貫通恬退自守多所著述仕終安溪主簿方子端敬純篤初見熹熹謂曰觀公為人自是寡過但寛大中要規矩和緩中要果決方子遂以果名其齋嘗曰吾於問學雖未能盡然幸於大本有見處此心常覺泰然不為物慾所漬耳灝性行端飭以孝友稱廣淳謹勤恪嘗著四書纂疏詩傳童子問以發明師㫖沉元定子也著書傳
張栻病且死猶手疏勸孝宗親君子逺小人信任防一己之偏好惡公天下之理天下傳誦之卒年四十八帝聞之嗟嘆不已朱熹與黃榦書曰吾道益孤矣栻頴悟夙成父浚愛之自幼學所教莫非仁義忠孝之實長師胡宏宏以孔門論仁親切之㫖告之栻退而思若有得焉宏稱之曰聖門有人矣栻益自奮厲以古聖賢自期作希顔錄為人表裏洞然勇於從義無毫髪滯吝毎進對必自盟於心不可以人主意輒有所隨順帝嘗言伏節死義之臣難得栻對當於犯顔敢諫中求之若平時不能犯顔敢諫他日何望其仗節死義帝又言難得辨事之臣栻對陛下當求曉事之臣不當求辨事之臣若但求辨事之臣則他日敗陛下事者未必非此人也其逺小人尤嚴為都司日肩輿出遇曾覿覿舉手欲揖栻急掩其窓櫺覿慙手不得下所至郡暇日召諸生告語民以事至庭必隨事開曉其為條教大抵以正禮俗明倫紀為先斥異端毀淫祠而崇社稷山川古先聖賢之祀栻聞道甚蚤朱熹嘗言已之學乃銖積寸累而成如敬夫則大本卓然先有見者也栻所著論語孟子説太極圖説洙泗言仁錄諸葛武𠉀傳經世紀年行於世嘗言曰學莫究於義利之辨義者本心之當為非有為而為也有為而為則皆人慾非天理矣學者稱為南軒先生
理宗詔贈陸九齡直祕閣諡文達沈渙直華文閣諡端憲錄張栻呂祖謙陸九淵子孫官各有差九齡撫州金谿人幼頴悟端重秦檜當國程氏學廢九齡獨尊其説舉進士調興國教授嚴規矩勸綏引翼士類興起改全州教授卒張栻嘗與講學期以任道之重呂祖謙嘗稱之曰所志者大所據者實 九淵九齡弟生而頴異與其兄自相師友和而不同其教人不用學規有小過言中其情或至流汗有懷於中而不能自曉者為之條析其故悉如其心亦有相去千里聞其大槩而得其為人後以將作監丞奉祠還鄉學者稱為象山先生九淵嘗謂學者曰汝耳自聰目自明事父自能孝事兄自能弟本無欠闕不必他求在乎自立而已又曰此道與溺於利慾之人言猶易與溺於意見之人言卻難或勸其著書九淵曰學茍知道六經皆我註腳及知荊門軍政行令修民俗為變卒諡曰文安九淵嘗與朱熹會於鵝湖辨論多不合及熹與至白鹿洞九淵為講君子小人喻義利一章熹以為切中學者隠㣲深痼之病至於無極而太極之辨則貽書往來論辨不置焉其次兄九韶亦學問淵粹人稱為梭山先生九淵門人其最著者曰袁爕楊簡沈煥舒璘爕端粹専靜為國子祭酒延見諸生必迪以反躬切已忠信篤實是為道本聞者竦然有得毎言人心與天地一本精思以得之兢業以守之則與天地相似簡篤學力行為政設施皆可為後世法所著禮書行於時煥定海人乾道中為太學錄以所躬行者淑諸人同僚忘其立異或勸其姑營職道未可行也煥曰道與職有二乎適私試發策引孟子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恥也言路以為訕已請黜之遂為高郵軍教授終於舒州通判煥人品高明不茍自恕常曰晝觀諸妻子夜卜諸夢寐兩者無愧始可以言學璘刻苦磨礪改過遷善從張栻及九齡遊及聞朱熹呂祖謙講學於婺徒步往謁之乾道中為徽州教授作詩禮講解仕終宜州通判
真徳秀及禮部侍郎程泌吏部侍郎朱著並兼侍讀工部侍郎葛洪起居郎喬行簡宗正少郎陳貴誼軍器監王暨並兼侍講尋又以徳秀直學士院召魏了翁為起居郎徳秀之為起居舍人兼宮講也言事不避權貴且惓惓於復讐知史彌逺欲以爵祿縻天下士慨然謂劉爚曰吾徒須急引去使廟堂知世有不肯為從官者遂力請外至是自知潭州召還入對勸寧宗容受直言召用賢臣固結人心為本帝開納之了翁當開禧初以武學愽士召試學士院對策諫開邉事御史徐相劾了翁狂妄了翁亦以親老出知嘉定府尋築室白鶴山下以所聞於輔廣李燔者開門授徒士爭負笈從之由是蜀人盡知義理之學及為潼川轉運判官上疏乞與周敦頥張載程顥程頥鍚爵定諡示學者趨向朝廷從之真徳秀拜參知政事時已得疾遂三上表乞祠理宗不得已授資政殿學士提舉萬夀宮逾旬而卒贈銀青光祿大夫諡文忠徳秀立朝不滿十年奏疏將數十萬言皆切當世要務直聲震朝廷四方文士誦其文想見風采及宦遊所至惠政深洽不愧其言由是中外交頌都城人時驚𫝊澒洞奔擁出闗曰真直院至矣果至則又填塞聚觀不置史彌逺以是忌之輙擯不用而聲聞愈彰及歸朝將大用則既衰矣然自韓𠈁胄立偽學之名以錮善類凡近世大儒之書皆顯禁絶之徳秀晚出獨慨然以斯文自任講習而服行之黨禁既開正學遂明於後世徳秀之力為多
呂祖謙夷簡五世孫也自其祖好問始居婺州其學本之家庭有中原文獻之𫝊長從林之奇汪應辰胡憲游而友張栻朱熹學以闗洛為宗旁稽載籍心平氣和不立崖異少卞急一日誦孔子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之言忽覺平時忿渙然氷釋朱熹嘗言學如伯恭方是能變化氣質其所講畫將以開物成務既臥病而任重道逺之志不衰居家之政皆可以為後世法年四十五而卒著讀書記大事記皆未成書考定古周易書説閫範官箴辨志錄皇朝文鑑行於世學者稱為東萊先生自程顥程頥傳孔孟千載之學其徒楊時傳之羅從彥從彥傳之李侗朱熹師侗致知力行其學大振流俗醜正多不便之遂有道學之名陰以攻詆及韓𠈁胄用事士大夫素為清議所擯者乃教以凡相與異者皆道學目之則有何罪當名曰偽學葢謂貪黷放肆乃人真情㢘潔好修者皆偽耳由是有偽學之目善類皆不自安至是劉徳秀上言邪正之辨無過於真與偽而已彼口道先王之言而行如市人所不為在興王之所必斥也昔孝宗垂意規復首務核實凡言行相違者未嘗不深知其姦臣願陛下以孝宗為法考核真偽以辨邪正詔下其章由是博士孫元卿袁爕國子正陳武皆罷汪逵入劄子辨之徳秀以逵為狂言亦被斥中丞何澹急欲執政亦上疏言專門之學流而為偽空虛短拙文詐沽名願風厲學者専師孔子不必自相標榜詔榜於朝堂既而吏部郎官麋師旦復請核真偽被遷左司員外郎又有張貴模者指論太極圖亦被賞擢澹復上䟽言在朝之臣大臣既熟知其邪跡然亦不敢白發以招報復之禍望明詔大臣去其所當去者
陳公輔上疏言今世取程頥之説謂之伊川之學相率從之倡為大言謂堯舜文武之道傳之仲尼仲尼傳之孟軻孟軻傳之頥頥死遂無傳焉狂言恠語淫説鄙論曰此伊川之文也幅巾大袖高視濶步曰此伊川之行也師伊川之文行伊川之行則為賢士大夫捨此皆非也乞禁止之遂詔士大夫之學宜以孔孟為師庶幾言行相稱可濟時用時方召尹焞焞頥門人也公輔之意葢有所指雲 知綿州王沇上疏乞置偽學之籍仍自今曾受偽學舉薦闗陞及刑法㢘吏自代之人並令省部籍記姓名與閒慢差遣從之於是偽學逆黨得罪著籍者趙汝愚留正周必大王藺四人為之首朱熹徐誼彭龜年陳傅良薛叔似章穎鄭湜樓鑰林大中黃由黃黼何異孫逢吉劉光祖呂祖儉葉適楊芳項安世沈有開曽三聘游仲鴻吳獵李祥楊簡趙汝讜趙汝談陳峴范仲黼汪逵孫元卿袁爕陳武田澹黃度張體仁蔡幼學黃灝周南吳柔勝李𡌴王厚之孟浩趙鞏白炎震皇甫斌危仲任張致逺楊宏中周端朝張衜林仲麟蔣傅徐範蔡元定呂祖泰凡五十九人黃由上言人主不可待天下以黨與不必置籍以示不廣殿中侍御史張巖劾由阿附罷之而擢沇為利州路轉運判官 右諫議大夫姚愈復上言近世行險僥倖之徒倡為道學之名權臣力主其説結為死黨願陛下明詔播告天下於是命直學士院高文虎草詔曰向者權臣擅朝偽邪朋比恊肆姦宄包藏禍心賴天之靈宗廟之福朕獲奉慈訓膺受內禪陰謀壞散國勢復安嘉與士大夫厲精更始凡曰淫朋比徳幾其自新而歴載臻茲弗迪厥化締交合盟窺伺間隙毀譽舛忤流言間發以傾國是而惑衆心甚至竊附於元祐之衆賢而不思實類乎紹聖之姦黨朕既深詔二三大臣與夫侍從言議之官益維持正論以明示天下矣諭告所抵宜各改視回聴毋復惜疑似之説以惑亂世俗若其遂非不悔怙終不悛邦有常刑必罰毋赦詔既下韓侂胄大喜即遷文虎愈於要職四川都大茶馬丁逢入對極論元祐建中調停之害且引蘇轍任伯雨之言為證京鏜何澹附侂胄深悅逢言薦為軍器監
理宗詔曰孔子之道自孟軻後不得其傳至我朝周敦頥張載程顥程頥真見實踐深探聖域千載絶學始有指歸中興以來又得朱熹精思明辨表裏混融使大學論孟中庸之書本末洞徹孔子之道益以大明於世朕毎觀五臣論著啟沃良多令視學有日其令學官列諸從祀以示崇奬之意尋以王安石謂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為萬世罪人豈宜從祀孔子其黜之越二日加封敦頥汝南伯載郿伯顥河南伯頥伊陽伯
許衡懷慶河內人幼有異質七嵗入學授章句問其師曰讀書何為師曰取科第耳曰如此而已乎師大奇之謂衡父母曰兒頴悟非常他日必有過人者吾非其師也遂辭去稍長嗜學如饑渴然遭世亂且貧無書嘗從日者家得書䟽義避難徂徠山得易王弼説夜思晝誦言動必揆諸義既而亂少定往來河洛間從栁城姚樞得程朱氏書益大有得尋居蘇門與樞及竇黙相講習慨然以道自任嘗語人曰綱常不可一日亡於天下茍在上者無以任之則在下之任也凡喪祭娶嫁必徴於禮以倡其鄉人學者寖盛衡嘗語之曰進學之序必當棄前日章句之習從事於小學因悉取向來簡帙焚之使無大小皆自小學入是時秦人新脫於兵欲學無師聞衡來人人莫不喜幸於是郡縣皆建學民大化之衡病革家人祠先衡曰吾一日未死寧不有事於祖考起奠獻如儀既徹而卒年七十二衡嘗語其子曰我平生虛名所累竟不能辭官死後慎勿請諡勿立碑但書許某之墓四字使子孫識其處足矣後贈司徒封魏國公諡文正
金履祥少從學同郡王栢及何基之門二人葢得朱熹之傳者宋將亡遂絶意進取屏居金華山中嘗以劉恕外紀記司馬氏通鑑以前事不本於經舛繆不可信乃斷自尚書旁采子史損益之作通鑑前編他於論孟大學諸經傳及禮樂書各有註疏授其門人許謙以傳當時以為基之清介純實似尹和靖栢之高明剛正似謝上蔡履祥則親得之二氏而並克於巳者也居仁山之下學者因稱仁山先生至正中賜諡文安
許謙受業金履祥之門履祥曰士之為學若五味之在和醯鹽既加則酸鹹頓變子來見我三日矣而猶夫人也豈吾之學無以感發於子邪謙聞之惕然居數年盡得其所傳之妙履祥既沒謙益肆充闡多所自得自謂吾非有大過人者惟為學之功無間斷爾平生制行甚嚴而所以應世者不膠於古不流於俗屏跡入華山四方之士不逺百舍而來受業其教人至誠諄悉內外殫盡獨不教人以科舉之文曰此義利之所由分也不出里閭垂四十年中外名臣列其行義章凡數十上郡以遺逸應詔有司請主文衡皆莫能致世稱為白雲先生卒諡文懿先是何基王栢金履祥歿其學猶未大顯至謙而其道益著同時休寧陳櫟婺源胡一桂皆以講明道學見重於時
經濟類編卷四十九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四
璽書〈附詔十則〉
漢文帝答鼂錯璽書 皇帝問太子家令上書言兵體三章聞之書言狂夫之言而明主擇焉今則不然言者不狂而擇者不明國之大患故在於此使夫不明而擇於不狂是以萬聽而萬不當也
賜南粵王尉佗書 皇帝謹問南粵王甚苦心勞思朕高皇帝側室之子棄外奉北藩於代道里遼逺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高皇帝棄羣臣孝恵皇帝即世高后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以故誖暴乎治諸呂為變故亂法不能獨制迺取他姓子為孝恵皇帝嗣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即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兄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冢前日聞王發兵於邉為冦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得擅變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乗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患終今以來通使如故故使賈馳諭告王朕意王亦受之毋為冦災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𨘤王願王聽樂娛憂存問鄰國
遺匈奴書二首 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係虖淺遺朕書雲願寢兵休士除前事復故約以安邉民世世平樂朕甚嘉之此古聖王之志也漢與匈奴約為兄弟所以遺單于甚厚背約離兄弟之親者常在匈奴然右賢王事已在赦前勿深誅單于若稱書意明告諸吏使無負約有信敬如單于書使者言單于自將並國有功甚苦兵事服繡袷綺衣長襦錦袍各一比踈一黃金筯且帶一黃金犀毗一繡十匹錦二十匹赤綈緑繪各四十匹使中大夫意謁者令肩遺單于 皇帝敬問匈奴大單于無恙使當戶且渠雕渠難郎中韓遼遺朕馬二匹已至敬受先帝制長城以北引弓之國受令單于長城以內冠帶之室朕亦制之使萬民耕織射獵衣食父子毋離臣主相安俱無暴虐今聞渫惡民貪降其趨背義絶約忘萬民之命離兩主之歡然其事已在前矣書雲二國已和親兩主驩説寢兵休卒養馬世世昌樂翕然更始朕甚嘉之聖者日新改作更始使老者得息㓜者得長各保其首領而終其天年朕與單于俱由此道順天恤民世世相傳施之無窮天下莫不咸嘉使漢與匈奴鄰敵之國匈奴處北地寒殺氣早降故詔使遺單于秫櫱金帛綿絮他物歳有數今天下大安萬民熈熈獨朕與單于為之父母朕追念前事薄物細故謀臣計失皆不足以離昆弟之驩朕聞天不頗覆地不偏載朕與單于皆捐細故俱蹈大道也墮壊前惡以圖長乆使兩國之民若一家子元元萬民下及魚鼈上及飛鳥跂行喙息蠕動之類莫不就安利避危殆故來者不止天之道也俱去前事朕釋逃虜民單于毋言章尼等朕聞古之帝王約分明而不食言單于留志天下大安和親之後漢過不先單于其察之
昭帝賜燕王旦璽書 昔高皇帝王天下建立子弟以藩屏社稷先日諸呂隂謀大逆劉氏不絶若髮賴絳侯等誅討賊亂尊立孝文以安宗廟非以中外有人表裏相應故邪樊酈曹灌攜劒推鋒從高皇帝墾菑除害耘鋤海內當此之時頭如蓬葆勤苦至矣然其賞不過封侯今宗室子孫曽無暴衣露冠之勞裂地而王之分財而賜之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今王骨肉至親敵吾一體迺與他姓異族謀害社稷親其所䟽䟽其所親有逆悖之心無忠愛之義如使古人有知當何面目復奉齋酎見高祖之廟乎
元帝賜馮奉世璽書 皇帝問將兵右將軍甚苦暴露羌虜侵邉境殺吏民甚逆天道故遣將軍帥士大夫行天誅以將軍材質之美奮精兵誅不軌百下百全之道也今乃有畔敵之名大為中國羞以昔不閑習之故邪以恩厚未洽信約不明也朕甚怪之上書言羌虜依深山多徑道不得不多分部遮要害須得後發營士足以決事部署已定勢不可復置大將聞之前為將軍兵少不足自守故發近所騎日夜詣非為擊也今發三輔河東𢎞農越騎跡射佽飛彀者羽林孤兒及呼速絫嗕種方急遣且兵㓙器也必有成敗者患策不豫定料敵不審也故復遣奮武將軍兵法曰大將軍出必有偏禆所以揚威武參計策將軍又何疑焉夫愛吏士得衆心舉而無悔禽敵必全將軍之職也若乃轉輸之費則有司存將軍勿憂須奮武將軍兵到合擊羌虜
賜淮陽王欽璽書 皇帝問淮陽王有司奏王舅張博數遺王書非毀政治謗訕天子褒舉諸侯稱引周湯以讇惑王所言尤惡悖逆無道王不舉奏而多與金錢報以好言罪至不赦朕惻焉不忍聞為王傷之推原厥本不祥自博惟王之心匪同於凶已詔有司勿治王事遣諫大夫駿申諭朕意詩不云乎靖恭爾位正直是與王其勉之
光武賜竇融璽書 制詔行河西五郡大將軍事屬國都尉勞鎮守邉五郡兵馬精強倉庫有蓄民庶殷富外則折挫羌胡內則百姓䝉福威德流聞虛心相望道路隔塞邑邑何已長史所奉書獻馬悉至深知厚意今益州有公孫子陽天水有隗將軍方蜀漢相攻權在將軍舉足左右便有輕重以此言之欲相厚豈有量哉諸事具長史所見將軍所知王者迭興千載一㑹欲遂立桓文輔微國當勉卒功業欲三分鼎足連衡合從亦宜以時定天下未並吾與爾絶域非相吞之國今之議者必有任囂效尉佗制七郡之計王者有分土無分民自適巳事而已今以黃金二百斤賜將軍便宜輒言
宋欽宗罪已詔 朕以寡昧之質籍盈成之業言路壅蔽面諛日聞恩倖持權貪饕得志縉紳賢能陷於黨籍政事興廢拘於紀年賦歛竭生民之財戍役困軍旅之力多作無益侈靡成風利源酤𣙜已盡而牟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時而冗食者坐享富貴災異謫見而朕不悟衆庶怨懟而朕不知追惟已愆悔之何及思得竒䇿庶解犬紛望四海勤王之師宣二邉禦敵之畧永念累聖仁厚之德涵養天下百年之餘豈無四方忠義之人來徇國家一日之急應天下方鎮郡縣守令各率衆勤王能立竒功者並優加奬異草澤異材能為國家建大計或出使疆外者並不次任用中外臣庶並許直言極諫宇文虛中筆
寜宗時韓侂胄聞已得泗州及新息褒信潁上虹縣乃議降詔曰天道好還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順匹夫無不報之仇蠢茲醜虜猶託要盟朘生靈之資奉溪壑之欲此非出於得已彼乃謂之當然軍入塞而公肆創殘使來庭而敢為桀驁洎行李之繼遣復嫚詞之見加含垢納汚在人情而已極聲罪致討屬胡運之將傾兵出有名師直為壯言乎逺言乎近孰無忠義之心為人子為人臣當念祖宗之憤直學士院李璧之詞也理宗罪已詔 數年之間災難已甚屬讐金之寖滅而䝉古之與鄰逮合謀成破蔡之功恐假道有及虞之勢心之憂矣臍可噬乎又曰兵民之死戰鬪戶口之困流離室廬靡存骼胔相望是皆朕明不能燭德有未孚上無以格天心下無以定民志今方施令發政以為綏輯之圖補卒蒐乗以嚴守禦之備想瘡痍之溢目如疾病之在身學士吳泳詞
書〈二十五則〉
燕攻齊取七十餘城唯莒即墨未下齊田單以即墨破燕殺騎刼初燕將攻下聊城人或讒之燕將懼誅遂保守聊城不敢歸田單攻之歳餘士卒多死而聊城不下魯連乃為書約之矢以射城中遺燕將曰吾聞之智者不倍時而棄利勇士不怯死而滅名忠臣不先身而後君今公行一朝之忿不顧燕王之無臣非忠也殺身亡聊城而威不信於齊非勇也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故智者不再計勇士不怯死今死生榮辱尊卑貴賤此其一時也願公之詳計而無與俗同也且楚攻南陽魏攻平陸齊無南面之心以為亡南陽之害不若得濟北之利故定計而堅守之今秦人下兵魏不敢東面橫秦之勢合則楚國之形危且棄南陽斷右壤存濟北計必為之今楚魏交退燕救不至齊無天下之規與聊城共據朞年之敝即臣見公之不能得也齊必決之於聊城公無再計彼燕國大亂君臣過計上下迷惑栗腹以十萬之衆五折於外萬乘之國被圍於趙壤削主困為天下戮公聞之乎今燕王方寒心獨立大臣不足恃國敝禍多民心無所歸今公又以聊城之民距全齊之兵朞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食人炊骨士無反比之心是孫臏吳起之兵也能已見於天下矣故為公計不如罷兵休士全車甲歸報燕王燕王必喜士民見公如見父母交㳺攘臂而議於世功業可明矣上輔孤主以制羣臣下養百姓以資説士矯國革俗於天下功名可立也意者亦捐燕棄世東游於齊乎請裂地定封富比陶衛世世稱寡與齊乆存此亦一計也二者顯名厚實也願公熟計而審處一也且吾聞效小節者不能行大威惡小恥者不能立榮名昔管仲射桓公中鈎簒也遺公子糾而不能死怯也束桎梏辱身也此三行者鄉里不通也世主不臣也使管仲終窮抑幽囚而不出慚恥而不見窮年沒夀不免為辱人賤行矣然管子並三行之過據齊國之政一匡天下九合諸侯為五覇首名高天下光照鄰國曹沫為魯君將三戰三北而喪地千里使曹子之足不離陳計不顧後出必死而不生則不免為敗軍禽將曹子以敗軍禽將非勇也功廢名滅後世無稱非智也故去三北之恥退而與魯君計也曹子以為遭齊桓公有天下朝諸侯曹子以一劔之任刼桓公於壇位之上顔色不變而辭氣不悖三戰之所喪一朝而反之天下震動驚駭威信吳楚傳名後世若此二公者非不能行小節死小恥也以為殺身絶世功名不立非智也故去忿恚之心而成終身之名除感忿之恥而立累世之功故業與三王爭流名與天壤相敝也公其圖之燕將曰敬聞命矣因罷兵倒韣而去故解齊國之圍救百姓之死仲連之説也
章邯既敗於鉅鹿陳餘遺章邯書曰白起為秦將南征鄢郢北阬馬服攻城畧地不可勝計而竟賜死䝉恬為秦將北逐戎人開榆中地數千里竟斬陽周何者功多秦不能盡封因以法誅之今將軍為秦將三歳矣所亡失以十萬數而諸侯並起滋益多彼趙高素䛕日乆今事急亦恐二世誅之故欲以法誅將軍以塞責使人更代將軍以脫其禍夫將軍居外乆多內郤有功亦誅無功亦誅且天之亡秦無愚智皆知之今將軍內不能直諫外為亡國將孤特獨立而欲常存豈不哀哉將軍何不還兵與諸侯為從約共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稱孤此孰與身伏鈇質妻子為僇乎章邯狐疑隂使𠉀始成使項羽欲約約未成項羽使蒲將軍日夜引兵渡三戶軍漳南與秦戰再破之項羽悉引兵擊秦軍汙水上大破之章邯使人見項羽欲約項羽召軍吏謀曰糧少欲聽其約軍吏皆曰善項羽乃與期洹水南殷虛上已盟章邯見項羽而流涕為言趙高項羽乃立章邯為雍王置楚軍中
漢王遵知隗囂必敗滅而與牛邯舊故知其有歸義意以書諭之曰遵與隗王㰱盟為漢自經厯虎口踐履死地已十數矣於時周洛以西無所統壹故為王䇿欲東收關中北取上郡進以奉天人之用退以懲外夷之亂數年之間兾聖漢復存當挈河隴奉舊都以歸本朝生民以來臣人之勢未有便於此時者也而王之將吏羣居穴處之徒人人抵掌欲為不善之計遵與孺卿日夜所爭害幾及身者豈一事哉前計抑絶後䇿不從所以吟嘯扼腕垂涕登車幸䝉封拜得延論議毎及西州之事未嘗敢忘孺卿之言命車駕大衆已在道路吳耿驍將雲集四境而孺卿以奔離之卒拒要阸當軍衝視其形勢何如哉夫智者覩危思變賢者泥而不滓是以功名終申䇿畫復得故夷吾束縳而相齊黥布仗劔以歸漢去愚就義功名並著今孺卿當成敗之際遇嚴兵之鋒可為怖慄宜斷之心胷參之有識邯得書沉吟十餘日乃謝士衆歸命洛陽
隗囂據隴右欲背漢而附公孫述申屠剛説之曰愚聞人所歸者天所與人所畔者天所去也伏念本朝躬聖德舉義兵龔行天罰所當必摧誠天之所福非人力也將軍本無尺土孤立一隅宜推誠奉順與朝併力上應天心下醻人望為國立功可以永年嫌疑之事聖人所絶以將軍之威重逺在千里動作舉措可不慎與今璽書數到委國歸信欲與將軍共同吉凶布衣相與尚有沒身不負然諾之信況於萬乘者哉今何畏何利乆疑如是卒有非常之變上負忠孝下愧當世夫未至豫言固常為虛及其已至又無所及是以忠言至諫希得為用誠願反覆愚老之言囂不納遂畔從述建武七年詔書徵剛剛將歸與囂書曰愚聞専已者孤拒諫者塞孤塞之政亡國之風也雖有明聖之姿猶屈已從衆故慮無餘䇿舉無過事夫聖人不以獨見為明而以萬物為心順人者昌逆人者亡此古今之所共也將軍以布衣為鄉里所推廊廟之計既不豫定動軍發衆又不深料今東方政教日睦百姓平安而西州發兵人人懐憂騷動惶懼莫敢正言羣衆疑惑人懐顧望非徒無精粹之心其患無所不至夫物窮則變生事急則計易其勢然也夫離道德逆人情而能有國有家者古今未有也將軍素以忠孝顯聞是以士大夫不逺千里慕樂德義今茍欲決意徼幸此何如哉夫天所祐者順人所助者信如未䝉祐助令小人受塗地之禍毀壊終身之德敗亂君臣之節汚傷父子之恩衆賢破膽可不慎哉囂不納剛到拜侍御史
王莽敗竇融以軍降更始為張掖屬國都尉聞光武即位而心欲東向時隗囂先稱建武年號外順人望內懐異心㑹囂反畔融與書責讓之伏惟將軍國富政修士兵懐附親遇戹㑹之際國家不利之時守節不囘承事本朝後遣伯春委身於國無疑之誠於斯有效融等所以欣服高義願從役於將軍者良為此也而忿悁之間改節易圖君臣分爭上下接兵委成功造難就去從義為橫謀百年累之一朝毀之豈不惜乎殆執事者貪功建謀以至於此融竊痛之當今西州地執局迫人兵離散易以輔人難以自建計若失路不反聞道猶迷不南合子陽則北入文伯耳夫負虛交而易彊禦恃逺救而輕近敵未見其利也融聞智者不危衆以舉事仁者不違義以要功今以小敵大於衆何如棄子徼功於義何如且初事本朝稽首北面忠臣節也及遣伯春垂涕相送慈父恩也俄而背之謂吏士何忍而棄之謂留子何自起兵以來轉相攻擊城郭皆為丘墟生人轉於溝壑今其存者非鋒刅之餘則流亡之孤迄今傷痍之體未愈哭泣之聲尚聞幸賴天運少還而大將軍復重於難是使積疴不得遂瘳㓜孤將復流離其為悲痛尤足愍傷言之可為酸鼻庸人且有不忍況仁者乎融聞為忠甚易得宜實難憂人太過以德取怨知且以言獲罪也區區所獻唯將軍省焉
馮異與楊廣書 春卿無恙前別冀南寂無音驛援問還長安因留上林竊見四海已定兆民同情而季孟閉拒背畔為天下表的常懼海內切齒思相屠裂故遺書戀戀以致惻隠之計乃聞季孟歸罪於援而納王㳺翁謟邪之説自謂函谷以西舉足可定以今而觀竟何如邪援素知季孟孝愛曾閔不過夫孝於其親豈不慈於其子可有子抱三木而跳梁妄作自同分羮之事乎季孟平生自言所以擁兵衆者欲以保全父母之國而完墳墓也又言茍厚士大夫而已而今所欲全者將破亡之所欲完者將毀傷之所欲厚者將反薄之季孟嘗折愧子陽而不受其爵今更共陸沉欲往附之將難為顔乎若復責以重質當安從得子主給是哉徃時子陽獨欲以王相待而春卿拒之今者歸老更欲低頭與小兒曹共槽而食併肩側身於怨家之朝乎男兒溺死何傷而拘㳺哉今國家待春卿意深宜使牛孺卿與諸耆老大人共説季孟若計畫不從真可引領去矣前披輿地圖見天下郡國百有六所奈何欲以區區二邦以當諸夏百有四乎春卿事季孟外有君臣之義內有朋友之道言君臣邪固當諫爭語朋友邪應有切磋豈有知其無成而但萎腇咋舌叉手從俗乎及今成計殊尚善也過是欲少味矣且來君叔天下信士朝廷重之其意依依常獨為西州言援商朝廷尤欲立信於此必不負約援不得乆留願急賜報
遺李軼書 愚聞明鏡所以照形徃事所以知今昔微子去殷而入周項伯畔楚而歸漢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廢昌邑彼皆畏天知命覩存亡之符見興廢之事故能成功於一時垂業於萬世也茍令長安尚可扶助延期歳月䟽不間親逺不踰近季文豈能居一隅哉今長安壊亂赤眉臨郊王侯構難大臣乖離綱紀已絶四方分崩異姓並起是故蕭王跋渉霜雪經營河北方今英俊雲集百姓風靡雖邠岐慕周不足以喻季文誠能覺悟成敗亟定大計論功古人轉禍為福在此時矣如猛將長驅嚴兵圍城雖有悔恨亦無及已軼報書曰軼本與蕭王首謀造漢結死生之約同榮枯之計今軼守洛陽將軍鎮孟津俱據機軸千載一㑹思成斷金唯深達蕭王願進愚䇿以佐國安人
馮衍説鮑永書 衍聞明君不惡切慤之言以測幽㝠之論忠臣不顧爭引之患以達萬機之變是故君臣兩興功名兼立銘勒金石令問不忘今衍幸逢寛明之日將值危言之時豈敢拱黙避罪而不竭其誠哉伏念天下罹王莽之害乆矣始自陳郡之師繼以西海之役巴蜀沒於南夷縁邉破於北狄逺征萬里暴兵累年禍挐未解兵連不息刑法彌深賦斂愈重衆彊之黨橫擊於外百僚之臣貪殘於內元元無聊饑寒並臻父子流亡夫婦離散廬落丘墟田疇蕪穢疾疫大興災異蜂起於是江湖之上海岱之濱風騰波涌更相駘藉四垂之人肝腦塗地死亡之數不啻大半殃咎之毒痛入骨髓匹夫僮婦咸懐怨怒皇帝以聖德靈威龍興鳯舉萃宛葉之衆將散亂之兵喢血昆陽長驅武關破百萬之陳摧九虎之軍靁震四海席捲天下攘除禍亂誅滅無道一朞之間海內大定繼高祖之休烈修文武之絶業社稷復存炎精更輝德冠徃初功無與二天下自以去亡新就聖漢當䝉其福而賴其願樹恩布德易以周洽其猶順驚風而飛鴻毛也然而諸將虜掠逆倫絶理殺人父子妻人婦女燔其室屋畧其財産饑者毛食寒者裸跣寃結失望無所歸命今大將軍以明淑之德秉大使之權統三軍之政存撫并州之人恵愛之誠加乎百姓高世之聲聞乎羣士故其延頸企踵而望者非特一人也且大將軍之事豈得珪璧其行束修其心而已哉將定國家之大業成天地之元功也昔周室中興之主齊桓霸彊之君耳猶有申伯召虎夷吾吉甫攘其蝥賊安其疆宇況乎萬里之漢明帝復興而大將軍為之梁棟此誠不可以忽也且衍聞之兵乆則力屈人愁則變生今邯鄲之賊未滅真定之際復擾而大將軍所部不過百里守城不休戰軍不息兵革雲翔百姓震駭奈何自怠不為深憂夫并州之地東帶名關北逼強胡年榖獨熟人庶多資斯四戰之地攻守之場也如其不虞何以待之故曰德不素積人不為用備不豫具難以應卒今生人之命縣於將軍將軍所杖必須良才宜改易非任更選賢良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審得其人以承大將軍之明則雖山澤之人無不感德思樂為用矣然後簡精銳之卒發屯守之士三軍既整甲兵已具相其土地之饒觀其水泉之利制屯田之術習戰射之教則威風逺暢人安其業矣若鎮太原撫上黨收百姓之懽心樹名賢之良佐天下無變則足以顯聲譽一朝有事則可以建大功惟大將軍開日月之明發深淵之慮監六經之論觀孫吳之䇿省羣議之是非詳衆士之白黒以超周南之跡垂甘棠之風令夫功烈施於千載富貴傳於無窮伊望之䇿何以加茲
世祖即位遣宗正劉延攻天井關與田邑連戰十餘合延不得進邑迎母弟妻子為延所獲後邑聞更始敗乃遣使詣洛陽獻璧馬即拜為上黨太守因遣使者招鮑永馮衍永衍等疑不肯降而忿邑背前約衍乃遺邑書曰葢聞晉文出㚏而子犯宣其忠趙武逢難而程嬰明其賢二子之義當矣今三王背叛赤眉危國天下螘動社稷顛隕是忠臣立功之日誌士馳馬之秋也伯玉擢選剖符專宰大郡夫上黨之地有四塞之固東帶三關西為國蔽奈何舉之以資強敵開天下之匈假仇讎之刄豈不哀哉衍聞之委質為臣無有二心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是以晏嬰臨盟擬以曲㦸不易其辭謝息守郕脅以晉魯不喪其邑由是言之內無鈎頸之禍外無桃萊之利而被畔人之聲䝉降城之恥竊為左右差之且邾庶其竊邑叛君以要大利曰賤而必書莒牟夷以土地求食而名不滅是以大丈夫動則思禮行則思義未有背此而身名能全者也為伯玉深計莫若與鮑尚書同情戮力顯忠貞之節立超世之功如以尊親係累之故能捐位投命歸之尚書大義既全敵人紓怨上不損剖符之責下足救老㓜之命申眉高談無愧天下若乃貪上黨之權惜全邦之實衍恐伯玉必懐周趙之憂上黨復有前年之禍昔晏平仲納延陵之誨終免欒高之難孫林父違穆子之戒故陷終身之惡以為伯玉聞此至言必若刺心自非嬰城而堅守則䇿馬而不顧也聖人轉禍而為福智士因敗以成勝願自強於時無與俗同邑報書曰僕雖駑怯亦欲為人者也豈茍貪生而畏死哉曲㦸在頸不易其心誠僕志也間者老母諸弟見執於軍而邑安然不顧者豈非重其節乎若使人居天地夀如金石要長生而避死地可也今百齡之期未有能至老壯之間相去幾何誠使故朝尚在忠義可立雖者親受戮妻兒橫分邑之願也間者上黨黠賊大衆圍城義兵兩軰入據井陘邑親潰敵圍拒擊宗正自試智勇非不能當誠知故朝為兵所害新帝司徒已定三輔隴西北地從風響應其事昭昭日月經天河海帶地不足以比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天下存亡誠雲命也邑雖沒身能如命何夫人道之本有恩有義義有所宜恩有所施君臣大義母子至恩今故主已亡義其誰為老母拘執恩所當留而厲以貪權誘以䇿馬抑其利心必其不顧何其愚乎邑年三十厯位卿士性少嗜欲情厭事為況今位尊身危財多命殆鄙人知之何疑君子君長敬通掲節垂組自相署立葢仲由使門人為臣孔子譏其欺天君長據位兩州加以一郡而河東畔國兵不入彘上黨見圍不窺太谷宗正臨境莫之能援兵威屈辱國權日損三王背畔赤眉害主未見兼行倍道之赴昔墨翟累繭救宋申包胥重胝存楚衛女馳歸唁兄之志主亡一歳是知定所虛兾妄言茍肆鄙塞未能事生安能事死未知為臣焉知為主豈厭為臣子思為君父乎欲搖泰山而蕩北海事敗身危要思邑言衍不從田邑遺鮑永書 愚聞丈夫不釋故而改圖哲士不徼幸而出危今君長故主敗不能死新帝立不肯降擁衆而據璧欲襲六國之從與邑同事一朝內為刎頸之盟興兵背畔攻取湼城破君長之國壊父母之鄉首結怨輕弄兇器人心難知何意君長當為此計昔者韓信將兵無敵天下功不世出畧不再見威執項羽名出高帝不知天時就烹於漢智伯分國既有三晉欲大無已身死地分頭為飲器君長御命出征擁帶徒士上黨阨不能救河東畔不能取朝有顛沛之憂國有分崩之禍上無仇牧之節下無不占之志天之所壊人不能支君長將兵不與韓信同日而論威行得衆不及智伯萬分之半不見天時不知厭足欲明人臣之義當先知故主之未然欲貪天下之利宜及新主之未為今故王已敗新主既成四海為羅網天下為敵人舉足遇害動搖觸患履深淵之薄氷不為嗁渉千鈞之發機不知懼何如其知也絶鮑氏之姓廢子都之業誦堯之言服桀之行悲夫命也張舒內行邪孽不遵孝友䟽其父族外附妻黨已收三族將行其法能迯不自詣者舒也能夷舒宗者予也永邑遂結怨焉
孫䇿責袁術書 葢上天垂司過之星聖主建敢諫之鼓設非謬之備急箴闕之言何哉凡有所長必有所短也去冬傳有大計無不悚懼旋知供備貢獻萬夫解惑頃聞建議復欲追遵前圖即事之期便有定月益使憮然想是流妄設其必爾民何望乎曩日之舉義兵也天下之士所以響應者董卓擅廢置害太后𢎞農王畧烝宮人發掘園陵暴逆至此故諸州郡雄豪聞聲慕義神武外振卓遂內殱元惡既斃㓜主東顧俾保傳宣命欲令諸軍振旅於河北通謀黒山曹操放毒東徐劉表稱亂南荊公孫瓉炰烋北幽劉繇決力江滸劉備爭盟淮隅是以未獲承命櫜弓戢戈也今備繇既破操等饑餒謂當與天下合謀以誅醜類捨而不圖有自取之志非海內所望一也昔成湯伐桀稱有夏多罪武王伐紂曰殷有罪罰重哉此二王者雖有聖德宜當君世如使不遭其時亦無由興矣㓜主非有惡於天下徒以春秋尚少脅於強臣若無過而奪之懼未合於湯武之事二也卓雖狂狡至廢主自與亦猶未也而天下聞其桀虐攘臂同心而疾之以中土希戰之兵當邉地勁捍之虜所以斯須遊魂也今四方之人皆玩敵而便戰鬭矣可得而勝者以彼亂而我治彼逆而我順也見當世之紛若欲大舉以臨之適足趣禍三也天下神器不可虛干必須天賛與人力也殷湯有白鳩之祥周武有赤烏之瑞漢高有星聚之符世祖有神光之徴皆因民困瘁於桀紂之政毒苦於秦莽之役故能芟去無道致成其志今天下非患於㓜主未見受命之應騐而欲一旦卒然登即尊號未之或有四也天子之貴四海之富誰不欲焉義不可勢不得耳陳勝項籍王莽公孫述之徒皆南面稱孤莫之能濟帝王之位不可橫冀五也㓜主岐㠜若除其偪去其鯁必成中興之業夫致主於周成之盛自受旦奭之美此誠所望於尊明也縱使㓜主有他改異猶望推宗室之譜屬論近親之賢良以紹劉統以固漢宗皆所以書功金石圖形丹青流慶無窮垂聲管絃捨而不為為其難者想明明之素必所不忍六也五世為相權之重勢之盛天下莫得而比為忠貞者必曰宜夙夜思惟所以扶國家之躓頓念社稷之危殆以奉祖考之志以報漢室之恩其忽履道之節而強進取之欲者將曰天下之人非家吏則門生也孰不從我四方之敵非吾匹則吾役也誰能違我盍乘累世之勢起而取之哉二者殊數不可不詳察七也所貴於聖哲者以其審於機宜慎於舉措若難圖之事難保之勢以激羣敵之氣以生衆人之心公義固不可私計又不利明哲不處八也世人多惑於圗緯而牽引非類比合文字以悅所事茍以阿上惑衆終有後悔者自徃迄今未嘗無之不可不深擇而熟思九也九者尊明所見之餘耳庶備起予補所遺忘忠言逆耳幸留神聽
袁紹與公孫瓉書 孤與足下既有前盟舊要申之以討亂之誓愛過夷叔分著丹青謂為旅力同仇足踵齊晉故解印釋紱以比帶南分割膏腴以奉執事此非孤赤情之明驗邪豈悟足下棄列士之高義尋禍亡之險蹤輟而改慮以好易怨盜遣士馬犯暴豫州始聞甲卒在南親臨戰陣懼以飛矢迸流狂刃橫集以重足下之禍徒增孤子之咎釁也故為薦書懇惻冀可改悔而足下超然自逸矜其威詐謂天罔可吞豪傑可滅果令貴弟殞於鋒刃之端斯言猶在於耳而足下曾不尋討禍源克心罪已茍欲逞其無疆之怒不顧逆順之津匿怨害民騁於余躬遂躍馬控處我泜上毒徧生民辜延白骨孤辭不獲已以發界橋之役是時足下兵氣霆震駿馬電發僕師徒肇合機械不嚴強弱殊科衆寡異倫假天之助小戰大克遂陵躡奔北因壘飽榖此非天威棐諶福豐有禮之符表乎足下志猶未厭乃復紏合餘燼率我蛑賊以焚爇渤海孤又不獲寜用及龍河之師羸兵前誘大軍未濟而足下膽破衆散不鼓而敗兵衆擾亂君臣並奔此又足下之為非孤之咎也自此以後禍隙彌深孤之師旅不勝其忿遂至積屍為京頭顱滿野愍彼無辜未嘗不慨然失涕也後比得足下書辭義婉約有改徃修來之言僕既欣於舊好克復且愍兆民之不寜毎輒引師南駕以順簡書弗盈一時而北邉羽檄之文未嘗不至孤是用痛心疾首靡所錯情夫處三軍之帥當列將之任宜令怒妬嚴霜喜如時雨臧否好惡坦然可觀而足下二三其德強弱異謀急則曲躬緩則放逸行無定端言無質要為壯士者固若此乎既乃殘殺老弱幽土憤怨衆叛親離孑然無黨又烏桓濊貊皆足下同州僕與之殊俗各奮迅激怒爭為鋒銳又東西鮮卑舉踵來附此非孤德所能招乃足下驅而致之也夫當荒危之世處干戈之險內違同盟之誓外失戎狄之心兵興州壤禍發蕭墻將以定覇不亦難乎前以西山陸梁出兵平討㑹麴義餘殘畏誅逃命故遂往大軍分兵撲蕩此兵孤之前行乃界橋搴旗㧞壘先登制敵者也始聞足下鐫金紆紫命以元帥謂當因茲奮發以報孟明之恥是故戰夫引領竦望旌斾怪遂含光匿影寂爾無聞卒臻屠滅相為惜之夫有平天下之志希長世之功權御師徒帶養戎馬叛者無討服者不收威懐並喪何以立名今舊京克復天罔雲補罪人斯亡忠幹翼化華夏儼然望於穆之作將戢干戈放散牛馬足下獨何守區區之土保軍內之廣甘惡名以速朽亡令德之乆長壯而籌之非良䇿也宜釋憾除嫌敦我舊好若斯言之玷皇天是聞
阮瑀為曹公與孫權書 離絶以來於今三年無一日而忘前好亦猶姻媾之義恩情已深違異之恨中間尚淺也孤懐此心君豈同哉毎覧古今所由改趣因縁侵辱或起瑕釁心忿意危用成大變若韓信傷心於失楚彭寵積望於無異盧綰嫌畏於已隙英布憂迫於情漏此事之縁也孤與將軍恩如骨肉割授江南不屬本州豈若淮隂捐舊之恨抑遏劉馥相厚益隆寜放朱浮顯露之奏無匿張勝貸故之變匪有隂構賁赫之吿固非燕王淮南之舋也而忍絶王命明棄碩交實為佞人所構㑹也夫似是之言莫不動聽因形設象易為變觀示之以禍難激之以恥辱大丈夫雄心能無憤發昔蘇秦説韓羞以牛後韓王按劒作色而怒雖兵折地割猶不為悔人之情也仁君年壯氣盛緒信所嬖既懼患至兼懐忿恨不能復逺度孤心近慮事勢遂齎見薄之決計秉飜然之成議加劉備相扇揚事結舋連推而行之想暢本心不願於此也孤以薄德位高任重幸䝉國朝將泰之運蕩平天下懐集異類喜得全功長享其福而姻親坐離厚援生隙常恐海內多以相責以為老夫包藏禍心隂有鄭武取胡之詐乃使仁君飜然自絶以是忿忿懐慚反側常思除棄小事更申前好二族俱榮流祚後嗣以明雅素中誠之效抱懐數年未得散意昔赤璧之役遭離疫氣燒船自還以避惡地非周瑜水軍所能抑挫也江陵之守物盡榖殫無所復據徙民還師又非瑜之所能敗也荊土本非已分我盡與君冀取其餘非相侵肌膚有所割損也思計此變無傷於孤何必自遂於此不復還之高帝設爵以延田橫光武指河而誓朱鮪君之負累豈如二子是以至情願聞德音徃年在譙新造舟船取足自載以至九江貴欲觀湖漅之形定江濵之民耳非有深入攻戰之計也將恐議者大為已榮自謂策得長無西患重以此故未肯迴情然智者之慮慮於未形達者所規規於未兆是故子胥知姑蘇之有麋鹿輔果識智伯之為趙禽穆生謝病以免楚難鄒陽北㳺不同吳禍此四士者豈聖人哉徒通變思深以微知著耳以君之明觀孤術數量君所據相計土地豈勢少力乏不能逺舉割江之表晏安而已哉甚未然也若恃水戰臨江塞要欲令王師終不得渡亦未必也夫水戰千里情巧萬端越為三軍吳曾不禦漢潛夏陽魏豹不意江河雖廣其長難衛也凡事有宜不得盡言將修舊好而張形勢更無以威脅重敵人然有所恐恐書無益何則徃者軍逼而自引還今日在逺而興慰納辭遜意狹謂其力盡適以增驕不足相動但明效古當自圗之耳昔淮南信左吳之䇿隗囂納王元之言彭寵受親吏之計三夫不悟終為世笑梁王不受詭勝竇融斥逐張𤣥二賢既覺福亦隨之願仁君少留意焉若能內取子布外擊劉備以效赤心用復前好則江表之任長以相付高位重爵坦然可觀上令聖朝無東顧之勞下令百姓保安全之福君享其榮孤受其利豈不快哉若忽至誠以處僥倖婉彼二人忍不加罪所謂小人之仁大人之賊大雅之人不肯為此也若憐子布願言俱存亦能傾心去恨順君之情更與從事取其後善但禽劉備亦足為效開設二者審處一焉聞荊楊諸將並得降者皆言交州為君所執豫章距命不承執事疫旱並行人兵損減各求進軍其言云雲孤聞此言未以為悅然道路既逺降者難信幸人之災君子不為且又百姓國家之有加懐區區樂欲崇和庶幾明德來見招副不勞而定於孤益貴是故案兵守次遣書致意古者兵交使在其中願仁君及孤虛心迴意是以應詩人補袞之歎而慎周易牽復之義濯鱗清流飛翼天衢良時在茲朂之而已
審配獻袁譚書 配聞良藥苦口而利於病忠言逆耳而便於行願將軍緩心抑怒終省愚亂葢春秋之義國君死社稷忠臣死君命茍有圗危宗廟敗亂國家王綱典律親踈一也是以周公垂泣而蔽管蔡之獄季友歔欷而行叔牙之鴆何則義重人輕事不得已也昔衛靈公廢蒯瞶而立輒蒯瞶為不道入戚以簒衛師伐之春秋傳曰以石曼姑之義為可以拒之是以蒯瞶終獲叛逆之罪而曼姑永享忠臣之名父子猶然豈況兄弟乎昔先公廢絀將軍以續賢兄立我將軍以為適嗣上告祖靈下書譜牒先公謂將軍為兄子將軍謂先公為叔父海內逺近誰不備聞且先公即世之日我將軍斬衰居廬而將軍齋於堊室出入之分於斯益明是時凶臣逢紀妄畫蛇足曲辭謟媚交亂懿親將軍奮赫然之怒誅不旋時將軍亦奉命承㫖加以淫刑自是之後癰疽破潰骨肉無絲髮之嫌自疑之臣皆保生前之福故悉遣強胡簡命名將料整器械選擇戰士殫府庫之財竭食土之實其所以供奉將軍何求而不備君臣相率共衛旌麾戰為雁行賦為幣主雖傾倉覆庫翦剝民物上下欣戴莫敢告勞何則推戀戀忠赤之情盡家家肝腦之計唇齒輔車不相為賜謂為將軍心合意同混齊一體必當並威偶勢禦冦寜家何圗凶險讒匿之人造餙無端誘𨗳奸利至令將軍翻然改圖忘孝友之仁聽豺狼之謀誣先公廢立之言違近者在喪之位悖綱紀之理不顧逆順之節橫易冀州之主欲當先公之繼遂放兵鈔撥屠城殺吏交屍盈原祼民滿野或有髠𩮜髪膚割截支體寃魂痛於幽㝠創痍號於草棘又乃圖獲鄴城許賜秦胡財物婦女豫有分界或聞告令吏士雲孤雖有老母趣使身體完具而已聞此言者莫不驚愕失氣悼心揮淚使太夫人憂哀憤懣於堂室我州君臣士友假寐悲歎無所措其手足念欲靜師拱黙以聽執事之圗則懼違春秋死命之節貽太夫人不測之患隕先公高世之業且三軍憤慨人懐私怨我將軍辭不獲已以及館陶之役是時外為禦難內實乞罪既不見赦而屠辱各二三其心臨陣叛戾我將軍進退無功首尾受敵引軍奔避不敢告辭亦謂將軍當少垂親親之仁貺以緩追之惠而乃尋蹤躡軌無所逃命困獸必鬭以干嚴行而將軍師旅土崩瓦解此非人力乃天意也是後必望將軍改徃修來克己復禮追還孔懐如初之愛而縱情肆怒趣破家門跂踵鶴立連結外讐散鋒放火播增毒螫烽煙相望渉血千里遺城危民引領悲雖欲勿救惡得已哉故遂引軍東轅保正疆場雖近郊壘未侵境域然望旌麾能不永歎配等備先公家臣奉廢立之命而圖等干國亂家禮有常刑故奮弊州之賦以除將軍之疾若乃天啟於心蚤行其誅則我將軍匍匐悲號於將軍股掌之上配等亦敷躬布體以待斧鉞之刑若必不悛有以國斃圖頭不縣軍不旋踵願將軍詳度事宜錫以環玦
法正與劉璋牋 正受性無術盟好違損懼左右不明本末必並歸咎䝉恥沒身辱及執事是以損身於外不敢反命恐聖聽穢惡其聲故中間不有牋敬顧念夙遇瞻望悢悢然惟前後披露腹心自從始初以至於終實不藏情有所不盡但愚闇䇿薄精誠不感以至於此耳今國事已危禍害在速雖損放於外言足增尤猶貪極所懐以盡餘忠明將軍本心正之所知也實為區區不欲失左將軍之意而卒至於是者左右不達英雄從事之道謂可違信黷誓而以意氣相致日月相選趨求順耳悅目隨阿遂指不圖逺慮為國深計故也事變既成又不量強弱之勢以為左將軍縣逺之衆糧穀無儲欲得以多擊少曠日相持而從闗至此所厯輒破離宮別屯日自零落雒下雖有萬兵皆壊陣之卒破軍之將若欲爭一旦之戰則兵將勢力實不相當各欲逺期計糧者今此營守已固穀米已積而明將軍土地日削百姓日困敵對遂多所供逺曠愚意計之謂必先竭將不復以持乆也空爾相守猶不相堪今張益德數萬之衆已定巴東入犍為界分平資中德陽三道並侵將何以禦之本為明將軍計者必謂此軍縣逺無糧饋運不及兵少無繼今荊州道通衆數十倍加孫車騎遣弟及李異甘寜等為其後繼若爭客主之勢以土地相勝者今此全有巴東廣漢犍為過半已定巴西一郡復非明將軍之有也計益州所仰惟蜀蜀亦破壊三分亡二吏民疲困思為亂者十戶而八若敵逺則百姓不能堪役敵近則一旦易主矣廣漢諸縣是明比也又魚腹與關頭實為益州禍福之門今二門悉開堅城皆下諸軍並破兵將俱盡而敵家數道並進已入心腹坐守都雒存亡之勢昭然可見斯乃大畧其外較耳其餘屈曲難以辭極也以正下愚猶知此事不可復成況明將軍左右明智用謀之士豈當不見此數哉旦夕偷幸求容取媚不慮逺圖莫肯盡心獻良計耳若事窮勢迫將各索生求濟門戸展轉反覆與今計異不為明將軍盡死難也而尊門猶當受其憂正雖獲不忠之謗然心自謂不負聖德顧惟分義實竊痛心左將軍從本舉來舊心依依實無薄意愚以為可圗變化以保尊門
孫楚為石仲容與孫皓書 葢聞見幾而作周易所貴小不事大春秋所誅此乃吉凶之萌兆榮辱之所由興也是故許鄭以銜璧全國曹譚以無禮取滅載籍既記其成敗古今又著其愚智矣不復廣引譬類崇餙浮辭茍以誇大為名更喪忠告之實今粗論事勢以相覺悟昔炎精幽昧厯數將終桓靈失德災釁並興豺狼抗爪牙之毒生人陷荼炭之艱於是九州絶貫皇綱解紐四海蕭條非復漢有太祖承運神武應期征討暴亂克寜區夏協建靈符天命既集遂廓洪基奄有魏域土則神州中嶽器則九鼎猶存世載淑美重光相襲固知四隩之攸同天下之壯觀也公孫淵承藉父兄世居東裔擁帶燕胡馮陵險逺講武盤桓不供職貢內傲帝命外通南國乗桴滄海交酬貨賄葛越布於朔土貂馬延乎吳㑹自以為控絃十萬奔走足用信能右折燕齊左振扶桑陵櫟沙漠南面稱王也宣王薄伐猛銳長驅師次遼陽而城池不守桴鼓一震而元兇折首然後逺跡疆場列郡大荒收離聚散咸安其居民庶悅服殊俗欵附自茲遂隆九野清泰東夷獻其樂器肅慎貢其楉矢曠世不羈應化而至巍巍蕩蕩想所具聞吳之先主起自荊州遭時擾攘播潛江表劉備震懼亦迯巴岷遂依丘陵積石之固三江五湖浩汗無涯假氣遊魂迄於四紀二邦合從東西唱和互相扇動距捍中國自謂三分鼎足之勢可與泰山共相終始相國晉王輔相帝室文武桓桓志厲秋霜廟勝之筭應變無窮獨見之鑒與衆絶慮主上欽明委以萬機長轡逺御妙畧潛授偏師同心上下用力稜威奮伐罙入其阻並敵一向奪其膽氣小戰江介則成都自潰曜兵劔閣而姜維面縳開地五千列郡三十師不踰時梁益肅清使竊號之雄稽顙絳闕球琳重錦充於府庫夫虢滅虞亡韓並魏徙此皆前鑒之驗後事之師也又南中呂興深覩天命蟬蛻內向願為臣妾外失輔車唇齒之援內有毛羽零落之漸而徘徊危國冀延日月此猶魏武侯卻指山河以自強大殊不知物有興亡則所美非其地也方今百僚濟濟㒞乂盈朝虎臣武將折衝萬里國富兵強六軍精練思復翰飛飲馬南海自頃國家整治器械修造舟楫簡習水戰伐樹北山則泰行木盡濬決河洛則百川通流樓船萬艘千里相望自刳木以來舟車之用未有如今日之盛者也驍勇百萬畜力待時役不再舉今日之謂然主上眷眷未便電邁者以為愛民治國道家所尚崇城遂卑文王退舎故先開示大信喻以存亡殷勤之㫖徃使所究若能審識安危自求多福蹷然改容祗承徃告追慕南越嬰齊入侍北面稱臣伏聽告筞則世祚江表永為藩輔豐報顯賞隆於今日矣若侮慢不式王命然後謀力雲合指麾風從雍益二州順流而東青齊戰士列江而西荊揚兗豫爭驅八衝征東甲卒虎歩秣陵爾乃皇輿整駕六師徐征羽校燭日旌旗流星游龍曜路歌吹盈耳士卒奔邁其㑹如林煙塵俱起震天駭地渇賞之士鋒鏑爭先忽然一旦身首橫分宗祀屠覆取誡萬世引領南望良以寒心夫治膏肓者必進苦口之藥決狐疑者必告逆耳之言如其迷謬未知所投恐俞附見其已困扁鵲知其無功也勉思良圖惟所去就
晉華譚聞陳敏自相署置而顧榮等並江東首望悉受敏官爵乃遺榮等書曰石氷之亂朝廷録敏㣲功故加越次之禮授以上將之任庶有韓盧一噬之效而本性凶狡素無識達貪榮干運逆天而動阻兵作威盜據吳㑹內用凶弟外委軍吏上負朝廷寵授之榮下孤宰輔過禮之惠天道伐惡人神所不祐雖阻長江命危朝露忠節令圗君子高行屈節附逆義士所恥王蠋匹夫志不可屈於朝暮義隕首燕庭況吳㑹仁人並受國寵或剖符名郡或列為近臣而使辱身姦人之朝降節逆叛之黨稽顙屈節不亦羞乎昔龔勝絶粒不食莽朝魯連赴海恥為秦臣君子義行同符千載遙度雅量豈獨是安昔吳之武烈稱美一代雖奮竒宛葉亦受折襄陽討逆雄氣志存中夏臨江發怒命訖丹徒賴先王承運雄謀天挺尚內倚慈母仁明之教外仗子布廷爭之忠又有諸葛顧歩張朱陸全之族故能鞭笞百越稱制南州然兵家之興不出三世運未盈百歸命入臣今以陳敏倉部令史七第頑冗六品下才欲躡桓王之高蹤蹈太皇之絶軌逺度諸賢猶當未許也諸君垂頭不能建翟義之謀而顧生俛眉已受羈絆之辱皇輿東軒行即紫館百僚垂纓雲翔鳯闕廟勝之謀潛運帷幄然後發荊州武旅順流東下徐州銳鋒南據堂邑征東勁卒耀威厯陽飛橋越橫江之津泛舟涉爪步之渚威震丹陽擒冦建鄴而諸賢何顔見中州之士邪小冦隔津音符道濶引領南望情存舊懐忠義之人何世蔑有夫危而不能安亡而不能存將何貴乎永長宿德情所素重彥先垂䯼分著金石公胄蚤交恩紀特隆令伯義聲親好宻結上欲與諸賢效翼紫宸建功帝籍如其不爾亦可泛舟河渭擊楫清歌何為辱身小冦之手以蹈逆亂之禍乎昔為同志今已殊域徃為一體今成異身瞻江長嘆非子誰思願圖良䇿以存嘉謀也
石勒被鬻平原與母王相失至是劉琨遣張儒送王于勒遺勒書曰將軍發跡河朔席捲兗豫飲馬江淮折衝漢沔雖自古名將未足為喻所以攻城而不有其人畧地而不有其土翕爾雲合忽復星散將軍豈知其然哉存亡決在得主成敗要在所附得主則為義兵附逆則為賊衆義兵雖敗而功業必成賊衆雖剋而終歸殄滅昔赤眉黃巾橫逆宇宙所以一旦敗亡者正以兵出無名聚而為亂將軍以天挺之質威振宇內擇有德而推崇隨時望而歸附勲義堂堂長享遐貴背聰則禍除向主則福至採納徃誨翻然改圖天下不足定螘㓂不足掃今相授侍中持節車騎大將軍領䕶匈奴中郎將襄城郡公總內外之任兼華戎之號顯封大郡以表殊能將軍其受之副逺近之望也自古以來誠無戎人而為帝王者至於名臣建功業者則有之矣今之遲想葢以天下大亂當須雄才遙聞將軍攻城野戰合於機神雖不視兵書闇與孫吳同契所謂生而知之者上學而知之者次但得精騎五千以將軍之才何向不摧至心實事皆張儒所具勒報琨曰事功殊途非腐儒所聞君當逞節本朝吾自夷難為效
慕容廆遣使與太尉陶侃箋明公使君轂下振德矅威撫寜方夏勞心文武士馬無恙欽高仰止注情彌乆王塗嶮逺隔以燕越毎瞻江湄極目遐外天降艱難禍害屢臻舊都不守奄為虜庭使皇輿遷幸假勢吳楚大晉啟基祚流萬世天命未改𤣥象著明是以義烈之士深懐憤踴猥以功薄受國殊寵上不能掃除羣羯下不能身赴國難仍縱賊臣屢逼京輦王敦唱禍於前蘇峻肆毒於後凶暴過於董卓惡逆甚於崔汜普天率土誰不同忿深怪文武之士過荷朝榮不能滅中原之冦刷天下之恥君侯植根江陽發曜荊衡杖葉公之權有包胥之志而令白公伍員殆得極其暴竊為丘明恥之區區楚國子重之徒猶恥君弱羣臣不及先大夫厲已戒衆以服陳鄭越之種蠡尚能弼佐勾踐取威黃池況今吳土英賢比肩而不輔翼聖主陵江北伐以義聲之直討逆暴之羯檄命舊都之士招懐存本之人豈不若因風振落頓坂走輪哉且孫氏之初以長沙之衆摧破董卓志匡漢室雖遇冦害雅志不遂原其誠心乃忽身命及權據楊越外杖周張外馮顧陸距魏赤壁剋取襄陽自茲以降世主相襲咸能侵逼徐豫令魏朝旰食不知今之江表為賢儁匿智藏其勇畧邪將呂䝉凌統高蹤曠世哉況今凶羯虐暴中州人士逼迫勢促其顛沛之危甚於累卵假號之強衆心所去敵有釁矣易可震蕩王郎袁術雖自詐偽皆基淺根微禍不旋踵此皆君侯之所聞見者矣王司徒清虛寡慾善於全已昔曹參亦崇此道著畫二之稱也庾公居元舅之尊處申伯之任超然高蹈明智之權廆於冦讎之際受大晉累世之恩自恨絶域無益聖朝徒係心萬里望風懐憤今海內之望足為楚漢輕重者惟在君侯若戮力盡心悉五州之衆據兗豫之郊使向義之士倒戈釋甲則羯冦必滅國恥必除廆在一方敢不竭命孤軍輕進不足使勒畏首畏尾則懐舊之士欲為內應無由自發故也故逺陳冩言不宣盡
杜弢南破零陵東侵武昌害長沙太守崔敷宜都太守杜鑒邵陵太守鄭融等元帝命征南將軍王敦荊州刺史陶侃等討之前後數十戰弢將士多物故於是請降帝不許弢乃遺應詹書曰天步艱難始自吾州州黨流移在於荊土其所遇值蔑之如遺頓伏死亡者畧復過半備嘗荼毒足下之所鑒也客主難乆嫌隙易構不謂樂鄉起變出於不意時與足下思散疑結求擒其黨帥惟患筭不經逺力不陷堅耳及在湘中懼死求生遂相結聚欲守善自衛天下小定然後輸誠盟府尋山公鎮夏口即具陳之此公鑒開塞之㑹察窮通之運納吾於衆疑之中非高識𤣥覩孰能若此西州人士得沐浴於清流豈惟滌蕩瑕穢乃骨肉之施此公薨逝斯事中廢賢愚痛毒竊心自悼欲遣滕永文張休豫詣太府備列起事以來本末但恐貪功狥名之徒將讒間於聖主之聽戮吾使於市朝以彰叛逆之罪故未敢遣之而甘陶卒至水陸十萬旌旗曜於山澤舟艦盈於三江威則威矣然吾衆竊未以為懼晉文伐原以全信為本故能使諸侯歸之陶侃宣赦書而繼之以進討豈所以崇奉明詔示軌憲於四海逼向義之夫以為叛逆之虜踧思善之衆以極不赦之責非不戰而屈人之筭也驅畧烏合欲與必死者求一戰未見爭衡之機權也吾之赤心貫於神明西州人士卿粗悉之耳寜當今抱枉於時不證於大府邪昔虞卿不榮大國之相與魏齊同其安危司馬遷明言於李陵雖刑殘而無慨足下抗威千里聲播汶衡進宜為國思靖難之畧退與舊交措枉直之正不亦綽然有餘裕乎望卿騰吾箋令時達盟府遣大使光臨使吾得披露肝膽沒身何恨哉伏想盟府必結紐於紀綱為一匡於聖世使吾厠列義徒負戈前驅迎皇輿於閶闔掃長蛇於荒裔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若然先清方夏卻定中原吾得一年之糧使泝流西歸夷李雄之逋冦修禹貢之舊獻展㣲勞以補愆復州邦以謝鄰國亦其志也唯所裁處耳吾逺州寒士與足下出處殊倫誠不足感神交而濟其傾危但顯吾忠誠則汶岳荷忠順之恕衡湘無伐叛之虞隆足下宏納之望極吾徒陷溺之艱焉可金玉其音哉然顒顒十餘萬口亦勞瘁於警備思放逸於南畆矣衡嶽江湘列吾左右若徃言有二血誠不亮益梁受殃不惟鄙門而已詹甚哀之乃啟呈弢書並上言曰弢益州秀才素有清望文理既優幹事兼美徃因使流寓居詹郡界其貞心堅白詹所委究李驤為變樂鄉刼畧良善弢時出家財招募忠勇登壇㰱血義誠慷慨㑹驤攻燒南平弢遂東下巴漠與湘中鄉人相遇推其素望遂相憑結論弢本情非首作亂階者也然破湘川實弢之罪亦由兵交其間遂使滋蔓按弢今書血誠亦至矣昔朱鮪自疑於洛陽光武詣河水以明心鮪感義歸誠終展力報施受封侯之寵由恕過以録功也詹竊謂今者當圮運之㑹思𢎞逺猷故齊赦射鈎之誅晉貰斬祛之戮用能濟翼戴之高勲隆一匡之美譽況弢等素無斯愆而稽顙投命邪以為可遣大使宣揚聖㫖雲澤沾之於上百姓沐浴於下則上下交泰江左無風塵之虞矣帝乃使前南海太守王運受弢降宣詔書大赦
簡文帝輔政桓溫擅威率衆北伐軍次武昌高嵩代帝諭溫書冦難宜平時㑹宜接此實為國逺圖經畧大筭能宏斯㑹非足下而誰但以興師動衆要當以資實為本運轉之艱古人之所難不可易之於始而不熟慮須所以深用惟疑在乎此耳然異常之舉衆之所駭遊聲噂𠴲想足下亦少聞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或能望風振擾一時崩散如其不然者則望實並喪社稷之事去矣皆由吾闇弱德信不著不能鎮靜羣庶保固維城所以內愧於心外慚良友吾與足下雖職有內外安社稷保家國其致一也天下安危係之明德先存寜國而後圖其外使王基克隆大義宏著所望於足下區區誠懐豈可復顧嫌而不盡哉溫得書還鎮
唐李淵以書招李宻宻自恃兵強欲自為盟主復書曰所望左提右挈戮力同心執子嬰於咸陽殪商辛於牧野淵得書笑曰宻妄自尊大非折簡可致吾方有事闗中若遽絶之乃是更生一敵不如卑辭推奬以驕其志使為我塞成臯之道綴東都之兵我得專意西征俟闗中平定據險養威徐觀鷸蚌之勢以收漁人之功未為晩也乃復書曰天生蒸民必有司牧當今司牧非子而誰老夫年邁知命頗不及此欣戴大弟攀鱗附翼惟弟蚤膺圖籙以寜兆民宗盟之長屬籍見容復封於唐斯榮足矣宻得書甚喜以示將佐曰唐公見推天下不足定矣自是信使徃來不絶
劉宏與劉喬箋適承范陽欲代明使君明使君受命本朝列居方伯當官而行同奬王室橫見遷代誠為不允然古人有言牽牛以蹊人之田信有罪矣而奪人之牛罰亦重矣明使君不忍亮直狷介之忿甘為戎首竊以為過何者至人之道用行舎蔵跨下之辱猶宜俯就況於換代之嫌纎介之釁哉范陽國屬使君庶姓周之宗盟踈不間親曲直既均責有所在㢘藺區區戰國之將猶能升降以利社稷況命世之士哉今天下紛紜主上播越正是忠臣義士同心戮力之時宏實闇劣過䝉國恩願與使君共戴盟主雁行下風掃除凶冦救蒼生之倒懸反北辰於太極此功未立不宜乖離備䝉顧遇情隆於常披露丹誠不敢不盡春秋之時諸侯相伐復為和親者多矣願明使君迴既徃之恨追不二之縱解連環之結修如初之好范陽亦將悔前之失思崇後信矣東海王越將討喬宏又與越書曰適聞以吾州將擅舉兵逐范陽當討之誠明同異懲禍亂之宜然吾竊謂不可何者今北辰遷居元首移幸羣後抗義以謀王室吾州將荷國重恩列位方伯亦伐鼓即戎戮力致命之秋也而范陽伐之吾州將不從由伐之不允但矯徃過正更以為罪耳昔齊桓赦射鈎之讎而相管仲晉文忘斬祛之怨而親勃鞮方之於今當何有哉且君子躬自厚而薄責於人今奸臣弄權朝廷困逼此四海之所危懼宜釋私嫌共存公義含垢匿瑕忍所難忍以大逆為先奉迎為急不可思小怨忘大德也茍崇忠恕共明分局連旗推鋒各致臣節吾州將必輸冩肝膽以報所䝉實不足計一朝之謬發然之怒使韓盧東郭相困而為豺狼之擒也吾雖庶姓負乘過分實願足下率齊內外以康王室竊恥同儕自為蠧害貪獻所懐惟足下圖之梁丘希範與陳伯之書 將軍勇冠三軍才為世出棄燕雀之小志慕鴻鵠以高翔昔因機變化遭遇明主立功立業開國稱孤朱輪華轂擁旌萬里何其壯也如何一旦為奔亡之虜聞鳴鏑而股戰對穹廬以屈膝又何劣邪尋君去就之際非有他故直以不能內審諸已外受流言沈迷猖蹶以至於此聖朝赦罪責功棄瑕録用推赤心於天下安反側於萬物將軍之所知不假僕一二談也朱鮪涉血於友於張繡剚刃於愛子漢主不以為疑魏君待之若舊況將軍無昔人之罪而勲重於當世夫迷塗知反徃哲是與不逺而復先典攸高主上屈法申恩吞舟是漏將軍松栢不翦親戚安居高臺未傾愛妾尚在悠悠爾心亦何可言今功臣名將雁行有序佩紫懐黃讃帷幄之謀乗軺建節奉疆場之任並刑馬作誓傳之子孫將軍獨靦顔借命驅馳氈裘之長寜不哀哉夫以慕容超之強身送東市姚之盛面縳西都故知霜露所均不育異類姬漢舊邦無取雜種北虜僣盜中原多厯年所惡積禍盈理至燋爛況偽嬖昬狡自相夷戮部落擕離酋豪猜貳方當繫頸蠻邸懸首藁街而將軍魚游於沸鼎之中燕巢於飛幕之上不亦惑乎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羣鸚亂飛見故國之旗鼔感生平於疇日撫絃登陴豈不愴悢所以亷公之思趙將吳子之泣西河人之情也將軍獨無情哉想早勵良規自求多福當今皇帝盛明天下安樂白環西獻楛矢東來夜郎滇池解辮請職朝鮮昌海蹶角受化唯北狄野心掘強沙塞之間欲延歳月之命耳中軍臨川殿下明德茂親總茲戎重弔民洛汭伐罪秦中若遂不改方思僕言聊布徃懐君其詳之丘遲頓首
宋范仲淹答趙元昊書 先大王歸嚮朝廷心如金石我真宗皇帝命為同姓待以骨肉之親封為夏王履此山河之大旌旗車服降天子一等恩信隆厚始終如一齊桓晉文之盛無以過此朝聘之使徂來如家牛馬駞羊之産金銀綿帛之貨交受其利不可勝紀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無戰禾黍雲合甲冑塵委養生葬死各終天年使蕃漢之民為堯舜之俗此真宗皇帝之至化亦先大王之大功也自先大王薨皆倉皇震悼累日嘻吁遣使行奠賻之禮以大王嗣守其國爵命崇重一如先大王昨者大王以本國衆多之情推立大位誠不獲讓理有未安而遣行人告於天子又遣行人歸其旌節朝廷中外莫不驚憤請收行人戮於都市皇帝詔曰非不能以四海之力支其一方念先帝歳寒之本意故夏王忠順之大功豈一朝之失而驟絶之乃不殺而逺假有本國諸蕃之長抗禮於大王而能含容之若此乎省初念終天子何負於大王哉二年以來疆事紛起耕者廢耒織者廢杼邉界蕭然豈獨漢民之勞邪使戰守之人日夜豺虎競為吞噬死傷相枕哭泣相聞仁人為之流涕智士為之扼腕天子遣仲淹經度西事而命之曰有徵無戰不殺非辜王者之兵也汝徃欽哉仲淹拜手稽首敢不夙夜於懐至邉之日見諸將帥多務小功不為大畧甚未副天子之意仲淹與大王雖未嘗高㑹嚮者同事朝廷於天子則父母也於大王則兄弟也豈有孝於父母而欲害於兄弟哉可不為大王一二而陳之傳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大王世居西土衣冠語言皆從本國之俗何獨名稱與中朝天子侔擬名豈正而言豈順乎如衆情莫奪亦有漢唐故事單于可汗皆本國極尊之稱具在方冊仲淹料大王必以契丹為比故自謂可行且契丹自石晉朝有援立之功時已稱帝今大王世受天子建國封王之恩如諸蕃中有叛朝廷者大王當為覇主率諸侯以伐之則世世有功王王不絶乃欲擬契丹之稱究其體勢昭然不同徒使瘡痍萬民拒朝廷之禮傷天地之仁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是以天地養萬物故其道不窮聖人養萬民故其位不傾又傳曰國家以仁獲之以仁守之者百世昔在唐末天下恟恟羣雄咆哮日尋干戈血我生靈腥我天地滅我禮樂絶我稼穡皇天震怒罰其不仁五代王侯覆亡相續老氏曰樂殺人者不可如志於天下誠不誣矣後唐顯宗祈於上天曰願早生聖人以救天下是年我太祖皇帝應祈而生及厯試諸難中外忻戴不血一刃受禪於周廣南江南荊湖西川有九江萬里之阻一舉而下豈非應天順人之至乎由是罷諸侯之兵革五代之暴垂八十年天下無禍亂之憂太宗皇帝聖文神武表正萬邦吳越納疆並晉就縳真宗皇帝奉天體道清淨無為與契丹通好受先大王貢禮自茲四海熙然同春今皇帝坐朝至晏從諫如流有忤雷霆雖死必赦故四海之心望如父母此所謂以仁獲之以仁守之百世之朝也仲淹料大王建議之初人有離間妄言邉城無備士心不齊長驅而來所嚮必下今以強人猛馬奔衝漢地二年於茲漢之兵民葢有血戰而死者無一城一將願歸大王者此可見聖宋仁及天下邦本不揺之驗也與夫間者之説無乃異乎今天下乆平人人泰然不習戰鬪不熟紀律劉平之徒忠敢而進不顧衆寡自取其困餘則或勝或負殺傷俱多大王國人必以獲劉平為賀昔鄭人侵蔡獲司馬公子爕鄭人皆喜惟子産曰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而後鄭國之禍皆如子産之言今邉上訓練漸精恩威已立有功必賞敗事必誅將帥而下大知紀律莫不各思奮力效命爭議進兵如其不然何時可了今招討司統兵四十萬約五路入界著其律曰生降者賞殺降者斬獲精強者賞害老㓜婦女者斬遇堅必戰遇險必奪可取則取可城則城縱未能入賀蘭之居彼之兵民降者死者所失多矣是大王自禍其民官軍之勢不獲而已也仲淹又念皇帝有徵無戰不殺非辜之訓夙夜於懐雖師帥之行君命有所不受奈何鋒刃之交相傷必衆且蕃兵戰死者非有罪也忠於大王耳漢兵戰死非有罪也忠於天子耳使忠孝之人肝腦塗地積累怨魄為妖為災大王其可忽諸朝廷以王者無外有生之民皆為赤子何蕃漢之限哉何勝負之言哉仲淹與招討太尉夏公經畧宻學韓公嘗議其事莫若通問於大王計而決之重人命也其美利甚衆大王如能以愛民為意禮下朝廷復其王爵承先大王之志天下孰不稱其賢哉一也如衆多之情三讓不獲前所謂漢唐故事如單于可汗之稱尚有可稽於本國語言為便復不失其尊大二也但臣貢上國存中外之體不召天下之怨不速天下之兵使蕃漢邉人復見康樂無死傷相枕哭泣相聞之醜三也又大王之國府用或闕朝廷毎歳必有物帛之厚賜為大王助四也又從來入貢使人止稱蕃吏之職以避中朝之尊按漢諸侯王相皆出真拜又吳越王錢氏有丞制補官故事功高者受朝廷之命亦足隆大王之體五也昨有邉臣上言乞招致番部首領仲淹亦已請罷大王告諭諸蕃首領不須去父母之邦但回意中朝則太平之樂遐邇同之六也國家以四海之廣豈無遺才有在大王之國者朝廷不戮其家安全如故宜善事主以報國士之知惟同心嚮順自不失其富貴而宗族之人必更優恤七也又馬牛駞羊之産金銀繒帛之貨有無交易各得其所八也大王從之則上下同其美利生民之患幾乎息矣不從則上下失其美利生民之患何時而息哉仲淹今日之言非獨利於大王葢以奉君親之訓救生民之患合天地之仁而已乎惟大王擇焉
經濟類編卷五十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一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五
檄〈七則〉
漢司馬相如喻巴蜀檄 告巴蜀太守蠻夷自擅不討之日久矣時侵犯邊境勞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撫天下安集中國然後興師出兵北征匈奴單于怖駭交臂受事詘膝請和康居西域重譯納貢稽首來享移師東指閩越相誅右弔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𭶚之長常效貢職不敢墮怠延頸舉踵喁喁然皆嚮風慕義欲為臣妾道里遼逺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順者已誅而為善者未賞故遣中郎將往賓之發巴蜀之士各五百人以奉幣帛衞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戰鬭之患今聞其乃發軍興制驚懼子弟憂患長老郡又擅為轉粟運輸皆非陛下之意也當行者或亾逃自賊殺亦非人臣之節也夫邊郡之士聞烽舉燧燔皆攝弓而馳荷兵而走流汗相屬唯恐居後觸白刃冒流矢議不反顧計不旋踵人懷怒心如報私讐彼豈樂死惡生非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計深慮逺急國家之難而樂盡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珪而爵位為通侯處列東第終則遺顯號於後世傳土地於子孫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佚名聲施於無窮功烈著而不滅是以賢人君子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辭也今奉幣役至南夷即自賊殺或亾逃抵誅身死無名諡為至愚恥及父母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豈不逺哉然此非獨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謹寡廉鮮恥而俗不長厚也其被刑戮不亦宜乎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此故遣信使曉諭百姓以發卒之事因數之以不忠死亾之罪讓三老孝弟以不教誨之過方今田時重煩百姓已親見近縣恐逺所谿谷山澤之民不徧聞檄到亟下縣道使咸喻陛下之意無忽伏隆告青徐檄 乃者猾臣王莽殺帝盜位宗室興兵除亂誅莽故羣下推立聖公以主宗廟而任用賊臣殺戮賢良三王作亂盜賊從橫忤逆天心卒為赤睂所害皇天祐漢聖哲應期陛下神武奮發以少制衆故尋邑以百萬之軍潰散於昆陽王郎以全趙之師土崩於邯鄲大肜高明望旗消靡鐵脛五校莫不摧破梁王劉永幸以宗室屬籍爵為侯王不知厭足自求禍棄遂封爵牧守造為詐逆今虎牙大將軍屯營十萬已抜雎陽劉永奔迸家已族矣此諸君所聞也不先自圖後悔何及呂凱答雍闓檄 天降喪亂奸雄乗釁天下切齒萬國悲悼臣妾大小莫不思竭筋力肝腦塗地以除國難伏惟將軍世受漢恩以為當躬聚黨衆率先啓行上以報國家下不負先人書功竹帛遺名千載何期臣僕呉越背本就末乎昔舜勤民事隕於蒼梧書籍嘉之流聲無窮崩於江浦何足可悲文武受命成王乃平先帝龍興海內望風宰臣聰睿自天降康而將軍不覩盛衰之紀成敗之符譬如野火在原蹈履河冰火滅冰泮將何所依附曩者將軍先君雍侯造怨而封竇融知興歸志世祖皆流名後葉世歌其美今諸葛丞相英才挺出深覩未萌受遺託孤翊贊季興與衆無忌錄功忘瑕將軍若能翻然改圖易跡更步古人不難追鄙土何足宰哉蓋聞楚國不恭齊相是責夫差僭號晉人不長況臣於非主誰肯歸之邪竊惟古義臣無越境之交是以前後有來無往重承告示發憤忘食故略陳所愚惟將軍察焉袁紹討曹操檄 蓋聞明主圖危以制變忠臣慮難以立權曩者彊秦弱主趙高執柄専制朝命威福由已終有望夷之禍汙辱至今及臻呂后祿産専政擅斷萬機決事禁省下陵上替海內寒心於是絳侯朱虛興威奮怒誅夷逆暴尊立太宗故能道化興隆光明融顯此則大臣立權之明表也司空曹操祖父騰故中常侍與左悺徐璜並作妖孽饕餮放橫傷化虐人父嵩乞匄攜養因贓買位輿金輦璧輸貨權門竊盜鼎司傾覆重器操贅閹遺醜本無令徳慓狡鋒俠好亂樂禍幕府董統鷹揚掃夷凶逆續遇董卓侵官暴國於是提劒揮鼔發命東夏廣羅英雄棄瑕錄用故遂與操參咨策略謂其鷹犬之才爪牙可任至乃愚佻短慮輕進易退傷夷折衂數喪師徒幕府輙復分兵命銳修完補輯表行東郡太守兗州刺史被以虎文授以偏師奬就威柄冀獲秦師一克之報而遂乗資䟦扈肆行酷烈割剝元元殘賢害義故九江太守邊讓英才雋逸以直言正色論不阿諂身首被梟懸之戮妻孥受灰滅之咎自是士林憤痛人怨天怒一夫奮臂舉州同聲故躬破於徐方地奪於呂布彷徨東裔蹈據無所幕府推強榦弱枝之義且不登畔人之黨故復援旌環甲席捲赴征金鼓響震布衆破沮拯其死亡之患復其方伯之任是則幕府無徳於兗土而有大造於操也㑹後鑾駕東反羣虜亂政時冀州方有北鄙之警匪遑離局故使從事中郎徐勛就發遣操使繕修郊廟翼衞幼主而便放志専行威刼省禁卑侮王僚敗法亂紀坐召三臺専制朝政爵賞由心刑戮在口所愛光五宗所怨滅三族羣談者受顯誅腹議者蒙隱戮道路以目百辟鉗口尚書記朝㑹公卿充員品而已故太尉楊彪歴典二司享國極位操因睚眥被以非罪榜楚併兼五毒俱至觸情放慝不顧憲章又議郎趙彥忠諫直言議有可納故聖朝含聴改容加錫操欲迷奪時明杜絶言路擅收立殺不俟報聞又梁孝王先帝母弟墳陵尊顯松栢桑梓猶宜恭肅操率將吏士親臨發掘破棺祼屍掠取金寶至令聖朝流涕士民傷懷又署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毀突無骸不露身處三公之官而行桀虜之態汙國虐民毒施人鬼加其細政苛慘科防互設矰繳充蹊阬穽塞路舉手掛網羅動足蹈機䧟是以兗豫有無聊之人帝都有呼嗟之怨歴觀古今書籍所載貪殘虐烈無道之臣於操為甚幕府方詰外姦未及整訓加意含覆冀可彌縫而操豺狼野心潛包禍謀乃欲橈折棟梁孤弱漢室除忠害善専為梟雄往嵗伐鼓北征公孫瓚彊禦桀逆拒圍一年操因其未破隂交書命欲託助王師內相掩襲故引兵造河方舟北濟會行人發露瓚亦梟夷故使鋒芒挫縮厥圖不果屯據敖倉沮河為固乃欲運螳螂之斧禦隆車之隧幕府奉漢威靈折衝宇宙長㦸百萬胡騎千羣奮中黃賁獲之士騁良弓勁弩之埶并州越太行青州涉濟漯大軍汎黃河以角其前荊州下宛葉而掎其後雷震虎步並集虜廷若舉炎火以焚飛蓬覆滄海而注熛炭有何不消滅者哉當今漢道陵遲綱弛紀絶操以精兵七百圍守宮闕外稱陪衞內以拘執懼簒逆之禍因斯而作乃忠臣肝膽塗地之秋烈士立功之會也可不勗哉
魏陳琳檄呉將校部曲文 尚書令荀彧告江東諸將校部曲及孫權宗親中外蓋聞禍福無門唯人所召夫見機而作不處凶危上聖之明也臨事制變困而能通智者之慮也漸漬荒沈往而不反愚之蔽也是以大雅君子於安思危以逺咎悔小人臨禍懷佚以待死亡二者之量不亦殊乎孫權小子未辨菽麥要領不足以膏齊斧名字不足以洿簡墨譬猶鷇卵始生翰毛而便陸梁放肆顧行吠主謂為舟楫足以距皇威江湖可以逃靈誅不知天網設張以在綱目爨鑊之魚期於消爛也若使水而可恃則洞庭無三苗之墟子陽無荊門之敗朝鮮之壘不刋南越之旌不拔昔夫差承闔廬之逺跡用申胥之訓兵棲越㑹稽可謂強矣及其抗衡上國與晉爭長都城屠於勾踐武卒散於黃池終於覆滅身罄越軍及呉王濞驕恣屈強猖猾始亂自以兵強國富勢臨京城太尉帥師甫下滎陽則七國之軍瓦解氷泮濞之罵言未絶於口而丹徒之刃以陷其胷何則天威不可當而悖逆之罪重也且江湖之衆不可恃也自董卓作亂以迄於今將三十載其間豪傑縱橫熊據虎跱彊如二袁勇如呂布跨州連郡有威有名十有餘輩其餘鋒捍特起鸇視狼顧爭為梟雄者不可勝數然皆伏鈇嬰鉞首腰分離雲散原燎罔有孑遺近者闗中諸將復相合聚續為叛亂阻二華據河渭驅率羌胡齊鋒東向氣髙志逺似若無敵丞相秉越鷹揚順風烈火元戎啓行未鼔而破伏屍千萬流血漂樐此皆天下所共知也是後大軍所以臨江而不濟者以韓約馬超逋逸迸脫走還涼州復欲鳴吠逆賊宋建僭號河首同惡相救並為脣齒又鎮南將軍張魯負固不恭皆我王誅所當先加故且觀兵旋斾復整六師長驅西征致天下誅偏將涉隴則建約梟夷旍首萬里軍入散闗則羣氐率服王侯豪帥奔走前驅進臨漢中則平陽不守十萬之師土崩魚爛張魯逋竄走入巴中懷恩悔過委質還降巴夷王朴胡賨邑侯杜濩各帥種落共舉巴郡以奉王職鉦鼓一動二方俱定利盡西海兵不鈍鋒若此之事皆上天威明社稷神武非徒人力所能立也聖朝寛仁覆載允信允文大啓爵命以示四方魯及胡濩皆享萬戶之封魯之五子各受千室之邑胡濩子弟部曲將校為列侯將軍以下千有餘人百姓安堵四民反業而建約支屬皆為鯨鯢超之妻孥焚首金城父母嬰孩覆屍許市非國家鍾禍於彼降福於此也逆順之分不得不然夫擊鳥先高攫鷙之勢也牧野之威孟津之退也今者枳棘翦扞戎夏以清萬里肅齊六師無事故大舉天師百萬之衆與匈奴南單于呼完廚及六郡烏桓丁令屠各湟中羌僰霆奮席捲自夀春而南又使征西將軍夏侯淵等率精甲五萬及武都氐羌巴漢銳卒南臨汶江搤據庸蜀江夏襄陽諸軍橫截湘沅以臨豫章樓船橫海之師直指呉㑹萬里尅期五道並入權之期命於是至矣丞相銜奉國威為人除害元惡大憝必當梟夷至於枝附葉從皆非詔書所特禽疾故毎破滅強敵未嘗不務在先降後誅拔將取才各盡其用是以立功之士莫不翹足引領望風響應昔袁術僭逆王誅將加則廬江太守劉勲先舉其郡還歸國家呂布作亂師臨下邳張遼侯成率衆出降還討眭固薛洪樛尚開城就化官渡之役則張郃高奐舉事立功後討袁尚則都督將軍馬延故豫州刺史隂䕫射聲校尉郭昭臨陣來降圍守鄴城則將軍蘇游反為內應審配兄子開門入兵既誅袁譚則幽州大將焦觸攻逐袁熙舉縣來服凡此之輩數百人皆忠壯果烈有智有仁悉與丞相參圖畫策折衝討難芟敵搴旗靜安海內豈輕舉措也哉誠乃天啓其心計深慮逺審邪正之律明可否之分勇不虛死節不茍立屈伸變化唯道所存故乃建邱山之功享不訾之祿朝為仇虜夕為上將所謂臨難知變轉禍為福者也若夫説誘甘言懷寶小恵泥滯茍且沒而不覺隨波漂流與熛俱滅者亦甚衆多吉凶得失豈不哀哉昔嵗軍在漢中東西懸隔合肥遺守不滿五千權親以數萬之衆破敗奔走今乃欲當禦雷霆難以冀矣夫天道助順人道助信事上之謂義親親之謂仁盛孝章君也而權誅之孫輔兄也而權殺之賊義殘仁莫斯為甚乃神靈之逋罪下民所同讎辜讎之人謂之㓙賊是故伊摯去夏不為傷徳飛廉死紂不可謂賢何者去就之道各有宜也丞相深惟江東舊徳名臣多在載籍近魏叔英秀出高峙著名海內虞文繡砥礪清節耽學好古周泰明當世儁彥徳行修明皆宜膺受多福保艾子孫而周盛門戶無辜被戮遺類流離湮沒林莽言之可為愴然聞魏周榮虞仲翔各紹堂構能負析薪及呉諸顧陸舊族長者世有高位當報漢徳顯祖揚名又諸將校孫權婚親皆我國家良寶利器而並見驅迮雨絶於天有斧無柯何以自濟相隨顛沒不亦哀乎蓋鳯鳴高岡以逺罻羅賢聖之徳也鸋鴂之鳥巢於葦苕苕摺子破下愚之惑也今江東之地無異葦苕諸賢處之信亦危矣聖朝開𢎞曠蕩重惜民命誅在一人與衆無忌故設非常之賞以待非常之功乃霸夫烈士奮命之良時也可不勉乎若能翻然大舉建立元勲以膺顯祿福之上也如其未能笇量大小以存易亡亦其次也夫係蹄在足則猛虎絶其蟠蝮蛇在手則壯士斷其節何則以其所全者重所棄者輕若乃樂禍懷寧迷而忘復闇大雅之所保背先賢之去就忽朝陽之安甘折苕之末日忘一日以至覆沒大兵一放玉石俱碎雖欲救之亦無及已故今往購募爵賞科條如左檄到詳思至言如詔律令東魏使軍司杜弼檄梁納侯景 皇家垂統光配彼天唯彼呉越獨阻聲教元首懷止戈之心上宰薄兵車之命遂解縶南冠喻以好睦雖嘉謀長筭爰自我始罷戰息民彼獲其利侯景豎子自生猜貳逺託闗隴依憑姦偽逆主定君臣之分偽相結兄弟之親豈曰無恩終成難養俄而易慮親尋干戈釁暴惡盈側首無託以金陵逋逃之藪江南流寓之地甘辭卑禮進孰圖身詭言浮説抑可知矣而偽朝大小幸災忘義主荒於上臣蔽於下連結姦惡斷絶鄰好徵兵保境縱盜侵國葢物無定方事無定勢或乘利而受害或因得而更失是以呉侵齊境遂得句踐之師趙納韓地終有長平之役矧乃鞭撻疲民侵軼徐部築壘擁川舍舟徼利是以援枹秉麾之將拔距投石之士含怒作色如赴私讎彼連營擁衆依山傍水舉螳螂之斧被蛣蜣之甲當窮轍以待輪坐積薪以候燎及鋒刃暫交埃塵且接已亡㦸棄戈土崩瓦解掬指舟中衿甲鼓下同宗異姓縲紲相望曲直既殊強弱不等獲一人而夫一國見黃雀而忘深穽智者所不為仁者所不向誠既往之難逮猶將來之可追侯景以鄙俚之夫遭風雲之會位班三事邑啓萬家揣身量分久當止足而周章向背離披不已夫豈徒然意亦可見彼反授之以利器誨之以慢藏使其勢得容姦時堪乗便今見南風不競天亡有徵老賊姦謀將復作矣然推堅彊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計其雖非孫呉猛將燕趙精兵猶是久涉行陳曽習軍旅豈同剽輕之師不比危脆之衆拒此則雄氣不足攻彼則為勢有餘終恐尾大於身踵麤於股倔強不掉狼戾難馴呼之則反速而舋小不徵則叛遲而禍大㑹應遙望廷尉不肯為臣自據淮南亦欲稱帝但恐楚國亡猨禍延林木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橫使江淮士子荊揚人物死亡矢石之下夭折霧露之中彼梁主操行無聞輕險有素射雀論功蕩舟稱力年既老矣耄又及之政㪚民流禮崩樂壊加以用舎乖方廢立失所矯情動俗飾智驚愚毒螫滿懐妄敦戒業躁競盈胷謬治清浄災異降於上怨讟興於下人人厭苦家家思亂履霜有漸堅冰且至傳險躁之風俗任輕薄之子孫朋黨路開兵權在外必將禍生骨肉釁起腹心強弩衝城長戈指闕徒探雀鷇無救府藏之虛空請熊蹯詎延晷刻之命外崩中潰今實其時鷸蚌相持我乗其便方使駿騎追風精甲輝日四七並列百萬為羣以轉石之形為破竹之勢當使鍾山渡江青葢入洛荊棘生於建業之宮麋鹿遊於姑蘇之館但恐革車之所轥轢劒騎之所蹂踐𣏌梓於焉傾折竹箭以此摧殘若呉之王孫蜀之公子歸欵軍門委命下吏當即授客卿之秩時特加驃騎之號凡百君子勉求多福其後梁室禍敗皆如弼言
宋劉𥙿討桓𤣥檄 夫成敗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遇聖明自我大晉屢遘陽九隆安以來皇家多故貞良弊於豺狼忠臣碎於虎口逆臣桓𤣥敢肆陵慢阻兵荊郢肆暴都邑天未忘難凶力寔繁踰年之間遂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沈辱七廟毀墜雖是夏後之罹浞豷有漢之遭莽卓方之於茲未足為踰自𤣥簒逆於今歴載彌年亢旱人不聊生士庶疲於轉輸文武困於版築室家分析父子乖離豈唯大東有杼軸之悲標梅有頃筐之怨而已哉仰觀天文俯察人事此而可有孰為可亡凡在有心誰不枙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啓處者也是故夕寐宵興𢯱奨忠烈潛構﨑嶇過於履虎乗機奮發義不圖全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
何無忌鎮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詠之寧逺
將軍劉道規龍驤參軍劉藩振威將軍檀憑之
等忠烈斷金精貫白日荷戈俟奮志在畢命益
州刺史毛璩萬里齊契掃定荊楚江州刺史郭
昶之奉迎主上宮於尋陽鎮北將軍王元徳等並率部曲保據石頭揚武將軍諸葛長人収集義士已據歴陽征虜參軍庾賾之等潛相連結以為內應同力恊契所在蠭起即目斬偽徐州刺史安成王修青州刺史𢎞義衆既集文武爭先咸謂不有一統則事無以緝裕辭不獲命遂總軍要庶上憑祖宗之靈下罄義夫之節翦馘逋逆蕩清京華公侯諸君或世樹忠貞或身荷爵寵而並俛睂猾豎無由自效顧瞻周道寧不弔乎今日之舉良其㑹也裕以虛薄才非古人受任於既頽之運契接於已替之機丹忱未宣感慨憤激望霄漢以永懐眄山川以増佇投檄之日神馳賊庭
書問〈十九則〉
漢公孫𢎞為國士所推上為賢良國人鄒長倩以其家貧少自資致乃解衣裳以衣之釋所著冠履以與之又贈以芻一束素絲一襚撲滿一枚書題遺之曰夫人無幽顯道在則為尊雖生芻之賤也不能脫落君子故贈君生芻一束詩人所謂生芻一束其人如玉五絲為䌰倍䌰為升倍升為緘倍緘為紀倍紀為緵倍緵為繸皆自少之多自微至著士之立功勲效名節亦復如之勿以小善不足修而不為也故贈君素絲一繸撲滿者以土為器以蓄錢具其有入竅而無出竅滿則撲之土麄物也錢重貨也入而不出積而不散故撲之士有聚斂而不能散者將有撲滿之敗可不誡歟故贈君撲滿一枚猗嗟盛歟山川阻修加以風露次卿足下勉作功名竊在下風以俟嘉譽
司馬遷報任安書 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少卿足下曩者辱賜書教以順於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懃懃懇懇若望僕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僕非敢如此也僕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之遺風矣顧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獨鬱悒而誰與語諺曰誰為為之孰令聴之葢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何則士為知己者用女為説己者容若僕大質已虧缺矣雖才懷隋和行若由夷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見笑而自㸃耳書辭宜答㑹東從上來又迫賤事相見日淺卒卒無須臾之間得竭志意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迫季冬僕又薄從上雍恐卒然不可為諱是僕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請略陳固陋闕然久不報幸勿為過僕聞之修身者智之符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與者義之表也恥辱者勇之決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後可以託於世而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禍莫憯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詬莫大於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逺矣昔衞靈公與雍渠同載孔子適陳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談子參乘袁絲變色自古而恥之夫中才之人事有闗於宦豎莫不傷氣而況於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廷雖乏人柰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豪俊哉僕賴先人緒業得待罪輦轂下二十餘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竒策才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巖穴之士外之又不能備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積日累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㳺光寵四者無一遂茍合取容無所短長之效可見於此矣嚮者僕常厠下大夫之列陪奉外廷末議不以此時引綱維盡思慮今已虧形為掃除之隷在闒茸之中乃欲仰首伸睂論列是非不亦輕朝廷羞當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僕尚何言哉尚何言哉且事本末未易明也僕少負不羈之行長無鄉曲之譽主上幸得以先人之故使得奏薄伎出入周衞之中僕以為戴盆何以望天故絶賓客之知忘室家之業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才力務一心營職以求親媚於主上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夫僕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異路未嘗銜盃酒接慇懃之餘歡然僕觀其為人自守竒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與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狥國家之急其素所蓄積也僕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亦竒矣今舉事一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㜸其短僕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足歴王庭垂餌虎口橫挑彊胡仰億萬之師與單于連戰十有餘日所殺過當慮救死扶傷不給旃裘之君長咸震怖乃悉徵其左右賢王舉引弓之人一國共攻而圍之轉鬭千里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然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自流涕沫血飲泣更張空弮冒白刃北嚮爭死敵者陵未沒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夀後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聴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僕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愴怛悼誠欲効其款款之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絶甘分少能得人死力雖古之名將不能過也身雖陷敗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於漢事已無可柰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於天下矣僕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㑹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之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曉以為僕沮貳師而為李陵㳺説遂下於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因為誣上卒從吏議家貧貨賂不足以自贖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一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此真少卿所親見僕行事豈不然乎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而僕又佴之蠶室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僕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歴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戱弄倡優所畜流俗之所輕也假令僕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以異而世俗又不能與死節者次比特以為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樹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於太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趣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闗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髮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傳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勵也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在檻穽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故有畫地為牢埶不可入削木為吏議不可對定計於鮮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箠幽於圜牆之中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槍地視徒隷則心惕息何者積威約之埶也及以至是言不辱者所謂彊顔耳曷足貴乎且西伯伯也拘於羑里李斯相也具於五刑淮隂王也受械於陳彭越張敖南面稱孤繫獄抵罪絳侯誅諸呂權傾五伯囚於請室魏其大將也衣赭衣闗三木季布為朱家鉗奴灌夫受辱於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隣國及罪至罔加不能引決自裁在塵埃之中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埶也強弱形也審矣何足怪乎夫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以稍凌遲至於鞭箠之間乃欲引節斯不亦逺乎古人所以重施刑於大夫者殆為此也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父母顧妻子至激於義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今僕不幸早失父母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卿視僕於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節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僕雖怯懦欲茍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湛溺縲紲之辱哉且夫臧獲婢妾由能引決況僕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茍活幽於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彩不表於後世也古者富貴而名磨滅不可勝紀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葢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説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聖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僕竊不遜近自託於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略考其行事綜其終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上計軒轅下至於茲為十表本紀十二書八章世家三十列傳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䆒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㑹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僕誠以著此書藏諸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僕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且負下未易居下流多謗議僕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里所戮笑以汚辱先人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之坵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迴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毎念斯恥汗未嘗不發背霑衣也身直為閨閣之臣寧得自引深藏巖穴邪故且從俗浮沉與時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以推賢進士無乃與僕私心刺謬乎今雖欲自雕琢曼辭以自飾無益於俗不信適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書不能悉意畧陳固陋
蘇武報李陵書 曩以人之奉使方外至使遐夷作逆封豕造悖豺狼出爪摧辱王命身幽於無人之處跡戢於胡塞之地㰱朝露以為飲茹田鼠以為糧窮目極望不見所識側耳逺聴不聞人聲當此之時生不足甘死不足惡所以忍困強存徒念忠義雖誘僕以隆爵厚寵黃金之利不以滑其慮也迫以白刃在頸鐵鑕在喉不以動其心也何則志定於不回期誓於沒命幸賴聖明逺承拯贖得使入湯之禽復假羽毛刖斷之足復𫎇連續毎念足下才為世英器為時出語曰夜行被繡不足為榮況於家室孤滅棄在絶域衣則異制食味不均棄捐功名雖尚視息與亡無異向使君服節死難書功竹帛傳名千代茅土之封永在不朽不亦休哉嗟乎李卿事已去矣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將復何言所貺重遺義當順承本為一體今為異俗余歸漢室子留彼國臣無境外之交故不當受乖離邈矣相見未期國別俗殊死生隔絶岱馬越鳥能不依依謹奉答報並還所贈李陵答蘇武書 子卿足下勤宣令徳策名清時榮問休暢幸甚幸甚逺託異國昔人所悲望風懷想能不依依昔者不遺逺辱還答慰誨懃懃有踰骨肉陵雖不敏能不慨然自從初降以至今日身之窮困獨坐愁苦終日無覩但見異類韋韝毳幙以禦風雨羶肉酪漿以充饑渴舉目言笑誰與為歡胡地𤣥冰邊土慘裂但聞悲風蕭條之聲涼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側耳逺聴胡笳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羣邊聲四起晨坐聴之不覺淚下嗟乎子卿陵獨何心能不悲哉與子別後益復無聊上念老母臨年被戮妻子無辜並為鯨鯢身負國恩為世所悲子歸受榮我留受辱命也如何身出禮義之鄉而入無知之俗違棄君親之恩長為蠻夷之域傷已令先君之嗣更成戎狄之族又自悲矣功大罪小不蒙明察孤負陵心區區之意毎一念至忽然忘生陵不難刺心以自明刎頸以見志顧國家於我已矣殺身無益適足増羞故毎攘臂忍辱輒復茍活左右之人見陵如此以為不入耳之歡來相勸勉異方之樂秖令人悲增忉怛耳嗟乎子卿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前書倉卒未盡所懷故復畧而言之昔先帝授陵步卒五千出征絶域五將失道陵獨遇戰而裹萬里之糧帥徒步之師出天漢之外入彊胡之域以五千之衆對十萬之軍策疲乏之兵當新羈之馬然猶斬將搴旗追奔逐北滅跡掃塵斬其梟帥三軍之士視死如歸陵也不才希當大任意謂此時功難堪矣匈奴既敗舉國興師更練精兵彊踰十萬單于臨陣親自合圍客主之形既不相如步馬之埶又甚懸絶疲兵再戰一以當千然猶扶乗創痛決命爭首死傷積野餘不滿百而皆扶病不任干戈然陵振臂一呼創病皆起舉刃指虜胡馬奔走兵盡矢窮人無尺鐵猶復徒首奮呼爭為先登當此時也天地為陵震怒戰士為陵飲血單于謂陵不可復得便欲引還而賊臣教之遂便復戰故陵不免耳昔高皇帝以三十萬衆困於平城當此之時猛將如雲謀臣如雨然猶七日不食僅乃得免況當陵者豈易為力哉而執事者云云茍怨陵以不死然陵不死罪也子卿視陵豈偷生之士而惜死之人哉寧有背君親捐妻子而反為利者乎然陵不死有所為也故欲如前書之言報恩於國主耳誠以虛死不如立節滅名不如報徳也昔范蠡不殉㑹稽之恥曹沬不死三敗之辱卒復勾踐之讎報魯國之羞區區之心竊慕此耳何圖志未立而怨已成計未從而骨肉受刑此陵所以仰天椎心而泣血也足下又雲漢與功臣不薄子為漢臣安得不雲爾乎昔蕭樊囚縶韓彭葅醢鼂錯受戮周魏見辜其餘佐命立功之士賈誼亞夫之徒皆信命世之才抱將相之具而受小人之讒並受禍敗之辱卒使懷才受謗能不得展彼二子之遐舉誰不為之痛心哉陵先將軍功畧葢天地義勇冠三軍徒失貴臣之意剄身絶域之表此功臣義士所以負㦸而長歎者也何謂不薄哉且足下昔以單車之使適萬乘之虜遭時不遇至於伏劒不顧流離辛苦幾死朔北之野丁年奉使皓首而歸老母終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聞古今所未有也蠻貊之人尚猶嘉子之節況為天下之主乎陵謂足下當享茅土之薦受千乘之賞聞子之歸賜不過二百萬位不過典屬國無尺土之封嘉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盡為萬戶侯親戚貪佞之類悉為廊廟宰子尚如此陵復何望哉且漢厚誅陵以不死薄賞子以守節欲使逺聴之臣望風馳命此實難矣所以毎顧而不悔者也陵雖孤恩漢亦負徳昔人有言雖忠不烈視死如歸陵誠能安而主豈復能眷眷乎男兒生以不成名死則葬蠻夷中誰復能屈身稽顙還向北闕使刀筆之吏弄其文墨邪願足下勿復望陵嗟乎子卿夫復何言相去萬里人絶路殊生為別世之人死為異域之鬼長與足下生死辭矣幸謝故人勉事聖君足下𦙍子無恙勿以為念努力自愛時因北風復恵徳音
更始遣使徵隗囂及崔義等囂將行方望以為更始成敗未可知固止之囂不聴望辭以書足下將建伊呂之業𢎞不世之功而大事草創英雄未集以望異域之人疵瑕未露欲先崇郭隗想望樂毅故欽承大旨順風不讓將軍以至徳尊賢廣其謀慮動有功發中權基業已定大勲方緝今俊乂並會羽翮比肩望無耆耉之徳而猥託賓客之上誠自愧也雖懷介然之節欲潔去就之分誠終不背其本貳其志也何則范蠡收責句踐乘偏舟於五湖咎犯謝罪文公亦逡巡於河上夫以二子之賢勒銘兩國猶削跡歸愆請命乞身望之無勞葢其宜也望聞烏氏有龍池之山微徑南通與漢相屬其旁時有竒人聊及閒暇廣求其真願將軍勉之
大將軍竇武援立靈帝初秉機政朝議欲加封爵盧植雖布衣以武素有名譽乃獻書以規之植聞嫠有不恤緯之事漆室有倚楹之戚憂深思逺君子之情夫士立爭友義貴切磋書陳謀及庶人詩詠詢於芻蕘植誦先王之書久矣敢愛其瞽言哉今足下之於漢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係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天下聚目而視攢耳而聴謂準之前事將有景風之祚尋春秋之義王后無嗣擇立親長年均以徳徳均則決之卜筮今同宗相後披圖案牒以次建之何勲之有豈橫叨天工以為己力乎宜辭大賞以全身名又比世祚不競仍外求嗣可謂危矣而四方未寧盜賊伺隙恆岳勃碣特多姦盜將有楚人脅比尹氏立朝之變宜依古禮置諸子之官徵王侯愛子宗室賢才外崇訓道之義內息貪利之心簡其良能隨用爵之強榦弱枝之道也
曹操忌孔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潛忌正議鯁大業山陽郄慮承望風旨以微法奏免融官因顯明讎怨操故書激厲融葢聞唐虞之朝有克讓之臣故麟鳯來而頌聲作也後世徳薄猶有殺身為君破家為國及至其敝睚眥之怨必讎一餐之恵必報故晁錯念國遘禍於袁盎屈平悼楚受譛於椒蘭彭寵傾亂起自朱浮鄧禹威損失於宗馮由此言之喜怒怨愛禍福所因可不慎與昔廉藺小國之臣猶能相下寇賈倉卒武夫屈節崇好光武不問伯升之怨齊侯不疑射鉤之虜夫立大操者豈累細故哉往聞二君有執法之平以為小介當收舊好而怨毒漸積志相危害聞之憮然中夜而起昔國家東遷文舉盛嘆鴻豫名實相副綜達經學出於鄭𤣥又明司馬法鴻豫亦稱文舉竒逸博聞誠怪今者與始相違孤與文舉既非舊好又於鴻豫亦無恩紀然願人之相美不樂人之相傷思以區區思恊歡好又知羣小所搆孤為人臣進不能風化海內退不能建徳和人然撫養戰士殺身為國破浮華交㑹之徒計有餘矣融報曰猥恵書教告所不逮融與鴻豫州里比隣知之最早雖嘗陳其功美欲以厚於見私信於為國不求其覆過掩惡有罪望不坐也前者黜退懽欣受之昔趙簡子朝登韓厥夕被其戮喜而求賀況無彼人之功而敢枉當官之平哉忠非三閭智非鼂錯竊位為過免罪為幸乃使餘論逺聞所以慙懼也朱彭寇賈為世壯士愛惡相攻能為國憂至於輕弱薄劣猶昆䖝之相囓適足還害其身誠無所至也晉侯嘉其臣所爭者大而師曠以為不如心競性既遲緩與人無傷雖出胯下之負榆次之辱不知貶毀之於巳猶蚊虻之過也子産謂人心不相似或矜埶者欲以取勝為榮不念宋人待四海之客大罏不欲令酒酸也至於屈穀巨瓠堅而無竅當以無用罪之耳它者奉尊嚴教不敢失墜郗為故吏融所推進趙衰之拔郤縠不輕公叔之升臣也知同其愛訓誨發中雖懿伯之忌猶不得念況侍舊交而欲自外於賢吏哉輒布腹心修好如初苦言至意終身誦之
曹植與呉季重書 前日雖因常調得為密坐雖讌飲彌日其於別逺㑹稀猶不盡其勞積也若夫觴酌凌波於前簫笳發音於後足下鷹揚其體鳯觀虎視謂蕭曹不足儔衞霍不足侔也左顧右盼謂若無人豈非吾子壯志哉過屠門而大嚼雖不得肉貴且快意當斯之時願舉泰山以為肉傾東海以為酒伐雲夢之竹以為笛斬泗濱之梓以為箏食若填巨壑飲若灌漏巵其樂固難量豈非大丈夫之樂哉然日不我與曜靈急節面有逸景之速別有參商之闊思抑六龍之首頓羲和之轡折若木之華閉濛汜之谷天路高邈良無由縁懷戀反側如何如何得所來訊文采委曲𣋌若春榮瀏若清風申詠反覆曠若復面其諸賢所著文章想還所治復申詠之也可令憙事小史諷而誦之夫文章之難非獨今也古之君子猶亦病諸家有千里驥而不珍焉人懷盈尺和氏而無貴矣夫君子而不知音樂古之達論謂之通而蔽墨翟不好伎何為過朝歌而迴車乎足下好伎而正值墨氏迴車之縣想足下助我張目也又聞足下在彼自有佳政夫求而不得者有之矣未有不求而自得者也且改轍易行非良樂之御易民而治非楚鄭之政願足下勉之而已矣適對嘉賓口授不悉往來數相聞
呉質荅東阿王書 信到奉所恵貺發函伸紙是何文采之巨麗而慰喻之綢繆乎夫登東岳者然後知衆山之邐迆也奉至尊者然後知百里之卑微也自旋之初伏念五六日至於旬時精散思越惘若有失非敢羨寵光之休慕猗頓之富也誠以身賤犬馬徳輕鴻毛至乃厯𤣥闗排金門升玉堂伏虛檻於前殿臨曲池而行觴既威儀虧替言辭漏渫雖恃平原養士之懿愧無毛遂燿穎之才深蒙薛公折節之禮而無馮諼三窟之效屢獲信陵虛左之徳又無侯生可述之美凡此數者乃質之所以憤積於胷臆懷眷而悁邑者也若追前宴謂之未究欲傾海為酒並山為殽伐竹雲夢斬梓泗濱然後極雅意盡歡情信公子之壯觀非鄙人之所庶幾也若質之志實在所天思投印釋黻朝夕侍坐鑽仲父之遺訓覽老氏之要言對清酤而不酌抑嘉殽而不享使西施出帷嫫母侍側斯盛徳之所蹈明哲之所保也若乃近者之觀實蕩鄙心秦箏發徽二八迭奏塤簫激於華屋靈鼓動於座左耳嘈嘈於無聞情踴躍於鞍馬謂可兆懾肅慎使貢其楛矢南震百越使獻其白雉又況權備夫何足視乎還治諷采所著觀省英瑋實賦頌之宗作者之師也衆賢所述亦各有志昔趙武過鄭七子賦詩春秋載列以為美談質小人也無以承命又所荅貺辭醜義陋申之再三赧然汗下此邦之人閑習辭賦三事大夫莫不諷誦何但小史之有乎重恵苦言訓以政事惻隱之恩形乎文墨墨子迴車而質四年雖無徳與民式歌且舞儒墨不同固以久矣然一旅之衆不足以揚名步武之間不足以騁跡若不改轍易御將何以效其力哉今處此而求大功猶絆良驥之足而責以千里之任檻猨猴之勢而望其巧捷之能也不勝見恤謹附遣白答不敢繁詞
晉習鑿齒與桓秘書 吾以去五月三日來達襄陽觸目悲感略無懽情痛惻之事故非書言之所能具也毎定省家舅從北門入西望隆中想臥龍之吟東眺白沙思鳯雛之聲北臨樊墟存鄧老之高南眷城邑懷羊公之風縱目檀溪念崔徐之友肆睇魚梁追二徳之逺未嘗不徘徊移日惆悵極夕撫乘躊躇慨爾而泣曰若乃魏武之所置酒孫堅之所隕斃裴杜之故居繁王之舊宅遺事猶存星列滿目璅璅常流碌碌凡士焉足以感其方寸哉夫芬芳起於椒蘭清響生乎琳琅命世而作佐者必垂可大之餘風高尚而邁徳者必有明勝之遺事若向八君子者千載猶使義想其為人況相去之不逺乎彼一時也此一時也焉知今日之才不如疇辰百年之後吾與足下不並為景升乎
王羲之遺殷浩書 知安西敗喪公私惋怛不能須臾去懷以區區江左所營綜如此天下寒心固以久矣而加之敗喪此可熟念往事豈復可追願思𢎞將來令天下寄命有所自隆中興之業政以道勝寛和為本力爭武功作非所當因循所長以固大業想識其由來也自寇亂以來處內外之任者未有深謀逺慮括嚢至計而疲竭根本各從所志竟無一功可論一事可記忠言嘉謀棄而莫用遂令天下將有土崩之勢何能不痛心悲慨也任其事者豈得辭四海之責追咎往事亦何所復及宜更虛已求賢當與有識共之不可復令忠允之言常屈於當權今軍破於外資竭於內保淮之志非復所及莫過還保長江都督將校各復舊鎮自長江以外羈縻而已任國鈞者引咎責躬深自貶降以謝百姓更與朝賢思布平正除其煩苛省其賦役與百姓更始庶可以允答羣望救倒懸之急使君起於布衣任天下之重尚徳之舉未能事事允稱當重統之任而喪敗至此恐闔朝羣賢未有與人分其謗者今亟脩徳輔闕廣延羣賢與之分任尚未知獲濟所期若猶以前事為未工故復求之於分外宇宙雖廣自容何所知言不必用或取怨執政然當情慨所在正自不能不盡懷極言若必親征未達此旨果行者愚智所不解也願復與衆共之復被州符增運千石徵役兼至皆以軍期對之喪氣罔知所厝自頃年割剝遺黎刑徒竟路殆同秦政惟未加參夷之刑耳恐勝廣之憂無復日矣
徐蕃與范𡩋書 知足下遣十五議曹各之一縣又吏假歸白所聞見誠足下留意百姓故廣其視聴吾謂勸導以實不以文十五議曹欲何所敷宣邪庶事辭訟足下聴斷允塞則物理足矣上有理務之心則下之求理者至矣日昃省覽庶事無滯則吏慎其負而人聴不惑豈須邑至里詣飾其㳺聲哉非徒不足致益乃是蠶漁之所資又不可縱小吏為耳目也豈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君子之心誰毀誰譽如有所譽必由歴試如有所毀必以著明託社之鼠政之甚害自古以來欲為左右耳目者無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君子道消善人輿屍前史所書可為深鑒足下選綱紀必得國士足以攝諸曹諸曹皆是良吏則足以掌文按又擇公方之人以為監司則清濁能否與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居宗何取於耳目哉昔明徳馬後未嘗顧與左右言可謂逺識況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賀彥先報虞預書 此子開拔有志意只言異於凡猥耳不圖偉才如此其文甚有竒分若出其胸臆乃是一國所推豈但牧豎中逸羣邪聞處舊黨之中好有謙沖之行此亦立身之一隅然世衰道喪人物彫敝毎聞一介之徒有向道之志冀之願之如方者乃荒萊之特苗鹵田之善秀姿質已良但沾染未足耳移植豐壤必成嘉穀足下才為世英位為朝右道隆化立然後為貴昔許子將拔樊仲昭於賈豎郭林宗成魏徳公於畎畝足下志隆此業二賢之功不為難及也
伏義與阮步兵書 葢聞建功立勲者必以聖賢為本樂真養性者必以榮名為主若棄聖背賢則不離乎狂狷淩榮起名則不免乎窮辱故自生民以來同此圃例雖歴百代業不易網譬如大道徒以奔趨遲疾定其駑良舉足向路揔趨一也然流名震響非實不著而抱實之竒非人不寶貴徳保身非禮不成伏禮之矩非勤不辨是使薄於實而爭名者或因飾虛以自矜慎於禮而莫持者或因倨怠以自外其自矜也必闗闔晻曖以示之不測之量其自外也必排摧禮俗以見其不羇之達又有滑稽之士糅於其間浮沉不一際畔相亂或使時人莫能早分推其大歸綜之行事徒可力極一噱觀盡崇朝遭清世邪則將吹其噓以露其實值其闇耶則將矜其貌以疑其樸從此觀之治大而見遺不如資小而必集出俗而見削不如入檢而必令驟聴論者洋溢之聲雖未傾葢其情如舊然重牆難極管短幽密觀容相額所執各異或謂吾子英才秀發邈與世𤣥而經緯之氣有蹇缺矣或謂吾子知不出凡器無隈奧而陶變以流俗善子者欲斤斵以拒樸惡子者欲抽鍵以騖空虛毎承此聲未嘗不開精斥運放思天淵欲為吾子廣推奧異端求所安也葢自生民之性受氣之源好惡大歸不得相逺君子狥名而不顧亦有慕名以為顯夫名利者揔人之網集衢之門也出此有為於義未聞吾子若欲逆取順守及時行志則當矜而莫疑以速民望若欲娯情養神不厚於俗則當浩然意唯樂是治今觀其規時則行已無育徳之身報門無慕業之客察其樂則食無方丈之殽室無傾城之色徒泄泄以疑世為竒縱體為逸執此不回既以怪矣且人非金石不可剖練設使至寶咸在子身疑於國寶為不得行天官雖博無偏駮之任王道雖寛無縱逸之流茍無其分則為身害教賊怨布天下以此略之殆恐攻害其至無日安坐難保而聞吾子乃長嘯慷慨悲涕潺湲又或拊腹大笑騰目高視形性⿰張動與世乖抗風立侯蔑若無人儻獨竒變逸運漸在於此將以神接虛交異物所亂使之然也夫智之清者貴其知運而不憂徳之懿者善其持沖以守滿就其為憂必發於見孤孤不自孤而怨時也就其持滿必起於見崇崇不自崇而驕世也行來之議又傳吾子雅性博古篤意文學積書盈房無不燭覽目厭義藻口飽道潤俯詠仰嘆術若純儒然開闔之節不制於禮動靜之度不羈於俗凡諮詠善之則教慈於父兄惡之則言醜於讎敵未有慈其教而不修其事醜其言而樂其業者也古人稱竊簡寫律踞厠讀書誦之可悼深怪達者之行其象若莊周淮南東方之徒皆投跡教外放思太𤣥其大言異旨殆自謂能回天維舉地絡歸義無所出然衆論雲擾僉稱大異疑夫鬱氣之下必有祕伏重奧之內必有積寶雖無顔氏之妙思覩恍惚之跡雖無鍾子之達樂聞山林之音想亦不隱才潁於肝膈而不揚之於清觀任賢智於骨氣而不播之於髙聽且明智之為物猶泉流之吐潤固不於挹酌而為損舍佇而増益也張儀之志激於見刼季路晚悟滯在持滿是以不嫌盡言究其良苦想必勃然承聲響發若乃羣能獨踴無以應唱懸機待時不能觸物則不達於談者所謂挾祖奕以守要際閉虛門以示不測者也昔輪扁不能言微於其弟伯樂不能語妙於其子此葢智術之曲撓非道理之正例自古有不可及之人未有不可聞之業有不可料之微未有不可稱之略幸以竭示所志若變通卓逸行得天符言發恍然邈在世表則將為吾子謝物輸力因風自釋染筆附紳諮所未悟庶足存弟子之一隅
阮籍答伏義書 承音覽旨有心翰跡夫九蒼之髙迅羽不能尋其巔四溟之深幽鱗不能測其底矧無毛分所能論哉且𤣥雲無定體應龍不常儀或朝濟夕卷翕忽代興或泥潛天飛晨降宵升舒體則八維不足以暢跡促節則無間足以從容是又瞽夫所不能瞻璅蟲所不能解也然則𢎞修淵邈者非近力所能究矣靈變神化者非局器所能察矣何吾子之區區而吾真之務求乎人力勢不能齊好尚舛異鸞鳯淩雲漢以舞翼鳩鵷悅蓬林以翺翔螭浮八濱以濯鱗鼈娯行潦而羣逝斯用情各從其好以取樂焉據此非彼胡可齊乎夫人之立節也將舒網以籠世豈樽樽以入罔方開模以範俗何暇毀質以通檢若良運未協神機無准則騰精抗志邈世高超蕩精舉於𤣥區之表攄妙節於九垓之外而翺翔之乘景躍踸踔陵忽慌從容與道化同逌逍遙與日月並流交名虛以齊變及英祇以等化上乎無上下乎無下居乎無室出乎無門齊萬物之去留隨六氣之虛盈摠𤣥綱於太極撫天一於寥廓飄埃不能揚其波飛塵不能垢其潔徒寄形軀於斯域何精神之可察雖業無不聞略無不稱而明有所建未可怪也觀吾子之趨欲衒傾城之金求百錢之售製造天之禮儗膚寸之檢勞王躬以役物守臊穢以自畢沈牛跡之浥薄慍河漢之無根其陋可愧其事可悲亮規略之懸踰信大道之𢎞幽且局步於常衢無為思逺以自愁比連疹㿉力喻不多
應璩與廣川長岑文瑜書 頃者炎旱日更増甚沙礫銷鑠草木焦卷處涼臺而有鬱蒸之煩浴寒水而有灼爛之慘宇宙雖廣無隂以憩雲漢之詩何以過此土龍矯首於𤣥寺泥人鶴立於闕里修之歴旬靜無徵效明勸教之術非致雨之備也知恤下民躬自暴露拜起靈壇勤亦至矣昔夏禹之解陽旴殷湯之禱桑林言未發而水旋流辭未卒而澤滂沛今者雲重積而復散雨垂落而復收得無賢聖殊品優劣異姿割髮宜及膚剪爪宜侵肌乎周征殷而年豐衛伐邢而致雨善否之應甚於影響未可以為不然也想雅思所未及謹書起予陸雲答車茂安書 前書未報重得來況知賢甥石季甫當屈鄮令尊堂憂灼賢姊涕泣上下愁勞舉家慘慼何可爾耶輒為足下具説鄮縣土地之快非徒浮言華艶而已皆有實徵也縣去郡治不出三日直東而出水陸並通西有大湖廣縱千頃北有名山南有林澤東臨巨海往往無涯泛船長驅一舉千里北接青徐東洞交廣海物惟錯不可稱名遏長川以為陂燔茂草以為田火耕水種不煩人力決泄任意高下在心舉鍤成雲下鍤成雨既浸既潤隨時代序也官無逋滯之穀民無饑乏之慮衣食常充倉庫恆實榮辱既明禮節甚備為君甚簡為民亦易季冬之月牧養既畢嚴霜隕而兼葭萎林鳥祭而罻羅設因民所欲順時逰獵結罝繞堽密罔彌山放鷹走犬弓弩亂發鳥不得飛獸不得逸真光赫之觀盤戲之至樂也若乃斷遏海浦隔截曲隈隨潮進退采蜯捕魚鱣鮪赤尾䱟齒比目不可紀名鱠鰡鰒炙䱥鯸烝石首臛⿱𩶯真東海之俊味殽膳之至妙也及其蜯蛤之屬目所希見耳所不聞品類數百難可盡言也昔秦始皇至尊至貴前臨終南退燕阿房離宮別館隨意所居沉淪涇渭飲馬昆明四方竒麗天下珍玩無所不有猶以不如呉會也鄉東觀滄海遂御六軍南巡狩登稽嶽刻文石身在鄮縣三十餘日夫以帝王之尊不憚再行季甫年少受命牧民武城之歌足以興化桑弧蓬矢丈夫之志經營四方古人所嘆何足憂乎且彼吏民恭謹篤慎敬愛官長鞭朴不施聲教風靡漢呉以來臨此縣者無不遷變尊大夫賢姊上下當為喜慶歌舞相送勿為慮也足下急啓喻寛慰具説此意吾不虛言也停及不一一
呂安與嵇叔夜書 昔李叟入秦及闗而嘆梁生適越登岳長謠夫以嘉遯之舉猶懷戀恨況乎不得已者哉惟別之後離羣獨遊背榮宴辭倫好經逈路涉沙漠鳴鷄戒旦則飄爾晨征日薄西山則馬首靡託尋歴曲阻則沈思紆結乘高逺眺則山川悠隔或乃迴飈狂厲白日寢光崎嶇交錯陵隰相望徘徊九臯之內慷慨重阜之巔進無所依退無所據涉澤求蹊披榛覔路嘯詠溝渠良不可度斯亦行路之艱難然非吾心之所懼也至若蘭𮎼傾頓桂林移植根萌未樹牙淺絃急常恐風波潛駭危機密發斯所以怵惕於長衢按轡而歎息者也又北土之性難以託根投人夜光鮮不按劒今將植橘柚於𤣥朔蔕華藕於修陵表龍章於祼壤奏韶武於聾俗固難以取貴矣夫物不我貴則莫之與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飄颻逺遊之士託身無人之郷總轡遐路則有前言之艱懸鞍陋宇則有後慮之戒朝霞啓暉則身疲於遄征太陽戢曜則情劬於夕惕肆目平隰則遼廓而無覩極聴修原則淹寂而無聞吁其悲矣心傷悴矣然後乃知步驟之士不足為貴也若乃顧影中原憤氣雲涌哀物悼世激情風烈龍睇大野虎嘯六合猛氣紛紜雄心四據思躡雲梯橫奮八極披艱掃穢蕩海夷岳蹴崑崙使西倒蹋泰山令東覆平滌九區恢廓宇宙斯亦吾之鄙願也時不我與垂翼逺逝鋒鉅靡加翅翮摧屈自非知命誰能不憤悒者哉吾子植根芳苑擢秀清流布葉華崖飛藻雲肆俯據潛龍之淵仰䕃棲鳯之林榮曜其前艷色餌其後良儔交其左聲名馳其右翺翔倫黨之間㺯姿帷房之裏從容顧盼綽有餘裕俯仰吟嘯自以為得志矣豈能與吾同大丈夫之憂樂者哉去矣稽生永離隔矣焭焭飄寄臨沙漠矣悠悠三千路難涉矣攜手之期邈無日矣思心彌結誰雲釋矣無金玉爾音而有遐心身雖胡越意存㫁金各敬爾儀敦履璞沈繁華流蕩君子弗欽臨書悵然知復何雲
齊謝朓辭子隆箋 朓聞潢汙之水願朝宗而毎竭駑蹇之乘希沃若而中疲何則臯壤搖落對之惆悵歧路東西或以嗚唈或乃服義徒擁歸志莫從邈若墜雨翩似秋蔕朓實庸流行能無筭屬天地休明山川受納襃采一介抽揚小善故捨耒場圃奉筆園東亂三江西浮七澤契闊戎旃從容讌語長裾日曳後乘載脂榮立府庭恩加顔色沐髪晞陽未測涯涘撫臆論報早誓肌骨不悟滄溟未運波臣自蕩渤澥方春旅翮先謝清切蕃房寂寥舊蓽輕舟反溯弔影獨留白雲在天龍門不見去徳滋永思徳滋深唯待青江可望侯歸艎於春渚朱邸方聞効蓬心於秋實如其簮履或存祍席無改雖復身填溝壑猶望妻子知歸攬涕告辭悲來橫集不任犬馬之誠
奏記〈七則〉
漢董仲舒詣公孫𢎞記室 君侯以周召自然休質擢升三公統理海內總緝百寮未有半言之教郡國翕然望風更思改新以助至治羣衆所占必有成功仲舒叩頭死罪仲舒愚戇素無治名大漢之檢式數蒙君侯哀憐之恩悞被非任無以稱職仲舒竊見宰職任天下之重羣心所歸須推賢佐以成聖化願君侯大開蕭相國求賢之路廣選舉之門既得其人接以周公下士之義即竒偉隱世異倫之人各思竭愚歸往盛徳英俊滿朝百能備具即君侯大立則道徳𢎞通化流四極仲舒愚陋經術淺薄所識褊陋不能贊揚萬分君侯所棄捐竊聞春秋曰賢聖博觀以彰其名擇善者從之無所不聴又曰近而不言為諂逺而不言為怨故輒披心陳誠仲舒叩頭死罪死罪夫堯舜三王之業皆由仁義為本仁者所以理人倫也故聖王以為治首或曰發號出令利天下之民者謂之仁政疾天下之害於人者謂之仁心二者備矣然後海內應以誠惟君侯深觀往古思本仁義至誠而已方今闗東五穀咸貴家有饑餓其死傷者半盜賊並起發亡不止良民被害為聖主憂咎皆由仲舒等典職防禁無素當先坐仲舒叩頭死罪死罪仲舒至愚以為扶衰止姦本在吏耳宜一考察天下領民之吏留心署置以明消滅邪枉之跡使百姓各安其産業無有寇盜之患以蠲主憂仲舒叩頭死罪謹奉春秋署置術再拜君侯足下
杜欽見王鳯専政泰重戒之曰昔周公身有至聖之徳屬有叔父之親而成王有獨見之明無信讒之聴然管蔡流言而周公懼穰侯昭王之舅也權重於秦威震鄰敵有旦莫偃伏之愛心不介然有間然范睢起徒步由異國無雅信開一朝之説而穰侯就封及近者武安侯之見退三事之跡相去各數百嵗若合符節甚不可不察願將軍由周公之謙懼損穰侯之威放武安之欲毋使范睢之徒得間其説頃之復日蝕京兆尹王章上封事求見果言鳯専權蔽主之過宜廢勿用以應天變於是天子感寤召見章與議欲退鳯鳯甚憂懼欽令鳯上疏謝罪乞骸骨文指甚哀太后涕泣為不食上少而親倚鳯亦不忍廢復起鳯就位鳯心慙稱病篤欲遂退欽復説之曰將軍深悼輔政十年變異不已故乞骸骨歸咎於身刻己自責至誠動衆愚知莫不感傷雖然是無屬之臣執進退之分絜其去就之節者耳非主上所以待將軍非將軍所以報主上也昔周公雖老猶在京師明不離成周示不忘王室也仲山父異姓之臣無親於宣就封於齊猶嘆息永懷宿夜徘徊不忍逺去況將軍之於主上主上之與將軍哉夫欲天下治安變異之意莫有將軍主上照然知之故攀援不遣書稱公毋困我唯將軍不為四國流言自疑於成王以固至忠鳯復起視事
王莽大司空王邑辟范升為議曹史時王莽頻發兵役徵賦繁興升乃奏記大司空邑曰升聞子以人不間於其父母為孝臣以下不非其君上為忠今衆人咸稱朝聖皆曰公明葢明者無不見聖者無不聞今天下之事昭昭於日月震震於雷霆而朝雲不見公雲不聞則元元焉所呼天公以為是而不言則過小矣知而從令則過大矣二者於公無可以免宜乎天下歸怨於公矣朝以逺者不服為至念升以近者不悅為重憂今動與時戾事與道反馳騖覆車之轍探湯敗事之後後出益可怪晚發愈可懼耳方春嵗首而動發逺役藜藿不充田荒不耕穀價騰躍斛至數千吏人陷於湯火之中非國家之福也如此則胡貊守闗青徐之寇在於帷帳矣升有一言可以解天下倒懸免元元之急不可書傳願蒙引見極陳所懷
竇氏専政外戚奢侈賞賜過制倉帑為虛何敞奏記太尉宋由曰敞聞事君之義進思盡忠退思補過歴觀世主時臣莫不各欲為化垂之無窮然而平和之政萬無一者葢以聖主賢臣不能相遭故也今國家秉聰明之𢎞道明公履晏晏之純徳君臣相合天下翕然治平之化有望於今孔子曰如有用我者三年有成今明公視事出入再期宜當克己以醻四海之心禮一穀不升則損服徹膳天下不足若已使然而比年水旱人不收穫涼州縁邊家被凶害男子疲於戰陳妻女勞於轉運老幼孤寡嘆息相依又中州內郡公私屈竭此實損膳節用之時國恩覆載賞賚過度但聞臘賜自郎官以上公卿王侯以下至於空竭帑藏損耗國資尋公家之用皆百姓之力明君賜賚宜有品制忠臣受賞亦應有度是以夏禹𤣥圭周公束帛今明公位尊任重責深負大上當匡正綱紀下當濟安元元豈但空空無違而已哉宜先正已以率羣下還得所賜因陳得失奏王侯就國除苑囿之禁節省浮費賑䘏窮孤則恩澤下暢黎庶悅豫上天聰明必有立應使百姓歌誦史官紀徳豈但子文逃祿公儀退食之比哉
梁冀驕暴不悛朝野嗟毒朱穆以故吏懼其釁積招禍奏記諫曰古之明君必有輔徳之臣規諫之官下至器物銘書成敗以防遺失故君有正道臣有正路從之如升堂違之如赴壑今明將軍地有申伯之尊位為羣公之首一日行善天下歸仁終朝為惡四海傾覆頃者官人俱匱加以水蟲為害京師諸官費用増多詔書發調或至十倍各言官無見財皆當出民榜掠割剝彊令充足公賦既重私斂又深牧守長吏多非徳選貪聚無厭遇人如虜或絶命於箠楚之下或自賊於迫切之求又掠奪百姓皆託之尊府遂令將軍結怨天下吏人酸毒道路嘆嗟昔秦政煩苛百姓土崩陳勝奮臂一呼天下鼎沸而面諛之人猶言安耳諱惡不悛卒至亡滅昔永和之末紀綱少弛頗失人望四五嵗耳而財空戶散下有離心馬免之徒乗敝而起荊陽之間幾成大患幸賴順烈皇后初政清靜內外同力僅乃討定今百姓戚戚困於永和內非仁愛之心可得容忍外非守國之計所宜久安也夫將相大臣均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味履危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䘏乎宜時易宰守非其人者減省第宅園池之費拒絶郡國諸所奉送內以自明外解人惑使挾姦之吏無所依託司察之臣得盡耳目憲度既張逺邇清壹則將軍身尊事顯徳燿無窮天道明察無言不信惟垂省覽
梁商請李固為從事中郎商以後父輔政而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災異數見下權日重固欲令商先正風化退辭高滿乃奏記曰春秋褒儀父以開義路貶無駭以閉利門夫義路閉則利門開利門開則義路閉也前孝安皇帝內任伯榮樊豐之屬外委周廣謝惲之徒開門受賂署用非次天下紛然怨聲滿道朝廷初立頗存清靜未能數年稍復墮損左右黨進者日有遷拜守死善道者滯涸窮路而未有改敝立徳之方又即位以來十有餘年聖嗣未立羣下繼望可令中宮博簡嬪媵兼採微賤宜子之人進御至尊順助天意若有皇子母自乳養無委保妾醫巫以致飛燕之禍明將軍望尊位顯當以天下為憂崇尚謙省垂則萬方而新營祠堂費功億計非以昭明令徳崇示清儉自數年以來災怪屢見比無雨潤而沉隂鬱泱宮省之內容有隂謀孔子曰智者見變思刑愚者覩怪諱名天道無親可為祇畏加近者月食既於端門之側月者大臣之體也夫窮高則危大滿則溢月盈則缺日中則移凡此四者自然之數也天地之心福謙忌盛是以賢達功遂身退全名養夀無有怵廹之憂誠令王綱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高全不朽之譽豈與此外戚凡輩躭榮好位者同日而論哉固狂夫下愚不達大體竊感古人一飯之報況受顧遇而容不盡乎
晉阮籍奏記太尉蔣濟 伏惟明公以含一之徳據上台之位英豪翹首俊賢抗足開府之日人人自以為掾屬辟書始下而下走為首昔子夏處於西河之上而文侯擁篲鄒子居於黍谷之隂而昭王陪乗夫布衣韋帶之士孤居特立王公大人所以禮下之者為道存也今籍無鄒卜之道而有其陋猥見採擇無以稱當方將耕於東臯之陽輸黍稷之稅負薪疲病足力不彊補吏之召非所克堪乞迴謬恩以光清舉
經濟類編卷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二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六
贊頌〈五則〉
𢎞農王粹以貴公子尚主館宇甚盛圖莊周於室廣集朝士使稽含為之贊含援筆為弔文文不加㸃其序曰帝婿王𢎞逺華池豐屋廣延賢彥圖莊生垂綸之象記先達辭聘之事畫真人於刻桶之室載退士於進趣之堂可謂託非其所可弔不可贊也其辭曰邁矣莊周天縱特放大塊授其生自然資其量器虛神清窮𤣥極曠人偽俗季真風既散野無訟屈之聲朝有爭寵之歎上下相陵長幼失貫於是借𤣥虛以助溺引道徳以自奬戶詠恬曠之辭家畫老莊之象今王生沉淪名利身尚帝女連耀三光有出無處池非巖石之溜宅非茅茨之宇馳屈産於皇衢畫茲象其焉取嗟乎先生高跡何局生處巖岫之居死寄彫楹之屋託非其所沒有餘辱悼大道之湮晦遂含悲而吐曲粹有愧色
夏侯湛東方朔畫像贊 大夫諱朔字曼倩平原厭次人也魏建安中分厭次以為樂陵郡故又為郡人焉事漢武帝漢書具載其事先生瓌瑋博達思周變通以為濁世不可以富貴也故薄遊以取位茍出不可以直道也故頡頏以傲世傲世不可以垂訓也故正諫以明節明節不可以久安也故詼諧以取容潔其道而穢其跡清其質而濁其文弛張而不為邪進退而不離羣若乃逺心曠度贍智宏才倜儻博物觸類多能合變以明筭幽贊以知來自三墳五典八索九丘隂陽圖緯之學百家衆流之論周給敏捷之辨支離覆逆之數經脈藥石之藝射御書計之術乃研精而究其理不習而盡其功經目而諷於口過耳而闇於心夫其明濟開豁包含𢎞大陵轢卿相謿哂豪傑籠罩靡前跆籍貴勢出不休顯賤不憂戚戲萬乗若僚友視儔列如草芥雄節邁倫高氣葢世可謂抜乎其萃遊方之外者也談者又以先生噓吸沖和吐故納新蟬蛻龍變棄俗登仙神交造化靈為星辰此又竒怪惚恍不可備論者也大人來守此國僕自京都言歸定省覩先生之縣邑想先生之高風徘徊路寢見先生之遺像逍遙城郭觀先生之祠宇慨然有懷乃作頌焉其辭曰矯矯先生肥遯居貞退不終否進亦避榮臨世濯足希古振纓涅而無滓既濁能清無滓伊何高明克柔能清伊何視汙若浮樂在必行處險㒺憂跨世陵時逺蹈獨逰瞻望彼代爰想遐蹤邈邈先生其道猶龍染跡朝隱和而不同棲遲下位聊以從容我來自東言適茲邑敬問墟墳企佇原隰墟墓徒存精靈永戢民思其軌祠宇斯立徘徊寺寢遺像在圖周旋祠宇庭序荒蕪榱棟傾落草萊弗除肅肅先生豈焉是居是居弗形悠悠我情昔在有徳罔不遺靈天秩有禮神鑒孔明彷彿風塵用垂頌聲
蔡邕祖徳頌 昔文王始受命武王定禍亂至於成王太平乃洽祥瑞畢降夫豈後徳隆漸浸之所通也是以易嘉積善有餘慶詩稱子孫其保之非特王道然也賢人君子修仁履徳者亦其有焉昔我烈祖暨於子考世載孝友重以明徳率禮莫違是以靈祗降之休瑞兔擾馴以昭其仁木連理以象其義斯乃祖禰之遺靈盛徳之所貺也豈是童蒙孤稚所克任哉穆穆我祖世篤其仁其徳克明惟懿惟醇宣慈恵和無競伊人巖巖我考蒞之以莊増崇丕顯克構其堂是用祚之休徵惟光厥徵伊何於昭於今園有甘棠別榦同心墳有擾兎宅我栢林神不可誣偽不可加析薪之業畏不克荷矧貪靈貺以為已華惟予小子豈不是欲干有先功匪榮伊辱京兆樊恵渠頌 洪範八政一曰食周禮十軄一曰農生民之本於是乎出豐殖財用於是乎在陽陵縣東厥地汙泥嘉榖不殖光和五年京兆尹樊君勤恤民隠乃命立新渠曩之毒田化為甘壤相與謳詠斐然成章謂之樊恵渠其歌曰我有長流莫或閼之我有溝澮莫有達之田疇斥鹵莫修莫治飢饉困瘁莫恤莫思
武都太守李翕西狹頌 漢武都太守漢陽阿陽李君諱翕字伯都天姿明敏敦詩悅禮膺祿美厚繼世郎吏幼而宿衛弱冠典城有阿鄭之化是以三剖守符致黃龍嘉禾木連甘露之瑞動順經古先之以博愛陳之以徳義示之以好惡不肅而成不嚴而治朝中惟靜威儀抑抑督郵部職不出府門政約令行強不暴寡知不詐愚屬縣趨教無對會之事徼外來庭面二十餘人年榖屢登倉庫惟億百姓有蓄粟麥五錢郡西狹中道危艱阻峻縁崖俾閣兩山璧立隆崇造雲下有不測之谿⿰芒促迫財容車騎進不能濟息不得駐數有顛覆霣墜之虞過者創楚惴惴其慄君踐其險若渉淵氷歎曰詩所謂如集於木如臨於谷斯其殆哉因其事則為設備今不圖之為患無已勑衡官有秩李瑾掾仇審因常繇道徒鐉燒破柝刻臽磪崑減髙就埤平夷正曲柙□土石堅固廣大可以夜渉四方無雜行人懽悀民歌徳恵穆如清風乃刋斯石曰赫赫明後柔嘉惟則克長克君牧守三國三國清平詠歌懿徳瑞降豐稔民以傎稙威恩並隆逺人賓服鐉山浚瀆路以安直繼禹之跡亦世頼福
序〈七則〉
劉安要略訓 夫作為書論者所以紀綱道徳經緯人事上考之天下揆之地中通諸理雖未能抽引𤣥妙之中才繁然足以觀終始矣總要舉凡而語不剖判純樸靡散太宗懼為人之惽惽然弗能知也故多為之辭博為之説又恐人之離本就末也故言道而不言事則無以與世浮沈言事而不言道則無以與化游息故著二十篇有原道有俶真有天文有地形有時則有覽冥有精神有本經有主術有繆稱有齊俗有道應有汜論有詮言有兵略有説山有説林有人間有修務有泰族也原道者盧牟六合混沌萬物象太一之容測𥥆㝠之深以翔虛無之軫託小以苞大守約以治廣使人知先後之禍福動靜之利害誠通其志浩然可以大觀矣欲一言而寤則尊天而保真欲再言而通則賤物而貴身欲參言而究則外物而反情執其大指以內洽五藏瀐濇肌膚被服法則而與之終身所以應待萬方覽耦百變也若轉丸掌中足以自樂也俶真者窮逐終始之化嬴垀有無之精離別萬物之變合同死生之形使人遺物反已審仁義之間通同異之理觀至徳之統知變化之紀説符𤣥妙之中通迴造化之母也天文者所以和隂陽之氣理日月之光節開塞之時列星辰之行知逆順之變避忌諱之殃順時運之應法五神之常使人有以仰天承順而不亂其常者也地形者使人窮南北之修極東西之廣經山陵之形區川谷之居明萬物之主知生類之衆列山淵之數規逺近之路使人通迴周備不可動以物不可驚以怪者也時則者所以上因天時下盡地力據度行當合諸人則形十二節以為法式終而復始轉於無極因循倣依以知禍福操舍開塞各有龍忌發號施令以時教期使君人者知所以從事覽㝠者所以言至精之通九天也至微之淪無形也純粹之入至清也昭昭之通㝠㝠也乃始攬物物引類覽取撟掇浸想宵類物之可以喻意象形者乃以穿通窘滯決瀆壅塞引人之意繫之無極乃以明物類之感同氣之應隂陽之合形埒之朕所以令人達觀博見者也精神者所以原本人之所由生而曉寤其形骸九竅取象於天合同其血氣與雷霆風雨比類其喜怒與晝宵寒暑並明審死生之分別同異之跡節動靜之機以反其性命之宗所以使人愛養其精神撫靜其魂魄不以物易已而堅守虛無之宅者也本經者所以明大聖之徳通維初之道埓略衰世古今之變以褒先聖之隆盛而貶末世之曲政也所以使人黜耳目之聰明精神之感動樽流遁之觀節養性之和分帝王之操列小大之差者也主術者君人之事也所以因作任督責使羣臣各盡其能也明攝權操柄以制羣下提名責實考之參伍所以使人主秉數持要不妄喜怒也其數直施而正邪外私而立公使百官條通而輻輳名務其業人致其功此主術之明也繆稱者破碎道徳之論差次仁義之分略雜人間之事總同乎神明之徳假象取耦以相譬喻斷短為節以應小具所以曲説攻論應感而不匱者也齊俗者所以一羣生之短修同九夷之風氣通古今之論貫萬物之理財制禮義之宜擘畫人事之終始者也道應者攬掇遂事之蹤追觀往古之跡察禍福利害之反考驗乎老莊之術而以合得失之勢者也汜論者所以箴縷縩繺之間㩥揳呪齵之郄也接徑直施以推本樸而兆見得失之變利病之文所以使人不妄沒於勢利不誘惑於事態有符曮晲兼稽時勢之變而與化推移者也詮言者所以譬類人事之指解喻治亂之體也差擇微言之渺詮以至理之文而補縫過失之闕者也兵略者所以明戰勝攻取之數形機之勢詐譎之變體因循之道操持後之論也所以知戰陣分爭之非道不行也知攻取堅守之非徳不強也誠明其意進退左右無所失擊危乗勢以為資清靜以為常避實就虛若驅羣羊此所以言兵也説山説林者所以竅窕穿鑿百事之壅遏而通行貫扄萬物之窒塞者也假譬取象異類殊形以領理人之意懈墮結細説捍摶囷而以明事埓事者也人間者所以觀禍福之變察利害之反鑽脈得失之跡標舉終始之壇也分別百事之微敷陳存亡之機使人知禍之為福亡之為得成之為敗利之為害也誠喻至意則有以傾側偃仰世俗之間而無傷乎讒賊螫毒者也修務者所以為人之於道未淹味論未深見其文辭反之以清淨為常恬淡為本則懈墮分學縱欲適情慾以偷自佚而塞於大道也今夫狂者無憂聖人亦無憂聖人無憂和以徳也狂者無憂不知禍福也故通而無為也與塞而無為也同其無為則同其所以無為則異故為之浮稱流説其所以能聴所以使學者孳孳以自幾也泰族者橫八極致高崇上明三光下和水土經古今之道治倫理之序總萬方之指而歸之一本以經緯治道紀綱王事乃原心術理性情以館清平之靈澄徹神明之精以與天和相嬰薄所以覽五帝三王懷天氣抱天心執中含和徳形於內以莙凝天地發起隂陽序四時正流方綏之斯寧推之斯行乃以陶冶萬物遊化羣生唱而和動而隨四海之內一心同歸故景星見祥風至黃龍下鳯巢列樹麟止郊野徳不內形而行其法藉専用制度神祗弗應福祥不歸四海弗賓兆民弗化故徳形於內治之大本此鴻烈之泰族也凡屬書者所以窺道開塞庶後世使知舉錯取捨之宜適外與物接而不內有以處神養氣宴煬至和而已自樂所受乎天地者也故言道而不明終始則不知所倣依言終始而不明天地四時則不知所避諱言天地四時而不引譬援類則不識精微言至精而不原人之神氣則不知養生之機原人情而不言大聖之徳則不知五行之差言帝道而不言君事則不知小大之衰言君事而不為稱喻則不知動靜之宜言稱喻而不言俗變則不知合同大指已言俗變而不言往事則不知道徳之應知道徳而不知世曲則無以耦萬方知汜論而不知詮言則無以從容通書文而不知兵指則無以應卒已知大略而不知譬喻則無以推明事知公道而不知人間則無以應禍福知人間而不知修務則無以使學者勸力欲彊省其辭覽總其要弗曲行區入則不足以窮道徳之意故著書二十篇則天地之理究矣人間之事接矣帝王之道備矣其言有小有巨有微有粗指奏卷異各有為語今専言道則無不在焉然而能得本知末者其唯聖人也今學者無聖人之才而不為詳説則終身顛頓乎混溟之中而不知覺寤乎昭明之術矣今易之乾坤足以窮道通意也八卦可以識吉凶知禍福矣然而伏羲為之六十四變周室増以六爻所以原測淑清之道而𢹲逐萬物之祖也夫五音之數不過宮商角徵羽然而五之琴不可鼓也必有細大駕和而後可以成曲今畫龍首觀者不知其何獸也具其形則不疑矣今謂之道則多謂之物則少謂之術則博謂之事則淺推之以論則無可言者所以為學者固欲致之不言而已也夫道論至深故多為之辭以抒其情萬物至衆故博為之説以通其意辭雖壇卷連漫絞紛逺援所以洮汰滌蕩至意使之無凝竭底滯捲握而不散也夫江河之腐胔不可勝數然祭者汲焉大也一盃酒白蠅漬其中匹夫弗嘗者小也誠通乎二十篇之論暏凡得要以通九野徑十門外天地捭山川其於逍遙一世之間宰匠萬物之形亦優㳺矣若然者挾日月而不烑潤萬物而不耗曼兮洮兮足以覽矣藐兮浩兮曠曠兮可以㳺矣文王之時紂為天子賦斂無度殺戮無止康梁沈湎宮中成市作為炮烙之刑刳諫者剔孕婦天下同心而苦之文王四世纍善脩徳行義處岐周之間地方不過百里天下二垂歸之文王欲以卑弱制彊暴以為天下去殘除賊而成王道故太公之謀生焉文王業之而不卒武王繼文王之業用太公之謀悉索薄賦躬擐甲冑以伐無道而討不義誓師牧野以踐天子之位天下未定海內未輯武王欲昭文王之令徳使夷狄各以其賄來貢遼逺未能至故治三年之喪殯文王於兩楹之間以俟逺方武王立三年而崩成王在褓襁之中未能用事蔡叔管叔輔公子祿父而欲為亂周公繼文王之業持天子之政以股肱周室輔翼成王懼爭道之不塞臣下之危上也故縱馬華山放牛桃林敗鼓折枹搢笏而朝以寧靜王室鎮撫諸侯成王既壯能從政事周公受封於魯以此移風易俗孔子修成康之道述周公之訓以教七十子使服其衣冠修其篇籍故儒者之學生焉墨子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以為其禮煩擾而不悅厚葬靡財而貧民服傷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禹之時天下大水禹身執虆垂以為民先剔河而道九岐鑿江而通九路辟五湖而定東海當此之時燒不暇撌濡不給扢死陵者葬陵死澤者葬澤故節財薄葬閑服生焉齊桓公之時天子卑弱諸侯力征南夷北狄交伐中國中國之不絶如綫齊國之地東負海而北鄣河地狹田少而民多智巧桓公憂中國之患苦夷狄之亂欲以存亡繼絶崇天子之位廣文武之業故管子之書生焉齊景公內好聲色外好狗馬獵射亡歸好色無辨作為路寢之臺族鑄大鍾撞之庭下郊雉皆呴一朝用三千鍾贛梁丘據子家噲導於左右故晏子之諫生焉晚世之時六國諸侯谿異谷別水絶山隔各自治其境內守其分地握其權柄擅其政令下無方伯上無天子力征爭權勝者為右恃連與國約重致剖信符結逺援以守其國家持其社稷故縱橫修短生焉申子者韓昭釐之佐韓晉別國也地墽民險而介於大國之間晉國之故禮未滅韓國之新法重出先君之令未收時君之令又下新故相反前後相繆百官背亂不知所用故刑名之書生焉秦國之俗貪狠彊力寡義而趨利可威以刑而不可化以善可勸以賞而不可厲以名被險而帶河四塞以為固地利形便畜積殷富孝公欲以虎狼之勢而吞諸侯故商鞅之法生焉若劉氏之書觀天地之象通古今之事權事而立制度形而施宜原道之心合三王之風以儲與扈冶𤣥渺之中精搖靡覽棄其畛挈斟其淑靜以統天下理萬物應變化通殊類非循一跡之路守一隅之指拘繫牽連於物而不與世推移也故置之尋常而不塞布之天下而不窕
蕭統陶淵明集序 夫自衒自媒者士女之醜行不忮不求者明達之用心是以聖人韜光賢人遁世其故何也含徳之至莫踰於道親已之切無重於身故道存而身安道亡而身害處百齡之內居一世之中儵忽比之白駒寄遇謂之逆旅宜乎與大塊而盈虛隨中和而任放豈能戚戚勞於憂畏汲汲役於人間齊謳趙女之娯八珍九鼎之食結駟連騎之榮侈袂執圭之貴樂既樂矣憂亦隨之何倚伏之難量亦慶吊之相及智者聖人居之甚履薄氷愚夫貪士競之若洩尾閭玉之在山以見珍而終破蘭之生谷雖無人而自芳故莊周垂釣於濠伯成躬耕於野或貨海東之藥草或紡江南之落毛譬彼鴛雛豈競鳶鴟之肉猶斯雜縣寧勞文仲之牲至於子常甯喜之倫蘇秦衞鞅之匹死之而不疑甘之而不悔主父偃言生不五鼎食死則五鼎烹卒如其言豈不痛哉又楚子觀周受折於孫滿霍侯驂乗禍起於負芒饕餮之徒其流甚衆唐堯四海之主而有汾陽之心子晉天下之儲而有洛濱之志輕之若脫屣視之若鴻毛而況於他人乎是以至人達士因以晦跡或懷釐而謁帝或被褐而負薪鼓楫清潭棄機漢曲情不在於衆事寄衆事以忘情者也有疑陶淵明詩篇篇有酒吾觀其意不在酒亦寄酒為跡者也其文章不羣辭彩精拔跌宕昭彰獨超衆類抑揚爽朗莫之與京橫素波而傍流干青雲而直上語時事則指而可想論懷抱則曠而且真加以貞志不休安道苦節不以躬耕為恥不以無財為病自非大賢篤志與道汙隆孰能如此乎余素愛其文不能釋手尚想其徳恨不同時故加搜校粗為區目白璧微瑕惟在閒情一賦揚雄所謂勸百而諷一者卒無諷諫何足搖其筆端惜哉亡是可也並粗㸃定其傳編之於錄嘗謂有能觀淵明之文者馳競之情遣鄙吝之意祛貪夫可以廉懦夫可以立豈止仁義可蹈抑乃爵祿可辭不必傍游泰華逺求柱史此亦有助於風教也
王羲之蘭亭序 永和九年嵗在癸丑暮春之初會於會稽山隂之蘭亭修禊事也羣賢畢至少長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絃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是日也天朗氣清恵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聴之娯信可樂也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晤言一室之內或因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躁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已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隨事遷感慨係之矣向之所欣俛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每覽昔人興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嘗不臨文嗟悼不能喻之於懷因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悲夫故列敘時人錄其所述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後之覽者亦將有感於斯文
郭璞方言序 葢聞方言之作出乎輶軒之使所以巡遊萬國采覽異言車軌之所交人跡之所蹈靡不畢載以為奏籍周秦之季其業隳廢莫有存者暨乎生沈淡其志歴載構綴乃就斯文是以三五之篇著而獨鑒之功顯故可不出戶庭而坐照四表不勞疇咨而物來能名考九服之逸言標六代之絶語類離詞之指韻明乖途而同致辨章風謠而區分曲通萬殊而不雜真洽見之竒書不刋之碩記也余少玩雅訓旁味方言復為之解觸事廣之演其未及摘其謬漏庶以燕石之瑜補琬琰之瑕俾後之瞻涉者可以廣寤多聞耳
應劭風俗通序 昔仲尼沒而微言闕七十子喪而大義乖重遭戰國約從連橫好惡殊心真偽紛爭故春秋分為五詩分為四易有數家之傳並以諸子百家之言紛然殽亂莫知所從漢興儒者競復比誼會意為之章句家有五六皆析文便辭彌以馳逺綴文之士雜襲龍鱗訓註説難轉相陵高積如丘山可謂繁富者矣而至於俗間行語衆所共傳積非習貫莫能原察今王室大壞九州幅裂亂靡有定生民無幾私懼後進益以迷昩聊以不才舉爾所知方以類聚凡一十卷謂之風俗通義言通於流俗之過謬而事該之於義理也風者天氣有寒煖地形有險易水泉有美惡草木有剛柔也俗者含血之類像之而生故言語歌謳異聲鼓舞動作殊形或直或邪或善或淫也聖人作而均齊之咸歸於正聖人廢則還其本俗尚書天子巡狩至於岱宗覲諸侯見百官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俗孝經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傳曰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戶異政人殊服由此言之為政之要辯風正俗最其上也周秦常以嵗八月遣輶軒之使求異代方言還奏籍之藏於祕室及嬴氏之亡遺脫漏棄無見之者蜀人嚴君平有千餘言林閭翁孺才有梗概之法揚雄好之天下孝廉衞卒交會周章質問以次注續二十七年爾乃治正凡九千字其所發明猶未若爾雅之閎麗也張竦以為懸諸日月不刋之書予實頑闇無能述演豈敢比隆於斯人哉顧惟述作之功故聊光啓之耳昔客為齊王畫者王問畫孰最難孰最易曰犬馬最難鬼魅最易犬馬旦暮在人之前不類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無形者不見不見故易今俗語雲浮淺然賢愚所共咨論有似犬馬其為難矣並綜事宜於今者孔子稱幸茍有過人必知之俾諸明哲幸詳覽焉
曾鞏新序目錄序 古之治天下者一道徳同風俗葢九州之廣萬民之衆千嵗之逺其教既明其政既成之後所守者一道所傳者一説而已故詩書之文歴世數十作者非一而言未嘗不相為終始化之如此其至也當是之時異行者有誅異言者有禁防之又如此其備也故二帝三王之際及其中間嘗更衰亂而餘澤未熄之時百家衆説未有能出其間者也及周之末世先王之教化法度既廢餘澤既熄世之治方術者葢得其一偏故人奮其私意家尚其私學者蠭起於中國皆明其所長而昧其所短矜其所得而諱其所失天下之士各自為方而不能相通世人之不復知夫學之有統道之有歸也先王之遺文雖在皆絀而不講況至於秦為世所大禁哉漢興六藝皆得於㪚絶殘脫之餘世復無先王之道以一之者諸儒茍見傳記百家之言皆悅而嚮之故先王之道為衆説之所蔽闇而不明鬱而不發而怪竒可喜之論各師異見皆自名家者誕漫於中國一切不異於周之末世其弊至於今尚在也自斯以來天下學者知折衷於聖人而能純於道徳之美者揚雄氏或可耳如向之徒皆不免為衆説之蔽而不知有折衷者也孟子曰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漢之士豈獨無明先王之道以一之者哉亦其出於是時者豪傑之士少故不能特起於流俗之中絶學之後也葢向之序此書於今最為近古雖不能無失然逺至舜禹而次及於周秦以來古人之嘉言善行亦徃徃而在也要在慎取之而已故臣既惜其不可見者而校其可見者特詳焉亦足以知臣之攻其失豈好辯哉臣之所不得已也
蘇軾六一居士集序 夫言有大而非誇達者信之衆人疑焉孔子曰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子距楊墨葢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喪何與於天而禹之功與天地並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誇乎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沒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趨利殘民以厚主其説至陋也而士以是㒺其上上之人僥倖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於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八九天下蕭然洪水之患葢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復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於天下其禍豈減於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太史公曰葢公言黃老賈誼晁錯明申韓錯不足道也而誼亦為之予以是知邪説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況衆人乎自漢以來道術不出於孔子而亂天下者多矣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葢庶幾焉愈之後三百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於孔氏著禮樂仁義之實以合於大道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於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自歐陽子之存世之不恱者譁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士無賢不肖不謀而同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佑極矣而斯文終有愧於古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自歐陽子出天下爭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髙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諫為忠長育成就至嘉祐末號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歐陽子沒十有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真識者憂之頼天子明聖詔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専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考論師友淵源所自復知誦習歐陽子之書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一篇於其子棐乃次而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贄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此非予言也天下之言也歐陽子韓修字永叔既老自謂六一居士雲
贈言〈七則〉
孔子適周將問禮於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與骨皆已朽矣獨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時則駕不得其時則蓬累而行吾聞之良賈深藏若虛君子盛徳容貌若愚去子之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是皆無益於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網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於龍吾不能知其乗風雲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邪
魯南宮敬叔言於魯君曰請與孔子適周魯君與之一乗車兩馬一豎子俱適周問禮葢見老子云辭去而老子送之曰吾聞富貴者送人以財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貴竊仁人之號送子以言曰聰明深察而近於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已為人臣者毋以有已孔子自周反於魯弟子稍益進焉
曾子從孔子於齊齊景公以下卿禮聘曾子固辭將行晏子送之曰吾聞君子贈人以財不若以言今夫蘭本三年湛之以鹿醢既成則易以匹馬非蘭本美也願子詳其所湛既得所湛亦求所湛吾聞君子居必擇處逰必擇土居必擇處所以求士也遊必擇土所以脩道也吾聞反常移性者欲也故不可不慎也子路將行辭於仲尼曰贈汝以車乎以言乎子路曰請以言仲尼曰不彊不逺不勞無功不忠無親不信無復不恭無禮慎此五者可以長久矣
子路行辭於仲尼曰敢問新交取親若何言寡可行若何長為善士而無犯若何仲尼曰新交取親其忠乎言寡可行其信乎長為善士而無犯其禮乎
平原君謂平陽君曰公子牟游於秦且東而辭應侯應侯曰公子將行矣獨無以教之乎曰且微君之命命之也臣故且有効於君夫貴不與富期而富至富不與粱肉期而梁肉至梁肉不與驕奢期而驕奢至驕奢不與死亡期而死亡至累世以前坐此者多矣應侯曰公子之所以教之者厚矣僕得聞此不忘於心願君之亦勿忘也平陽君曰敬諾韓愈送許郢州序 愈嘗以書自通於於公累數百言其大要言先達之士得人而託之則道徳彰而名問流後進之士得人而託之則事業顯而爵位通下有矜乎能上有矜乎位雖恆相求而不相遇於公不以其言為不可復書曰足下之言是也於公身居方伯之尊蓄不世之材而能與卑鄙庸陋相應答如影響是非忠乎君而樂乎善以國家之務為己任者乎愈雖不敢私其大恩抑不可不謂之知已恆矜而誦之情已至而事不從小人之所不為也故於使君之行道刺史之事以為於公贈凡天下之事成於自同而敗於自異為刺史者嘗私於其民不以實應乎府為觀察使者恆急於其賦不以情信乎州繇是刺史不安其官觀察使不得其政財已竭而歛不休人已窮而賦愈急其不去為盜也亦幸矣誠使刺史不私於其民觀察使不急於其賦刺史曰吾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惠不可以獨厚觀察使亦曰某州之民天下之民也歛不可以獨急如是而政不均令不行者未之有也其前之言者於公既已信而行之矣今之言者其有不信乎縣之於州猶州之於府也有以事乎上有以臨乎下同則成異則敗者皆然也非使君之賢其誰能信之愈於使君非燕逰一朝之好也故其贈行不以頌而以規
贈崔復州序 有地數百里趨走之吏自長史司馬以下數十人其祿足以仁其三族及其朋友故舊樂乎心則一境之人喜不樂乎心則一境之人懼大丈夫官至刺史亦榮矣雖然幽逺之小民其足跡未嘗至城邑茍有不得其所能自直於鄉里之吏者鮮矣況能自辯於縣吏乎能自辯於縣吏者鮮矣況能自辯於刺史之庭乎由是刺史有所不聞小民有所不宣賦有常而民産無恆水旱厲疫之不期民之豐約懸於州縣令不以言連帥不以信民就窮而斂愈急吾見刺史之難為也崔君為復州其連帥則於公崔君之仁足以蘇復人於公之賢足以庸崔君有刺史之榮而無其難為者將在於此乎愈嘗辱於公之知而舊游於崔君慶復人之將𫎇其休澤也於是乎言
自解〈十一則〉
蘇代謂燕昭王曰今有人於此孝如曾參孝巳信如尾生高廉如鮑焦史鰌兼此三行以事王奚如王曰如是足矣對曰足下以為足則臣不事足下矣臣且處無為之事歸耕乎周之上地耕而食之織而衣之王曰何故也對曰孝如曾參孝巳則不過養其親耳信如尾生高則不過不欺人耳廉如鮑焦史鰌則不過不竊人之財耳今臣為進取者也臣以為廉不與身俱達義不與生俱立仁義者自完之道也非進取之術也王曰自憂不足乎對曰以自憂為足則秦不出殽函齊不出營丘楚不出疏章三王代位五霸改政皆以不自憂故也若自憂而足則臣亦周之負籠耳何為煩大王之廷邪昔者楚取章武諸侯北面而朝秦取西山諸侯西面而朝曩者使燕毋去周室之上則諸侯不為別馬而朝矣臣聞之善為事者先量其國之大小而揆其兵之彊弱故功可成而名可立也不能為事者不先量其國之大小不揆其兵之彊弱故功不可成而名不可立也今王有東嚮伐齊之心而愚臣知之王曰子何以知之對曰矜㦸砥劔登丘東嚮而歎是以愚臣知之今夫烏獲舉千鈞之重行年八十而求扶持故齊雖彊國也西勞於宋南罷於楚則齊軍可敗而河間可取燕王曰善吾請拜子為上卿奉子車百乗子以此為寡人東游於齊何如對曰足下以愛之故與何不與愛子與諸舅叔父負牀之孫不得而乃以與無能之臣何也王之論臣何如人哉今臣之所以事足下者忠信也恐以忠信之故見罪於左右王曰安有為人臣盡其力竭其能而得罪者乎對曰臣請為王譬昔周之上地嘗有之其丈夫宦三年不歸其妻愛人其所愛者曰子之丈夫來則且柰何乎其妻曰勿憂也吾已為藥酒而待其來矣已而其丈夫果來於是因令其妾酌藥酒而進之其妾知之半道而立慮曰吾以此飲吾主父則殺吾主父以此事告吾主父則逐吾主母與殺吾主父逐吾主母者寧佯躓而覆之於是因佯僵而仆之其妻曰為子之逺行來之故為美酒今妾奉而仆之其丈夫不知其妾而笞之故妾所以笞者忠信也今臣為足下使於齊恐忠信不諭於左右也臣聞之曰萬乗之主不制於人臣十乗之家不制於衆人匹夫徒步之士不制於妻妾而又況於當時之賢主乎臣請行矣願足下之無制於羣臣也
梁孝王景帝母弟竇太后愛之令得自請置相二千石出入遊戲僭於天子天子聞之心弗善也太后知帝不善乃怒梁使者弗見案責王所為韓安國為梁使見大長公主而泣曰何梁王為人子之孝為人臣之忠而太后曾弗省也夫前日呉楚齊趙七國反時自闗以東皆合從西鄉惟梁最親為艱難梁王念太后帝在中而諸侯擾亂一言泣數行下跪送臣等六人將兵擊郤呉楚呉楚以故兵不敢西而卒破亡梁王之力也今太后以小節苛禮責望梁王梁王父兄皆帝王所見者大故出稱蹕入言警車旗皆帝所賜也即欲以侘鄙縣驅馳國中以夸諸侯令天下盡知太后帝愛之也今梁使來輒案責之梁王恐日夜涕泣思慕不知所為何梁王之為子孝為臣忠而太后弗恤也大長公主具以告太后太后喜曰為言之帝言之帝心乃解而免冠謝太后曰兄弟不能相教乃為太后遺憂悉見梁使厚賜之其後梁王益親驩太后長公主更賜安國可直千餘金名由此顯結於漢
鄒陽獄中上梁王書 臣聞忠無不報信不見疑臣常以為然徒虛語耳昔者荊軻慕燕丹之義白虹貫日太子畏之衞先生為秦畫長平之事太白蝕昴昭王疑之夫精誠變天地而信不諭兩主豈不哀哉今臣盡忠竭誠畢議願知左右不明卒從吏訊為世所疑是使荊軻衞先生復起而燕秦不悟也願大王熟察之昔玉人獻寶楚王刖之李斯竭忠胡亥極刑是以箕子佯狂接輿避世恐遭此患也願大王察玉人李斯之意而後楚王胡亥之聴無使臣為箕子接輿所笑臣聞比干剖心子胥鴟夷臣始不信迺今知之願大王熟察少加憐焉語曰白頭如新傾葢如故何則知與不知也故樊於期逃秦之燕藉荊軻首以奉丹事王奢去齊之魏臨城自剄以卻齊而存魏夫王奢樊於期非新於齊秦而故於燕魏也所以去二國死兩君者行合於志而慕義無窮也是以蘇秦不信於天下為燕尾生白圭戰亡六城為魏取中山何則誠有以相知也蘇秦相燕人惡之於燕王燕王按劍而怒食以駃騠白圭顯於中山中山人惡之於魏文侯文侯投以夜光之璧何則兩主二臣剖心析肝相信豈移於浮辭哉故女無美惡入宮見妬士無賢不肖入朝見嫉昔者司馬喜臏腳於宋卒相中山范睢摺脇折齒於魏卒為應侯此二人者皆信必然之畫捐朋黨之私挾孤獨之交故不能自免於嫉妬之人也是以申徒狄蹈雍之河徐衍負石入海不容身於世義不茍取比周於朝以移主上之心故百里奚乞食於道路穆公委之以政甯戚飯牛於車下而桓公任之以國此二人者豈素宦於朝借譽於左右然後二主用之哉感於心合於意堅如膠漆昆弟不能離豈惑於衆口哉故偏聴生奸獨任成亂昔魯聴季孫之説逐孔子宋信子冉之計囚墨翟夫以孔墨之辯不能自免於讒諛而二國以危何則衆口鑠金積毀銷骨也是以秦用戎人由余而霸中國齊用越人子臧而彊威宣此二國豈拘於俗牽於世繫竒偏之辭哉公聴並觀垂明當世故意合則胡越為昆弟由余子臧是矣不合則骨肉為讐敵朱象管蔡是矣今人主誠能用齊秦之明後宋魯之聴則五霸不足侔而三王易為比也是以聖王覺悟捐子之之心而不説田常之賢封比干之後修孕婦之墓故功業覆於天下何則欲善無厭也夫晉文公親其讐而彊霸諸侯齊桓公用其仇而一匡天下何則慈仁殷勤誠嘉於心此不可以虛辭借也至夫秦用商鞅之法東弱韓魏立彊天下而卒車裂之越用大夫種之謀禽勁呉而霸中國遂誅其身是以孫叔敖三去相而不悔於陵子仲辭三公為人灌園今人主誠能去驕傲之心懷可報之意披心腹見情素𮥠肝膽施徳厚終與之窮達無愛於士則桀之犬可使吠堯而跖之客可使刺由何況因萬乗之權假聖王之資乎然則荊軻湛七族要離燔妻子豈足為大王道哉臣聞明月之珠夜光之璧以暗投人於道路衆莫不按劔相盼何則無因而至前也蟠木根柢輪囷離竒而為萬乗器者何則以左右先為之容也故無因而至前雖出隋侯之珠夜光之璧秖足結怨而不見徳有人先談則枯木朽株樹功而不忘今天下布衣窮居之士身在貧羸雖蒙堯舜之術挾伊管之辯懷龍逢比干之意欲盡忠當世之君而素無根柢之容雖竭精神欲開忠信輔人主之治則人主必襲按劒相盼之跡矣是使布衣之士不得為枯木朽株之資也是以聖王制世御俗獨化於陶鈞之上而不牽乎卑辭之語不奪乎衆多之口故秦皇帝任中庶子蒙嘉之言以信荊軻之説而匕首竊發周文王獵涇渭載呂尚而歸以王天下秦信左右而亡周用烏集而王何則以其能越拘攣之語馳域外之議獨觀於昭曠之道也今人主沈諂諛之辭牽於帷牆之制使不羈之士與牛驥同皁此鮑焦所以忿於世而不留富貴之樂也臣聞盛飾入朝者不以私汚義砥礪名號者不以利傷行故里名勝母曽子不入邑號朝歌墨子迴車今欲使天下恢廓之士誘於威重之權脅於位勢之貴回面汚行以事諂諛之人而求親近於左右則士有伏死堀穴巖藪之中耳安有盡忠信而趨闕下者哉
馮衍上光武疏 臣伏念高祖之略而陳平之謀毀之則疏譽之則親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繩之以法則為罪施之以徳則為功逮至晚世董仲舒言道徳見妬於公孫𢎞李廣奮節於匈奴見排於衞青此忠臣之常所為流涕也臣衍自惟微賤之臣上無無知之薦下無馮唐之説乏董生之才寡李廣之勢而欲免讒口濟怨嫌豈不難哉臣衍之先祖以忠貞之故成私門之禍而臣衍復遭擾攘之時值兵革之際不敢回行求時之利事君無傾邪之謀將帥無虜掠之心衞尉隂興敬慎周密內自修敕外逺嫌疑故敢與交通興知臣之貧數欲本業之臣自惟無三益之才不敢處三損之地固讓而不受之昔在更始太原執貨財之柄居倉卒之間據位食祿二十餘年而財産嵗狹居處日貧家無布帛之積出無輿馬之飾於今遭清明之時躬力行之秋而怨讎叢興譏議橫世葢富貴易為善貧賤難為工也疏逺隴畝之臣無望高闕之下惶恐自陳以救罪尤
孔僖上章帝疏 臣之愚意以為凡言誹謗者謂實無此事而虛加誣之也至於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是為直説書傳實事非虛謗也夫帝者為善則天下之善咸歸焉其不善則天下之惡亦萃焉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誅於人也且陛下即位以來政教未過而徳澤有加天下所見也臣等獨何譏刺哉假使所非實是則固應悛改儻其不當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數深自為計徒肆私忿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即死耳顧天下之人必回視易慮以此闚陛下心自今以後茍見不可之事終莫敢復言者矣臣之所以不愛其死猶敢極言者誠為陛下深惜此大業陛下若不自惜則臣何賴焉齊桓公親揚其先君之惡以唱管仲然後羣臣得盡其心今陛下乃欲以十世之武帝逺諱實事豈不與桓公異哉臣恐有司卒然見構銜恨蒙枉不得自敘使後世論者擅以陛下有所方比寧可復使子孫追掩之乎謹詣闕伏待重誅
皇甫規上順帝疏 四年之秋戎醜蠢戾爰自西州侵及涇陽舊都懼駭朝廷西顧明詔不以臣愚駑急使軍就道幸蒙威靈遂振國命羌戎諸種大小稽首輒移書營郡以訪誅納所省之費一億以上以為忠臣之義不敢告勞故恥以片言自及微効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踐州界先奏郡守孫雋次及屬國都尉李翕督軍御史張稟旋師南征又上涼州刺史郭閎漢陽太守趙熹陳其過惡執據大辟凡此五臣支黨半國其餘墨綬下至小吏所連及者復有百餘吏託報將之怨子思復父之恥載贄馳車懷糧步走交搆豪門競流謗讟雲臣私報諸羌謝其錢貨若臣以私財則家無擔石如物出於官則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遺匈奴以宮姬鎮烏孫以公主今臣但費千萬以懷叛羌則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貴將有何罪負義違理乎自永初以來將出不少覆軍有五動資巨億有旋車完封寫之權門而名成功立厚加爵封今臣還督本土糺舉諸郡絶交離親戮辱舊故衆謗隂害固其宜也臣雖汚穢廉潔無聞今已覆沒恥痛實深傳稱鹿死不擇音謹冒昩略上
虞詡代陳禪為司隷校尉數月間奏太傅馮石太尉劉熹中常侍程璜陳秉孟生李閏等百官側目號為苛刻三公劾奏詡盛夏多拘繫無辜為吏人患詡上書自訟曰法禁者俗之堤防刑罰者人之御轡今州曰任郡郡曰任縣更相委逺百姓怨窮以茍容為賢盡節為愚臣所發舉臧罪非一二府恐為臣所奏遂加誣罪臣將從史魚死即以屍諫耳
蔡邕戍邊上章 臣邕被受陛下尤異大恩初由宰府備數典職以叔父故衞尉質時為尚書召拜郎中受詔詣東觀著作遂與羣儒並拜議郎沐浴恩澤承答聖問前後六年質奉機密趨走目下遂竟端右出相好藩還尹輦轂旬日之中登躡上列父子一門兼受恩寵不能輸寫心力以效絲髮之功一旦被章陷沒辜戮陛下天地之徳不忍刀鋸截臣首領得就平罪父子家屬徙充邊方完全軀命喘息相隨非臣無狀所敢復望非臣罪惡所當復蒙非臣辭筆所能復陳臣初決罪雒陽詔獄生出牢戶顧念元初中故尚書郎張俊坐漏泄事當伏重刑已出穀門復聴讀鞠詔書馳救一等輸作左校俊上書謝恩遂以轉徙郡縣促遣徧於吏手不得頃息含辭抱悲無由上達既到徙所乗塞守𤇺職在候望憂怖焦灼無心復能操筆成章致章闕庭誠知聖朝不責臣謝但愚心有所不竟臣自在布衣常以漢書十志下盡王莽而世祖以來唯有紀傳無續志者臣所師事故大傅胡廣知臣頗識其門戶略以所有舊事與臣雖未備悉粗見首尾積累思維二十餘年不在其位非外吏庶人所得擅述天誘其衷得備著作郎建言十志皆當撰錄遂與議郎張華等分受之所使元順難者皆以付臣先治律厯以籌筭為本天文為騐請太師舊注考校連年往往頗有差舛當有増損乃可施行為無窮法道至深微不敢獨議郎中劉洪密於用筭故臣表上洪與共參思圖牒尋繹適有頭角會臣被罪遂放邊野臣竊自痛一為不善使史籍所闕胡廣所校二十年之恩中道廢絶不得究竟慺慺之情猶以結心不能違望臣初欲須刑竟乃因縣道具以狀聞今年七月九日匈奴始攻郡鹽池縣其時鮮卑連犯雲中五原一月之中烽火不絶不言四夷相與合謀所圖廣逺恐遂為變不知所濟郡縣咸懼不守朝旦臣所在孤危懸命鋒鏑湮滅土灰呼吸無期誠恐所懷隨軀腐朽抱恨黃泉遂不設施謹先顛踣科條諸志臣欲制刪定者一所當接續者四前志所無臣欲著者三及經典羣書所宜捃摭本奏詔書所當依據分別首目並書章左臣初被考妻子並竄亡失文書無所案請加以惶怖愁恐思念荒散十分不得識一所識者又恐謬誤觸冒死罪披散愚情願下東觀推求諸奏參以璽書以補綴遺闕昭明國體章聞之後雖肝腦流離白骨剖破無所復恨惟陛下省察
曹操迎天子都許乃下詔書責袁紹以地廣兵多而専自樹黨不聞勤王之師而但擅相討伐紹上書 臣聞昔有哀歎而霜隕悲哭而崩城者毎讀其書謂為信然於今況之乃知妄作何者臣出身為國破家立事至於懷忠獲釁抱信見疑晝夜長吟剖肝泣血曾無崩城隕霜之應故鄒衍杞婦何能感徹臣以負薪之資拔於陪隷之中奉職憲臺擢授戎校常侍張讓等滔亂天常侵奪朝威賊害忠徳扇動奸黨故大將軍何進忠國疾亂義心赫怒以臣頗有一介之節可責以鷹犬之功故授臣以督司諮臣以方略臣不敢畏憚彊禦避禍求福與進合圖事無違異忠䇿未盡而元帥受敗太后被質宮室焚燒陛下聖徳幼沖親遭厄困時進既被害師徒喪沮臣獨將家兵百餘人抽戈承明竦劒翼室虎叱羣司奮擊㓙醜曾不浹辰罪人斯殄此誠愚臣效命之一騐也會董卓乗虛所圖不軌臣父兄親從並當大位不憚一室之禍茍惟寧國之義故遂解節出奔創謀河外時卓方貪結外援招悅英豪故即位勃海申以軍號則臣之與卓未有纎芥之嫌若使茍欲滑泥揚波偷榮求利則進可以饗竊祿位退無門戶之患然臣愚所守志無傾奪故遂引會英雄興師百萬飲馬孟津㰱血漳河會故冀州牧韓馥懷挾逆謀欲専權執絶臣軍糧不得踵係至使猾㓂肆毒害及一門尊卑大小同日並戮鳥獸之情猶知號呼臣所以蕩然忘哀貌無隱戚者誠以忠臣之節道不兩立顧私懷已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狥國之二騐也又黃巾十萬焚燒青兗黑山張蹈藉冀域臣乃旋師奉辭伐畔金鼓未震狡敵知亡故韓馥懷懼謝咎歸土張揚黒山同時乞降臣時輒承制竊比竇融以議郎曹操權領兗州牧會公孫瓚師旅南馳陸掠北境臣即星駕席捲與瓚交鋒假天之威毎戰輒克臣備公族子弟生長京輦頗聞俎豆不習干戈加自乃祖先臣以來世作輔弼咸以文徳盡忠得免罪戾臣非與瓚角戎馬之勢爭戰陣之功者也誠以賊臣不誅春秋所貶茍雲利國専之不疑故冒踐霜雪不憚劬勤實庶一捷之福以立終身之功社稷未定臣誠恥之太僕趙岐銜命來征宣明陛下𠲒𢎞之施蠲除細故與下更新奉詔之日引師南轅是臣畏怖天威不敢怠慢之三騐也又臣所上將校率皆清英宿徳令名顯達登鋒履刃死者過半勤恪之功不見書列而州郡牧守競盜聲名懷持二端優游顧望皆列土錫圭跨州連郡是以逺近狐疑議論紛錯者也臣聞守文之世徳高者位尊倉卒之時功多者賞厚陛下播越非所洛邑之祀海內傷心志士憤惋是以忠臣肝腦塗地肌膚橫分而無悔心者義之所感故也今賞加無勞以攜有徳杜黜忠功以疑衆望斯豈腹心之逺圖將乃讒慝之邪説使之然也臣爵為通侯位二千石殊恩厚徳臣既叨之豈敢闚覬重禮以希彤弓玈矢之命哉誠傷偏禆列校勤不見紀盡忠為國飜成重愆斯蒙恬所以悲號於邊獄白起歔欷於杜郵也太傅日磾位為師保任配東征而耗亂王命寵任非所凡所舉用皆衆所捐棄而容納其策以為謀主令臣骨肉兄弟還為讐敵交鋒接刃搆難滋甚臣雖欲釋甲投戈事不得已誠恐陛下日月之明有所不照四聰之聴有所不聞乞下臣章咨之羣賢使三槐九棘議臣罪戾若以臣今行權為釁則桓文當有誅絶之刑若以衆不討賊為賢則趙盾可無書弒之貶矣臣雖小人志守一介若使得申明本心不愧先帝則伏首歐刀褰衣就鑊臣之願也惟陛下垂尸鳩之平絶邪諂之論無令愚臣結恨三泉
王浚承制以裴憲為尚書懷帝時王浚為石勒所破棗嵩等莫不謝罪軍門貢賂交錯惟憲及荀綽恬然私室勒素聞其名召而謂之曰王浚虐暴幽州人鬼同疾孤恭行乾憲拯茲黎元羇舊咸歡慶謝交路二君齊惡傲威誠信岨絶防風之戮將誰歸乎憲神色侃然泣而對曰臣等世荷晉榮恩遇隆重王浚㓙麤醜正尚晉之遺藩雖欣聖化義岨誠心且武王伐紂表商容之閭未聞商容在倒戈之例也明公既不欲以道化厲物必於刑忍為始者防風之戮臣之分也請就辟有司不拜而出勒深嘉之待以賓禮勒乃簿王浚官寮親屬皆貲至巨萬惟憲與荀綽家有書百餘袠鹽米各十數斛而已勒聞之謂其長史張賓曰名不虛也吾不喜得幽州喜獲二子署從事中郎
江淹詣建平王上書 昔者賤臣叩心飛霜擊於燕地庶女告天振風襲於齊臺下官毎讀其書未嘗不廢卷流涕何者士有一定之論女有不易之行信而見疑貞而為戮是以壯夫義士伏死而不顧者此也下官聞仁不可恃善不可依謂徒虛語乃今知之伏願王蹔停左右少加憐察下官本蓬戶桑樞之人布衣韋帶之士退不飾詩書以驚愚進不買名聲於天下日者謬得升降承明之闕出入金華之殿何嘗不局影凝嚴側身扄禁者乎竊慕大王之義復為門下之賓備鳴盜淺術之餘豫三五賤伎之末大王恵以恩光顧以顔色實佩荊卿黃金之賜竊感豫讓國士之分矣常欲結纓伏劒少謝萬一剖心摩踵以報所天不圖小人固陋坐貽謗𡙇跡墮照憲身限幽圄履影弔心酸鼻痛骨下官聞虧名為辱虧形次之每一念來忽若有遺加以涉旬月迫季秋天光沈隂左右無色身非木石與獄吏為伍此少卿所以仰天槌心泣盡而繼之以血者也下官雖乏鄉曲之譽然嘗聞君子之行矣其上則隱於簾肆之間臥於巖石之下次則結綬金馬之庭高議雲臺之上退則虜南越之君繫單于之頸俱啓丹冊並圖青史寧當爭分寸之末競錐刀之利哉下官聞積毀銷金積讒磨骨逺則直生取疑於盜金近則伯魚被名於不義彼之二子猶或如是況在下官焉能自免昔上將之恥絳侯幽獄名臣之羞史遷下室至如下官當何言哉夫以魯連之智辭祿而不返接輿之賢行歌而忘歸子陵閉闗於東越仲蔚杜門於西秦亦良可知也若使下官事非其虛罪得其實亦當鉗口吞舌伏匕首以殞身何以見齊魯奇節之人燕趙悲歌之士乎方今聖歴欽明天下樂業青雲浮洛榮光塞河西洎臨洮狄道北距飛狐陽原莫不浸仁沐義昭景飲醴而下官抱痛圜門含憤獄戶一物之微有足悲者仰惟大王少垂明白則梧丘之魂不愧於沈首鵠亭之鬼無恨於灰骨不任肝膽之切敬因執事以聞
經濟類編卷五十二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三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七
設論〈十八則〉
宋玉對楚王問 楚襄王問於宋玉曰先生其有遺行與何士民衆庻不譽之甚也宋玉對曰唯然有之願大王寛其罪使得畢其辭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國中屬而和者數千人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引商刻羽雜以流徵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人而已是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故鳥有鳯而魚有鯤鳯凰上撃九千里絶雲霓負蒼天翺翔乎杳𠖇之上夫藩籬之鷃豈能與之料天地之高哉鯤魚朝發崑崙之墟𭧂鬐於碣石暮宿於孟諸夫尺澤之鯢豈能與之量江海之大哉故非獨鳥有鳯而魚有鯤也士亦有之夫聖人瑰意琦行超然獨處世俗之民又安知臣之所為哉
漢東方朔非有先生論 非有先生仕於呉進不能稱往古以廣主意退不能揚君美以顯其功黙然無言者三年矣呉王恠而問之曰寡人獲先人之功寄於衆賢之上夙興夜𥧌未嘗或怠也今先生率然高舉逺集呉地將以輔治寡人誠竊嘉之體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虛心定志欲聞流議者三年於茲矣今先生進無以輔治退不揚主譽竊為先生不取也蓋懐能而不見是不忠也見而不行主不明也意者寡人殆不明乎非有先生伏而唯唯呉王曰可以談矣寡人將竦意而覽焉先生曰於戲可乎哉談何容易夫談者有悖於目而拂於耳謬於心而便於身者或有恱於目順於耳快於心而毀於行者非有眀王聖主孰能聽之矣呉王曰何為其然也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先生試言寡人將覽焉先生對曰昔關龍逢深諌於桀而王子比干直言於紂此二臣者皆極慮盡忠閔主澤不下流而萬民騷動故直言其失切諌其邪者將以為君之榮除主之禍也今則不然反以為誹謗君之行無人臣之禮果紛然傷於身蒙不辜之名戮及先人為天下笑故曰談何容易是以輔弼之臣瓦解而邪謟之人並進遂及飛亷惡來革等二人皆詐偽巧言利口以進其身隂奉彫琢刻鏤之好以納其心務快耳目之欲以苟容為度遂徃不戒身沒被戮宗廟崩弛國家為墟殺戮賢臣親近讒夫詩不云乎讒人㒺極交亂四國此之謂也故卑身賤體説色微辭愉愉喣喣終無益於主上之治即志士仁人不忍為也將儼然作矜莊之色深言直諌上以拂人主之邪下以損百姓之害則忤於邪主之心歴於衰世之法故養夀命之士莫肯進也遂居深山之間積土為室編蓬為戸彈琴其中以詠先王之風亦可以樂而忘死矣是以伯夷叔齊避周餓於首陽之下後世稱其仁如是邪主之行固足畏也故曰談何容易於是呉王戄然易容捐薦去幾危坐而聽先生曰接輿避世箕子披髪徉狂此二子者皆避濁世以全其身者也使遇明王聖主得賜清讌之間寛和之色發憤畢誠圖畫安危揆度得失上以安主體下以便萬民則五帝三王之道可幾而見也故伊尹蒙恥辱負鼎俎和五味以干湯太公釣於渭之陽以見文王心合意同謀無不成計無不從誠得其君也深念逺慮引義以正其身推恩以廣其下本仁祖義褒有徳祿賢能誅惡亂總逺方一統類美風俗此帝王所由昌也上不變天性下不奪人倫則天地和洽逺方懐之故號聖主臣子之職既加矣於是裂地定封爵為公侯傳國子孫名顯後世民到於今稱之以遇湯與文王也太公伊尹以如此龍逢比干獨如彼豈不哀哉故曰談何容易於是呉王穆然俛而深惟仰而泣下交頥曰嗟乎余國之不亡也綿綿連連殆哉世之不絶也於是正明堂之朝齊君臣之位舉賢才布徳惠施仁義賞有功躬節儉減後宮之費損車馬之用放鄭聲逺佞人省庖廚去侈靡卑宮館壊苑囿塡池塹以與貧民無産業者開內藏賑貧窮存𦒿老恤孤獨薄賦斂省刑罰行此三年海內晏然天下大治隂陽調和萬物鹹得其宜國無災害之變民無饑寒之色家給人足畜積有餘囹圄空虛鳯凰來集麒麟來郊甘露既降朱草萌芽逺方異俗之人嚮風慕義各奉其職而來朝賀故治亂之道存亡之端若此易見而君人者莫肯為也臣愚竊以為過故詩曰王國克生惟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此之謂也
答客難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乘之主而身都卿相之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聖人之議諷誦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記著於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不可釋好善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為智能海內無雙即可謂博聞辨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久積數十年官不過侍郎位不過執㦸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所容居其故何也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固非子之所能知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壊諸侯不朝力政爭權相擒以兵並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強失士者亡故説得行焉自處尊位珍寳充內外有倉廩澤及後世子孫長享今則不然聖帝徳流天下震摺諸侯賔服連四海之外以為帶安於覆盂天下平均合為一家動發舉事猶運之掌賢與不肖何以異哉遵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之則在青雲之上抑之則向深淵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鼠雖欲盡節效情安知前後夫天下之大士民之衆竭精馳説並進輻輳者不可勝數悉力慕之困於衣食或失門戶使蘇秦張儀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侍郎乎傳曰天下無害雖有聖人無所施其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故曰時異事異雖然安可以不務脩身乎哉詩曰鼓鍾於宮聲聞於外鶴鳴九臯聲聞於天茍能脩身何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逢文王得信其說封於齊七百歳而不絶此士所以日夜孳孳修學敏行而不敢怠也譬若鶺鴒飛且鳴矣傳曰天不為人之惡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君子道其常小人計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言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大徳赦小過無求備於一人之義也枉而直之使自得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蓋聖人之教化如此欲其自得之則敏且廣矣今世之處士時雖不用塊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於予哉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任李斯酈食其之下齊說行如流曲從如環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內定國家安是遇其時者也子又何恠之耶語曰以筦窺天以蠡測海以筳撞鍾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哉由是觀之譬猶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惑於大道也揚雄解嘲 客嘲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不生則已生必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珪儋人之爵懐人之符分人之祿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遭明盛之世處不諱之朝與羣賢同行歴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曽不能畫一竒出一䇿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耀星舌如電光一從一橫論者莫當顧黙而作太𤣥五千文枝葉扶䟱獨説四十餘萬言深者入黃泉高者出蒼天大者含元氣細者入無間然而位不過侍郎擢纔給事黃門意者元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揚子笑而應之曰客徒欲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徃者周網解結羣鹿爭逸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並為戰國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矯翼厲翮恣意所存故或自盛以槖或鑿壞以遁是故鄒衍以頡頏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師今大漢左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陶塗東南一尉西北一侯徽以紏墨制以鑕鈇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歳月結以倚廬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咸營於八區家家自以為稷契人人自以為臯陶戴縰垂纓而談者皆擬於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途者升青雲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若江湖之崖渤澥之島乘鴈集不為之多雙鳬飛不為之少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呉亡種蠡存而越覇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范睢以折摺而危穣侯蔡澤以噤吟而笑唐舉故當其有事也非蕭曹子房平勃樊霍則不能安當其無事也章句之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患故世亂則賢哲馳騖而不足世治則庸夫高枕而有餘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或釋褐而傅或倚夷門而笑或橫江潭而漁或七十說而不遇或立談而封侯或枉千乘於陋巷或擁篲而先驅是以士頗得信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也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羣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言竒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者捲舌而同聲欲歩者擬足而投跡嚮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策非甲科行非孝亷舉非方正獨可疏時道是非高得待詔下觸聞罷又安得青紫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絶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高明之家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黙黙者存位極者高危自守者身全是故知𤣥知黙守道之極爰清爰靜游神之庭惟寂惟漠守徳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如今子乃以鴟梟而笑鳯凰執蝘蜓而嘲龜龍不亦病乎子之笑我𤣥之尚白吾亦笑子病甚不遇俞跗與扁鵲也悲夫客曰然則靡𤣥無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𤣥哉揚子曰范睢魏之亡命也折脇摺髂免於徽索翕肩蹈背扶服入槖激昻萬乘之主介涇陽抵穣侯而代之當也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顩頥折頞涕唾流沬西揖強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氣拊其背而奪其位時也天下已定金革已平都於洛陽婁敬委輅脫輓掉三寸之舌建不㧞之策舉中國徙之長安適也五帝垂典三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起於枹鼓之間解甲投戈遂作君臣之儀得也呂刑靡敝秦法酷烈聖漢權制而蕭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蕭何之律於唐虞之世則悖矣有作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策於成周之世則繆矣有談范蔡之説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夫蕭規曹隨留侯畫䇿陳平出竒功若㤗山響若坁隤雖其人之贍智哉亦㑹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收功於章臺四皓采榮於南山公孫創業於金馬驃騎發跡於祁連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君僕誠不能與此數子並故黙然獨守吾太𤣥解難 客難揚子曰凡著書者為衆人之所好也美味期乎合口工聲調於比耳今吾子乃抗辭幽説閎意𦕈指獨馳騁於有亡之際而陶冶大鑪㫄薄羣生歴覽者茲年矣而殊不寤亶費精神於此而煩學者於彼譬畫者畫於無形者放於無聲殆不可乎揚子曰俞若夫閎言崇議幽微之塗蓋難與覽者同也昔人有觀象於天視度於地察法於人者天麗且彌地普而深昔人之辭廼玉廼金彼豈好為艱難哉勢不得已也獨不見夫翠虬絳螭之將登乎天必聳身於蒼梧之淵不階浮雲翼疾風虛舉而上升則不能撠膠葛騰九閎日月之經不千里則不能燭六合耀八紘㤗山之高不嶕嶢則不能浡滃雲而散歊蒸是以宓羲氏之作易也綿絡天地經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錯其象而彖其辭然後發天地之藏定萬物之基典謨之篇雅頌之聲不溫純深潤則不足以揚鴻烈而章緝熈蓋胥靡為宰寂寞為戶大味必淡大音必希大語呌呌大道低囬是以聲之𦕈者不可同於衆人之耳形之美者不可混於世俗之目辭之衍者不可齊於庸人之聽今夫者高張急徽追趍逐𦒿則坐者不期而附矣試為之施咸池揄六莖發簫韶詠九成則莫有和也是故鍾期死伯牙絶破琴而不肯與衆鼓⿰人亡則匠石輟斤而不敢妄斲師曠之調鐘俟知音者之在後也孔子作春秋幾君子之前睹也老聃有遺言貴知我者希此非其操歟
班固賔戲 賔戲主人曰蓋聞聖人有一定之論烈士有不易之分亦云名而已矣故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夫徳不得後身而特盛功不得背時而獨彰是以聖哲之治棲棲遑遑孔席不暖墨突不黔由此言之取捨者昔人之上務著作者前列之餘事耳今吾子幸遊帝王之世躬帶紱冕之服浮英華湛道徳矕龍虎之文舊矣卒不能攄首尾奮翼鱗振㧞洿塗跨騰風雲使見之者影駭聞之者響震徒樂枕經藉書紆體衡門上無所蔕下無所根獨攄意乎宇宙之外銳思於毫芒之內濳神黙記縆以年歳然而器不賈於當已用不效於一世雖馳辯如波濤摛藻如春華猶無益於殿最也意者且運朝夕之策定合㑹之計使存有顯號亡有美謚不亦優乎主人𨔁爾而笑曰若賔之言所謂見世利之華闇道徳之實守窔奧之熒爥未仰天庭而覩白日也曩者王塗蕪穢周失其馭侯伯方軌戰國橫騖於是七雄虓闞分裂諸夏龍戰虎爭遊說之徒風颮電並起而救之其餘焱飛景附霅煜其間者蓋不可勝載當此之時搦朽磨鈍鉛刀皆能一㫁是故魯連飛一矢而蹶千金虞卿以顧盼而捐相印夫啾發投曲感耳之聲合之律度淫䵷而不可聽者非韶夏之樂也因勢合變偶時之㑹風移俗易乖迕而不可通者非君子之法也及至從人合之衡人散之亡命漂説羈旅騁辭商鞅挾三策以鑽孝公李斯奮時務而要始皇彼皆躡風塵之㑹履顚沛之勢據徼乘邪以求一日之富貴朝為榮華夕而顦顇福不盈眥禍溢於世凶人且以自悔況吉士而是頼乎且功不可以虛成名不可以偽立韓設辨以徼君呂行詐以賈國説難既遒其身乃囚秦貨既貴厥宗亦墜是以仲尼抗浮雲之志孟軻養浩然之氣彼豈樂為迂濶哉道不可以二也方今大漢灑掃羣穢夷險芟荒廓帝紘恢皇綱基隆於羲農䂓廣於黃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之如海養之如春是以六合之內莫不同源共流沐浴𤣥徳稟仰太和枝附葉著譬猶草木之植山林鳥魚之毓川澤得氣者蕃滋失時者零落叅天地而施化豈雲人事之厚薄哉今吾子䖏皇代而論戰國曜所聞而疑所覿欲從堥敦而度高乎㤗山懐汎濫而測深乎重淵亦未至也賔曰若夫鞅斯之倫衰周之凶人既聞命矣敢問上古之士處身行道輔世成名可述於後者黙而已乎主人曰何為其然也昔者咎繇謨虞箕子訪周言通帝王謀合神聖殷説夢發於傅巗周望兆動於渭濵齊寗激聲於康衢漢良受書於邳垠皆俟命而神交匪詞言之所信故能建必然之䇿展無窮之勲也近者陸子優游新語以興董生下帷發藻儒林劉向司籍辯章舊聞揚雄譚思法言太𤣥皆及時君之門闈究先聖之壼奧婆娑乎術藝之塲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其質而發其文用納乎聖徳烈炳乎後人斯非亞歟若乃伯夷行於首陽柳惠降志而辱仕顔耽樂於簞瓢孔終篇於西狩聲盈塞於天淵眞吾徒之師表也且吾聞之一隂一陽天地之方乃文乃質王道之綱有同有異聖哲之常故曰愼修所志守爾天符委命共已味道之腴神之聽之名其舍諸賔又不聞和氏之璧韞於荊石隋侯之珠藏於蚌蛤乎歴世莫眡不知其將含景曜吐英精曠千載而流光也應龍濳於潢汙魚黿媟之不覩其能奮靈徳合風雲超忽荒而躆昊蒼也故夫泥蟠而天飛者應龍之神也先賤而後貴者和隋之珍也時闇而久章者君子之眞也若乃牙曠清耳於管絃離婁𦕈目於毫分逢蒙絶技於矢般輸摧巧於斧斤良樂軼能於相馭烏獲力於千鈞和鵲發精於鍼石研桑心計於無垠走亦不任厠技於彼列故宻爾自娯於斯文
崔駰逹㫖 或説已曰易稱備物致用可觀而有所合故能扶陽以出順隂而入春發其華秋收其實有始有極爰登其質今子韞櫝六經服膺道術歴世而游高談有日俯鉤深於重淵仰探逹乎九乾窮至賾於幽微測濳隱之無源然下不歩卿相之庭上不登王公之門進不黨以讚已退不黷於庸人獨師友道徳合符嚢貞抱景特立與士不羣蓋高樹靡隂獨木不林隨時之宜道貴從凡於時太上運天徳以君世憲王僚而布官臨雍泮以恢儒疏軒冕以崇賢率惇徳以厲忠孝揚茂化以砥仁義選利器於良材求鏌鋣於明智不以此時攀台階闚紫闥據高軒望朱闕夫欲千里而咫尺未發𫎇竊惑焉故英人乘斯時也猶逸禽之赴深林蝱蚋之趨大沛胡為嘿嘿而久沉滯也答曰有是言乎子苟欲勉我以世路不知其跌而失吾之度也古者隂陽始分天地初制皇綱雲緒帝紀乃設傳序歴數三代興滅昔大庭尚矣赫胥㒺識淳樸散離人物錯乖高辛攸降厥趨各違道無常稽與時張弛失仁為非得義為是君子通變各審所履故士或掩目而淵濳或盥耳而山棲或草耕而僅飽或木茹而長饑或重聘而不來或屢黜而不去或冐訽以干進或望色而斯舉或以役夫發夢於王公或以漁父見兆於元龜若夫紛繷塞路凶虐播流人有昏墊之戹主有疇咨之憂條垂藟蔓上下相求於是乎賢人授手援世之災䟦渉赴俗急斯時也昔堯含慼而臯陶謨高祖嘆而子房慮禍不散而曹絳奮結不解而陳平權及其䇿合道從克亂弭衝乃將鏤𤣥珪冊顯功銘昆吾之冶勒景㐮之鍾與其有事則褰裳濡足冠掛不顧人溺不拯則非仁也當其無以則躐纓整襟規矩其歩徳譲不修則非忠也是以儉則救俗平則守禮舉以公心不私其體今聖上之育斯人也樸以皇質彫以唐文六合怡怡比屋為仁一天下之衆異齊品類之萬殊參差同量坯冶一陶羣生得理庶績其凝家家有以和樂人人有以自優威械藏而俎豆布六典陳而九刑措濟茲兆庻出於平易之路雖有力牧之略尚父之厲伊臯不論奚事范蔡夫廣廈成而茂木暢逺求存而良馬縶隂事終而水宿藏塲功畢而大火入方斯之際處士山積學者川流衣裳被宇冠蓋雲浮譬猶衡陽之林岱隂之麓伐尋抱不為之稀藝拱把不為之數悠悠㒺極亦各有得彼採其華我收其實舍之則藏已所學也故進動以道則不辭執珪而秉柱國復靜以理則不厭糟糠而安藜藿夫君子非不欲仕也恥誇毗以求舉非不欲室也惡登牆而摟處叫呼衒鬻縣旌自表非隋和之寳也暴智耀世因以干祿非仲尼之道也游不倫黨茍以狥已汗血競時利合而友子笑我之沉滯吾亦病子屑屑而不已也先人有則而我弗虧行有枉徑而我非隨臧否在予唯世所議固將因天質之自然誦上哲之高訓詠太平之清風行天下之至順懼吾躬之穢徳勤百畆之不耘縶余馬以安行俟性命之所存昔孔子起威於夾谷晏嬰發勇於崔杼曹劌舉節於柯盟卞嚴克㨗於彊禦范蠡錯勢於㑹稽伍員樹功於栢舉魯連辯言以退燕包胥單辭而存楚唐且華顚以悟秦甘羅童牙而報趙原衰見亷於壺飱宣孟收徳於束脯呉札結信於丘木展季効貞於門女顔囘明仁於度轂程嬰顯義於趙武僕誠不能編徳於數者竊慕古人之所序張衡應間説 有間余者曰蓋聞前哲首務務於下學上逹佐國理民有云為也朝有所聞則夕行之立功立事式昭徳音是故伊尹思使君為堯舜而民處唐虞彼豈虛言而已哉必旌厥素爾咎單巫咸實守王家申伯樊仲實幹周邦服袞而朝介圭作瑞厥跡不朽垂烈後昆不亦丕歟且學非以要利而富貴萃之貴以行令富以施惠惠施令行故易稱以大業質以文美實由華興器頼彫飾為好人以輿服為榮吾子性徳體道篤信安仁約已博藝無堅不鑽以思世路斯何逺矣曩滯日官令又原之雖老氏曲全進道若退然行亦以需必也學非所用術有所仰故臨川將濟而舟楫不存焉徒經思天衢內昭獨智固合理民之式也故嘗見謗於鄙儒深厲淺掲隨時為義曾何貪於支離而習其孤技邪參輪可使自轉木雕猶能獨飛已垂翅而還故棲盍亦調其機而銛諸昔有文王自求多福人生在勤不索何獲曷若卑體屈已美言以相尅鳴於喬木乃金聲而玉振之用後勲雪前吝倖佷不柔以意誰靳也應之曰是何觀同而見異也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徳之不崇不恥祿之不夥而恥智之不博是故藝可學而行可力也天爵髙懸得之在命或不速而自懐或羨旃而不臻求之無益故智者靣而不思阽身以徼幸固貪夫之所為未得而豫䘮也枉尺直尋議者譏之盈欲虧志孰雲非羞於心有猜則簋飱饌餔猶不屑餐旌瞀以之意之無疑則兼金盈百而不嫌辭孟軻以之士或解裋褐而襲黼黻或委臿築而據文軒者度徳拜爵量績受祿也輸力致庸受必有階渾元初基靈軌未紀吉凶紛錯人用朣朦黃帝為斯深慘有風后者是焉亮之察三辰於上跡禍福於下經緯厯數然後天歩有常則風后之為也當少昊清陽之末實或亂徳人神襍擾不可方物重黎又相顓頊而申理之日月即次則重黎之為也人各有能因藝受任鳥師別名四叔三正官無二業事不並齊晝長則宵短日南則景北天且不堪兼況以人該之夫𤣥龍迎夏則陵雲而奮鱗樂時也渉冬則淈泥而濳蟠避害也公旦道行故制典禮以尹天下懼教誨之不從有人之不理仲尼不遇故論六經以俟來辟恥一物之不知有事之無範所考不齊如何可一夫戰國交爭戎車競驅君若綴旒人無所麗燭武縣縋而秦伯退師魯連係箭而聊城弛析從往則合橫來則離安危無常要在説夫咸以得人為梟失士為尤故樊噲披帷入見高祖高祖踞洗以對酈生當此之㑹乃黿鳴而鼈應也故能同心戮力勤恤人隠奄受區夏遂定帝位皆謀臣之由也故一介之策各有攸建子長諜之爛然有第夫女魃北而應龍翔洪鼎聲而軍容息溽暑至而鶉火棲寒氷沍而黿鼉蟄今也皇澤宣洽海外混同萬方億醜並質共劑若修成之不暇尚何功之可立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矣奚冀其二哉於茲縉紳如雲儒士成林及津者風攄失塗者幽僻遭遇難要趨偶為幸世易俗異事勢乖殊不能通其變而一度以揆之斯契船而求劔守株而伺也冐愧逞願必無仁以繼之有道者所不履也越王勾踐事此故厥緒不永㨗徑邪至我不忍以投歩干進茍容我不忍以歙肩雖有犀舟勁檝猶人渉卬否有湏者也姑亦奉順敦篤守以忠信得之不休不獲不吝不見是而不惽居下位而不憂允上徳之常服焉方將師天老而友地典與之乎高睨而大談孔甲且不足慕焉稱殷彭及周𥅆與世殊技固孤是求子憂朱泙曼之無所用吾恨輪扁之無所教也子覩木雕獨飛愍我垂翅故棲吾感蠧鼃附鴟悲爾先笑而後號也斐豹以斃督燔書禮至以掖國作銘高以牛餼退敵墨翟以榮帶全城貫高以端辭顯義蘇武以禿節效貞蒲且以飛矰逞巧詹何以沈鉤致精奕秋以棋局取譽王豹以清謳流聲僕進不能參名於二立退又不能羣彼數子愍三墳之既頽惜八索之不理庶前訓之可鑽聊朝隱乎柱史且韞櫝以待價踵顔氏以行止曾不慊夫晉楚敢告成於知己
蔡邕釋誨 有務世公子誨於華顚胡老曰蓋聞聖人之大寳曰位故以人守位以財聚人然則有位斯貴有財斯富行義逹道士之司也故伊摯有負鼎之衒仲尼設執鞭之言寗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豢牛之事夫如是則聖哲之通趣古人之明志也夫子生清穆之世秉醇和之靈覃思典籍韞櫝六經安貧樂賤與世無營沈精重淵志高㝠包括無外綜析無形其已久矣曾不能㧞萃出羣揚芳飛文登天庭敘彛倫掃六合之穢慝清宇宙之埃塵連光芒於白日屬炎氣於景雲時逝歲暮黙而無聞小子惑焉是以有雲方今聖上寛明輔弼賢智崇英逸偉不墜於地徳宏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羨者荷榮祿而蒙賜盍亦囘途要至俛仰取容輯當世之利定不㧞之功榮家宗於此時遺不滅之令蹤夫獨未之思耶何為守彼而不通此胡老慠然而笑曰若公子所謂覩曖昧之利而忘昭晳之害專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敗者已公子謖爾斂袂而興曰胡為其然也胡老曰居吾將釋爾昔自太極君臣始基有羲皇之洪寧唐虞之至時三代之隆亦有緝熈五伯扶微勤而撫之於斯以降天綱縱人紘弛王塗壊太極陁君臣土崩上下瓦解於是智者騁詐辯者馳説武夫奮略戰士講銳電駭風馳霧散雲披變詐乖詭以合時宜或畫一策而綰萬金或談崇朝而錫瑞珪連衡者六印磊落合從者駢組流離隆貴翕習積富無涯據巧蹈機以忘其危夫華離蔕而萎條去幹而枯女冶容而淫士背道而辜人毀其滿神疾其邪利端始萌害漸亦芽遫遫方穀夭夭是加欲豐其屋乃蔀其家是故天地否閉聖哲濳形石門守晨沮溺耦耕顔歜抱璞蘧瑗保生齊人歸樂孔子斯征雍渠驂乘逝而遺輕夫豈傲主而背國乎道不可以傾也且我聞之曰南風至則黃鍾應融風動而魚上氷蕤賔統則微隂萌蒹葭蒼而白露凝寒暑相推隂陽代興運極則化理亂相承今大漢紹陶唐之洪烈盪四海之殘災隆隱天之高拆絙地之基皇道惟融帝猷顯丕泜泜庶類含甘吮滋檢六合之羣品濟之乎雍熈羣僚恭已於職司聖主垂拱乎兩楹君臣穆穆守之以平濟濟多士端委縉珽漸鴻盈階振鷺充庭譬猶鍾山之玉泗濵之石累圭璧不為之盈採浮磬不為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宅武功定而干戈戢玁狁襄而吉甫宴城濮㨗而晉凱入故當其有事也則蓑笠並載擐甲揚鋒不給於務當其無事也則舒紳緩珮鳴玉以歩綽有餘裕夫世臣門子𥊍御之族天隆其祐主豐其祿抱膺從容爵位自從攝須理髯餘官委貴其進取也順傾轉圓不足以喻其便逡廵放屣不足以況其易故百夫有逸羣之才人人有優贍之智童子不問疑於老成瞳矇不稽謀於先生心恬淡於守高意無為於持盈粲乎煌煌莫非華榮明哲泊焉不失所寧狂搖振蕩乃亂其情貪夫狥財夸者死權瞻仰此事體躁心煩闇謙盈之效迷損益之數騁駑駘於修路慕騏驥而増驅卑俯乎外戚之門乞助乎近貴之譽榮顯未副從而顚踣下獲熏胥之辜高受滅家之誅前車已覆襲軌而鶩曾不鍳禍以知畏懼予惟悼哉害其若是天高地厚跼而之怨豈在明患生不思戰戰兢兢必慎厥尤且用之則行聖訓也舍之則藏至順也夫九河盈溢非一閈所防帶甲百萬非一勇所今子責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堯湯乎懼煙炎之毀熸何光芒之敢揚哉且夫地將震而樞星直井無景則日隂食元首寛則望舒朓侯王肅則月側匿是以君子推微逹著尋端見緒履霜知氷踐露知暑時行則行時止則止消息盈沖取諸天紀利用遭㤗可與處否樂天知命持神任已羣車方奔乎險路安能與之齊軌思危難而自豫故在賤而不恥方將騁馳乎典籍之崇塗休息乎仁義之淵藪盤旋乎孔周之庭宇揖儒墨而與為友舒之足以光四表收之則莫能知其所有若乃丁千載之運應神靈之符闓閶闔乘天衢擁華蓋而奉皇樞納元策於聖徳宣太平於中區計合謀從已之圖也勲績不立予之辜也龜鳳山翳霧露不除踴躍草萊祗見其愚不知我者將謂之迂修業思眞棄此焉如靜以俟命不斁不渝百歲之後歸乎其居幸其獲稱天所誘也罕漫而已非己咎也昔伯翳綜聲於鳥語葛盧辨音於鳴牛董父受氏於豢龍奚仲供徳於衡輈倕氏興政於巧工造父登御於驊驑非子享土於善圉狼曋取右於禽囚弓父畢精於筋角佽非明勇於赴流夀王創基於格五東方要幸於談優上官效力於執蓋𢎞羊據相於運籌僕不能參跡於若人故抱璞而優游於是公子仰首降階忸怩而避胡老乃揚衡含笑援琴而歌歌曰練余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寧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無由生踔宇宙而遺俗兮𦕈翩翩而獨征
夏侯湛抵疑 當路子有疑夏侯湛者而謂之曰吾聞有其才而不遇者時也有其時而不遇者命也吾子童幼而岐嶷弱冠而著徳少而流聲長而垂名㧞萃始立而登宰相之朝揮翼初儀而受卿尹之舉盪典籍之華談先王之言入閶闔躡丹墀染彤管吐洪煇干當世之務觸人主之威有效矣而官不過散郎舉不𬨨賢良鳯棲五期龍蟠六年英耀禿落羽儀摧殘而獨雍容藝文蕩駘儒林志不輟著述之業口不釋雅頌之音徒費精而耗力勞神而苦心此術亦以薄矣而終莫之辯宜吾子之陸沈也且以言乎才則吾子優矣以言乎時則子之所與二三公者義則骨肉之固交則明道之觀也富於徳貴於官其所發明雖叩牛操築之客傭賃抱闗之𨽻負俗懐譏之士猶將登為大夫顯為卿尹於何有寳咳唾之音愛錙銖之力向若垂一鱗囘一翼令吾子攀其飛騰之勢掛其羽翼之末猶奮迅於雲霄之際騰驤於四極之外今乃金口玉音漠然沈黙使吾子棲遲窮巷守此困極心有窮志貌有饑色吝江河之流不以濯舟船之畔惜東璧之光不以寓貧婦之目抑非二三公之蔽賢也寔吾子之拙惑也夏侯子曰噫湛也幸有過人必知之矣吾子所以褒飾之大矣斟酌之喻非小醜之所堪也然過承古人之誨抑因子大夫之忝在弊室敢布其腹心豈能隱几以覽其槩乎客曰敢祗以聽夏侯子曰吾聞先大夫孔聖之言徳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四徳具而名位不至者非吾任也是以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僕也承門戶之業受過庭之訓是以得接冠𢃄之末充乎士大夫之列頗闚六經之文覽百家之學弱年而入公朝蒙蔽而當顯舉進不能㧞羣出萃卻不能排當世志則乍顯乍昧文則乍幽乍蔚知之者則謂之欲逍遙以飬生不知之者則謂之欲遑遑以求逹此皆未是僕之所匱也僕又聞世有道則士無所執其節黜陟明則下不在量其力是以當舉而不辭入朝而酬問僕東野之鄙人頑直之陋生也不識當世之便不逹朝廷之情不能倚靡容悅出入崎傾逐巧㸃妍嘔喁辯佞隨羣班之次伏簡墨之後當此之時若失水之魚䘮家之狗行不勝衣言不出口安能幹當世之務觸人主之威適足以露狂簡而增塵垢縱使心有至言言有偏直此委巷之誡非朝廷之欲也今天子以茂徳臨天下以八方六合為四境海內無虞萬國𤣥靜九夷之從王化猶洪聲之收清響黎苗之樂函夏若遊形之招惠景鄉曲之徒一介之士曾諷急就習甲子者皆奮筆揚文議制論道出草茅起林藪御青瑣入金墉者無日不有充三臺之寺盈中書之閣有司不能竟其文當年不能編其籍此執政之所厭聞也若乃羣公百辟卿士常伯被朱佩紫耀金𢃄白坐而論道者又充路盈寢黃幄玉階之內飽其尺牘矣若僕之言皆糞土之説消磨灰爛垢辱招穢適可充衛士之㸑盈掃除之器譬猶投盈寸之膠而欲使江海易色燒一羽之毛而欲令大鑪增熱若燎原之煙彌天之雲噓之不益其熱翕之不減其氣今子見僕入朝蹔對便欲坐望高位吐言數百便謂崚嶒一世何吾子之失評也僕因脂車以須放秣馬以待卻反耕於枳落歸志乎渦瀬從容乎農夫優游乎卒歳矣古者天子畫土以封羣後羣後受國以臨其邦縣大賞以樂其成列九伐以討其違興衰相形安危相傾故在位者以求賢為務受任者以進才為急今也則九州為一家萬國為百郡政有常道法有恆訓因循而禮樂自定揖譲而天下大順夫道學之貴游閭邑之搢紳皆高門之子世臣之𦙍宏風長譽推成而進悠悠者皆天下之彥也諷詁訓傳詩書講儒墨說𤣥虛僕皆不如也二三公之簡僕於凡庸之肆顯僕於細猥之中則為功也重矣時而清談則為親也周矣且古之君子不知士則不明不安是以居逸而思危對食而肴乾今也則否居位者以善身為靜以寡交為慎以弱㫁為重以怯言為信不知士者無公誹不得士者不私愧彼在位者皆稷契咎益伊呂周召之倫叔豹仲熊之儔稽古則踰黃唐經緯則越虞夏蔑昆吾之功嗤桓公之勲抵㧙管仲蹉跎晏嬰其逺則欲升鼎湖近則欲超太平方將保重嗇神獨善其身𤣥白沖虛仡爾養真雖力挾太山將不舉一羽揚波萬里將不濯一鱗咳唾成珠玉揮袂出風雲豈肯䠥𨇨鄙事取才進人此又吾子之失言子獨不聞夫神人乎噏風飲露不食五穀登太清遊山嶽靡芝草弄白玉不因而獨備無假而自足不與人路同嗜欲不與世務齊榮辱故能入無窮之門享不死之年以此言之何待進賢客曰聖人有言曰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今子值有道之世當太平之㑹不攘袂奮氣發謀出竒使鳴鶴受和好爵見縻抑乃沈身郎署約志勤卑不亦羸哉且伊尹之干成湯寗戚之迕桓公或投已鼎俎或庸身飯牛明廢興之機歌白水之流徳入殷王義感齊侯故伊尹起庖廚而登阿衡𡩋戚出車下而階大夫外無微介內無請謁矯身擢手徑躡名位吾子亦何不慕賢以自厲希古以慷慨乎夏侯子曰嗚呼是何言歟富與貴是人之所欲非僕之所惡也夫干將之劒陸㫁狗馬水截蛟龍而鉛刀不能入泥騏驥驊騮之乘一日而致千里而駑蹇不能邁畆百錬之鑑別鬚眉之數而壁土不見㤗山鴻鵠一舉橫四海之區出青雲之外而尺⿰不陵桑榆此利鈍之較優劣之決也夫欲進其身者不過千萬乘而僕已上朝堂答世問不過顯所知而僕已竭心思盡才學意無雅正可凖論無片言可採是以頓於鄙劣而莫之能起也以此言之僕何為其不自衒哉子不嫌僕徳之不邵而疑其位之不到是猶反鏡而索照登木而下釣僕未以此為不肖也若乃伊尹負鼎以干湯呂尚隱遊以徼文傅説操築以寤主𡩋戚擊角以要君此非僕所能也莊周駘蕩以放言君平賣卜以自賢接輿揚狂以蔽身梅福棄家以求仙又非僕之所安也若乃季札節於延陵揚雄覃思於太𤣥伯玉和柔於仕懐柳惠三絀於士官僕雖不敏竊頗彷彿其清塵
晉皇甫謐釋勸論 客曰蓋聞天以懸象致明地以含通吐靈故黃鐘次序律呂分形是以春華發蕚夏繁其實秋風逐暑冬氷乃結人道以之應機乃發三才連利明若符契故士或同升於唐朝或先學於有莘或通夢以感主或釋釣於渭濵或叩角以干齊或解褐以相秦或冐𧩂以安鄭或乘駟以救屯或班荊以求友或借術於黃神故能電飛景㧞超次邁倫騰高聲以奮逺宇宙之清音由此觀之進徳貴乎及時何故屈此而不伸今子以英茂之才游精於六藝之府散意於衆妙之門者有年矣既遭皇禪之朝又投祿利之際委聖明之主偶知己之㑹時清道直可以沖邁此眞吾生濯髪雲漢鴻漸之秋也韜光逐藪含章未曜龍濳九泉䃘然執高棄通道之逺由守介人之局操無乃乖於道之趣乎且吾聞招搖昬廻則天位正五教班敘則人理定如今王命切至委慮有司上招迕主之累下致駭衆之疑逹者貴同何必獨異羣賢可從何必守意方今司命並臻饑不待餐振藻皇塗咸秩天官子獨棲遲衡門放形世表遜遯丘園不睨華好惠不加人行不合道身嬰大疢性命難保若其羲和促轡大火西傾臨川恨晚將復何階夫貴隂賤璧聖所約也顚倒衣裳明所箴也子其鍳先哲之洪範副聖朝之虛心沖靈翼於雲路浴天池以濯鱗排閶闔歩玉岑登紫闥侍北辰翻然景曜雜㳫英塵輔唐虞之主化堯舜之人宣刑措之政配殷周之臣銘功景鍾叅敘彜倫存則鼎食亡為貴臣不亦茂哉而忽金白之輝曜忘青紫之班瞵辭容服之光粲抱弊褐以終年無乃勤乎主人笑而應之曰吁若賔可謂習外觀之暉暉未覩幽人之髣髴也見俗人之不容未喻聖皇之兼愛也循方圓於䂓矩未知大形之無外也故曰天𤣥而清地靜而寧含羅萬類旁薄羣生寄生聖世託道之靈若夫春以陽散冬以隂凝㤗液含光元氣混蒸衆品仰化誕制殊徵故進者享天祿處者安丘陵是以寒暑相推四宿代中隂陽不治運化無窮自然分定兩克厥中二物俱靈是謂大同彼此無怨是謂至通若乃衰周之末貴詐賤誠牽於權力以利要榮故蘇子出而六主合張儀入而橫勢成亷頗存而趙重樂毅去而燕輕公叔沒而魏敗孫臏刖而齊寧蠡種親而越霸屈子踈而楚傾是以君無常籍臣無定名損義放誠一虛一盈故馮以彈劒感主文有反賜之説項奮㧞山之力蒯陳鼎足之勢東郭刼於田榮顔闔恥於見逼斯皆棄禮䘮眞茍榮朝夕之急者也豈道化之本與若乃聖帝之創化也叅徳乎三皇齊風乎虞夏欲溫溫而和暢不欲察察而明切也欲混混若𤣥流不欲蕩蕩而名發也欲索索而條解不欲契契而䋲結也欲芒芒而無垠際不欲區區而分別也欲闇然而內章不欲示白若氷雪也欲醇醇而任徳不欲𤨏𤨏而執法也是以見機者以動成好遯者無所廹故曰一明一昧徳道之槩一弛一張合禮之方一浮一沈兼得其真故上有勞謙之愛下有不召之臣朝有聘賢之禮野有遯竄之人是以支伯以幽疲距唐李老寄跡於西隣顔氏安陋以成名原憲娯道於至貧榮期以三樂感尼父黔婁定市於布衾干木偃息以存魏荊萊志邁於江岑君平因以著道四皓濳徳於洛濵鄭眞躬耕以致譽幼安發令乎今人皆持難奪之節執不廻之意遭㧞俗之主全彼人之志故有獨定之計者不借謀於衆人守不動之安者不假慮於羣賢故能棄外觀之華通內道之眞去顯顯之明路入昧昧之埃塵宛轉萬情之形表排托虛寂以寄身居無事之宅交釋利之人輕若鴻毛重若泥沈損之不得測之愈深眞吾徒之師表余疾追而不能及者也子議吾失時而駭衆吾亦恠子較論而不折中也夫才不周用衆所斥也寢疾彌年朝所棄也是以胥克之廢丘明列焉伯牛有疾孔子斯歎若黃帝創制於九經岐伯剖腹以蠲腸扁鵲造號而屍起文摯狥命於齊王醫和顯術於秦晉倉公發袐於漢皇華佗存精於獨識仲景垂妙於定方徒恨生不逢乎君人故乞命訴乎明王求絶編於天籙亮我躬之辛苦冀微誠之降霜故俟罪而窮處卻令先釋譏 或有譏余者曰聞之前記夫事與時並名與功偕然則名之與事前哲之急務也是故創製作範匪時不立流稱垂名匪功不記名必須功而乃顯事亦俟時以行止身沒名滅君子所恥是以逹人研道探賾索微觀天運之符表考人事之盛衰辯者馳説智者應機謀夫演略武士奮威雲合霧集風激霓飛量時揆宜用取世資小屈大伸存公忽私雖尺枉而尋直終揚光以發輝也今三方鼎峙九有未乂悠悠四海嬰於禍敗嗟道義之沈塞愍生民之顚沛此誠聖賢拯救之秋烈士樹功之㑹也吾子以高朗之才珪璋之質兼覽博闚留心道術無逺不致無幽不悉挺身取命幹茲奧祕躊躇紫闥喉舌是執九考不移有入無出究古今之眞偽計時務之得失雖時獻一策偶進一言釋彼官責慰此素餐固未能輸竭忠欵盡瀝胷肝排方入直惠彼黎元俾吾徒草鄙並有聞焉也盍亦緩衡轡囘軌易塗輿安駕肆思馬斯徂審厲掲以投濟要夷庚之赫憮播秋蘭以芳世副吾徒之彼圖不亦盛與余聞而歎曰嗚呼有若云乎邪夫人心不同實若其靣子雖光麗既美且艶管闚筐舉守厥所見未可以言八紘之形埓信萬事之精練也或人率爾仰而揚衡曰是何言歟是何言歟余應之曰虞帝以靣從為戒孔聖以恱己為尤若子之言良我所思將為吾子論而釋之昔在鴻荒朦昧肇初三皇應籙五帝承符爰暨夏商前典攸書姬衰道缺霸者翼扶嬴氏慘虐吞嚼八區於是從橫雲起徂詐如星竒邪蠭動智巧萌生或飾真以讐偽或挾邪以干榮或詭道以要上或鬻技以自矜背正崇邪棄直就佞忠無定分義無常經故鞅法窮而慝作斯義敗而姦成呂門大而宗滅韓辯立而身刑夫何故哉利囘其心寵耀其目赫赫龍章鑠鑠車服媮幸茍得如反如復淫邪荒迷恣睢自極和鸞未調而身在轅側庭宇未踐而棟折榱覆天收其精地縮其澤人吊其躬鬼芟其額初升高岡終隕幽壑朝含榮潤夕為枯魄是以賢人君子深圗逺慮畏彼咎戾超然高舉寧曵尾於塗中穢濁世之休譽彼豈輕主慢民而忽於時務哉蓋易著行止之戒詩有靖恭之歎乃神之聽之而道使之然也自我大漢應天順民政治之隆皓若陽春俯憲坤典仰式乾文播皇澤以熈世揚茂化之醲醇君臣履度各守厥眞上垂詢納之宏下有匡救之責士無虛華之寵民有一行之跡粲乎亹亹尚此忠益然而道有隆窳物有興廢有聲有寂有光有翳朱陽否於素秋𤣥隂抑於孟春羲和逝而望舒係運氣匿而耀靈陳沖質不永桓靈墜敗英雄雲布豪傑蓋世家挾殊議人懐異計故縱橫者歘披其胷狙詐者暫吐其舌也今天綱已綴徳樹西隣丕顯祖之宏規縻好爵於士人興五教以訓俗豐九徳以濟民肅明祀以初祭幾皇道以輔真雖峙者未一偽者未合聖人垂戒蓋均無貧故君臣協美於朝黎庶欣戴於野動若重規靜若疊矩濟濟偉彥元凱之倫也有過必知顔子之仁也侃侃庶政冉季之治也鷹揚鷙騰伊望之事也總羣俊之上略含薛氏之三計敷張陳之祕策故力征以勤世援華英而不遑豈暇修枯籜於榛穢哉然吾不才在朝累紀託身所天心焉是恃樂滄海之廣深歎嵩嶽之高峙聞仲尼之賛商感鄉校之益已彼平仲之和羮亦進可而替否故矇誦瞽説時有攸獻譬遒人之有采於市閭游童之吟詠乎疆畔庶以增廣福祥輸力規諌若其合也則以闇恊明進應靈符如其違也自我常分退守已愚進退任數不矯不誣循性樂天夫何恨諸此其所以既入不出有而若無者也狹屈氏之常醒濁漁父之必醉溷栁季之卑辱𥚹夷叔之高懟合不以得違不以失得不充詘失不慘悸不樂前以顧軒不就後以慮輊不粥譽以干澤不辭愆以忌絀何責之釋何餐之䘏何方之排何直之入九考不移固其所執也方今朝士山積髦俊成羣猶鱗介之濳乎巨海毛羽之集乎鄧林游禽逝不為之尠浮魴臻不為之殷且陽靈幽於唐葉隂精應於商時陽旰請而洪災息桑林禱而甘澤滋行止有道啟塞有期我師遺訓不怨不尤委命恭已我又何辭辭窮路單將反初節綜墳典之流芳尋孔氏之遺藝綴微辭以存道憲先軌而投制韙叔肸之優游美疏氏之遐逝收止足以言歸汎浩然以容商欣環堵以恬媉免咎悔於斯世顧茲心之未㤗懼末塗之泥滯仍永激而増憤肆中懐以告誓昔九方考精於至貴秦牙沈思於殊形薛燭察寳以飛譽瓠梁託以流聲齊𨽻拊髀以濟文楚客濳㓂以保荊雍門援琴而挾説韓哀秉轡而馳名盧敖翺翔乎𤣥闕若士竦身於雲清余實不能齊技於數子故乃靜然守已而自寧
束晢𤣥居釋 束子閒居門人並侍方下帷深譚隱機而咍含毫散藻考撰同異在側者進而問之曰蓋聞道尚變通逹者無窮世亂則救其紛時㤗則扶其隆振天維以贊百務熈帝載而鼓皇風生則率土樂其存死則宇內哀其終是以君子屈己伸道不恥於時上國有不索何獲之言周易著躍以求進之辭莘老負金以陳烹割之説齊客當康衢而詠白水之詩今先生耽道修藝嶷然山峙濳朗通微洽覽深識夜兼亡寐之勤晝騁鑽𤣥之思曠年累稔不墮其志鱗翼成而愈伏術業優而不試乃欲闔匱辭價泥蟠深處永戢琳琅之耀匿首窮魚之渚當唐年而慕長沮邦有道而反𡩋武識彼迷此愚竊不取若乃士以㧞登進必待求附勢之黨橫擢則林藪之彥不抽丹墀歩紈袴之童東野遺白顚之叟盍亦因子都而事博陸憑鷁首以渉洪流蹈翠雲以駭逸龍振光耀以驚沈鰌徒屈蟠於塪井盼天路而不遊學既積而自困夫何為乎祕丘且嵗不我與時若奔駟有來無反難得易失先生不知盱豫之誡悔遲而忘夫朋盍之義務疾亦豈登海湄而抑東流之水臨虞泉而招西歸之日徒以曲畏為梏儒學自桎囚大道於環堵苦形骸於蓬室豈若託身權戚憑勢假力擇棲芳林飛不待翼夕宿七娥之房朝享五鼎之食匡三正則㤗階平贊五教而玉繩直孰若茹藿餐蔬終身自匿哉束子曰居吾將導爾以君子之道論爾以出處之事爾其明受余訊謹聽余志昔元一既啓兩儀肇立離光夜隱望舒晝戢羽族翔林蟩蛁赴濕物從性之所安士樂志之所執或背豐榮以巖棲或排蘭闥而求入在野者龍逸在朝者鳯集雖其軌跡不同而道無貴賤必安其業交不相羨稷契奮庸以宣道巢由洗耳以避禪同垂不朽之稱俱入賢者之流參名比譽誰劣誰優何必貪與二八羣而恥為七人之儔乎且道暌而通士不同趣吾竊綴處者之末行未敢聞子之高喻將忽蒲輪而不盼夫何權威之雲附哉昔周漢中衰時難自託福兆既開患端亦作朝遊巍峩之宮夕墜崢嶸之壑晝笑夜歎晨華暮落忠不足以衛已過不可以預度是以士諱登朝而競赴林薄或毀名自汙或不食其祿比從政於匣笥之龜譬官者於郊廟之犢公孫泣涕而辭相揚雄抗論於赤族今大晉熈隆六合寧靜蜂蠆止毒熊羆輟猛五刑勿用八紘備整主無矯肆之怒臣無𣯛纓之請上下相安率禮從道朝養觸邪之獸庭有指佞之草禍戮可以忠逃寵祿可以順保且夫進無險懼而惟寂之務者率其性也兩可俱是而舍彼趣此者從其志也蓋無為可以解天下之紛澹泊可以救國家之急當位者事有所窮陳策者言有不入翟璜不能囘西隣之冦平勃不能正如意之立干木臥而秦師退四皓起而戚姬泣夫如是何舍何執何去何就謂山岑之林為芳谷底之莽為臭守分任性唯天所授鳥不假甲於龜魚不借足於獸何必笑孤竹之貧而羨齊景之富恥布衣以肆志寜文裘而拖繡且能約其躬則擔石之畜以豐苟肆其欲則海陵之積不足存道徳者則匹夫之身可榮忘大倫者則萬乘之主猶辱將研六籍以訓世守寂泊以鎮俗偶鄭老於海隅匹嚴叟於僻蜀且世以太虛為輿𤣥鑪為肆神遊莫競之林心存無營之室榮利不擾其覺殷憂不干其寐捐夸者之所貪收躁者之所棄薙聖籍之荒蕪總羣言之至一企素履於丘園背纓緌而長逸請子課吾業於千載無聽吾言於今日也
陳琳應譏 客有譏余者雲聞君子動作周旋無所茍而已矣今主君鍾隂陽之美總賢聖之風固非世人所能及遭豺狼肆虐社稷隕傾既不能節服義與主存亡而背枉違難耀茲武功徒使震撲山東剝落元元結疑本朝假拒羣姦使已蒙噂沓之謗而他人受討賊之勲捐功棄才以徳取怨今賤文徳而貴武勇任權譎而背舊章無乃非至徳之純美而有闕於後人哉主人曰是何言也夫兵之設亦乆矣所以威不軌而懲浮慝也夫申鳴違父樂羊食子季友鴆兄周公戮弟猶忍而行之王事所不得已也而況將避讒慝之嫌棄社稷之難愛暫勞之民忘永康之樂此庸夫猶所不為何有冠世之士哉昔洪水滔天汎濫中國伯禹躬之過門而不入率萬方之民致力乎溝洫及至簫韶九成百獸率舞垂拱無為而天下宴如夫豈前好勤而後媮樂乎蓋以彼勞求斯逸也夫世治則責人以禮世亂則考人以功斯各一時之宜故有論戰陣之權於清廟之堂者則狂矣陳俎豆之器於城濮之墟者則悖矣是以逹人君子必相時以立功必揆宜以處事孝靈既䘮妭官放禍棟臣殘酷宮室焚火主君乃芟凶族夷惡醜蕩滌朝姦清澄守職也既乃卓為封虵幽鴆帝后強以暴國非力所討違而去之宜也是故天賛人和無思不至用能合師百萬若運諸掌者義也今主君以寛宏為宇仁惠為廬若地之載如天之燾故當其聞管籥之聲則恐民之病也見羽旄之美則懼士之勞也察稼穡之不時則推民之匱也臨臺觀之崇高則恤役之病也是以虛心恭巳取人之謨闢四門廣諌路貴讜言賤巧偽慮不專行功不擅美咨事若不及求愆恐不聞用能使賢智者盡其策勇敢者竭其身故舉無遺策而風烈宿宣也
嵇康卜疑集 有𢎞逹先生者恢廓其度寂寥䟽闊方而不制亷而不割超世獨歩懐玉被褐交不茍合仕不期逹常以為忠信篤敬直道而行之可以居九夷遊八蠻浮滄海踐河源甲兵不足忌猛獸不為患是以機心不存泊然純素從容縱肆遺忘好惡以天道為一指不識品物之細故也然而大道既隱智巧滋繁世俗膠加人情萬端利之所在若鳥之追鸞富為積蠧貴為聚怨動者多累靜者鮮患爾乃思邱中之隱士樂川上之執竿也於是逺念長想超然自失郢人既沒誰為吾質聖人吾不得見兾聞之於數術乃適太史貞父之廬而訪之曰吾有所疑願子卜之貞父乃危坐操蓍拂幾陳龜曰君何以命之先生曰吾寧發憤陳誠讜言帝庭不屈王公乎將卑懦委隨承㫖倚靡為靣從乎寧愷悌宏覆施而不得乎將進趣世利茍容偷合乎寧隱居行義推至誠乎將崇飾矯誣養虛名乎寧斥逐凶佞守正不傾明否臧乎將傲睨滑稽挾智任術為智嚢乎寧與王喬赤松為侶乎將追伊摯而友尚父乎寧隱鱗藏彩若淵中之龍乎寧舒翼揚聲若雲間之鴻乎寧外化其形內隱其情屈身隨時陸沈無名雖在人間實處㝠㝠乎將激昻為清銳思為精行與世異心與俗並所在必聞恆營營乎寧寥落閒放無所矜尚彼我為一不爭不譲遊心皓素忽然坐忘追羲農而不及行中路而惆愴乎將慷慨以為壯感槩以為亮上干萬乘下凌將相尊嚴其容高自矯常如失職懐恨怏怏乎寧聚貨千億擊鐘鼎食枕藉芬芳婉孌美色乎將苦身竭力剪除荊棘山居谷飲倚巖而息乎寕如伯奮仲堪二八為偶排擯共鯀令失所乎將如箕山之夫潁水之父輕賤唐虞而笑大禹乎寧如㤗山之隱徳濳譲而不揚乎將如季札之顯節義慕為子臧乎寧如老聃之清淨微妙守𤣥抱一乎將如莊周之齊物變化洞逹而放逸乎寧如夷吾之不吝束縛而終在霸功乎將如魯連之輕世肆志高談從容乎寧如市南子之神勇四固山淵其志乎將如毛公藺生之龍驤虎歩慕為壯士乎此誰得誰失何凶何吉時移俗易好貴慕名臧文不譲位於柳季公孫不歸美於董生賈誼一當於明主絳灌作色而揚聲況今千龍並馳萬𩦸徂征紛紜交競逝若流星敢不惟思謀於老成哉太史貞父曰吾聞至人不相逹人不卜若先生者文明在中見素表璞內不愧心外不負俗交不為利仕不謀祿鑒乎古今滌情蕩欲夫如是呂梁可以遊湯谷可以浴方將觀大鵬於南溟又何憂於人間之委曲郭璞客傲 客傲郭生曰王以兼城為寳士以知名為賢明月不妄映蘭葩豈虛鮮今足下既以㧞文秀於叢薈䕃弱根於慶雲陵扶搖而竦翮揮清瀾以濯鱗而響不徹於一臯價不登乎千金傲岸榮悴之際頡頏龍魚之間進不為諧隱退不為放言無沈㝠之韻而希風乎嚴光徒費思於鑽詠摹洞林乎連山尚何名乎攀驪龍之髯撫翠禽之毛者而不得絶霞肆跨天津者未之前聞也郭生粲然而笑曰鷦鷯不可與論雲翼井蛙難與量海鼇雖然將袪子之惑訊以未悟其可乎乃者地維中絶乾光墜采皇運暫囘廓祚淮海龍徳時乘羣才雲駭藹若鄧林之㑹逸翰爛若溟海之納奔濤不煩咨嗟之訪不假蒲帛之招羈九有之竒駿咸總之於一朝豈帷豐沛之英南陽之豪昆吾挺鋒驌驦軒髦杞梓競敷蘭荑爭翹嚶聲冠於伐木援類繁乎㧞茅是以水無浪士巖無幽人刈蘭不暇㸑桂不給安事錯薪乎且夫窟泉之濳不思雲翬熈氷之采不羨旭晞混光耀於埃靄者亦曷願滄浪之深秋陽之映乎登降紛於九五淪湧懸乎龍津蚓蛾以不才陸槁蟒蛇以騰騖暴鱗連城之寳藏於褐裏三秀雖艶糜干麗采香惡乎芬賈惡乎在是以不塵不㝠不驪不騂支離其神憔悴其形形廢則神王跡麤而名生體全者為犧至獨者不孤傲俗者不得以自得黙覺者不足以渉無故不恢心而形遺不外累而智䘮無巖穴而㝠寂無江湖而放浪𤣥悟不以應機洞鑒不以昭曠不物物我我不是是非非忘意非我意得意非我懐寄羣籟乎無象域萬殊於一歸不夀殤子不夭彭涓不壯秋毫不小㤗山蚊䖟與天地齊流蜉蝣與大椿齒年然一闔一開兩儀之跡一衝一溢懸象之節渙沍期於寒暑凋蔚要乎春秋青陽之翠秀龍豹之委潁駿狼之長暉𤣥陸之短景故臯壌為悲欣之府胡蝶為物化之器矣夫欣黎黃之音者不顰蟪蛄之吟豁雲臺之觀者必閟𢃄索之歡縱蹈而詠採薺擁璧而歎抱關戰機心以外物不能得意於一悟徃復於嗟歎安可與言樂天者乎若乃莊周偃蹇於漆園老萊婆娑於林窟嚴平澄漠於塵肆梅眞隱淪乎市卒梁生吟嘯而矯跡焦先混沌而槁杌阮公昏酣而賣傲翟叟遯形以倐忽吾不幾韻於數賢故寂然玩此員策與智骨曹毗對儒 或問曹子曰夫寳以含珍為貴士以藏器為俊麟以絶跡標竒松以負霜稱儁是以蘭生幽澗玉輝千仞故子州浮滄瀾而龍蟠呉季忽萬乘以解印虞公濳崇巖以頥神梁生適南越以保愼固能全真養和夷跡洞潤陵冬揚芳披雪獨振也今子少晞㝠風弱挺秀容竒發㓜齡翰披孺童吐辭則藻落揚班抗心則志擬高鴻味道則理貫莊肆研妙則潁奪豪鋒固以騰廣莫而萋蒨排素薄而青蔥者矣何必以刑禮為己任申韓為宏通既登東觀染史筆又據太學理儒功曾無𤣥韻淡泊逸氣虛洞養素幽翳晦明蒙籠不追林棲之跡不希抱鱗之龍不營練真之術不慕內聽之聰而處汎位以𥙆物扇塵教以自濛負鹽車以顯能飾一巳以求恭退不居漆園之塲出不躡曾城之衝游不踐綽約之室趠不希騄駬之蹤徒以區區之懐而整名目之典覆蕢之量而塞北川之洪檢名實於俄頃之間定得失乎一管之鋒子若謂是果是邪則是不必以合俗子若雲俗果非邪則俗非不可以苟從俗我紛以交爭利害渾而彌重何異執朽轡以御逸駟承勁風以握秋蓬役恬性以充勞府對羣物以耦怨雙者乎子不聞乎終軍之穎賈生之才技竒山東玉映漢臺可謂響播六合聲駭嬰孩而見毀絳灌之口身離狼狽之災由此言之名為實賔福萌禍胎朝敷榮華夕歸塵埃未若澄虛心於𤣥圃䕃瑤林於蓬萊絶世事而儁黃綺皷滄川而浪龍鰓者矣蒙竊惑焉主人莞爾而笑欣然而言曰夫兩儀既闢隂陽汗浩五才迭用化生紛擾萬類云云孰測其兆故不登閬風安以瞻殊目之形不歩景宿何以觀恢廓之表是以迷麤者循一往之智狷介者守一方之矯豈知火林之蔚炎柯氷津之擢陽草故大人逹觀任化昏曉出不極勞處不巢皓在儒亦儒在道亦道運屈則紆其清暉時申則散其龍藻此蓋員動之用舍非尋常之所寳也今三明𤣥照二氣載宣𤣥教夕凝朗風晨鮮道以才暢化隨理全故三典克明於百揆虞音齊響於五絃安期解褐於秀林漁父擺釣於長川如斯則化無不融道無不延風澄於俗波清於川方將舞黃蚪於慶雲招儀鳳於靈山流玉醴乎華闥秀朱草於庭前何有違理之患累真之嫌子徒知辯其説而未測其源明朝菌不可踰晦朔蟪蛄無以觀大年固非管翰之所述聊敬對以終篇
唐韓愈進學解 國子先生晨入太學招諸生立館下誨之曰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方今聖賢相逢治具畢張㧞去兇邪登崇俊良占小善者率以錄名一藝者無不庸爬羅剔抉刮垢磨光蓋有幸而獲選孰雲多而不揚諸生業患不能精無患有司之不明行患不能成無患有司之不公言未既有笑於列者曰先生欺予哉弟子事先生於茲有年矣先生口不絶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記事者必提其要纂言者必鉤其𤣥貪多務得細大不捐焚膏油以繼晷恆兀兀以窮年先生之業可謂勤矣觝排異端攘斥佛老補苴鏬漏張皇幽渺尋墜緒之茫茫獨旁搜而逺紹障百川而東之𢌞狂瀾於既倒先生之於儒可謂有勞矣沈浸醲郁含英咀華作為文章其書滿家上窺姚姒渾渾無涯周誥殷盤佶屈聱牙春秋謹嚴左氏浮誇易竒而法詩正而葩下逮莊騷太史所錄子雲相如同工異曲先生之於文可謂閎其中而肆其外矣少始知學勇於敢為長通於方左右具宜先生之於為人可謂成矣然而公不見信於人私不見助於友䟦前躓後動輙得咎暫為御史遂竄南夷三年博士冗不見治命與仇謀取敗幾時冬暖而兒號寒年豐而妻啼饑頭童齒豁竟死何裨不知慮此而反教人為先生曰吁子來前夫大木為杗細木為桷欂櫨侏儒椳闑扂楔各得其宜施以成室者匠氏之工也玉札丹砂赤箭青芝牛溲馬勃敗鼓之皮俱收並蓄待用無遺者醫師之良也登明選公雜進巧拙紆餘為妍卓犖為傑校短量長惟器是適者宰相之方也昔者孟軻好辨孔道以明轍環天下卒老於行荀卿守正大論是宏逃讒於楚廢死蘭陵是二儒者吐辭為經舉足為法絶類離倫優入聖域其遇於世何如也今先生學雖勤而不繇其統言雖多而不要其中文雖竒而不濟於用行雖脩而不顯於衆猶且月費俸錢歳縻廩粟子不知耕婦不知織乘馬從徒安坐而食踵常途之促促窺陳編以盜竊然而聖主不加誅宰臣不見斥茲非其幸歟動而得謗名亦隨之投閒置散乃分之宜若夫商財賄之有亡計班資之崇庳忘已量之所稱指前人之瑕疵是所謂詰匠氏之不以杙為楹而訾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其豨苓也
經濟類編卷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四
明 馮琦馮瑗 撰
文學類八
論文〈三十二則〉
魏文帝典論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傅毅之於班固伯仲之間耳而固小之與弟超書曰武仲以能屬文為蘭臺令史下筆不能自休夫人善於自見而文非一體鮮能備善是以各以所長相輕所短里語曰家有弊帚享之千金斯不自見之患也今之文人魯國孔融文舉廣陵陳琳孔璋山陽王粲仲宣北海徐幹偉長陳留阮瑀元瑜汝南應瑒徳璉東平劉楨公幹斯七子者於學無所遺於辭無所假咸以自騁𩦸騄於千里仰齊足而並馳以此相服亦良難矣蓋君子審已以度人故能免於斯累而作論文王粲長於辭賦徐幹時有齊氣然粲之匹也如粲之初征登樓槐賦征思幹之𤣥猿漏巵圓扇橘賦雖張蔡不過也然於他文未能稱是琳瑀之章表書記今之雋也應瑒和而不壯劉楨壯而不宻孔融體氣高妙有過人者然不能持論理不勝辭至於雜以嘲戱及其所善揚班儔也常人貴逺賤近向聲背實又患闇於自見謂己為賢夫文本同而末異蓋奏議宜雅書論宜理銘誄尚實詩賦欲麗此四科不同故能之者偏也唯通才能備其體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不可力彊而致譬諸音樂曲度雖均節奏同檢至於引氣不齊巧拙有素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年夀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是以古之作者寄身於翰墨見意於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託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於後故西伯幽而演易周旦顯而制禮不以隱約而弗務不以康樂而加思夫然則古人賤尺璧而重寸隂懼乎時之過已而人多不彊力貧賤則懾於饑寒富貴則流於逸樂遂營目前之務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於上體貌衰於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之大痛也融等已逝唯幹著論成一家言
與呉質書 歳月易得別來行復四年三年不見東山猶歎其逺況及過之思何可支雖書疏往返未足解其勞結昔年疾疫親故多離其災徐陳應劉一時俱逝痛可言邪昔日遊處行則連輿止則接席何曾須相失每至觴酌流行絲竹並奏酒酣耳熱仰而賦詩當此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謂百年已分可長共相保何圖數年之間零落略盡言之傷心頃撰其遺文都為一集觀其姓名已為鬼錄追思昔遊猶在心目而此諸子化為糞壤可復道哉觀古今文人類不䕶細行鮮能以名節自立而偉長獨懐文抱質恬淡寡慾有箕山之志可謂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論二十篇成一家之言辭義典雅足傳於後此子為不朽矣徳璉常斐然有述作之意其才學足以著書美志不遂良可痛惜間者歴覧諸子之文對之𢪛淚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孔璋章表殊健微為繁富公幹有逸氣但未遒耳其五言詩之善者妙絶時人元瑜書記翩翩致足樂也仲宣獨自善於辭賦惜其體弱不足起其文至於所善古人無以逺過昔伯牙絶絃於鍾期仲尼覆醢於子路痛知音之難遇傷門人之莫逮諸子但為未及古人亦自一時之儁也今之存者已不逮矣後生可畏來者難誣恐吾與足下不及見也年行已長大所懐萬端時有所慮至通夜不瞑志意何時復類昔日已成老翁但未白頭耳光武有言年已三十餘在兵中十歳所更非一吾徳不及之年與之齊矣以犬羊之質服虎豹之文無衆星之明假日月之光動見瞻觀何時易乎恐永不復得為昔日游也少壯真當努力年一過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燭夜遊良有以也頃何以自娯頗復有所述造否東望於邑裁書敘心呉質答魏太子牋 奉讀手命追亾慮存恩哀之隆形於文墨日月冉冉嵗不我與昔侍左右厠坐衆賢出有微行之游入有管絃之歡置酒樂飲賦詩稱夀自謂可終始相保並騁材力效節明主何意數年之間死䘮略盡臣獨何徳以堪久長陳徐劉應才學所著誠如來命惜其不遂可為痛切凡此數子於雍容侍從實其人也若乃邊境有虞羣下鼎沸軍書輻至羽檄交馳於彼諸賢非其任也徃者孝武之世文章為盛若東方朔枚臯之徒不能持論即阮陳之儔也其唯嚴助夀王與聞政事然皆不慎其身善謀於國卒以敗亡臣竊恥之至於司馬長卿稱疾避事以著書為務則徐生庶幾焉而今各逝已為異物矣後來君子實可畏也伏惟所天優游典籍之場休息篇章之圃發言抗論窮理盡微摛藻下筆鸞龍之文奮矣雖年齊蕭王才實百之此衆議所以歸高逺近所以同聲也然年嵗若墜今質已四十二矣白髪生鬢所慮日深實不復若平生之時也但欲保身勑行不蹈有過之地以為知己之累耳游宴之歡難可再遇盛年一過實不可追臣幸得下愚之才值風雲之㑹時邁齒臷猶欲觸胷奮首展其割裂之用也不勝慺慺以來命備悉故略陳至情
曹植與楊徳祖書 數日不見思子為勞想同之也僕少小好為文章迄至於今二十有五年矣然今世作者可畧而言也昔仲宣獨歩於漢南孔璋鷹揚於河朔偉長擅名於青土公幹振藻於海隅徳璉發跡於北魏足下高視於上京當此之時人人自謂握靈虵之珠家家自謂抱荊山之玉吾王於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紘以掩之今悉集茲國矣然此數子猶復不能飛騫絶跡一舉千里也以孔璋之才不閑於辭賦而猶自謂與司馬長卿同風譬畫虎不成反為狗者也前有書嘲之反作論盛道僕讃其文夫鍾期不失聽於今稱之吾亦不能妄歎者畏後世之嗤余也世人著述不能無病僕常好人譏彈其文有不善者應時改定昔丁敬禮嘗作小文使僕潤飾之僕自以才不過若人辭不為也敬禮謂僕卿何所疑難文之佳惡吾自得之後世誰相知定吾文者邪吾嘗歎此逹言以為美談昔尼父之文辭與人通流至於制春秋遊夏之徒乃不能措一辭過此而言不病者吾未之見也蓋有南威之容乃可以論於淑媛有龍淵之利乃可以議於㫁割劉季緒才不能逮於作者而好詆訶文章掎摭利病昔田巴毀五帝罪三王呰五覇於稷下一旦而服千人魯連一説使終身杜口劉生之辯未若田氏今之仲連求之不難可無歎息乎人各有好尚蘭茝蓀蕙之芳衆人所好而海畔有逐臭之夫咸池六莖之發衆人所共樂而墨翟有非之之論豈可同哉今徃僕少小所著辭賦一通相與夫街談巷説必有可采擊轅之歌有應風雅匹夫之思未易輕棄也辭賦小道固未足以揄揚大義彰示來世也昔揚子雲先朝執㦸之臣耳猶稱壯夫不為也吾雖薄徳位為藩侯猶庶幾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流金石之功豈徒以翰墨為勲績辭賦為君子哉若吾志未果吾道不行則將采庻官之實錄辯時俗之得失定仁義之衷成一家之言雖未能藏之於名山將以傳之於同好非要之皓首豈今日之論乎其言之不慙恃惠子之知我也明早相迎書不盡懐
楊修答臨淄侯牋 修不侍數日若彌年載豈由愛顧之隆使係仰之情深耶損辱嘉命蔚矣其文誦讀反覆雖諷雅頌不復過此若仲宣之擅漢表陳氏之跨冀域徐劉之顯青豫應生之發魏國斯皆然矣至於修者聽采風聲仰徳不暇目周章於省覽何遑高視哉伏惟君侯少長貴盛體發旦之資有聖善之教逺近觀者徒謂能宣昭懿徳光賛大業而已不復謂能兼覽傳記留思文章今乃含王超陳度越數子矣觀者駭視而拭目聽者傾首而竦耳非夫體通性逹受之自然其孰能至於此乎又嘗親見執事握牘持筆有所造作若成誦在心借書於手曾不斯須少留思慮仲尼日月無得踰焉修之仰望殆如此矣是以對鶡而辭作暑賦彌日而不獻見西施之容歸憎其貌者也伏想執事不知其然猥受顧錫教使刋定春秋之成莫能損益呂氏淮南字直千金弟子箝口市人拱手者賢聖卓犖固所以殊絶凡庸也今之賦頌古詩之流不更孔公風雅無別耳修家子雲老不曉事彊著一書悔其少作若比仲山周旦之儔為皆有諐耶君侯忘聖賢之顯跡述鄙宗之過言竊以為未之思也若乃不忘經國之大美流千載之英聲銘功景鐘書名竹帛斯自雅量素所蓄也豈與文章相妨害哉輒受所惠竊矇瞍誦詠而已敢忘惠施以忝莊氏季緒璅璅何足以雲反答造次不能宣備
晉陸厥與沈約書 范詹事自序性別宮商識清濁特能適輕重濟艱難古今文人多不全了斯處縱有㑹此者不必從根本中來沈尚書亦云自靈均以來此秘未覩或闇與理合匪由思至張蔡曹王曾無先覺潘陸顔謝去之彌逺大㫖鈞使宮羽相變低昻舛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辭既美矣理又善焉但觀歴代衆賢似不都闇此處而雲此祕未覩近於誣乎案范雲不從根本中來尚書雲匪由思至斯可謂揣情謬於𤣥黃擿句差其音律也范又雲時有㑹此者尚書雲或闇與理合則美詠清謳有辭章調韻者雖有差謬亦有㑹合推此以徃可得而言夫思有合離前哲同所不免文有開塞即事不得無之子建所以好人譏彈士衡所以遺恨終篇既曰遺恨非盡美之作理可詆訶君子執其詆訶便謂合理為闇豈如指其合理而寄詆訶為遺恨耶自魏文屬論深以清濁為言劉植奏書大明體勢之致岨峿妥帖之談操末續顚之説興𤣥黃於律呂比五色之相宣苟此祕未覩茲論為何所指邪故愚謂前英已早識宮徵但未屈曲指的若今論所申至於掩瑕藏疾合少謬多則臨淄所云人之著述不能無病者也非知之而不改謂不改則不知斯曹陸又稱竭情多悔不可力彊者今許以有病有悔為言則必自知無悔無病之地引其不了不合為闇何獨誣其一合一了之明乎意者亦質文時異古今好殊將急在情物而緩於章句情物文之所急美惡猶且相半章句意之所緩故合少而謬多義兼於斯必非不知明矣長門上林殆非一家之賦洛神池鴈便成二體之作孟堅精正詠史無虧於東主平子恔富羽獵不累於憑虛王粲初征他文未能稱是楊修敏㨗暑賦彌日不獻率意寡尤則事促乎一日翳翳愈伏而理賒於七歩一人之思遲速天懸一家之文工拙壤隔何獨宮商律呂必責其如一邪論者乃可言未窮其致不得言曽無先覺也
沈約謝靈運傳論 民稟天地之靈含五常之徳剛柔迭用喜慍分情夫志動於中則歌詠外發六義所因四始攸繫升降謳謠紛披風什雖虞夏以前遺文不覩稟氣懐靈理無或異然則歌詠所興宜自生民始也周室既衰風流彌著屈平宋玉導清源於前賈誼相如振芳塵於後英辭潤金石高義薄雲天自茲以降情志愈廣王褒劉向揚班崔蔡之徒異軌同奔逓相師祖雖清辭麗曲時發乎篇而蕪音累氣固亦多矣若夫平子艶發文以情變絶唱高蹤久無嗣響至於建安曹氏基命三祖陳王咸蓄盛藻甫以情緯物以文被質自漢至魏四百餘年辭人才子文體三變相如巧為形似之言二班長於情理之説子建仲宣以氣質為體並標能擅美獨映當時是以一世之士各相慕習源其飈流所始莫不同祖風騷徒以賞好異情故意製相詭降及元康潘陸特秀律異班賈體變曹王縟㫖星稠繁文綺合綴平臺之逸響采南皮之高韻遺風餘烈事極江右有晉中興𤣥風獨振為學窮於柱下博物止乎七篇馳騁文辭義殫乎此自建武曁乎義熈歴載將百雖比響聯辭波屬雲委莫不寄言上徳託意𤣥珠遒麗之辭無聞焉耳仲文始革孫許之風叔源大變太𤣥之氣爰逮宋氏顔謝騰聲靈運之興㑹標舉延年之體裁明宻並方軌前秀垂範後昆若夫敷祍論心商𣙜前藻工拙之數如有可言夫五色相宣八音恊暢由乎𤣥黃律呂各物宜欲使宮羽相變低昂舛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妙逹此㫖始可言文至於先士茂製諷高歴賞子建函京之作仲宣覇㟁之篇子荊零雨之章正長朔風之句並直舉胷情非傍詩史正以音律調韻取高前式自靈均以來多歴年代雖文體稍精而此祕未覩至於高言妙句音韻天成皆暗與理合匪由思至張蔡曹王曾無先覺潘陸顔謝去之彌逺世之知音者有以得之此言非謬如曰不然請待來哲
劉彥和文心雕龍序 夫文心者言為文之用心也昔涓子琴心王孫巧心心哉美矣夫故用之焉古來文章以雕縟成體豈取騶奭羣言雕龍也夫宇宙緜邈黎獻紛雜㧞萃出類智術而已嵗月飄忽性靈不拘騰聲飛實製作而已夫肖貌天地稟性五才擬耳目於日月方聲氣乎風雷其超出萬物亦已靈矣形甚草木之脆名踰金石之堅是以君子處世樹徳建言豈好辯哉不得已也予齒在踰立嘗夜夢執丹漆之禮器隨仲尼而南行旦而寤廼怡然而喜大哉聖人之難見也廼小子之垂夢歟自生人以來未有如夫子者也敷讚聖㫖莫若註經而馬鄭諸儒宏之已精就有深解未足立家唯文章之用實經典枝條五禮資之以成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煥軍國所以昭明詳其本源莫非經典而去聖久逺文體解散辭人愛竒言貴浮詭飾羽尚畫文繡鞶帨離本彌甚將遂訛濫蓋周書陳辭貴乎體要尼父陳訓惡乎異端辭訓之異宜於體要於是搦筆和墨乃始論文詳觀近代之論文者多矣至如魏文述典陳思序書應瑒文論陸機文賦仲治流別宏範翰林各照隅隙鮮觀衢路或臧否當時之才或銓品前修之文或汎舉雅俗之㫖或撮題篇章之意魏典宻而不周陳書辯而無當應論華而疎畧陸賦巧而碎亂流別精而少功翰林淺而寡要又君山公幹之徒吉甫士龍之軰汎議文意徃徃間出並未能振葉以尋根觀瀾而索源不述先哲之誥無益後生之慮蓋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師乎聖體乎經酌乎緯變乎騷文之樞紐亦云極矣若乃論文敘筆則囿別區分原始以表末釋名以章義選文以定篇敷理以舉統上篇以上綱領明矣至於割情析表籠圏條貫摛神性圗風勢苞㑹通閲聲字崇替於時序褒貶於才略怊悵於知音耿介於程器長懐序志以馭羣篇下篇以下毛目顯矣位理定名彰乎大易之數其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夫銓敘一文為易彌綸羣言為難雖或輕采毛髪深極骨髓或有曲意宻源似近而逺辭所不載亦不勝數矣及其品評成文有同乎舊談者非雷同也勢自不可異也有異乎前論者非茍異也理自不可同也同之與異不屑古今擘肌分理唯務折衷按轡文雅之場而環絡藻繪之府亦幾乎備矣但言不盡意聖人所難識在鉼管何能矩矱茫茫徃代既洗予聞眇眇來世儻塵彼觀
梁裴子野雕蟲論 宋明帝博好文章才思朗㨗常讀書奏號稱七行俱下每有禎祥及幸讌集輙陳詩展義且以命朝臣其戎士武夫則託請不暇困於課限或買以應詔焉於是天下向風人自藻飾雕蟲之藝盛於時矣梁鴻臚卿裴子野論曰古者四始六藝總而為詩既形四方之風且彰君子之志勸美懲惡王化本焉後之作者思存枝葉繁華藴藻用以自通若悱惻芳菲楚騷為之祖靡漫容與相如扣其音由是隨聲逐影之儔棄指歸而無執賦詩歌頌百帙五車蔡應等之俳優揚雄悔為童子聖人不作雅鄭誰分其五言為家則蘇李自出曹劉偉其風力潘陸固其枝葉爰及江左稱彼顔謝箴繡鞶帨無取廟堂宋初迄於元夀多為經史大明之代實好斯文高才逸韻頗謝前哲波流相尚滋有篤焉自是閭閻少年貴游總角㒺不擯落六藝吟詠情性學者以博依為急務謂章句為專魯淫文破典斐爾為功無被於管絃非止乎禮義深心主卉木逺致極風雲其興浮其志弱巧而不要隱而不深討其宗途亦有宋之風也若季子聆音則非興國鯉也趨室必有不敢荀卿有言亂代之徵文章匿而采斯豈近之乎
梁太子以侍讀徐摛為家令兼管記摛文體輕麗春坊盡學之時人謂之宮體武帝聞之怒召摛欲加誚責及見應對明敏辭義可觀意更釋然因問經史及釋教摛商較從橫應對如響武帝甚加歎異寵遇日隆
晉氏以來文章競為浮華魏丞相宇文㤗欲革其弊魏主饗太廟㤗命尚書領著作蘇綽作大詰宣示羣臣戒以政事仍命自今文章皆依此體
隋李諤上高祖革文華書 臣聞古先哲王之化民也必變其視聽防其嗜慾塞其邪放之心導以淳和之路五教六行為訓民之本詩書禮易為道義之門故能家復孝慈人知禮讓正俗調風莫大於此其有上書獻賦制誄鐫銘皆以褒徳序賢明勲証理苟非懲勸義不徒然降及後代風教漸薄魏之三祖更向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蟲之小藝下民從上有同影響爭騁文華遂成風俗江左齊梁其弊彌甚貴賤賢愚唯務吟詠遂復遺理存異尋虛逐微競一韻之竒爭一字之巧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廂唯是風雲之狀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據茲取士祿利之路既開愛向之情愈篤於是閭里童昬貴遊總丱未窺六甲先製五言至如羲皇舜禹之典伊傅周孔之説不復關心何曾入耳以傲誕為清虛以緣情為勲業指儒素為古拙用詞賦為君子故文筆日繁其政日亂良由棄大聖之軌模構無用以為用也捐本逐末流遍天壌逓相師祖久而逾扇及皇隋受命聖道聿興屏黜輕浮遏止華偽自非懐經抱質志道依仁不得引預縉紳參厠纓冕開皇四年普詔天下公私文翰並宜實錄其年九月泗州刺史司馬㓜之文表華艶付所司治罪自是公卿大臣咸知正路莫不鑽仰墳索棄絶華綺擇先王之令典行大道於茲世如聞外州逺縣仍踵弊風選吏舉人未遵典則宗族稱孝鄉里稱仁學必典謨交不茍合則擯落私門不加收齒其學不稽古逐俗隨時作輕薄之篇章結朋黨而求譽則選充吏職舉送天朝蓋由縣令刺史未行風教猶挾私情不存公道臣既忝憲司職當紏察若聞風即劾恐掛網者多請勒有司普加捜訪有如此者具狀送臺唐太宗幸翠微宮冀州進士張昌齡獻翠微宮頌太宗愛其文命於通事舍人裏供奉初昌齡與進士王公謹皆善屬文名振京師考功員外郎王師旦知貢舉黜之舉朝莫曉其故及奏第太宗怪無二人名詰之師旦對曰二人雖有辭華然其體輕薄終不成令器若置之高第恐後進效之傷陛下雅道太宗善其言
羣臣請集太宗文章太宗曰朕之辭令有益於民者史皆書之足為不朽若其無益集之何用梁武帝父子陳後主隋焬帝皆有文章何救於亡人主患無徳政文章何為遂不許
肅宗時劉曉上疏禮部取士專用文章為甲乙故天下之士皆捨徳行而趨文藝有朝登甲科而夕䧟刑辟者雖日誦萬言何關理體文成七歩未足化人況盡心卉木之間極筆煙霞之際以斯成俗豈非大謬夫人之慕名如水趨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陛下若取士以徳行為先文藝為末則多士雷奔四方風動矣
文宗與宰相語患四方表奏華而不典李石對曰古人因事為文今人以文害事上與宰相論詩鄭覃曰詩之工者無若三百篇皆國人作之以刺美時政王者采之以觀風俗耳不聞王者為詩也陳後主隋帝皆工於詩不免亾國陛下何取焉覃篤於經術上甚重之上嘗欲置詩學士李珏曰詩人浮薄無益於理乃止
呂溫人文化成論 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能諷其言蓋有之矣未有明其義者也嘗試論之夫一二相生大鈞造物百化交錯六氣節宣或隂闔而陽開或天經而地紀有聖作則實為人文若乃夫以剛克妻以柔立父慈而教子孝而箴此室家之文也君以仁使臣臣以義事君予違汝弼獻可替否此朝廷之文也三公論道六卿分職九流異趣百揆同歸此官司之文也寛則人慢糾之以猛猛則人殘施之以寛寛以濟猛猛以濟寛此刑政之文也樂勝則流遏之以禮禮勝則離和之以樂與時消息因俗變通此教化之文也文者蓋言錯綜庶績藻繪人情如成文焉以致其理然則人文化成之義其在茲乎而近代謟䛕之臣將以時君不能則象乾坤祖述堯舜作化成天下之文乃以旂常冕服章句翰墨為人文也遂使君人者浩然忘本沛然自得盛威儀以求至理坐吟詠而待昇平流蕩因循闇而未悟不其痛歟必以旂常冕服為人文則秦漢魏晉聲名文物禮縟五帝儀繁三王可曰煥乎其有文章矣何衰亂之多也必以章句翰墨為人文則陳後主隋焬帝雍容綺靡洋溢編簡可曰文思安安矣何滅亾之速也覈之以名義研之以情實既如彼較之以今古質之以成敗又如此傳不云乎經緯天地曰文禮不云乎文王以文治則文之時義大矣哉焉可以名數末流雕蟲小伎厠雜其間乎
李華質文論 天地之道易簡易則易知簡則易從先王質文相變以濟天下易知易從莫尚乎質質弊則佐之以文文弊則復之以質不待其極而變之故上無從暴下無從亂記曰國奢則示之以儉國儉則示之以禮禮謂易知易從之禮非酬酢裼襲之煩也儉謂易知易從之儉非茅茨土簋之陋也蓋逹其誠信安其君親而已質則儉儉則固固則愚其行也豐肥天下愚極則無恩文則奢奢則不遜不遜則詐其行也痼瘠天下詐極則賊亂故曰不待其極而變之固而文之無害於訓人不遜而質之艱難於成俗若不化而過則愚之病淺於詐之病也無恩之病緩於賊亂之極也故曰莫尚乎奢也奢而後化之求固而不獲也利害遲速不其昭昭歟前王之禮世滋百家之言世益欲人專一而不為詐難乎哉吉凶之儀刑賞之級繁矣使生人無從巧者弄而飾之拙者而失守誠偽無由明天下浸為陂池蕩為洪荒雖神禹復生誰能救之夫君人者修徳以治天下不在智不在功必也質而有制制而不煩而已太康啟子禹孫當斯時有堯舜遺人親受禹之賜國為羿奪內則夏之六卿外則夏之四嶽而羿浞愚弄鬬爭內外黙然一以聽命至少康艱難而後復原由是觀之則聖有謨訓何補哉漢高除秦項煩苛至孝文𤣥黙仁儉㫁獄幾措及武帝修三代之法而天下荒耗則文不如質明矣漢氏雖歴産祿呉楚之亂而宗室異姓同力合心一舉而安且漢徳結於人心不如夏家諸呂呉楚之強倍於羿浞安漢至易而復夏至難何也周徳最深周公大聖親則管蔡為亂逺則徐奄並興四夷多難復子明辟兼虞夏商之典禮後王之法備矣太平之階厚矣至成王季年而後理唯康王垂拱囹圄虛空逮昭王南征不返因是陵夷則鬱郁之盛何為哉周法六官備職六宮備數四時盛祭車服盛飾至於下國方五十里卿大夫士之多軍帥之衆大聘小聘朝覲㑹同地狹人寡不堪覲謁大何得不亂小何得不亡記雲周之人強仁窮賞罰故曰殷周之道不勝其弊考前後而論之夏衰失於質而無制周弱失於制而過煩故也愚以為將求致理始於學習經史左氏國語爾雅荀孟等家輔佐五經者也及藥石之方行於天下考試仕進者宜用之其餘百家之説䜟緯之書存而不用至於䘮制之縟祭禮之繁不可備舉者以省之考求簡易中於人心者以行之是可以淳風俗而不泥於坦明之路矣學者局於恆教因循而不敢失於毫釐古人之説豈或盡善數骨肉之罪而褒叔向不忍聞之言而書昭伯敬龜筴之信而陳僂句使不仁之人萌芽賊心而仁義之士閉目掩卷何如哉其或曲書常言無裨世教不習可也則煩潰日亡而易簡日用矣海內之廣億兆之多無聊於煩彌世曠久今以簡質易煩文而便之則晨命而夕周踰年而化成蹈五常享五福理必然也孔子言以約失之者鮮矣與其不遜也寧固傳曰以欲從人則可記曰大樂必易大禮必簡顔子曰無施勞經義可據也如是為政者得無以為惑乎
牛希濟表章論 人君尊嚴臣下之言不可逹於九重表章之用下情可以上逹得不重乎歴觀往代策文奏議及國朝元和以前名臣表䟽詞尚簡要質勝於文直指是非坦然明白致時君易為省覽夫聰明睿哲之主非能一一奧學深文研窮古訓且理國理家理身之道唯忠孝仁義而已茍不踰是所措自合於典謨所行自偕於堯舜豈在乎屬文比事況人君以表疏為急者竊以為稀況覽之茫然又不親近儒臣必使旁詢左右小人之寵用是為幸倘或改易文意以是為非逆鱗發怒略不為難故禮曰臣事君不援其所不及蓋不可援引深僻使夫不喻且一郡一邑之政訟者之辭蔓引數幅尚或棄之況萬乘之主萬機之大焉有三復之理國史以馬周建議不可以加一字不可以減一字得其簡要又杜甫嘗雪房琯表朝廷以為廋辭倘端明易曉必庻幾免於深僻之弊夫僻事新對用以相誇非切於理道者明儒尚且杼思移時豈守文之主可以速逹竊願復師於古但寘於理何以幽僻文煩為能也
韓愈答崔立之書 僕見險不能止動不得時顚頓狼狽失其所操持困不知變以至辱於再三君子小人之所憫笑天下之所背而馳者也足下猶復以為可教貶損道徳乃至手筆以問之扳援古昔辭義高逺且觀足下之於故舊之道得矣雖僕亦固望於吾子不敢望於他人者耳然尚有似不相曉者非故欲發余乎不然何子之不以丈夫期我也不能黙黙聊復自明僕始年十六七時未知人事讀聖人之書以為人之仕者皆為人耳非有利乎已也及至二十時苦家貧衣食不足謀於所親然後知仕之不惟為人耳及來京師見有舉進士者人多貴之僕誠樂之就求其術或出禮部所試詩賦策等以相示僕以為可無學而能因詣州縣求舉有司者好惡出於其心四舉而後有成亦未即得仕聞吏部有以博學宏辭選者人尤謂之才且得美仕就求其術或出所試文章亦禮部之類也私怪其故猶樂其名因又詣州府求舉凡二試於吏部一既得之而又黜於中書雖不得仕人或謂之能焉退因自取所試讀之廼類於俳優者之辭顔忸怩而心不寧者數月既已為之則欲有所成就書所謂恥過作非者也因復求舉亦為幸焉乃復自疑以為所試與得之者不同其程度及得觀之餘亦無甚愧焉夫所謂博學者豈今之所謂者乎夫所謂宏辭者豈今之所謂者乎設使古之豪傑之士若屈原孟軻司馬遷相如楊雄之徒進於是選必知其懐慙乃不自進而已耳設使與夫今之善進取者競於蒙昧之中僕固知其辱焉然彼五子者且使生於今之世其道雖不顯於天下其自負如何哉肯與夫斗筲者決得失於一夫之目而為之憂樂哉故凡僕之汲汲於進者其小得蓋欲以具裘葛飬窮孤也其大得蓋欲以同吾之所樂於人耳其他可否自計已熟誠不待人而後知今足下乃復比之獻玉者以為必俟工人之剖然後知於天下雖兩刖足而不為痛且無使勍者再尅誠足下相勉之意厚也然仕進者豈固舍此而無門哉足下謂我必待此而後進者尤非相悉之辭也僕之玉固未嘗獻而足固未嘗刖足下無為我戚戚也方今天下風俗尚有未及於古者邊境尚有披甲執兵者主上不得怡而宰相以為憂僕雖不賢亦且濳究其得失致之乎吾相薦之乎吾君上希卿大夫之位下猶取一障而乘之若都不可得猶將耕於寛閒之野釣於寂寞之濵求家國之遺事考賢人哲士之終始作唐之一經垂之於無窮誅姦諛於既死發濳徳之幽光二者將必有一可足下以為僕之玉凡幾獻而足凡幾刖也又所謂勍者果誰哉再尅之刑信如何也士固伸於知己微足下無以發吾之狂言
柳宗元讀毛頴傳後題 自吾居夷不與中州人通書有來南者時言韓愈為毛頴傳不能舉其辭而獨大笑以為怪而吾久不克見楊子誨之來始持其書索而讀之若捕龍蛇搏虎豹急與之角而力不敢暇信韓子之怪於文也世之模擬竄竊取青妃白肥皮厚肉柔筋脆骨而以為辭者之讀之也其大笑固宜且世人笑之也不以其俳乎而俳又非聖人之所棄者詩曰善戱謔兮不為虐兮太史公書有滑稽列傳皆取乎有益於世者也故學者終日討説答問呻吟習復應對進退掬溜播灑則罷憊而廢亂故有息焉游焉之説不學操縵不能安絃有所拘者有所縱也太羮𤣥酒體節之薦味之至者而又設以竒異小蟲水草櫨梨橘柚苦鹹酸辛雖蜇吻裂鼻縮舌澁齒而咸有篤好之者文王之昌蒲葅屈到之芰曽晳之羊棗然後盡天下之竒味以足於口獨文異乎韓子之為也亦將弛焉而不為虐歟息焉游焉而有所縱歟盡六藝之竒味以足其口歟而不若是則韓子之辭若壅大川焉其必決而放諸陸不可以不陳也且凡古今是非六藝百家大細穿穴用而不遺者毛頴之功也韓子窮古書好斯文嘉頴之能盡其意故奮而為之傳以發其鬱積而學者得之勵其有益於世歟是其言也固與異世者語而貪常嗜瑣者猶呫呫然動其喙亦勞甚矣乎
答韋中立書 始吾㓜且少為文章以辭為工及長乃知文者以明道是固不為炳炳琅琅務采色衒聲音而為能也凡吾所陳皆自謂近道而不知道之果近乎逺乎吾子好道而可吾文或者其於道不逺矣故吾每為文章未嘗敢以輕心掉之懼其剽而不留也未嘗敢以怠心易之懼其弛而不嚴也未嘗敢以昬氣出之懼其昧沒而雜也未嘗敢以矜氣作之懼其偃蹇而驕也抑之欲其奧揚之欲其明疏之欲其通亷之欲其節激而發之欲其清固而存之欲其重此吾所以羽翼夫道也本之書以求其質本之詩以求其恆本之禮以求其宜本之春秋以求其㫁本之易以求其動此吾所以取道之原也叅之穀梁氏以厲其氣叅之荀孟以暢其支叅之莊老以肆其端叅之國語以博其趣叅之離騷以致其幽叅之太史以著其潔此吾所以旁推交通而以為之文也
李翺答進士梁載言書 足下不以翺卑賤無所可乃陳詞屈慮先我以書且曰余之藝及心不能棄於時將求知者問誰則可皆告曰其李君乎告足下者過也足下因而信之又過也果若來陳雖道備徳具且猶不足辱厚命況如翺者多病少學其能以此堪足下所望博大而深宏者邪雖然意盛不可以不答故敢略陳其所聞蓋行已莫如恭自責莫如厚接衆莫如宏用心莫如直進徳莫如勇受益莫如擇友好學莫如改過此聞之於師者也相人之術有三廹之以利而審其邪正設之以事而察其厚薄問之以謀而觀其智與不材賢不肖分矣此聞之於友者也列天地立君臣親父子別夫婦明長㓜浹朋友六經之㫖也浩乎若江海高乎若邱山赫乎若日月包乎若天地掇章稱詠津潤怪麗六經之詞也創意造言皆不相師故其讀春秋也如未嘗有詩其讀詩也如未嘗有易其讀易也如未嘗有書其讀屈原莊周也如未嘗有六經故義深則意逺意逺則理辯理辯則氣厚氣厚則詞盛詞盛則文工如山有恆華嵩衡焉其同者高也其草木之榮不必均也如瀆有濟淮河江焉其同者出源到海也其曲直淺深色黃白不必均也如百品之雜焉其同者飽於腸也其味鹹酸苦辛不必均也此因學而知者也此創意之大歸也天下之語文章有六説焉其上異者則曰文章辭句竒險而已其好理者則曰文章敘意茍通而已其溺於時者則曰文章必當對其病於是者則曰文章不當對其愛難者則曰文章宜深不當易其愛易者則曰文章宜通不當難此皆情有所偏滯而不流未識文章之所生也義不必深不主於理言不必信不在於教勸而詞句怪麗者有之矣劇秦美新王褒僮約是也其理徃徃有是者而辭章不能工有之矣劉氏人物誌王氏中説俗傳太公家教是也古之人能極於工而已不知其辭之對與否易與難也詩曰憂心悄悄慍於羣小此非對也又曰遘閔既多受侮不少此非不對也書曰朕堲讒説殄行震驚朕師詩曰苑彼桑柔其下侯旬捋采其劉瘼此下民此非易也書曰允恭克譲光被四表格於上下詩曰十畝之間兮桑者閑閑兮行與子旋兮此非難也學者不知其方而稱説云云如前所陳者非吾之所敢聞也六經之後百家之言興老聃列禦冦莊周田穰苴孫武屈原宋玉孟軻呉起商鞅墨翟荀況韓非李斯賈誼枚乘司馬遷相如劉向楊雄皆足以自成一家之文學者之所歸也故義雖深理雖當辭不工者不成為文且不能傳也文理義三者兼併乃能獨立乎一時而不冺滅於後代能必傳也仲尼曰言之無文行之不逺子貢曰文猶質也質猶文也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此之謂也陸機曰怵他人之我先韓退之曰唯陳言之務去假令述笑哂之狀曰莞爾則論語言之矣曰啞啞則易言之矣曰粲然則穀梁子言之矣曰攸爾則班固言之矣曰囅然則左思言之矣吾復言之與前文何以異也此造言之大歸也吾所以不恊於時而學古文者悅古人之行也悅古人之行者愛古人之道也故學其言不可以不行其行行其行不可以不重其道重其道不可以不知其禮古之人相接有等輕重有儀列於經傳皆可詳別如師之於門人則名之於朋友則字而不名稱之於師雖朋友亦名之子曰吾與囘言又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又曰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是師之名門人驗也夫子於鄭兄事子産於齊兄事晏平仲傳曰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又曰晏平仲善與人交子夏曰言游過矣子張曰子夏云何曾子曰堂堂乎張也是朋友字而不名驗也子貢曰賜也何敢望囘又曰師與商也孰賢子游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是稱於師雖朋友亦名驗也孟子曰天下之逹尊三曰徳爵年惡得有其一而慢其二足下之書曰韋君詞楊君濳足下之徳與二君未知前後也而足下齒㓜而位卑而皆名之傳曰吾見其與先生並行也竊懼足下不思乃䧟於此韋踐之與翺書亟敘足下之善故敢盡詞以復足下之厚意計必不以為犯
杜牧答莊克書 凡為文以意為主以氣為輔以辭彩章句為之兵衞未有主彊盛而輔不飄逸者兵衞不華赫而莊整者四者高下圓折歩驟隨主所指如鳥隨鳯魚隨龍師衆隨湯武騰天濳泉橫裂天下無不如意茍意不先立止以文彩辭句繞前捧後是辭愈多而理愈亂如入闤闠紛然莫知其誰暮散而已是以意全勝者辭愈朴而文愈高意不勝者辭愈華而文愈鄙是意能遣辭辭不能成意大抵為文之㫖如此觀足下所為文百餘篇實先意氣而後辭句慕古而尚仁義者茍為之不已資以學問則古作者不為難到今以某無可取欲命以為序承當厚意惕息不安復觀自古序其文者皆後世宗師其人而為之詩書春秋左氏已降百家之説皆是也古者其身不遇於世寄志於言求言遇於後世也自兩漢以來富貴者千百自今觀之聲勢光明孰若馬遷相如賈誼劉向楊雄之徒斯人也豈求知於當世哉故親見揚子雲著書欲取覆醬瓿雄當其時亦未嘗自有誇目況今與足下並生今世欲序足下未已之文此固不可也茍有志古人不難到勉之而已
顧況文論 周語之略曰孝敬忠信仁義智勇教惠讓皆文也天有六氣地有五行此十一者經緯天地葉和神人名之為文其實行也文顧行行顧文文行相顧謂之君子之文為龍為光上古雲言之無文行之不逺堯之為君聰明文思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文王之代草木鳥獸皆樂文王之沼曰靈沼文王之臺曰靈臺虞芮不識文王入文王里所見耕者讓畔行者譲路斑白不提挈自相謂曰吾黨之小子不可治於君子之庭詩人美之雲文王㫁虞芮之訟晉文與楚子戰而覇謚曰文公夫以伏羲之文造書契黃帝之文垂衣裳重華之文除四凶舉八元周公之文布法於象魏夫子之文木鐸狥路此其所以理文也伊尹之文放太甲霍光之文廢昌邑呂尚之文殺華士穰苴之文斬莊賈毛遂之文定楚從藺相如之文奪趙璧西門豹之文引漳水沈女巫建安正始洛下鄴中吟詠風月此其所以亂文也夫以文求士十致八九理亂由之君臣則之堯舜禹湯有文桀紂幽厲無文太顚閎夭有文飛亷惡來無文昔霍去病辭第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於國如此不得謂之無文范蔚宗著後漢書其妻不勝珠翠其母唯薪樵一廚於家如此不得謂之有文且夫日月麗於天草木麗於地風雅亦麗於人是故文不可廢廢文則廢天莫可法也廢天則廢地莫可理也廢地則廢人莫可象也鬱郁乎文哉法天理地象人者也周易賛乾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賛坤曰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唯大者配乾至者配坤幽者賾鬼神明者賾禮樂不失於正謂之文
白居易與元九書 夫文尚矣三才各有文天之文三光首之地之文五材首之人之文六經首之就六經言詩又首之何者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聲莫深乎義詩者根情苖言華聲實義上自賢聖下至愚騃微及豚魚幽及鬼神羣飛而氣同形異而情一未有聲入而不應情交而不感者聖人知其然因其言經之以六義緣其聲緯之以五音音有韻義有類韻恊則言順言順則聲入類舉則情見情見則感易交於是乎孕大含深貫微洞察上下通而一氣㤗憂樂合而百志熈二帝三王所以直道而行垂拱而理者揭此以為大柄決此以為大寳也故聞元首明股肱良之歌則知虞道昌矣聞五子洛汭之歌則知夏政荒矣言者無罪聞者作戒言者聞者莫不兩盡其心焉洎周衰秦興採詩官廢上不以詩補察時政下不以歌洩導人情乃至於謟諛之風動救失之道缺於時六義始刓矣國風變為騷詞五言始於蘇李蘇李騷人皆不遇者各係其志發而為文故河梁之句止於傷別澤畔之吟歸於怨思徬徨抑欝不暇及他耳然去詩未逺梗槩尚存故興離別則引雙鳬一鴈為喻諷君子小人則引香草惡鳥為比雖義類不具猶得風人之什二三焉於時六藝始缺矣晉宋已還得者葢寡以康樂之奧博多溺於山水以泉明之髙古偏放於田園江鮑之流又狹於此如梁鴻五噫之例者百無一二於時六義寖微矣陵夷至於梁陳間率不過嘲風雪弄花草而已噫風雪花草之物三百篇中豈捨之乎顧所用何如耳設如北風其涼假風以刺威虐也雨雪霏霏因雪以愍征役也棠棣之華感華以諷兄弟也采采芣苢美草以樂有子也皆興發於此而義歸於彼反是者可乎哉然則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離花先委露別葉乍辭風之什麗則麗矣吾不知其諷焉故僕所謂嘲風雪弄花草而已於時六義盡去矣唐興二百年其間詩人不可勝數所可舉者陳子昂有感遇詩三十首鮑防有感興詩十五首又詩之豪者稱李杜之作才矣竒矣人不逮矣索其風雅比興十無一焉杜詩最多可傳者千餘首至於貫穿古今覼縷格律盡工盡苦又過於李然撮其新安石濠潼關吏蘆子關花門之章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句亦不過十三四杜尚如此況不逮杜者乎僕常痛詩道崩壊忽忽憤發或食輟哺夜輟寢不量才力欲扶之自登朝來年齒漸長閲事漸多每與人言多諭時務每讀書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是時皇帝初即位宰府有正人屢降璽書訪人急病僕當此日擢在翰林身是諌官手請諌紙啓奏之外有可以救濟人病裨補時闕而難於指言者輙詠歌之欲稍稍逓進聞於上上以廣宸聰副憂勤以酬恩奬塞言責下以復吾平生之志豈圖志未就而毀已生言未聞而謗已成矣又請為左右終言之凡聞僕賀雨詩而衆言藉藉已謂非宜矣聞僕哭孔戡詩衆靣脈脈盡不恱矣聞秦中吟則權豪貴近者相目而變色矣聞登樂遊園寄足下詩則執政柄者扼腕矣聞宿紫閣村詩則握軍要者切齒矣大率如此不可徧舉不相與者號為沽名號為詆訐號為訕謗苟相與者則如牛僧孺之戒焉乃至骨肉妻奴皆以我為非也其不我非者舉世不過三兩人有鄧魴者見僕詩而喜無何而魴死有唐衢者見僕詩而泣未幾而衢死其餘則足下足下又十年來困躓若此嗚呼豈六義四始之風天將破壊不可支持耶抑又不知天之意不欲使下人之病苦聞於上耶不然何有志於詩者不利若此之甚也僕數月來檢討囊袠中得新舊詩各以類分分為卷目自拾遺來凡所所感關於美刺興比者又自武徳訖元和因事立題題為新樂府者共一百五十首謂之諷詩又或退公獨處或移病閒居知足保和吟玩情性者一百首謂之閒詩又有事務牽於外情性動於內隨感而形於嘆詠者一百首謂之感傷詩又有五言七言長句短句自二韻至百韻者四百餘首謂之雜律詩凡一十五卷約八百首異時相見當盡致於執事㣲之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逹則兼濟天下僕雖不肖當師此語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時時之來也為雲龍為風鵬勃然突然陳其力以出時之不來也為霧豹為㝠鴻寂兮寥兮奉身而退進退出處何徃而不自得哉故僕志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終始之則為道言而發明之則為詩謂之諷諭詩兼濟之志也謂之閒詩獨善之意也故覽僕詩者知僕之道焉其餘雜律詩或誘於一時一物發於一笑一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但以親朋合散之際取其釋恨佐懽今詮次之間未能刪去他時有為我編集斯文者略之可也夫貴耳賤目榮古陋今人之大情也僕不能逺徵古舊如近嵗韋蘇州歌行才麗之外頗近興諷其五言詩又高雅閒淡自成一家之體今之秉筆者誰能及之然當蘇州在時人亦未甚愛重必待身後人始貴之今僕之詩人所愛者悉不𬨨雜律詩興長恨歌已下耳時之所重僕之所輕至於其諷諭者意激而言質閒者思淡而詞迂以質合迂宜人之不愛也今所愛者並世而生獨足下耳然千百年後安知復無足下者出而知愛我詩哉故自八九年來與足下小通則以詩相戒小窮則以詩相勉索居則以詩相慰同處則以詩相娯知吾罪吾率以詩也如今年春遊城南時與足下馬上相戱因各誦新艶小律不雜他篇自皇子陂歸昭國里迭吟逓唱不絶聲者二十里餘樊李在傍無所措口知我者以為詩仙不知我者以為詩魔何則勞心靈役聲氣連朝接夕不自知其苦非魔而何偶同人當美景或花時宴罷或月夜酒酣一詠一吟不知老之將至雖驂鸞鶴遊蓬瀛者之無以加於此焉又非仙而何微之㣲之此吾所以與足下外形骸脫蹤跡傲軒鼎輕人寰者又以此也
裴度寄李翺書 三五之代上垂拱而無為下不知帝力其道漸被於天地萬物不可得而傳也夏殷之際聖賢相遇其文在於盛徳大業又鮮可得而傳也厥後周公遭變仲尼不當世其文遺於冊府故可得而傳也於是作周孔之文荀孟之文左右周孔之文也理身理家理國理天下一日失之敗亂至矣騷人之文發憤之文也雅多自賢頗有狂態相如子雲之文譎諌之文也自為一家不是正氣賈誼之文化成之文也鋪陳帝王之道昭昭在目司馬遷之文財成之文也馳騁數千載若有餘力董仲舒劉向之文通儒之文也發明經術究極天人其實擅美一時流譽千載者多矣不足為弟道焉然皆不詭其詞而詞自麗不異其理而理自新若夫典謨訓誥文言繫辭國風雅頌經聖人之筆削者則又至易也至直也雖大彌天地細入無間而竒言怪語未之或有意隨文而可見事隨意而可行此所謂文可文非常文也其可文而文之何常之有俾後之作者有所裁凖而請問於弟謂之何哉謂之不可非僕敢言謂之可也則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止至善矣能止乎若遂過之猶不及也觀弟近日製作大㫖常以時世之文多偶對儷句屬綴風雲覊束聲韻為文之病甚矣故以雄詞逺致一以矯之則是以文字為意也且文者聖人假之以逹其心逹則已理窮則已非故高之下之詳之略之也愚欲去彼取此則安歩而不可及平居而不可諭又何必逺關經術然後騁其材力哉昔人有見小人之違道恥與之同形貌共衣服遂思倒置眉目反易冠𢃄以異也不知其倒之反之之非也雖非小人亦異於君子矣故文之異在氣格之高下思致之深淺不在其磔裂章句隳廢聲韻也人之異在風神之清濁心志之通塞不在於倒置眉目反易冠𢃄也庻幾高明少納庸妄若以為未幸不以苦言見革無惑
李徳𥙿文章論 魏文典論稱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有體斯言盡之矣然氣不可以不貫不貫則雖有英辭麗藻如編珠綴玉不得為金璞之寳矣鼓氣以勢壯為美勢不可以不息不息則流蕩而忘返亦猶絲竹繁奏必有希聲窈𦕈聽之者恱聞如川流迅激必有洄洑逶迤觀之者不厭從兄翰嘗言文章如千兵萬馬風恬雨霽寂無人聲蓋為是也近世詔命唯蘇廷碩敘事之外自謂文章才實有餘用之不竭沈休文獨以音韻為切重輕為難語雖甚工㫖則未逺夫荊璧不能無瑕隋珠不能無纇文㫖高妙豈以音韻為病哉此可以言規矩之內未可以言文章外意也較其師友則魏文與王陳應劉討論之矣江南惟於五言為妙故休文長於音韻而謂靈均以來此祕未覩不亦誣人甚矣古人辭高者葢以言妙而工適情不取於音韻意盡而止成篇不拘於隻耦故篇無足曲詞寡累句譬諸音樂古辭如金石琴瑟高於至音今文如絲竹鞞皷廹於促節即知聲律之為弊也甚矣世有非文章者曰詞不出於風雅思不越於離騷摸寫古人何足貴也余曰譬諸日月雖終古常見而光景常新此所以為靈物也余嘗為文箴今載於此曰文之為物自然靈氣惚怳而來不思而至杼軸得之澹而無味琢刻藻繪彌不足貴如彼璞玉磨礱成器奢者為之錯以金翠美質既彫良寳斯棄此為文之大㫖也
司空圖與李生論詩書 文之難而詩之難尤難古今之喻多矣而愚以為辨於味而後可以言詩也江嶺之南凡是資於口者若醢非不酸也止於酸而已若鹺非不鹹也止於鹹而已華之人所以充饑而遽輟者知其鹹酸之外醇美者有所乏耳彼江嶺之人習之而不辨也宜哉詩貫六義則諷諭抑揚渟蓄淵雅皆在其中矣然直致所得以格自竒前軰諸集亦不專工於此矧其下者耶王右丞韋蘇州澄澹精緻格在其中豈妨於道學哉賈閬仙誠有警句視其全篇意思殊餒大抵附於寒澁方可置才亦為體之不備也矧其下者哉噫近而不浮逺而不盡然後可以言韻外之致耳愚㓜嘗自負既久而愈覺缺然然得於早春則有草嫩侵沙短氷輕著雨消又人家寒食月花影午時天又雨微吟足思花落夢無憀又夜短猿悲減風和鵲喜靈得於山中則有坡暖冬生筍松涼夏健人又川明虹照雨樹密鳥衝人得於江南則有日𢃄潮聲晚煙和楚色秋又曲塘春盡雨方響夜深船得於塞下則有馬色經寒慘鵰聲𢃄晚饑得於䘮亂則有驊騮思故第鸚鵡失佳人又鯨鯢入海涸魑魅棘林高得於道宮則有棊聲花院閉幡影石壇幽得於夏景則有地涼清鶴夢林靜肅僧儀得於佛寺則有松日明金像苔龕響木魚又解吟僧亦俗愛舞鶴終卑得於郊原則有逺坡春早滲猶有水禽飛得於樂府則有晚粧留拜月春睡更生香得於寂寥則有孤螢出荒池落葉穿破屋得於愜則有客來當意愜花發遇歌成雖庶幾不濱於淺涸亦未廢作者之譏訶也七言云逃難人多分隙地放生鹿大出寒林又得劒更勝添健僕亡書渾似憶良朋又孤嶼池痕春漲滿小欄花韻午晴初又五更惆悵廻孤枕猶自殘燈照落花又殷勤元日日欹午又明年皆不拘於一槩也蓋絶句之作本於詣極俾終古不能扣我耳足下之詩時軰固有難色儻復以全美為上即知味外之㫖矣勉旃後唐秦王從榮喜為詩聚浮華之士高輦等於幕府與相唱和頗自矜伐明宗語之曰吾雖不知書然喜聞儒士講經義開益人智思吾見莊宗好為詩將家子文非素習徒取人竊笑汝勿效也
宋歐陽修答呉充秀才書 前辱示書及文三篇發而讀之浩乎若千萬言之多及少定而視焉纔數百言爾非夫辭豐意雄霈然有不可禦之勢何以至此然猶自患倀倀莫有開之使前者此好學之謙言也修材不足用於時仕不足榮於世其毀譽不足輕重氣力不足動人世之欲假譽以為重借力而後進者奚取於修焉先軰學精文雄其施於時又非待修譽而為重借力而後進者也然而惠然見臨若有所責得非急於謀道不擇其人而問焉者歟夫學者未始不為道而至者鮮焉非道之於人逺也學者有所溺焉爾蓋文之為言難工而可喜易恱而自足世之學者往往溺之一有工焉則曰吾學足矣甚者至棄百事不關於心曰吾文士也職於文而已此其所以至之鮮也昔孔子老而歸魯六經之作數年之頃爾然讀易者如無春秋讀書者如無詩何其用功少而能極其至如是也聖人之文雖不可及然大抵道勝者文不難而自至也故孟子皇皇不暇著書荀卿蓋亦晩而有作若子雲仲淹方勉焉以模言語此道未足而強言者也後之惑者徒見前世之文傳以為學者文而已故用力愈勤而愈不至此足下所謂終日不出於軒序不能縱橫高下皆如意者道未足也若道之充焉雖行乎天地入於淵泉無不之也先軰之文浩乎霈然可謂善矣而又志於為道猶自以為未廣若不止焉孟荀可至而不難也修學道而不至者然幸不甘於所恱而溺於所止因吾子之能不自止又以勵修之少進焉
孫復答張侗書 文者道之用也道者教之本也故文之作也必得之於心而成之於言得之於心者明諸內者也成之於言者見諸外者也明諸內者故可以其用見諸外者故可以張其教是故詩書禮樂大易春秋之文也總而謂之經者以其終於孔子之手尊而異之爾斯聖人之文也後人力薄不克其嗣但當左右名教夾輔聖人而已或則發列聖之微㫖或則擿諸子之異端或則發千古之未寤或則正一時之所失或則陳仁政之大經或則斥功利之末術或則揚聖人之聲烈或則寫下民之憤歎或則陳天人之去就或則述國家之安危必皆臨事摭實有感而作為論為議為書疏歌詩賛頌箴解銘説之類雖其目甚多同歸於道皆謂之文也若肆意搆虛無狀而作非文也乃無用之瞽言爾徒汚簡冊何所貴哉明逺無志於文則已若有志也必在潛其心而索其道潛其心而索其道則其所得也必深其所得也既深則其所言也必逺既深且逺則庶乎可望於斯文也不然則淺且近矣曷可望於斯文哉噫斯文之難至也久矣自西漢至李唐其間鴻生碩儒齊肩而起以文章垂世者衆矣然多以楊墨佛老虛無報應之事沈謝徐庾妖艶邪哆之言雜乎其中至有盈箱滿集發而視之無一言及於教化者此非無用瞽言徒汚簡冊者乎至於終始仁義不叛不雜者惟董仲舒揚雄王通韓愈而已
博物〈九則附〉
齊桓公北征孤竹未至卑耳谿中十里闟然而止瞠然而視有頃奉矢未敢發也喟然嘆曰事其不濟乎有人長尺冠冕大人物具焉左袪衣走馬前者管仲曰事必濟臣聞登山之神有俞兒者長尺而人物具焉霸王之君興而登山神見且此人知道之神也走馬前者𨗳也左袪衣者前有水也從左方渡行十里果有水曰遼水錶之從左方渡至踝從右方渡至膝已渡事果濟齊桓公再拜管仲馬前曰仲父之聖至如是寡人得罪久矣管仲曰夷吾聞之聖人先知無形今已有形乃知之是夷吾善承教非聖也吳伐越隳㑹稽得骨専車使使問孔子曰骨何者最大孔子曰禹致羣臣㑹稽山防風氏後至禹殺而戮之其骨節専車此為大矣使者曰誰為神孔子曰山川之靈足以紀綱天下者其守為神社稷為公侯山川之祀為諸侯皆屬於王者曰防風氏何守孔子曰汪芒氏之君守封嵎之山者其神為𨤲姓在虞夏為防風氏商為汪芒氏於周為長狄氏今謂之大人使者曰人長幾何孔子曰僬僥氏三尺短之至也長者不𬨨十數之極也使者曰善哉聖人也
仲尼在陳有隼集於陳侯之庭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而咫陳侯使問孔子孔子曰隼之來也逺矣此肅慎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八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思無忘職業於是肅慎氏貢楛矢石砮長尺而咫先王欲昭其令徳之致故銘其楛曰肅慎氏貢楛矢以勞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珍玉展親也分別姓以逺方職貢使無忘服也故分陳以肅慎氏之矢試求之故府果得焉季桓子穿井得土缶中有羊以問孔子言得狗孔子曰以吾所聞非狗乃羊也木之怪䕫㒺兩水之怪龍㒺象土之怪羵羊也非狗也桓子曰善哉
楚昭王渡江有物大如斗直觸王舟止於舟中昭王大怪之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萍實令剖而食之惟伯者能獲之此吉祥也其後齊有飛鳥一足來下止於殿前舒趐而跳齊侯大怪之又使聘問孔子孔子曰此名商羊急告趣治溝渠天將大雨於是如之天果大雨諸國皆水齊獨以安孔子歸弟子請問孔子曰異哉小兒謠曰楚王渡江得萍實大如拳赤如日剖而食之美如蜜此楚之應也兒又有兩兩相牽屈一足而跳曰天將大雨商羊起舞今齊獲之亦其應也夫謠之後未嘗不有應隨者也故聖人非獨守道而已也睹物記也即得其應矣子夏問於孔子曰商聞易雲生人及萬物鳥獸昆蟲各有奇偶氣分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惟逹道徳者能原本焉天一地二人三三三為九九九八十一一主日日數十故人十月而生八九七十二偶以承奇主辰辰為月月主馬故馬十二月而生七九六十三三主鬥鬥主狗故狗三月而生六九五十四四主時時主豕故豕四月而生五九四十五五為音音主猿故猿五月而生四九三十六六主律律主鹿故鹿六月而生三九二十七七主星星主虎故虎七月而生二九一十八八主風風主蠱故蠱八月而化其餘各從其類矣鳥魚生於隂而屬陽故皆卵生齕吞者八竅而卵生齕嚼者九竅而胎生日生者類父夜生者類母敢問其皆然乎孔子曰然吾聞諸老聃亦如子之言也子夏曰商聞山書曰地東西為緯南北為經山為積徳川為積刑髙者為生下者為死邱陵為牡川谷為牝蚌蛤龜珠與月盈虛是故堅土之人剛弱土之人柔墟土之人大沙土之人細息土之人美㘪土之人醜羽蟲三百有六十而鳳為之長毛蟲三百有六十而麟為之長甲蟲三百有六十而龜為之長鱗蟲三百有六十而龍為之長倮蟲三百有六十而人為之長敢問其皆然乎孔子曰然吾聞諸老聃亦如子之言也
孔子晨立堂上聞哭者聲音甚悲孔子援琴而鼓之其音同也孔子出而弟子有吒者問誰也曰囘也孔子曰囘何為而吒囘曰今者有哭者其音甚悲非獨哭死又哭生離者孔子曰何以知之囘曰似完山之鳥孔子曰何如囘曰完山之鳥生四子羽翼已成乃離四海哀鳴送之為是往而不復返也孔子使人問哭者哭者曰父死家貧賣子以葬之將與其別也孔子曰善哉聖人也
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臺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産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日尋干戈以相征討後帝不臧遷閼伯於商邱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太叔夢帝謂已余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太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𤣥㝠師生允格臺駘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太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臺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日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之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於是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露其體茲心不爽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聞也此皆然矣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晳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晉侯聞子産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之晉侯求醫於秦秦伯使醫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䘮志良臣將死天命不祐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之先王之樂所以節百事也故有五節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於是有煩手聲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聴也物亦如之至於煩乃舍也已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儀節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為五色徵為五聲滛生六疾六氣曰隂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過則為菑隂淫寒疾陽淫熱疾風淫末疾雨淫腹疾晦淫惑疾明淫心疾女陽物而晦時淫則生內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能無及此乎出告趙孟趙孟曰誰當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於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祿任其大節有菑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於淫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孰大焉主不能禦吾是以雲也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於文皿蟲為蠱穀之飛亦為蠱在周易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皆同物也趙孟曰良醫也厚其禮而歸之
晉張華家無餘財惟有文史溢於幾篋嘗徙居載書三十乘秘書監摯虞撰定官書皆資華之本以取正焉天下奇秘世所希有悉在華所由是博物洽聞世無與比惠帝中人有得鳥毛三丈以示華華見慘然曰此謂海鳬毛也出則天下亂矣陸機嘗餉華鮓於時賓客滿座華發器便曰此龍肉也衆未之信華曰試以苦酒濯之必有異既而五色光起機還問鮓主果雲園中茅積下得一白魚質狀殊常以作鮓過美故以相獻武庫封閉甚宻其中忽有雉雊華曰此必虵化為雉也開視雉側果有虵蛻焉吳都臨平岸崩出一石鼓槌之無聲帝以問華華曰可取蜀中桐材刻為魚形扣之則鳴矣於是如其言果聲聞數里初吳之未滅也鬥牛之間嘗有紫氣道術者皆以吳方強盛未可圖也惟華以為不然及吳平之後紫氣愈明華聞豫章人雷煥妙逹緯象乃要煥宿屏人曰可共尋天文知將來吉凶因登樓仰觀煥曰僕察之久矣惟鬥牛之間頗有異氣華曰是何祥也煥曰寳劒之精上徹於天耳華曰君言得之吾少時有相者言吾出六十位登三事當得寶劒佩之斯言豈效歟因問曰在何郡煥曰在豫章豐城華曰欲屈君為宰宻共尋之可乎煥許之華大喜即補煥為豐城令煥到縣掘獄屋基入地四丈餘得一石函光氣非常中有雙劒並刻題一曰龍泉一曰太阿其夕鬥牛間氣不復見焉煥以南昌西山北巖下土以拭劒光芒艶發大盆盛水置劒其上視之者精芒炫目遣使送一劒並土與華留一自佩或謂煥曰得兩送一張公豈可欺乎煥曰本朝將亂張公當受其禍此劒當繋徐君墓樹耳靈異之物終當化去不永為人服也華得劒寳愛之常置坐側華以南昌土不如華隂赤土報煥書曰詳觀劒文乃干將也莫邪何復不至雖然天生神物終當合耳因以華隂土一斤致煥煥更以拭劒倍益精明華誅失劒所在煥卒子華為州從事持劒行經延平津劍忽於腰間躍出墮水使人沒水取之不見劍但見兩龍各長數丈蟠縈有文章沒者懼而反須臾光彩照水波浪驚沸於是失劍華嘆曰先君化去之言張公終合之論此其驗乎華之博物多此類不可詳載焉
書〈七則〉
晉書王羲之傳論 書契之興肇乎中古䋲文鳥跡不足可觀末代去朴歸華舒牋㸃翰爭相誇尚競其工拙伯英臨池之妙無復餘蹤師宜懸帳之竒罕有遺跡逮乎鍾王以降略可言焉鍾雖擅美一時亦為逈絶論其盡善或有所疑至於布纎濃分䟱宻霞舒雲卷無所間然但其體則古而不今字則長而逾制語其大量以此為瑕獻之雖有父風殊非新巧觀其字勢踈痩如隆冬枯樹覽其筆蹤拘束若嚴家之餓𨽻其枯樹也雖槎枿而無屈伸其餓𨽻也則覊羸而不放縱兼斯二者故翰墨之病歟子雲近世擅名江表然僅得成書無丈夫之氣行行若縈春蚓字字如綰秋蛇臥王蒙於紙中坐徐偃於筆下雖禿千兎之翰聚無一毫之筋窮萬榖之皮斂無半分之骨以茲播美非其濫名邪此數子者皆譽過其實所以詳察古今研精篆素盡善盡美其惟王逸少乎觀其㸃曵之工裁成之妙煙霏露結狀若㫁而還連鳯翥龍蟠勢如斜而反正翫之不覺為倦覽之莫識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餘區區之類何足論哉衛恆四體書勢序 昔在黃帝創製造物有沮誦蒼頡者始作書契以代結䋲蓋覩鳥跡以興思也因而遂滋則謂之字有六義焉一曰指事上下是也二曰象形日月是也三曰形聲江河是也四曰㑹意武信是也五曰轉注老考是也六曰假借令長是也夫指事者在上為上在下為下象形者曰滿月虧效其形也形聲者以類為形配以聲也㑹意者止戈為武人言為信也轉注者以老為考也假借者數言同字其聲雖異文意一也自黃帝至三代其文不改及秦用篆書焚燒先典而古文絶矣漢武時魯恭王壊孔子宅得尚書春秋論語孝經時人以不復知有古文謂之科斗書漢世祕藏希得見之魏初傳古文者出於邯鄲淳恆祖敬侯寫淳尚書後以示淳而淳不別至正始中立三字石經轉失淳法因科斗之名遂效其形太康元年汲縣人盜發魏㐮王塜得策書十餘萬言案敬侯所書猶有髣髴古書亦有數種其一卷論楚事者最為工妙恆竊説之故竭愚思以賛其美愧不足厠前賢之作兾以存古人之象焉昔周宣王時史籕始著大篆十五篇或與古同或與古異世謂之籕書者也及平王東遷諸侯力政家殊國異而文字乖形秦始皇帝初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益之罷不合秦文者斯作蒼頡篇中車府令趙高作爰歴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學篇皆取史籕大篆或頗省改所謂小篆者自秦壊古文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殳書八曰𨽻書王莾時使司空甄豐校文字部改定古文復有六書一曰古文孔氏壁中書也二曰竒字即古文而異者也三曰篆書秦篆書也四曰佐書即𨽻書也五曰繆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鳥書所以書幡信也及許愼撰説文用篆書為正以為體例最可得而論也秦時李斯號為二篆諸山及銅人銘皆斯書也漢建初中扶風曹喜少異於斯而亦稱善邯鄲淳師焉略究其妙韋誕師淳而不及也太和中誕為武都太守以能書留補侍中魏氏寳器銘題皆誕書也漢末又有蔡邕采斯喜之法為古今雜形然精密閑理不如淳也秦既用篆奏事繁多篆字難成即令𨽻人佐書曰𨽻字漢因行之獨符印璽幡信題署用篆𨽻書者篆之㨗也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至靈帝好書時多能者而師宜官為最大則一字徑丈小則方寸千言甚矜其能或時不持錢詣酒家飲因書其壁雇觀者以詶酒討錢足而滅之毎書輙削而焚其柎梁鵠乃益為版而飲之酒候其醉而竊其柎鵠卒以書至選部尚書宜官鵠宜為大字邯鄲淳宜為小字鵠謂淳得次仲法然鵠之用筆盡其勢矣漢末有左子邑小與淳鵠不同然亦有名魏初有鍾胡二家為行書法俱學之於劉徳升而鍾氏少異然亦各有巧今大行於世漢興而有草書不知作者姓名至章帝時齊相杜度號善作篇後有崔瑗崔寔亦皆稱工杜氏殺字甚安而書體微瘦崔氏甚得筆勢而結字小疎𢎞農張伯英者因而轉精甚巧凡家之衣帛必書而後練之臨池學書池水盡黒下筆必為楷則號忩忩不暇草書寸紙不見遺至今世尤寳其書韋仲將謂之草聖伯英弟文舒者次伯英又有姜孟潁梁孔逹田彥和及韋仲將之徒皆伯英弟子有名於世然殊不及文舒也羅叔景趙元嗣者與伯英並時見稱於西州而矜巧自與衆頗惑之故英自稱上比崔仲不足下方羅趙有餘河間張超亦有名然雖與崔氏同州不如伯英之得其法也
字勢 黃帝之史沮誦倉頡眺彼鳥跡始作書契紀綱萬事垂法立制帝典用宣質文著世爰暨𭧂秦滔天作戾大道既冺古文亦滅魏文好古世傳邱墳歴代莫發眞偽靡分大晉開元宏道敷訓天垂其象地耀其文其文乃耀粲矣其章因聲㑹意類物有方日處君而盈其度月執臣而虧其旁雲委𧉮而上布星離離以舒光禾卉苯䔿以垂頴山嶽嵳峩而連岡蟲跂跂以若動鳥似飛而未揚觀其錯筆綴墨用心精專勢和體均發止無間或守正循檢矩折規旋或方圓靡則因事制權其曲如弓其直如矯然特出若龍騰於川森爾下頽若雨墜於天或引筆奮力若鴻鴈高飛邈邈翩翩或縱肆阿𨚗若流蘇懸羽靡靡緜緜是故逺而望之若翔風厲水清波漪漣就而察之有若自然信黃唐之遺跡為六藝之範先籕篆蓋其子孫𨽻草乃其曽𤣥覩物象以致思非言辭之所宣
𨽻勢 鳥跡之變乃帷佐𨽻蠲彼繁文崇此簡易厥用既宏體象有度煥若星陳鬱若雲布其大徑尋細不容髪隨事從宜靡有常制或穹隆恢廓或櫛比鍼列或砥平䋲直或䖤⿱膠戾或長邪角趣或規旋矩折修短相副異體同勢奮筆輕舉離而不絶纎波濃㸃錯落其間若鐘簴設張庭燎飛煙嶄巖𡽱嵯高下屬連似崇臺重宇増雲冠山逺而望之若飛龍在天近而察之心亂目炫竒姿譎詭不可勝原研桑所不能計宰賜所不能言何草篆之足算而斯文之未宣豈體大之難覩將秘奧之不傳聊俯仰而詳觀舉大較而論旃
蔡邕篆勢 鳥遺跡皇頡循聖作則制斯文體有六篆為真形要妙巧入神或龜文鍼列櫛比龍鱗紓體放尾長短複身頽若黍稷之垂頴藴若蟲蛇之棼緼揚波振激鷹跱鳥震延頸脅翼勢似凌雲或輕舉內投微本濃末若絶若連似露緣絲垂凝下端從者如懸衡者如編抄者邪趣不方不圓若行若飛跂跂翾翾逺而望之象鴻鵠羣遊絡繹遷延廹而察之端際不可得見指偽不可勝原研桑不能數其詰屈離婁不能覩其隙間般倕揖譲而辭巧籕誦拱手而韜翰處篇籍之首目粲粲斌斌其可觀摛華艶於紈素為學藝之範先喜文徳之宏懿慍作者之莫刋思字體之頫仰舉大略而論旃崔瑗草書勢 書契之興始自頡皇寫彼鳥跡以定文章爰暨末葉典籍彌繁時之多僻政之多權官事荒蕪勦其墨翰帷作佐𨽻舊字是刪草書之法蓋又簡略應時諭指用於卒廹兼功並用愛日省力純儉之變豈必古式觀其法象俯仰有儀方不中矩圓不副䂓抑左揚右望之若﨑竦企鳥跱志在飛移狡獸暴駭將奔未馳或𪑜𪐴㸃𪑮狀似連珠絶而不離畜怒怫欝放逸生竒或凌䆳惴慄若據槁臨危旁㸃邪附似蜩螗挶枝絶筆收勢餘綖紏結若杜伯揵毒緣𡾟螣虵赴穴頭沒尾垂是故逺而望之𨻵焉若沮岑崩崖就而察之一畫不可移機微要妙臨時從宜略率大較髣髴若斯
宋歐陽修與石推官書 足下謂世之善書者能鍾王虞栁不過一藝已之所學乃堯舜周孔之道不必善書因僕之言欲勉學之者此皆非也夫所謂鍾王虞栁之書者非獨足下薄之僕固赤薄之矣世之有好學其書而恱之者與嗜飲茗閲圖畫無異但其性之一僻耳豈君子之所務乎然至於書則不可無法古之始有文字也務乎記事而因物取類為其象故周禮六藝有六書之學其㸃畫曲直皆有其説楊子曰㫁木為棊捖革為鞠亦皆有法焉而況書乎今雖𨽻字已變於古而變古為𨽻者非聖人不足師法然其㸃畫曲直猶有凖則如母女往徃之相近易之則亂而不可讀矣今足下以其直者為斜以其方者為圓而曰我第行堯舜周孔之道此甚不可也譬如設饌於案加㡌於首正襟而坐然後食者此世人常耳若其納足於㡌反衣而衣坐乎案上以飯實酒巵而食曰我行堯舜周孔之道者以此之於世可乎不可也則書雖末事而當從常法不可以為怪亦猶是矣而足下了不省僕之意凡僕之所陳者非論書之善否但患乎近怪自異以惑後生也若果不能又何必學僕豈區區勸足下以學書者乎足下又雲我實有獨異於世者以疾釋老斥文章之雕刻者此又大不可也夫釋老惑者之所為雕刻文章薄者之所為足下安知世無明誠篤厚君子之不為乎足下自以為異是待天下無君子之與已同也仲尼曰後生可畏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是則仲尼一言不敢遺天下之後生足下一言待天下以無君子此故所謂大不可也夫士之不為釋老與不雕刻文章者譬如為吏而不受貨財蓋道當爾不足恃以為賢也
畫〈一則附〉
顧愷之善丹青圖寫特妙謝安深重之以為有蒼生以來未之有也愷之每畫人成或數年不㸃目睛人問其故答曰四體妍媸本無闕少於妙處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嘗恱一隣女挑之弗從乃圖其形於壁以棘針釘其心女遂患心痛愷之因致其情女從之遂宻去針而愈愷之每重嵇康四言詩因為之圖恆雲手揮五易目送歸鴻難每寫起人形妙絶於時嘗圖裴楷象頰上加三毛觀者覺神明殊勝又為謝鯤象在石巖裏雲此子宜置邱壑中欲圖殷仲堪仲堪有目病固辭愷之曰明府正為眼耳若明㸃瞳子飛白拂上使如輕雲之蔽月豈不美乎仲堪乃從之
經濟類編卷五十四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五
明 馮琦馮瑗 撰
武功一
名將〈三十二則〉
太公兵法曰致慈愛之心立武威之戰以卑其衆練其精鋭砥礪其節以高其氣分為五選異其旗章勿使冒亂堅其行陣連其什伍以禁淫非壘陳之次車騎之處勒兵之勢軍之法令賞罰之數使士赴火蹈刃陷陳取將死不旋踵者多異於今之將者也
將師受命者將率入軍吏畢入皆北面再拜稽首受命天子南面而授之鉞東行西面而揖之示弗御也故受命而出忘其國即戎忘其家聞枹鼔之聲唯恐不勝忘其身故必死必死不如樂死樂死不如甘死甘死不如義死義死不如視死如歸此之謂也故一人必死十人弗能待也十人必死百人弗能待也百人必死千人弗能待也千人必死萬人不能待也萬人必死橫行於天下令行禁止王者之師也
秦伐韓軍於閼與趙王召亷頗問曰可救不對曰道逺險狹難救又召樂乘而問焉樂乗對如廉頗言又召問趙奢奢對曰其道逺險狹譬之猶兩鼠鬭於穴中將勇者勝王乃令趙奢將救之兵去邯鄲三十里而令軍中曰有以軍事諫者死秦軍軍武安西秦軍鼓譟勒兵武安屋瓦盡振軍中𠉀有一人言急救武安趙奢立斬之堅壁留二十八日不行復益増壘秦間來入趙奢善食而遣之間以報秦將秦將大喜曰夫去國三十里而軍不行乃増壘閼與非趙地也趙奢既已遣秦間乃卷甲而趨之二日一夜至令善射者去閼與五十里而軍壘成秦人聞之悉甲而至軍士許厯請以軍事諫趙奢曰內之許厯曰秦人不意趙師至此其來氣盛將軍必厚集其陣以待之不然必敗趙奢曰請受令許厯曰請就鈇質之誅趙奢曰胥後令邯鄲許厯復請諫曰先據北山上者勝後至者敗趙奢許諾即𤼵萬人趨之秦兵後至爭山不得上趙奢縱兵擊之大破秦軍秦軍解而走遂解閼與之圍而歸趙惠文王賜奢號為馬服君以許厯為國尉趙奢與廉頗藺相如同位
秦始皇既滅三晉走燕王而數破荊師秦將李信者年少壯勇嘗以兵數千逐燕太子丹至於衍水中卒破得丹始皇以為賢勇於是始皇問李信吾欲攻取於將軍度用幾何人而足李信曰不過用二十萬人始皇問王翦王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王將軍老矣何怯也李將軍果勢壯勇其言是也遂使李信及䝉恬將貳十萬南伐荊王翦言不用因謝病歸老於頻陽李信攻平與䝉恬攻寢大破荊軍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與䝉恬㑹城父荊人因隨之三日三夜不頓舍大破李信軍入兩壁殺七都尉秦兵走始皇聞之大怒自馳如頻陽見謝王翦曰寡人以不用將軍計李信果辱秦軍今聞荊兵日進而西將軍雖病獨忍棄寡人乎王翦謝曰老臣罷病悖亂唯大王更擇賢將始皇謝曰已矣將軍勿復言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始皇曰為聴將軍計耳於是王翦將兵六十萬人始皇自送至㶚上王翦行請美田宅園池甚衆始皇曰將軍行矣何憂貧乎王翦曰為大王將有功終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嚮臣臣亦及時以請園池為子孫業耳始皇大笑王翦既至闗使使還請善地者五輩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王翦曰不然夫秦王怛而不信人今空秦國甲士而專委於我我不多請田宅為子孫業以自堅顧令秦王坐而疑我耶王翦東代李信擊荊荊聞王翦益軍而來乃悉國中兵以拒秦王翦至堅壁而守之不肯戰荊兵數出挑戰終不出王翦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王翦使人問軍中戱乎對曰方投石超距於是王翦曰士卒可用矣荊數挑戰而秦不出乃引而東翦因舉兵追之令壯士擊大破荊軍至蘄南殺其將軍項燕荊兵遂敗走秦因乗勝略定荊地城邑嵗餘虜荊王負芻竟平荊地為郡縣因南征百越之君而王翦子王賁與李信破定燕齊地秦始皇二十六年盡並天下王氏𫎇氏功為多名施於後世秦二世之時王翦及其子賁皆已死而又滅𫎇氏陳勝之反秦秦使王翦之孫王離擊趙圍趙王及張耳鉅鹿城或曰王離秦之名將也今將彊秦之兵攻新造之趙舉之必矣客曰不然夫為將三世者必敗必敗者何也以其所殺伐多矣其後受其不祥今王離已三世將矣居無何項羽救趙擊秦軍果虜王離王離軍遂降漢文帝時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雲中所殺略甚衆烽火通於甘泉長安以中大夫令免為車騎將軍屯飛狐故楚相蘇意為將軍屯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太守周亞夫為將軍次細栁宗正劉禮為將軍次霸上祝茲侯徐厲為將軍次棘門以備胡文帝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已而之細栁軍軍士吏被甲鋭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文帝至又不得入於是文帝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營勞軍亞夫乃𫝊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馳驅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為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既出軍門羣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戱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久之月餘漢兵至邊匈奴亦逺塞漢兵亦罷乃拜周亞夫為中尉孝文且崩時誡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文帝崩拜亞夫為車騎將軍
景帝時吳楚反周亞夫以中尉為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願以梁委之絶其糧道乃可制上許之亞夫既㑹兵滎陽吳方攻梁梁急請救亞夫引兵東北走昌邑深壁而守梁王使使請亞夫亞夫守便宜不肯往梁上書言景帝景帝使使詔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絶吳楚兵後食道吳兵乏糧饑欲挑戰終不出夜軍中驚內相攻擊擾亂至於帳下亞夫終臥不起頃之復定吳奔壁東南陬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楚既饑乃引而去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之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亡走保於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兵購吳王千金月餘越人斬吳王頭以告凢相攻守三月而吳楚破平於是諸將乃以太尉計謀為是
李廣為上郡太守匈奴大入上郡天子使中貴人從廣勒習兵擊匈奴中貴人將騎數十縱見匈奴三人與戰三人還射傷中貴人殺其騎且盡中貴人走廣廣曰是必射鵰者也廣乃遂從百騎往馳三人三人亡馬步行行數十里廣令其騎張左右翼而廣身自射彼三人者殺其二人生得一人果匈奴射鵰者也已縛之馬上望匈奴有數千騎見廣以為誘騎皆驚上山陳廣之百騎皆大恐欲馳還走廣曰吾去大軍數十里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誘之必不敢擊我廣令諸騎曰前前未到匈奴陳二里所止令曰皆下馬解鞍其騎曰虜多且近即有急奈何廣曰彼虜以我為走今皆解鞍以示不走用堅其意於是胡騎遂不敢擊有白馬將出䕶其兵李廣上馬與十餘騎犇射殺胡白馬將而復還至其騎中解鞍令士皆縱馬臥是時㑹暮胡兵終怪之不敢擊夜半皆引兵而去平旦李廣乃歸其大軍 程不識故與李廣俱以邊太守將軍屯及出擊胡而廣行無部伍行陣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刁斗以自衞莫府省約文書籍事然亦逺斥𠉀未嘗遇害程不識正部曲行伍營陳擊刁鬥士吏治軍簿至明軍不得休息然亦未嘗遇害是時漢邊郡李廣程不識皆為名將然匈奴畏李廣之略士卒亦多樂從李廣而苦程不識
驃騎將軍霍去病為人少言不泄有氣敢任武帝嘗欲教之孫吳兵法對曰顧方略何如耳不至學古兵法天子為治第令驃騎視之對曰匈奴未滅無以家為也由此上益重之然少而侍中貴不省士其從軍天子為遣太官齎數十乘既還重車餘棄梁肉而士有饑者其在塞外卒乏糧或不能自振而驃騎尚穿城蹋鞠事多此類自四年軍後三年卒天子悼之子嬗少武帝愛之幸其壯而將之
晉羊祜歸自江陵務修徳信以懐吳人每交兵刻日方戰不為掩襲之計將帥有欲進譎計者輒飲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軍行吳境刈穀為糧皆計所侵送絹償之每㑹衆江沔遊獵嘗止晉地若禽獸先為吳人所傷而為晉兵所得者皆送還之於是吳邊人皆悅服祜與陸抗對境使命常通抗遺祜酒祜飲之不疑抗疾求藥於祜祜以成藥與之抗即服之人多諫抗抗曰豈有酖人羊叔子哉抗告其邊戍曰彼專為徳我專為暴是不戰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無求細利
唐𤣥宗以朔方節度使王忠嗣兼河東節度使忠嗣少以勇敢自負及鎮方面專以持重安邊為務常曰太平之將但當撫循訓練士卒而已不可疲中國之力以邀功名有漆弓百五十斤常貯之橐中以示不用軍中日夜思戰忠嗣多遣諜人伺其間隙見可勝然後興師故出必有功既兼兩道節制自朔方至雲中邊陲數千里要害之地悉列置城堡斥地各數百里邊人以為自張仁亶之後將帥皆不及
王忠嗣以部將哥舒翰為大斗軍副使李光弼為河西兵馬司翰本突騎施別部酋長光弼契丹王楷洛之子也皆以勇略為忠嗣所重每嵗積石軍麥熟吐蕃輒來穫之無能禦者翰先伏兵於其側虜至斷其後夾擊之無一人得返自是不敢復來𤣥宗欲使忠嗣攻吐蕃石堡城忠嗣上言石堡險固吐蕃舉國守之非殺數萬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亡不如厲兵秣馬俟其有釁然後取之上意不快將軍董延光請行上命忠嗣分兵助之忠嗣不得已奉詔而不盡如其所欲李光弼曰大夫以多殺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之功雖迫於制書實奪其謀也何以知之今以數萬衆授之而不立重賞士卒安肯為之盡力乎然此天子之意也彼無功必歸罪於大夫大夫何愛數萬段帛不以杜其讒口乎忠嗣曰今以數萬之衆爭一城得之不足以制敵不得亦無害於國故忠嗣不欲為之忠嗣今受責天子不過以將軍歸宿衞其次不過黔中上佐忠嗣豈以數萬人之命易一官乎光弼曰大夫能行古人之事非光弼所及也郭子儀為上將擁彊兵程元振魚朝恩讒謗百端詔書一紙徵之無不即日就道由是讒謗不行嘗遣使至田承嗣所承嗣西望拜之曰此膝不屈於人若干年矣李靈曜據汴州作亂公私物過汴者皆留之惟子儀物不敢近遣兵衞送出境校中書令考凡二十四月入俸錢二萬緡私産不在焉府庫珍貨山積家人三千人八子七壻皆為朝廷顯官諸孫數十人每問安不能盡辯頷之而已僕固懐恩李懐光渾瑊輩皆出麾下雖貴為王公常頥指役使趨走於前家人亦以僕𨽻視之天下以其身為安危者殆三十年功葢天下而主不疑位極人臣而衆不疾窮奢極欲而人不非之年八十五而終其將佐至大官為名臣者甚衆
憲宗以韓𢎞為諸軍都統𢎞亦欲倚賊自重不願淮西速平時李光顔戰最力𢎞欲結之舉大梁城索得一美婦人容色絶世遣使遺之光顔乃大饗將士謂使者曰戰士數萬皆棄家逺來冒犯白刃光顔何忍獨以聲色自娛悅乎因流涕坐者皆泣乃即席厚贈使者並妓返之曰為光顔多謝相公光顔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王叡將略篇 炙轂子曰昔祝其之㑹仲尼雲夫有文徳者必有武備遂斬萊人頭足異處故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是以古之儒者服逢掖之衣頂章甫之冠佩環玦負櫑劒近代文儒恥言兵事茍或議及則僉謂之兇人今以翠華去酆鎬黃屋軫堯心率土之濱莫寧啓處方可論兵粗議將略矣且自罹亂以來儒道既息武弁是崇然而將帥多以勇力爭強少有精練兵機而懐謀策者所謂以強凌弱以衆暴寡迭相吞噬適足以塗炭生靈搆怨結禍夫兵之成敗在將帥之器能各有限劑須定等差淮隂侯與漢高祖論綘灌以下用兵多少信曰陛下不過將十萬衆所謂能將將不能將兵夫高祖之雄才大略尚如此況其下哉楚子玉賢大夫也亦不能越三百乘是以王翦能將六十萬而李牧不能二十萬此方見將帥才器之大小也凡為將料敵之情偽而後決策制勝須知彼帥之能否乃操我之所長假如韓信能設伏走我則奔逐不逺從襲不及白起能攻城野戰則當深溝高壘以挫其銳俾蜂蠆無所施其毒螫虎狼不能逞其爪牙本謀既壊伺其大隙而擊之因變其正以待敵整衡軸以攻險兵法曰始如處女敵人開戸後如脫兎敵不及距此兵之要也司馬宣王曰諸葛孔明志大而不見機多謀而少決好兵而無權雖提卒十萬已墮吾計中破之必矣及鄭褒亦能知毌丘儉好謀而不達事情文欽勇而無筭至儉兵敗皆如其言又潘濬見樊伷為武昌從事與州人設饌十餘度自起比至日中可得知以兵五千足以擒之果在濬度內漢王謂魏大將栢直口尚乳臭不能當韓信謂騎將馮敬不能當灌嬰謂歩將項它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乃使韓灌曹三將軍果大破之後魏高祖宏曰青齊之兵可以禮遇徐兗之卒理須義撫斯測度將卒之明驗也今之將帥多不自量其才器又不知彼之短長卒爾合戰卒然求勝猶聚卵以擊山驅羊而鬭虎欲期弭兵靜亂不亦難哉帝王宜開英鑒審將帥之器量文武之才則崇勲大業庶幾可立夫宰制山河剸割疆宇舉大綱則易定滋苛細則難安故子房佐漢畫大謀六七件遂定天下孔明剙蜀決沉機二三策遽成鼎峙英雄之大略將帥之宏規也安危之機存亡之要審諸將略可見徵焉後唐龍武都虞𠉀柴克宏再用之子也沈黙好施不事家産雖典宿衞日與賓客博奕飲酒未嘗言兵時人以為非將帥才至是請效死行陳其母亦表稱克宏有父風可為將唐主乃以為右武衞將軍使救常州時唐精兵悉在江北克宏所將數千人皆羸老李徵古復以鎧仗之朽蠧者給之克宏訴於徵古慢罵之衆皆憤恚克宏恬然至潤州徵古遣使召克宏以朱匡業代之𢎞冀謂克宏君但前戰吾當論奏乃表克宏才略可以成功常州危在旦莫不宜中易主將克宏引兵徑趨常州徵古復遣使召之克宏曰吾計日破賊汝來召吾必奸人也命斬之使者曰受李樞宻而來克宏曰李樞宻來吾亦斬之乃𫎇船以幕匿甲士其中襲吳越營大破之斬首萬級
楚王殷遣六軍使袁詮副使王環監軍馬希瞻將水軍擊荊南高季興以水軍逆戰希瞻夜匿戰艦數十於港中詰旦合戰出戰艦橫擊之季興大敗進逼江陵季興請和乃還殷讓環不遂取荊南環曰江陵在中朝及吳蜀之間四戰之地也宜存之以為吾扞蔽殷悅環毎戰身先士卒與衆同甘苦嘗置鍼藥於座右戰罷索傷者於帳前自傅治之士卒𨽻環麾下者相賀曰吾屬得死所矣故所向有功
後漢史𢎞肇為人沈毅寡言御衆嚴整將校小不從命立撾殺之士卒所過犯民田及繫馬於樹者皆斬之軍中惕息莫敢犯令故所向必克帝自晉陽安行入洛及汴兵不血刃皆𢎞肇之力也
皇甫遇與濮州刺史慕容彥超將數千騎前覘契丹至鄴都遇契丹數萬遇等且戰且卻至榆林店契丹大至二將謀曰吾屬今走死無遺矣乃止布陣自午至未力戰百餘合相殺傷甚衆遇馬斃步戰其僕杜知敏以所乗馬授之戰稍解顧知敏已為契丹所擒遇曰知敏義士不可棄也與彥超躍馬入陳取知敏而還俄而契丹繼出新兵來戰二將曰吾屬勢不可走以死報國耳日且暮安陽諸將怪覘兵不還審琦即引騎兵出將救之從恩曰虜衆猥至盡吾軍恐未足以當之公往何益審琦曰成敗天也萬一不濟當共受之借使虜不南來坐失皇甫大帥吾屬何顔以見天子遂踰水而進契丹解遇等乃得還
宋郭進從征澤路遷洺州防禦使充西山巡檢御下嚴毅太祖遣戍卒必諭之曰汝輩謹奉法我猶貸汝郭進殺汝矣嘗有軍校自西山詣汴誣訟進不法事宋主詰知其情送進令殺之㑹北漢來伐進語其人曰汝敢論我信有膽氣今貰汝罪汝能掩殺敵兵當即薦汝如敗可自投河東其人踴躍赴戰大致克捷進即以聞乞還其職宋主從之
太祖聞蜀兵亂凡使者至各令陳王全斌等不法事因盡得其狀乃皆徵還以其初立功不欲屬吏但令中書問狀全斌等具伏黷貨殺降之罪遂責降全斌崇義節度留後崔彥進昭化節度留後王仁贍右衞大將軍以劉光義等廉謹並進爵秩復召呂餘慶參知政事仁贍等厯詆諸將冀以自免獨曰清亷畏慎不負陛下者曹彬一人耳彬之還也槖中惟圖書衣衾又能戢下於是賞彬特優彬入謝曰諸將皆獲罪臣不敢奉詔太祖曰卿有茂功又不矜伐懲勸國之常典可無遜 彬疾真宗臨問因詢契丹事宜彬對曰太祖英武定天下猶經營和好帝曰此事朕當屈節為天下蒼生然須執綱紀存大體即乆逺之利也又問以後事對曰臣無事可言臣子璨瑋材器皆堪為將帝問其優劣對曰璨不如瑋及卒帝哭之慟贈中書令追封濟陽王謚武惠彬在朝廷未嘗忤㫖亦未嘗言人過失位兼將相不以等威自異遇士大夫於途必引車避之不名下吏每白事必冠而後見居官俸入給宗族無餘積君子謂彬仁恕清慎能保功名守法度為宋良將第一
潘美既敗於飛狐議引兵護雲應寰朔吏民內徙時耶律斜軫已陷寰州兵勢甚盛楊業欲避其鋒但領兵出大石路直入石竭谷護軍王侁等以為畏懦欲從鴈門北川中而往業不可侁曰君侯素號無敵今逗撓不戰得非有他志乎業曰業非避死葢時有未利徒殺士卒而功不立今君責業以不死當為諸公先乃引兵自石跌路趨朔州將行泣謂美曰此行必不利業太原降將分當死上不之殺寵以連帥授之兵柄非縱敵不擊葢欲伺便以立尺寸功報國家耳今諸君責業避敵尚敢自愛乎因指陳家谷口曰諸君幸於此張步兵彊弩以相援也業轉戰當至此可夾擊之不然無遺類矣美遂與侁帥麾下陣於谷口斜軫聞業且至遣副部署蕭達蘭伏兵於路業至斜軫擁衆為戰勢業麾幟而進斜軫佯敗伏兵四起斜軫還兵前戰業大敗退趨狼牙村侁自寅至巳不得業報使人登托邏臺望之無所見以為契丹敗走欲爭其功即領兵離谷口美不能制乃緣交河西南而進行二十里聞業敗即麾兵卻走賀懐浦敗沒業且戰且行自午至暮果至谷口望見無人拊膺大慟再率麾下力戰身被數十創士卒殆盡猶手刃數十百人馬重傷不能進匿深林中耶律實迪望見袍影射之業墮馬被擒其子延玉死焉業因太息曰上遇我厚期討賊捍邊以報而反為姦臣所廹致王師敗績何面目求活耶乃不食三日死業既敗麾下尚百餘人業謂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與我俱死無益也可走還報天子衆感激皆戰死無一生還者於是雲應朔州及諸城將吏聞業悉棄城走斜軫復陷其地事聞帝深痛惜詔贈業太尉削美三任除侁名
仁宗時尹洙薦狄青於韓琦范仲淹曰此良將材也二人待之甚厚仲淹授以左氏春秋且曰將不知古今匹夫勇耳青由是折節讀書悉通秦漢以來將帥兵法累進馬軍副都指揮使青起行五十餘年而顯貴面涅猶存帝嘗勑青傅藥除之青指其面曰陛下以功擢臣不問門地臣所以有今日由此涅耳臣願留以勸軍中不敢奉詔帝益重之至是自知延州召拜副使 青為人慎宻寡言其計事必審中機㑹而後𤼵行師先正部伍明賞罰與士卒同饑寒勞苦雖敵猝犯之無一士敢後先者故數有功嘗有持狄梁公畫像及告身詣青獻之以為青之逺祖青謝之曰一時遭際安敢自附梁公厚贈其人而遣之卒謚武襄
環原之間有明珠滅臧康奴三族最大其北有二川交通西界宣撫使范仲淹議築古細腰城斷其路命種世衡及知原州蔣偕董其事世衡時知環州方臥病檄至即將所部甲士晝夜興築城成而卒世衡善撫士卒得人死力教士人習弧矢以佐官軍吏民有謀某事辭某事者咸使之射從其中否而與奪之坐過失者亦用此得贖吏農工商無不樂射在邊數年積穀通貨所至不煩縣官益兵増饋而武功自振夏戎聞屬𦍑不可誘土人皆善射乃不復以環為患及卒青澗及環人皆畫像祠之
蘓洵心術篇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凢兵上義不義雖利勿動非一動之為利害而他日將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義可以怒士士以義怒可與百戰凡戰之道未戰養其財將戰養其力既戰養其氣既勝養其心謹烽燧嚴斥堠使耕者無所顧忌所以養其財豐犒而優游之所以養其力小勝益急小挫益厲所以養其氣用人不盡其所欲為所以養其心故士嘗蓄其怒懐其欲而不盡怒不盡則有餘勇欲不盡則有餘貪故雖並天下而士不厭兵此黃帝之所以七十戰而兵不殆也不養其心一戰而勝不可用矣凡將欲智而嚴凡士欲愚智則不可測嚴則不可犯故士皆委已而聴命夫安得不愚夫惟士愚而後可與之皆死凡兵之動知敵之主知敵之將而後可以動於險鄧艾縋兵於蜀中非劉禪之庸則百萬之師可以坐縳彼固有所侮而動也故古之賢將能以兵嘗敵而又以敵自嘗故去就可以決凡主將之道知理而後可以舉兵知勢而後可以加兵知節而後可以用兵知理則不屈知勢則不沮知節則不窮見小利不動見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後有以支大利大患夫惟養技而自愛者無敵於天下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靜可以制百動兵有長短敵我一也敢問吾之所長吾出而用之彼將不與吾校吾之所短吾蔽而置之彼將強與吾角奈何曰吾之所短吾抗而暴之使之疑而卻吾之所長吾陰而養之使之狎而墮其中此用長短之術也善用兵者使之無所顧有所恃無所顧則知死之不足惜有所恃則知不至於必敗尺箠當猛虎奮呼而操擊徒手遇𧋍蝪變色而卻歩人之情也如此者可以將矣袒裼而按劒則烏獲不敢逼冠胄衣甲據兵而寢則童子彎弓殺之矣故善用兵者以形固夫能以形固則力有餘矣
宗澤前後請高宗還京二十餘奏毎為黃潛善汪伯彥所抑潛善伯彥又疑澤為變以郭仲苟為副留守以察之澤憂憤成疾疽𤼵於背諸將入問疾澤矍然曰吾以二帝䝉塵憤憤至此汝等能殲敵則我死無恨衆皆流涕曰敢不盡力諸將出澤歎曰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無一語及家事但連呼過河者三而卒年七十都人號慟訃聞贈觀文殿學士謚忠簡澤子頴居戎幕素得士心都人請以頴繼父任時已命杜充代澤不許充酷而無謀至汴悉反澤所為於是豪傑離心降盜聚城下者復去剽掠矣 史臣曰方二帝北行宗社失主宗澤一呼而河北義族數十萬衆若響之應聲實澤之忠義有以風動之也使當時無或齟齬牽制之則反二帝復舊都一指顧間耳黃潛善汪伯彥嫉能忌功而高宗惑於憸邪之口善善而不能用使澤不得信其志發憤而卒悲哉
韓世忠性戇直勇敢忠義事闗廟社必流涕極言屢詆和議觸秦檜嗜義輕財錫賚悉分將士持軍嚴重與士卒同甘苦器仗規畫精絶過人嘗中毒矢入骨以彊弩括取之十指僅全四不能動刀痕箭瘢如刻畫然知人善奬用成閔解元劉寶等起行伍秉將旄皆其部曲也及解兵罷政臥家凡十年至是卒孝宗朝追封蘄王諡忠武子彥直彥質彥古皆以才見用
劉錡以劉汜敗發怒嘔血數升至是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武穆錡慷慨深毅有儒將風金主亮之南下也令有敢言錡姓名者斬枚舉南朝諸將問其下孰敢當者皆隨姓名以對其答如響至錡莫有應者亮曰吾自當之惜錡以疾不能成功齎恨而沒
吳玠家貧落𩲸無行亡命走州上謁趙葵葵壯之留置幕府俾帥舟師泝淮入河抵汴所向有功累推淮東制置副使入對言方今指即戎之士為麤人斥為噲伍願陛下視文武之士為一勿令偏有所重偏則必至於激文武交激非國之福帝曰卿人物議論皆不尋常可獨當一面乃授四川宣諭使至是加制置使知重慶府蜀中財賦入戸部三司者五百餘萬緡入四總領所者二千五百餘萬緡金銀綾錦之類不與焉自寶慶三年失闗外端平三年蜀地殘破所存州郡無幾國用益窮十六年間凡授宣撫使者三人制置使者九人俱無成績於是兩川無復紀律遺民咸不聊生監司戎帥各專號令擅辟守宰蕩無法度蜀日益壊玠至大更𡚁政遴選守宰築招賢舘於府左士之至者玠不厭接隨其材而任之遂以利閬城大獲山以䕶蜀口蓬州城營山渠州城大良平嘉定城舊治瀘州城神臂山其他因山為壘棊布星列如臂使指氣勢聮絡屯兵聚糧為必守計民始有安土之心 玠善讀史凡往事可師者錄置座右積久牆牗皆格言也用兵本孫吳務逺略不求近小利故能保必勝御下嚴而有恩虛心請受雖身為大將卒伍最下者得以情達故士樂為之死選用兵佐視勞能為高下先後不以親故權貴撓之卒年四十七贈少師諡武安自富平之敗金人專意圖蜀微玠身當其衡無蜀久矣故西人思之立祠以祀
吳璘剛勇喜大節略苛細代兄玠守蜀二十年隠然為方面之重威聲亞於玠卒贈太師諡武順上皇嘗問勝敵之術於璘璘對曰弱者出戰彊者繼之上皇曰此孫武子三駟之法一敗而二勝也璘選諸將率以功有薦才者璘曰兵官非嘗試難知其才以小善進之則僥倖者獲志而邊人宿將之心怠矣尋以虞允文為四川宣撫使
孟珙忠君愛國之念可貫金石在軍中參佐部曲論事言人人異珙徐以片言折衷衆志皆愜謁士遊客老校退卒壹以恩意撫接名位雖重惟建旗鼓臨將吏面色凜然無敢涕唾者退則掃地焚香隠幾危坐若蕭然事外逺貨色絶滋味尤𮟏於易學累贈太師追封吉國公諡忠襄
馭將〈四十三則〉
漢王追項王至陽夏南止軍與淮陰侯韓信建成侯彭越期㑹而擊楚軍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㑹楚擊漢軍大破之漢王復入壁深塹而自守謂張子房曰諸侯不從約為之奈何對曰楚兵且破信越未有分地其不至固宜君王能與共分天下今可立致也即不能事未可知也君王能自陳以東傅海盡與韓信睢陽以北至穀城以與彭越使各自為戰則楚易敗也漢王曰善於是乃發使者告韓信彭越曰併力擊楚楚破自陳以東傅海與齊王睢陽以北至穀城與彭相國使者至韓信彭越皆報曰請今進兵
韓信平齊使人言漢王曰齊偽詐多變反覆之國也南邊楚不為假王以鎮之其勢不定願為假王便當是時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韓信使者至發書漢王大怒罵曰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徵其兵擊楚楊僕宜陽人也以千夫為吏河南守案舉以為能遷御史使督盜賊闗東治放尹齊以敢擊行稍遷至主爵都尉武帝以為能南越反拜為樓舩將軍有功封將梁侯東越反上欲復使將為其伐前勞以書勑責之曰將軍之功獨有先破石門尋陿非有斬將搴旗之實也烏足以驕人哉前破畨禺捕降者以為虜掘死人以為獲是一過也建徳呂嘉逆罪不容於天下將軍擁精兵不窮追超然以東越為援是二過也士卒暴露連嵗為朝㑹不置酒將軍不念其勤勞而造佞巧請乗𫝊行塞因用歸家懐銀黃垂三組夸鄉里是三過也失期內顧以道惡為解失尊尊之序是四過也欲請蜀刀問君賈幾何對曰率數百武庫日出兵而陽不知挾偽干君是五過也受詔不至蘭池宮明日又不對假令將軍之吏問之不對令之不從其罪何如推此心以在外江海之間可得信乎今東越深入將軍能率衆以掩過不僕惶恐對曰願盡死贖罪與王溫舒俱破東越
唐太宗謂太子曰李世勣才智有餘然汝與之無恩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用為僕射親任之若徘徊顧望當殺之耳乃左遷世勣為疊州都督世勣受詔不至家而去
武太后欲遣韋待價擊吐蕃韋方質奏請遣御史監軍太后曰古者明君遣將閫外之事悉以委之比聞御史監軍軍中事皆承稟以下制上非令典也且何以責其有功遂罷之 胡氏曰武后不置監軍可為法矣自明皇肅代徳憲皆不免此蔽賢臣勸諫終莫肯囘用是見武氏智術之高控勒四海竒才碩徳皆不能出其籠絡
裴度之在淮西也布衣柏耆以策干韓愈曰元濟就擒承宗破膽矣願得奉丞相書往說之可不煩兵而服愈白度為書遣之承宗懼求哀於田𢎞正請以二子為質及獻徳棣二州輸租稅請官吏𢎞正為之請上許之𢎞正遣使送其二子知感知信及二州圖印至京師幽州大將譚忠亦説劉總曰自元和以來劉闢李錡田季安盧從史吳元濟阻兵憑險自以為深根固蔕天下莫能危也然顧盼之間身死家覆此非人力所能及殆天誅也況今天子神聖威武苦身焦思縮衣節食以養戰士此志豈須臾忘天下哉今國兵駸駸北來趙人已獻城十二忠深為公憂之總泣曰聞先生言吾心定矣遂專意歸朝廷〈以下三十八則皆處分鎮將雜事原本収出師類〉
郭子儀常奏請除州縣官吏一人於肅宗肅宗不報僚佐相謂曰以令公之勲徳奏一屬吏而不從何宰相之不知體子儀聞之謂僚佐曰自兵興以來方鎮武臣多䟦扈凡有所求朝廷常委曲從之此無它乃疑之也令子儀所奏事人主以其不可行而置之是不以武臣相待而親厚之也諸君可賀矣又何怪焉聞者悅服肅宗以史朝義降將薛嵩為相衞邢洺具磁六州節度使田承嗣為魏博徳滄瀛五州都防禦使李懐仙仍故地為盧龍節度使時河北諸州皆已降嵩等迎僕固懐恩拜於馬首乞行間自効懐恩恐賊平寵衰故奏留嵩等及李寶臣分帥河北自為黨援朝廷亦厭苦兵革苟冀無事因而授之承嗣舉管內戶口壯者皆籍為兵惟使老弱耕稼數年間有衆十萬又選其驍健者萬人自衞謂之牙兵 范氏曰唐失河北實自此始由任蕃夷為制將也
崔寧在蜀十餘年恃地險兵強恣為淫侈朝廷患之而不能易至於入朝吐蕃與南詔合兵三道入冦諸將不能禦州縣多陷上憂之趣寧歸鎮楊炎言於徳宗曰蜀地富饒寧據有之貢賦不入與無蜀同若其有功則義不可奪是蜀地敗固失之勝亦不得也不若留寧𤼵范陽戍兵雜禁兵擊之何憂不克因得納親兵於其腹中蜀將必不敢動然後更授他帥使千里沃壤復為國有是因小害而収大利也上遂留寧使神策都將李晟將兵四千又𤼵汾隴范陽兵五千使將軍曲環將之與東川山南兵合擊吐蕃南詔破之
陸䞇對徳宗曰賢君選將委任責成故能有功況今秦梁千里兵勢無常遙為規畫未必合宜彼違命則失君威從命則害軍事進退羈礙難以成功不若假以便宜之權待以殊常之賞則將帥感悅智勇得伸矣夫鋒鏑交於原野而決策於九重之中機㑹變於斯須而定計於千里之外是以用捨相礙否臧皆凶上有掣肘之譏而下無死綏之志矣且君上之權特異臣下惟不自用力乃能用人惟陛下圖之
劉士寧淫亂殘忍軍中苦之兵馬使李萬榮得衆心㑹士寧出畋數日不返萬榮召親兵詐之曰敕徵大夫入朝以吾掌留務汝輩人賜錢三十緡衆皆聴命乃分兵閉城士寧逃歸京師陸贄請選朝臣宣勞徐察事情此安危強弱之機不可不審上欲令萬榮知留後贄復奏曰萬榮鄙躁殊異純良得志驕盈不悖則敗況茍邀不順茍允不誠君臣之間勢必嫌阻與其圖之於滋蔓不若絶之萌芽且為國之道以義訓人將教事君先令順長若使傾奪之徒便得代居其任非獨長亂之道亦開謀逆之端但選能臣命為節度奬萬榮而別加寵任褒將士而厚賜資裝揆其大情理必寧息上不從之李希烈請討梁崇義上亟稱其忠黜陟使李承自淮西還言於上曰希烈必立微功但恐立功之後更煩朝廷用兵耳上不以為然希烈既得襄陽遂據之上乃思承言以為山東道節度使欲以禁兵送上承請單騎赴鎮至襄陽希烈寘之外館迫脅萬方承不屈希烈乃大掠而去承治期年軍府稍完
憲宗時劉闢既得旌節志益驕求兼領三川憲宗不許闢遂發兵圍東川節度使李康於梓州憲宗欲討闢而重於用兵公卿議者亦以為蜀險固難取杜黃裳獨曰闢狂戇書生取之如拾芥耳臣知神策軍使高崇文勇略可用願陛下專以軍事委之勿置監軍闢必可擒憲宗從之時宿將名位素重者甚衆皆自謂當征蜀之選及詔用崇文皆大驚憲宗與杜黃裳論及藩鎮黃裳曰徳宗自經憂患務為姑息不生除節帥有物故者先遣中使察軍情所與則授之中使或私受大將賂歸而譽之即降旄鉞未嘗有出朝廷之意者陛下不欲振舉綱紀宜稍以法度裁製藩鎮然後天下可得而理也憲宗深以為然於是始用兵討蜀以至威行兩河皆黃裳啟之也
憲宗密問諸學士曰今欲用王承宗為成徳留後割其徳棣二州更為一鎮使輸二稅請官吏何如李綘等對曰徳棣𨽻成徳為日已久一旦割之恐其憂疑怨望復為鄰道搆扇萬一旅拒倍難處置不若使弔祭使以其私諭承宗令自表請幸而聴命於理固順若有不聴體亦無損上又問今劉濟田季安皆病若其物故又如成徳天下何時當平議者皆言宜乗此際代之不受則發兵討之如何對曰羣臣見取蜀吳易於反掌故謟躁之徒爭獻策勸開河北臣竊謂河北之勢與二方異何則西川浙西皆非反側之地其四郡皆國家臂指之臣劉闢李錡獨生狂謀大軍一臨則渙然離耳河北則不然其將士百姓懐其累代煦嫗之恩不知君臣逆順之理鄰道各為子孫之謀亦慮他日及此萬一或相表裏兵連禍結戎狄乗間其為憂患可勝道哉濟及季安物故之際若有隙可乘當臨事圖之於今用兵則恐未可太平之業非朝夕可致願陛下審處之且以吳少誠病必不起淮西四旁皆國家州縣不與賊通朝廷命帥今正其時萬一不從可議征討故臣願捨恆冀難致之策就申蔡易成之謀脫或恆冀連兵事未如意蔡州有釁勢可興師復以財力不贍而赦承宗則恩威兩廢不如早賜處分既而承宗以未得朝命頗懼累表自訴上遣裴武宣慰承宗受詔甚恭請獻徳棣二州武復命以承宗為成徳軍節度徳州刺史薛昌朝為保信軍節度領徳棣二州昌朝王氏壻故就用之田季安使謂承宗曰昌朝陰與朝廷通故受節鉞承宗襲執昌朝囚之上以裴武為欺罔又有譛之者曰武使還先宿裴垍家明旦乃入見上怒甚欲貶之李綘曰武昔陷李懐光軍中守節不屈豈容今日遽為姦囘葢承宗始懼朝廷誅討故請獻二州而鄰道不欲其然計必有隂行間説使不得守其初心者非武之罪也且今抵武罪使後奉使者以武為戒茍求便身率為依阿兩可之言莫肯盡誠具陳利害非國家之利也況垍武久處朝廷諳練事體豈有使未復命而先宿宰相家乎此殆讒人中傷之言願陛下察之上遂不問
田季安聞吐突承璀討王承宗聚其徒曰師不跨河二十五年矣今一旦越魏代趙趙虜魏亦虜矣為之奈何其將有超伍而言者自願借騎五千以除君憂季安欲從之幽州牙將譚忠使魏知其謀入謂季安曰如某之計是引天下之兵也往年王師取蜀取吳筭不一失是皆相臣之謀今王師越魏伐趙不使𦒿臣宿將而專付中臣不輸天下之甲而多出秦甲君知誰為之謀此乃天子自為之謀欲將夸服於臣下也若師未叩趙而先碎於魏曰上之謀反不如下能不恥且怒乎既恥且怒必任智士畫長策仗猛將練精兵畢力再舉鑑前之敗必不越魏而伐趙校罪輕重必不先趙而後魏矣季安曰然則若之何忠曰王師入魏君厚犒之而悉甲壓境號曰伐趙陰遺趙書使解陴障遺魏一城持以奏捷則魏之霸基安矣季安曰善遂與趙陰計得其堂陽譚忠歸幽州欲激劉濟討趙㑹濟合諸將言曰天子知我怨趙今必命我伐之趙亦必大備我伐與不伐孰利忠曰是必皆將無之濟怒曰我與承宗反乎命繫忠獄使人視成徳之境果不為備而詔至亦止令之宗正少卿李拭奏承宗不可不討承瓘親信近臣宜委以禁兵使統諸軍上以拭狀示諸學士曰此姦臣也卿曹記之勿令得進用時昭義節度使盧從史遭父䘮朝廷久未起復從史懼因承瓘進説請以本軍討承宗詔起復金吾大將軍
盧從史陰與王承宗通謀憲宗甚患之㑹從史遣牙將王翊元入奏事裴垍引與語為言為臣之義微動其心翊元遂輸誠言從史陰謀及可取之狀垍令翊元還本軍經營遂得其都知兵馬使烏重款要垍言於上曰從史必為亂今與承璀對營而不設備失今不取後雖興大兵未可以嵗月平也上許之承璀乃召從史入營與博伏壯士擒縳之馳詣京師昭義士卒聞之皆甲以出烏重當軍門叱之曰天子詔從者賞違者斬遂皆散上嘉重功欲即以為昭義帥李綘以為不可請授重河陽㑹吐突承璀奏已牒重勾當昭義留後綘上言昭義五州據山東要害魏博恆幽諸鎮蟠結朝廷惟恃此以制之誠國之寶地安危所繫也昨為從史所據使朝廷旰食計不獲已誘而執之已失大體今又以承璀文牒差本軍牙將為重鎮留後物情頓沮紀綱大紊校計利害更不若從史為之何則從史雖蓄姦謀已是朝廷牧伯重出於列校以承璀一牒代之竊恐河南北諸侯聞之憤怒恥與為伍且謂承璀誘重使逐從史而代其位必將人人自危萬一連表罪狀承璀不知陛下何以待之不報則衆怒益甚若為改除則朝廷之威去矣上悅乃以重鎮河陽而徙河陽節度使孟元陽鎮昭義貶從史為驩州司馬
田懐諫幼弱軍政皆決於家僮蔣士則數以愛憎移易諸將衆皆憤怒朝命久不至軍中不安田興晨入府士卒大譟環拜請為留後興驚仆久之起謂衆曰汝肯聴吾言乎皆曰惟命興曰勿犯副大使守朝廷守令申版籍請官吏然後可皆曰諾興乃殺蔣士則等十餘人遷懐諫於外監軍以聞上亟召綘曰卿揣魏博若符契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綘曰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必待敇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然後與之則是恩出於下而其感戴之心非今日比矣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為之言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綘復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奈何棄之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陜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上欲且除留後綘曰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無以深慰其心上從之忠順未還制命已至興感恩流涕士衆鼓舞李綘又言魏博五十餘年不霑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隣勸慕請發內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與之左右宦官以為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憲宗以語綘綘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朝陛下奈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収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憲宗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為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為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徳兗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強者果何益乎度為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聴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布朝命
田𢎞正李愬屢敗平盧兵李師道𤼵民治城塹役及婦人民懼且怨都知兵馬使劉悟將兵萬餘人屯陽榖以拒官軍務為寛惠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曰劉父或謂師道曰悟專収衆心恐有他志師道潛遣二使齎帖授行營軍使張暹令斬悟暹素與悟善懐帖示之悟召諸將謂曰悟與公輩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於司空今司空信讒來取悟首悟死諸公其次矣且天子所欲誅者獨司空一人今軍勢日蹙吾曹何為隨之滅族欲與諸公還入鄆州奉行天子之命豈徒免危亡富貴可圖也有後應者皆立斬之衆懼皆曰唯都頭命乃令士卒皆飽食執兵夜半聴鼔三聲絶即行人衘枚馬縳口遇行人執留之天未明軍至城下城中譟譁動地子城門已洞開牙中兵不滿數百皆投弓矢於地悟勒兵捕師道與二子斬之慰喻軍民斬賛師道逆謀者二十餘家文武將吏且懼且喜悟見李公度執手歔欷出賈直言於獄置之幕府田𢎞正遣使往賀悟函師道父子三首送𢎞正營𢎞正大喜露布以聞淄青等十二州皆平上命戸部侍郎楊於陵宣撫淄青分其地為三道以鄆曹濮為一道淄青齊登萊為一道兗海沂宻為一道自廣徳以來垂六十年藩鎮跋扈河南北三十餘州自除官吏不供貢賦至是盡遵朝廷約束矣
王承宗卒其下秘不𤼵喪立承宗之弟承元承元時年二十曰諸公未忘先徳不以承元年少使攝軍務承元請盡節天子以遵忠烈王之志諸公肯從之乎衆許諾承元乃視事於都將聴事不稱留後表請除帥諸將及鄰道爭以故事勸之皆不聴詔以田𢎞正為承徳帥承元移鎮滑州將士諠譁不受命承元以詔㫖諭之諸將號哭不從承元出家財以散之謂曰諸公之意甚厚然使承元違天子之詔其罪大矣昔李師道之未敗也朝廷嘗赦其罪師道欲行諸將固留之其後殺師道者亦諸將也諸將勿使承元為師道則幸矣大將李寂等因留承元承元斬以徇軍中乃定
李正已先有淄青齊海登萊沂宻徳棣十州之地及李靈曜之亂諸道合兵攻之所得之地各為己有又得曹濮徐兗鄆五州因徙治鄆使子納守青州正已用刑嚴峻法令齊一賦均而輕擁兵十萬雄㨿東方隣藩畏之是時田承嗣㨿魏博相衞洺具澶七州李寶臣㨿恆易趙定深冀滄七州各擁衆五萬梁崇義㨿襄鄧均房復郢六州有衆六萬相與根㨿蟠結雖奉事朝廷而不用其法令官爵甲兵租賦刑殺皆自專之上寛仁一聴其所為朝廷或完一城増一兵輒有怨言以為猜貳常為之罷役而自於境內築壘繕兵無虛日以是雖在中國名藩臣而實如蠻貊異域焉李寶臣與李正已田承嗣梁崇義相結期以土地𫝊子孫故承嗣之死寶臣力為悅請繼襲至是悅屢為惟岳請上亦不許或曰不與必為亂上曰賊本無資以為亂皆藉我土地假我位號以聚其衆耳曏日因其所欲而命之多矣而亂益滋是爵命不足以已亂而適足以長亂也竟不許
時河北略定惟魏州未下李納勢日蹙朝廷謂天下不日可平以孝忠為易定滄州節度使武俊日知為恆冀深趙團練使以徳𨽻二州𨽻朱滔令還鎮滔固請深州不許由是怨望留屯深州武俊自以不得為節度使又失趙定不悅復有詔令武俊以糧三千石給朱滔馬五百匹給馬燧武俊以為魏博既下朝廷必取恆冀故分其糧馬以弱之疑未肯奉詔田悅聞之遣判官王侑説朱滔曰今上志欲掃清河朔不使藩承襲魏亡則燕趙為之次矣若司徒矜魏博而救之則非徒得存亡繼絶之義亦子孫萬世之利也滔大喜即遣侑歸又遣王邳説王武俊曰大夫出萬死之計誅逆首康日知豈得與大夫同日論功而朝廷褒賞略同誰不憤悒今又聞詔支糧馬與鄰道朝廷之意先欲貧弱軍府俟平魏之日使馬僕射朱司徒共相滅耳司徒不敢自保郅等效愚計欲與大夫共救田尚書而以深州與大夫三鎮連衡若耳目手足之相救則他日永無患矣武俊亦喜許諾相與刻日舉兵南向
穆宗時盧龍節度使劉總既殺其父兄心常自疑數見父兄為祟常於府舍飯僧使為佛事晩年恐懼尤甚亦見河南北皆從化奏乞棄官為僧詔從之子弟將佐皆加超擢百姓給復一年軍士賜錢一百萬緡總以印節授留後張玘夜遁去卒於定州初總奏分所屬為三道以幽涿營為一道平薊媯擅為一道請除張𢎞靖薛平為節度使瀛莫為一道請除盧士玫為觀察使𢎞靖先在河東以寛簡得衆總以燕人桀驁日久故舉𢎞靖以安輯之平嵩之子知河朔風俗而盡誠於國士玫則總妻族之親也總又盡擇麾下宿將有功難制者朱克融等送京師乞加奬㧞使燕人有慕羨朝廷祿位之志又獻征馬萬伍千匹然後委去克融滔之孫也是時上方酣宴不以天下為意崔植杜元頴無逺略不知安危大體茍欲崇重張𢎞靖惟割瀛莫二州以士玫領之餘皆統於𢎞靖朱克融輩久羈旅京師至假匄衣食日詣中書求官植元頴不之省尋勒歸本軍驅使克融輩皆憤怨先是河北節度使皆與士卒均勞逸𢎞靖雍容驕貴莊黙自尊涉旬乃一出坐決事賓客將吏罕得聞其言情意不接政事多委之幕僚韋雍輩又皆年少輕薄嗜酒豪縱裁刻軍士糧賜數以反虜詬之謂軍士曰今天下太平汝曹能挽兩石弓不若識一丁字由是軍中人人怨怒
翰林學士元𬓲與知樞密魏𢎞簡深相結求為宰相由是有寵𬓲無怨於裴度但以度先達重望恐其復有功大用妨已進取故度所奏軍事多與𢎞簡從中沮之度上表曰逆豎構亂震驚山東姦臣作朋撓敗軍政陛下欲掃蕩幽鎮先宜肅清朝廷河朔逆賊祗亂山東禁闈姦臣必亂天下是則河朔患小禁闈患大小者臣與諸將必能翦滅大者非陛下覺寤制斷無以驅除臣𫎇陛下委付之意不輕遭姦臣抑損之事不少但欲令臣失所而於天下理亂山東勝負悉不之顧若朝中姦臣盡去則河朔逆賊不討自平若姦臣尚存則逆賊縱平無益表三上上雖不悅以度大臣不得已罷𢎞簡樞密解𬓲翰林而恩遇如故
武宗時劉從諫累表言仇士良罪惡遂與朝廷相猜恨招納亡命繕完兵械𣙜馬牧及商旅賣鐵煑鹽假大商以牙職使通好諸道因為販易嵗入數十萬及疾病與幕客張谷等謀效河北諸鎮以弟之子𬓲為都知兵馬使至是薨𬓲秘不發喪押牙王恊曰正當如寶厯年様為之不出百日旌節至矣於是逼監軍崔士康奏稱從諫疾病請命其子𬓲為留後上遣供奉官薛士幹往諭從諫使就東都療疾遣𬓲入朝宰相諫官多以為囘鶻餘燼未滅邊鄙猶須警備復討澤潞國力不支李徳裕獨曰澤潞事體與河朔三鎮不同河朔習亂已久人心難化是故累朝以來置之度外澤潞近處腹心一軍素稱忠義如李抱真成立此軍徳宗猶不許承襲敬宗不恤國務宰相又無逺畧劉悟之死因授從諫使其跋扈垂死之際復以兵權擅付豎子若又因而授之則諸鎮誰不思效其所為天子威令不復行矣上曰卿以何術制之果可克否對曰稹所恃者三鎮但得鎮魏不與之同則𬓲無能為也若遣重臣往諭王元逵何𢎞敬以河朔自艱難以來列聖許其𫝊襲已成故事與澤潞不同今將加兵澤潞不欲更出禁軍其山東三州委兩鎮攻之賊平之日將士並當厚加官賞茍兩鎮聴命不從旁沮撓官軍則𬓲必成擒矣上喜曰吾與徳裕同之保無後悔遂決意討𬓲羣臣言者不復入矣上命徳裕草詔賜元逵𢎞敬曰澤潞一鎮與卿事體不同勿為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但能顯立功效自然福及後昆上曰當如此直告之是也又賜張仲武詔令專禦囘鶻元逵𢎞敬得詔悚息聴命士幹入境不問從諌之疾直為己知其死之意都押牙郭誼等大出兵迎之請用河朔事體遂扶𬓲出見將士發喪不受敇命黃州刺史杜牧上李徳裕書曰牧嘗問董重質以淮西四嵗不破之由重質以為由朝廷徵兵太雜客軍數少勢羸力弱心志不一多致敗亡其時朝廷若使鄂壽唐州只保境土但用陳許鄭滑兩道全軍帖以宣閠弩手令其守隘即不出一嵗無蔡州矣今上黨叛逆鎮魏雖盡節效順亦不過圍一城攻一堡繫纍穉老而已若使河陽萬人為壘窒天井之口高壁深塹勿與之戰只以忠武武寧兩軍帖以青州五千精甲宣閠二千弩手徑𢷬上黨不過數月必覆其巢穴矣徳裕又以議者多言劉悟有功𬓲未可亟誅請下百官議上曰悟迫於救死耳非素心徇國也藉使有功父子為將相二十餘年國家報之足矣𬓲何得復自立朕以為凡有功當顯賞有罪亦不可茍免也徳裕又以分司賓客李宗閔與劉從諫交通不宜寘之東都奏以為湖州刺史制削奪從諫及稹官爵以王元逵何𢎞敬為招討使與河東節度使劉沔河陽節度使王茂元合力攻討先是河北諸鎮有自立者朝廷必先有弔祭使冊贈使宣慰使繼往商度然後用兵故常及半嵗軍中得以為備至是宰相亦欲遣使上即下詔討之元逵即日出師
李徳裕以韓全義以來將帥出征屢敗其𡚁有三一者詔令下軍前者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預聞二者監軍各以意見指揮軍事將帥不得專進退三者毎軍各有宦者為監使悉選軍中驍勇數百為牙隊其在陳戰鬬者皆怯弱之士毎戰監使自有信旗乘高立馬以牙隊自衞視軍勢小卻輒引旗先走陳從而潰徳裕乃與樞密使楊欽義劉行深議約敇監軍不得與軍政每兵千人聴監軍取十人自衞有功隨例霑賞二樞密皆以為然白武宗行之自禦囘鶻至澤潞罷兵皆守此制自非中書進詔更無它詔自中出者號令既簡將帥得以施其謀略故所向有功
河北三鎮每遣使者至京師李徳裕常面諭之曰河朔兵力雖強不能自立須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軍情歸語汝使與其使大將邀宣慰敇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奮忠義立功立事結知明主使恩出朝廷不亦榮乎且以耳目所立者言之李載義在幽州為國家盡忠平滄景及為軍中所逐不失作節度使後鎮太原位至宰相楊至誠遣大將遮敇使馬求官及為軍中所逐朝廷竟不赦其罪此二人禍福足以觀矣徳裕復以其言白武宗武宗曰要當如此明告之由是三鎮不敢有異志盧龍軍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惟牙將陳行泰王留務表求節鉞李徳裕曰河朔事勢臣所熟諳比來朝廷遣使太速故軍情遂固若置之數月不問必自生變今請勿遣使以觀之既而軍中果殺行泰立張綘復求節鉞朝廷亦不問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擊綘且遣軍吏吳仲舒奉表以聞詔宰相問狀仲舒言行泰綘皆遊客故人心不附仲武幽州舊將性忠義通書習事人心向之計今軍中已逐綘矣李徳裕問雄武士卒幾何對曰軍士土團合千餘人徳裕曰兵少何以立功對曰在得人心不在兵多徳裕又問萬一不克如何對曰幽州糧食皆在媯州及北邊七鎮萬一未能入則據居庸闗絶其糧道幽州自困矣徳裕奏行泰綘皆使大將上表脅朝廷邀節鉞故不可與今仲武表請討亂與之有名乃以仲武知盧龍留後仲武尋克幽州
王元逵前鋒入邢州境已踰月何𢎞敬尚未出師元逵密表𢎞敬懐兩端李徳裕言忠武累戰有功軍聲頗振王宰年力方壯謀略可稱請詔𢎞敬以河陽河東未能進軍賊屢出兵焚掠晉綘今遣王宰將忠武前軍徑魏博抵磁州以分賊勢𢎞敬必懼此攻心伐謀之術也從之𢎞敬倉皇出師拔肥鄉平恩殺傷甚衆上曰𢎞敬已拔兩縣可釋前疑既有殺傷雖欲持兩端不可得已王宰言遊奕將得劉𬓲表有意歸附李徳裕言宰擅受𬓲表似欲擅招撫之功昔韓信破田榮李靖擒頡利皆因其請降潛兵掩襲止可令王宰失信豈得損朝廷威命建立竒功實在今日必不可以太原小擾失此事機望即遣使督其進兵必𬓲與諸將舉族面縳方可受納兼諭石雄以宰若納𬓲則雄無功可紀當於垂成之際自取竒功又為相府與宰書言昔王承宗雖逆命猶遣子弟奉表入朝憲宗猶未之許今稹置章表於衢路之間遊奕將不即毀除實恐非是且稹逆狀如此而將帥受之是私忠歸於臣下不赦在朝廷事體之間交恐不可自今更有章表宜即所在焚之惟面縳而來始可容受徳裕又上言太原人心從來忠順止是貧虛賞犒不足況千五百人何能為事必不可縱且用兵未罷深慮所在動心望詔李石還赴太原召兵討亂上皆從之詔王逢留太原兵守榆社以易定汴兗兵還討弁又遣中使馬元實至太原曉諭且覘之元實受弁賂還於衆中大言相公須早與之節徳裕曰何故元實曰自牙門至栁子列十五里曳地光明甲若之何取之徳裕曰李相正以無兵故發橫水兵赴榆社弁何能遽致如此之衆乎元實曰召募所致耳徳裕曰召募須有貨財李相止以欠軍士絹一匹故致此亂弁何從得之元實辭屈徳裕曰從其有十五里光明甲必須殺此賊因奏弁㣲賊決不可恕如國力不支寧捨劉稹河東兵戍榆社者聞朝廷令客軍取太原恐妻孥為所屠滅乃擁監軍呂義忠自取太原擒楊弁盡誅亂卒送弁京師並其黨斬之李徳裕訪高文端破賊之䇿高文端曰官軍令直攻潞州澤州兵約萬五千人賊常分兵大半潛伏山谷伺官軍攻城疲敝則四集救之官軍必失利請令陳許軍過乾河立寨城連延築為夾城環遶澤州日遣大軍布陳於外以扞救兵賊見圍將合必出戰待其敗北然後乘勢可取固鎮寨四崖懸絶勢不可攻然寨中無水宜令王逢絶其水道不過三日賊必遁去又都頭王釗將萬兵戍潞州以稹數誅大將疑懼召之不入但釗及士卒家屬皆在潞州招之必不肯來若諭以引兵取稹事成即除他鎮仍厚有賜與庶幾肯從鎮州奏事官高迪密陳二事其一以為賊中好為偷兵術潛抽諸處兵聚於一處官軍多就迫逐以致失利官軍須知此情自非來攻慎勿與戰彼淹留不過三日須散歸舊屯如此數四空歸自然喪氣官軍密遣諜者詗其抽兵之處乘虛襲之無不捷矣其二鎮魏下營不離故處每三兩月一深入燒掠而去賊但固守城柵城外百姓賊亦不惜宜令進營㨿其要害以漸迫之徳裕皆請以其言諭諸將
劉稹年少懦弱押牙王協兵馬使李士貴用事專聚貨財府庫充溢而將士有功無賞由是人心離怨協請稅商人毎州遣軍將一人主之並籍編戸家貲十分取二民恟恟不安邢州將裴問稹之舅也所將兵多富商子弟問以其父兄被拘為之請不得乃殺稅商軍將而請降於王元逵洺州守將王釗磁州守將安玉聞之皆請降於何𢎞敬李徳裕曰昭義根本盡在山東三州降則上黨不日有變矣上曰郭誼必梟劉稹以自贖徳裕曰誠如聖料上曰於今所宜先處者何事徳裕曰萬一鎮魏請占三州朝廷難於可否請以給事中盧𢎞止為三州留後上從之詔盧鈞乘驛赴鎮潞人聞三州降大懼郭誼王協謀説劉𬓲以兵授誼束身歸朝稹許之遂殺稹滅其族函首遣使奉表降於王宰宰以狀聞宰相入賀上曰郭誼宜如何處之徳裕對曰劉稹騃孺子耳阻兵拒命皆誼為之謀主及勢孤力屈又賣稹以求賞此而不誅何以懲惡宜及諸軍在境並誼等誅之上曰朕意亦以為然乃詔石雄將七千人入潞州以應謠言杜悰請赦誼等上不應詔昭義五州給復一年橫増賦斂悉從蠲免所籍團兵並縱歸農諸道將上等級加賞雄至潞州盡執誼等送京師盧鈞素寛厚愛人襄州士卒在行營者對陳輒揚其美及赴鎮散卒歸之者皆厚撫之人情大洽昭義遂安郭誼王協等至京師皆斬之僖宗時右補闕常濬上疏以為陛下姑息藩鎮太甚是非功過駢首並足致天下紛紛若此猶未之悟豈可不念駱谷之艱危復懐西顧之計乎宜稍振典刑以威四方田令孜之黨言於僖宗曰此疏𫝊於藩鎮豈不致其猜忿於是貶濬萬州司戸尋賜死
諸道兵皆㑹闗中獨平盧不至王鐸遣判官張濬往説之時平盧大將王敬武方逐節度使自為留後已受黃巢官爵不出迎濬見而責之曰公為藩臣侮慢詔使不能事上何以使下敬武愕然謝之既宣詔將士皆不應濬徐諭之曰人生當先曉逆順次知利害黃巢前日販鹽虜耳公等捨累葉天子而臣之果何利哉今天下勤王之師皆集京畿而淄青獨不至一旦賊平天子返正公等何面見天下之人乎將士皆改容引咎曰諫議之言是也敬武即𤼵兵從濬而西
宋太祖以趙普為樞宻使嘗謂普曰天下自唐季以來數十年間帝王凡易八姓鬭戰不息生民塗地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為國家長久計其道何如普對曰此無他方鎮太重君弱臣彊而已今欲治之宜稍奪其權制其錢穀収其精兵則天下自安矣語未畢帝曰卿勿復言吾已諭矣石守信王審琦等皆太祖故人有功典禁衞兵普數以為言帝曰彼等必不吾叛卿何憂之深耶普曰臣亦不憂其叛也然熟觀數人者皆非統御才恐不能制伏其下則軍伍間萬一有作孽者彼臨時亦不能自由爾帝悟一日因晚朝與守信等飲酒酣屏左右謂曰朕非卿等不及此然天下亦大艱難殊不若為節度使之樂朕終夕未嘗敢安枕臥也守信等請其故帝曰是不難知此位誰不欲為守信等頓首曰陛下何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誰復有異心帝曰卿等固然其如麾下欲富貴何一旦有以黃袍加汝身汝雖欲不為其可得乎守信等泣謝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帝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所以好富貴者不過欲多積金錢厚自娛樂使子孫無貧乏爾卿等何不釋去兵權出守大藩擇好便田宅市之為子孫立永逺不可動之業多置歌兒舞女日夕飲酒相歡以終天年朕且與卿等約為婚姻君臣之間兩無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守信等皆謝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謂生死而肉骨也明日皆稱疾乞罷典兵帝從之以守信為天平節度使高懐徳為歸徳節度使王審琦為忠正節度使張令鐸為鎮寧節度使皆罷宿衞就鎮賜賚甚厚唯守信兼職如故其實兵權不在也鳯翔節度使王彥超及諸藩鎮入朝太祖宴於後苑酒酣從容謂之曰卿等皆國家宿舊久臨劇鎮王事鞅掌非朕所以優賢之意也彥超諭意即前奏曰臣本無勲勞久冒榮寵今已衰朽乞骸骨歸丘園臣之願也安逺節度使武行徳䕶國節度使郭從義定國節度使白重贊保大節度使楊廷璋競自陳攻戰閥閲及厯履艱苦帝曰此異代事何足論明日皆罷鎮復朝請
詔設通判於諸州凡軍民之政皆統治之事得專逹與長史均禮大州或置二員又令節鎮所領支郡皆直𨽻京師得自奏事不屬諸藩於是節度使之權始輕用趙普之言也 呂中曰天下之所以四分五裂者方鎮之專地也干戈之所以交爭互戰者方鎮之專兵也民之所以苦於賦䌓役重者方鎮之專利也民之所以苦於刑苛法峻者方鎮之專殺也朝廷命令不得行於天下者方鎮之繼襲也太祖與趙普長慮卻顧知天下之𡚁源在乎此於是以文臣知州以朝官知縣以京朝官監臨財賦又置運使置通判皆所以漸取其權朝廷以一紙下郡縣如身使臂如臂使指無有留難而天下之勢一矣
曹彬之伐江南也帝謂曰俟克李煜當以卿為使相潘美預以為賀彬曰不然夫是行也仗天威遵廟謨乃能成事吾何功哉況使相極品乎美曰何謂也彬曰太原未平耳及還帝謂曰本授卿使相然劉繼恩未下姑少待之美視彬㣲笑帝詰之美以實對帝亦大笑乃賜彬錢五十萬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不過多得錢耳未幾乃拜樞密使
李漢超在闗南民有訟其彊娶己女為妾及貸民錢不償者太祖召謂曰汝女可適何人對曰農家爾又問漢超未至闗南時契丹何如對曰嵗苦侵暴曰今復爾邪對曰無也太祖曰漢超朕之貴臣汝女為之妾不猶愈為農婦乎且使漢超不在闗南汝家尚能保其所有貨財邪責其人而遣之宻使諭漢超曰亟還其女並所貸朕姑貰汝勿復為也不足於用何不以告朕邪漢超感泣由是益修政理吏民愛之
趙賛至延州前後分置步騎使綿綿不絶林莽之際逺見旌旗所部𦍑渾來迎莫測其數相視奪氣莫不畏服太祖嘗注意於謀帥命賛屯延州姚內斌守慶州董遵誨屯環州王彥昇守原州馮繼業鎮靈武以備西夏李漢超屯闗南馬仁瑀守瀛州韓令坤鎮常州賀惟忠守易州何繼筠領𨽻州以拒北敵又以郭進控西山武守琪戍晉州李謙溥守隰州李繼勲鎮昭義以禦太原其家族在京師者撫之甚厚郡中筦𣙜之利悉與之恣其圖囘貿易免所過徵稅令招募驍勇以為爪牙凡軍中事許從便宜毎來朝必召對命坐賜以飲食錫賚殊異由是邊臣皆富於財得以養募死力使為間諜洞知蕃情毎入㓂必能先知預為之備設伏掩擊多致克捷自此累年無西北之慮得以盡力東南取荊湖川廣吳楚之地
王全斌之代蜀汴京大雪太祖設氊帷於講武殿衣紫貂裘㡌以視事忽謂左右曰我被服如此體尚覺寒念西征將士衝冐霜雪何以堪處即解裘㡌遣中使馳賜全斌仍諭諸將曰不能徧及也全斌拜賜感泣故所向有功
蘇洵御將篇 人君御臣相易而將難將有二有賢將有才將而御才將尤難御相以禮御將以術御賢將之術以信御才將之術以智不以禮不以信是不為也不以術不以智是不能也故曰御將難而御才將尤難六畜其初皆獸也彼虎豹能搏能噬而馬亦能蹄牛亦能觸先王知其能搏能噬者不可以人力制故殺之殺之不能驅之而後已蹄者可馭以羈紲觸者可拘以楅衡故先王不忍棄其才而廢天下之用如曰是能蹄是能觸當與虎豹並殺而同驅則是天下無騏驥終無以服乘耶先王之選才也自非大姦劇惡如虎豹之不可以變其搏噬者未嘗不欲制之以術而全其才以適於用況為將者又不可責以廉隅細謹顧其才何如耳漢之衞霍趙充國唐之李靖李勣賢將也漢之韓信黥布彭越唐之薛萬徹侯君集盛彥師才將也賢將既不多有得才者而任之可也茍又曰是難御則是不肖者而後可也結以重恩示以赤心美田宅豐飲饌歌童舞女以極其口腹耳目之欲而折之以威此先王之所以御才將者也近之論者或曰將之所以畢智竭力犯霜露蹈白刃而不辭者冀賞耳為國家者不如勿先賞以邀其成功或曰賞所以使人不先賞人不為我用是皆一隅之説非通論也將之才固有大小傑然於庸將之中者才小者也傑然於才將之中者才大者也才小志亦小才大志亦大人君當觀其才之小大而為制御之術以稱其志一隅之説不可用也夫養騏驥者豐其芻粒潔其羈絡居之新閑浴之清泉而後責之千里彼騏驥者其志常在千里也夫豈以一飽而廢其志哉至於養鷹則不然獲一雉飼以一雀獲一兎飼以一鼠彼知不盡力於擊搏則其勢無所得食故然後為我用才大者騏驥也不先賞之是養騏驥者饑之而責其千里不可得也才小者鷹也先賞之是養鷹者飽之而求其擊搏亦不可得也是故先賞之説可施之才大者不先賞之説可施之才小者兼而用之可也昔者漢高帝一見韓信而授以上將解衣衣之推食哺之一見黥布而以為淮南王供具飲食如王者一見彭越而以為相國當是時三人者未有功於漢也厥後追項籍垓下與信越期而不至捐數千里之地以畀之如棄敝屣項氏未滅天下未定而三人者已極富貴矣何則高帝知三人者之志大不極於富貴則不為我用雖極於富貴而不滅項氏不定天下則其志不已也至於樊噲滕公灌嬰之徒則不然拔一城陷一陣而後増數級之爵否則終嵗不遷也項氏已滅天下已定樊噲滕公灌嬰之徒計百戰之功而後爵之通侯夫豈高帝至此而嗇哉知其才小而志小雖不先賞不怨而先賞之則彼將泰然自滿而不復以立功為念故也噫方韓信之立於齊蒯通武涉之説未去也當是之時而奪之王漢其殆哉夫人豈不欲三分天下而自立者而彼則曰漢王不奪我齊也故齊不捐則韓信不懐韓信不懐則天下非漢之有嗚呼高帝可謂知大計矣
論將〈八則〉
天下合從趙使魏加見楚春申君曰君有將乎曰有矣僕欲將臨武君魏加曰臣少之時好射臣願以射譬之可乎春申君曰可加曰異日者更嬴與魏王處京臺之下仰見飛鳥更嬴謂魏王曰臣為君引弓虛發而下鳥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嬴曰可有間雁從東方來更嬴以虛發而下之魏王曰然則射可至此乎更嬴曰此孽也王曰先生何以知之對曰其飛徐而鳴悲飛徐者故瘡痛也鳴悲者久失羣也故瘡未息而驚心未去也聞者音烈而高飛故瘡隕也今臨武君嘗為秦孽不可為拒秦之將也
燕封宋榮蚠高陽君使將而攻趙趙王因割濟東三城合盧高唐平原陵地城市邑五十七命以與齊而以求安平君而將之馬服君謂平原君曰國奚無人甚哉君致安平君而將之乃將濟東三城合城市邑五十七以與齊此夫予與敵國戰覆軍殺將之所取割地於敵國者也今君以此與齊而求安平君而將之國奚無人甚哉且君奚不將奢也奢嘗抵罪居燕燕以奢為上谷守燕之通谷要塞奢習知之百日之內天下之兵未聚奢已舉燕矣然則君奚求安平君而為將乎平原君曰將軍釋之矣僕己言之僕主矣僕主幸己聴僕也將軍無言已馬服君曰君過矣君之所以求安平君者以齊之於燕也茹肝涉血之仇邪其於奢也不然使安平君愚固不能當榮蚠使安平君智又不肯與燕人戰此兩言者安平君必處一焉雖然兩者有一也使安平君智則奚以趙之強為趙強則齊不復霸矣今得強趙之兵以杜燕將曠日持久數歳今士大夫餘子之力盡於溝壘車甲羽毛裂敝府庫倉廩虛兩國交以習之乃引其兵而歸夫盡兩國之兵無明此者矣是軍也懸釡而炊得三城城大無能過百雉者果如馬服之言也
漢馮唐者其大父趙人父徙代漢興徙安陵唐以孝著為中郎署長事文帝文帝輦過問唐曰父老何自為郎家安在唐具以實對文帝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高袪數為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毎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亷頗李牧之為將也上曰何以唐曰臣大父在趙時為官卒將善李牧臣父故為代相善趙將李齊知其為人也上既聞廉頗李牧為人良説而搏髀曰嗟乎吾獨不得亷頗李牧時為吾將吾豈憂匈奴哉唐曰主臣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讓曰公奈何衆辱我獨無閒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當是之時匈奴新大入朝那殺北地都尉昂上以胡寇為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擾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遣選車千三百乗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西抑彊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幾霸其後㑹趙王遷立其母倡也王遷立乃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顔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五日一椎牛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逺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曽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衆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已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死罪文帝悅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
晉虞預以冦賊未平當須良將乃上䟽 臣聞承平之世其敎先文撥亂之運非武不剋故牧野之戰呂望杖鉞淮夷作難召伯專征玁狁為暴衞霍長驅故陰陽不和擢士為相三軍不勝拔卒為將漢帝既定天下猶思猛士以守四方孝文志存鉅鹿馮唐進説魏尚復守詩稱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折衝之佐豈可忽哉況今中州荒𡚁百無一存牧守官長非戎貊之族類即冦竊之幸脫陛下登祚威暢四逺故令此等反善向化然狼子野心輕薄易動㓂賊未殄益使難安周撫陳川相係背叛徐龕驕黠無所拘忌放兵侵掠罪已彰灼昔葛伯違道湯獻之牛吳濞失禮錫以几杖惡成罪著方復加戮龕之小醜可不足滅然豫備不虞古之善教矧乃有虞可不為防為防之術宜得良將將不素簡難以應敵夀春無鎮祖逖孤立前有勁虜後無係援雖有智力非可持久願陛下諮之羣公博舉於衆若當局之才必允其任則宜奬勵使不顧命旁料冗猥或有可者厚加寵待足令忘身昔英布見慢恚欲自裁出觀供置然後致力禮遇之恩可不隆哉誠知山河之量非塵露可益神鑒之慮非愚淺所測然匹夫𭒀婦猶有憂國之言況臣得厠朝堂之末䝉冠帶之榮者乎
晉穆帝時涼州張耽言於張重華曰臣聞國以兵為彊以將為主主將者存亡之機吉凶所係故燕任樂毅尅平全齊及任騎刼喪七十城之地是以古之明君靡不慎於將相也今之所要在于軍師然議者舉將多推宿舊未必妙盡精才也且韓信之舉非舊名也穰苴之信非舊將也呂𫎇之進非舊勲也魏延之用非舊徳也葢明王之舉舉無常人才之所能則授之以大事今彊冦在郊諸將不進人情騷動危機稍逼主簿謝艾兼資文武明識兵略若授以斧鉞委以專征必能折衝禦侮殲殄凶類重華召艾問以討冦方略艾曰昔耿弇不欲以賊遺君父黃權願以萬人當冦乞假臣兵七千為殿下吞王擢麻秋等重華大悅以艾為中堅將軍
唐太宗嘗謂侍臣曰於今名將惟李世勣道宗萬徹三人而已世勣道宗不能大勝亦不大敗萬徹非大勝即大敗
唐興以來邊帥皆用忠厚名臣不久任不遙領不兼統功名著者往往入為宰相其四夷之將雖才略如阿史那社爾契苾何力猶不專大將之任皆以大臣為使以制之及開元中天子有吞四夷之志為邊將者十餘年不易始久任矣皇子則慶忠諸王宰相則蕭嵩牛仙客始遙領矣葢嘉運王忠嗣專制數道始兼統矣李林甫欲杜邊帥入相之路以邊人不知書乃奏言文臣為將怯當矢石不若用寒族邊人邊人則勇決習戰寒族則孤立無黨陛下誠以恩洽其心彼必能為朝廷盡死𤣥宗悅其言始用安祿山至是諸道節度使盡用胡人精兵咸戍北邊天下之勢偏重卒使祿山傾覆天下皆出於林甫專寵固位之謀也
李太后以典兵者多非其人謂蜀主曰吾昔見莊宗跨河與梁戰及先帝在太原平王蜀諸將非有大功無得典兵故士卒畏服今王昭逺出於廝養伊審徵韓保貞趙崇韜皆膏梁乳臭子素不習兵徒以舊恩寘於人上平時誰敢言者一旦疆場有事安能禦大敵乎
遣將〈三則〉
楚懐王以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范増為末將北救趙令沛公西略地入闗與諸將約先入定闗中者王之當是時秦兵彊常乗勝逐北諸將莫利先入闗獨項羽怨秦破項梁軍奮願與沛公西入闗懐王諸父老皆曰項羽為人僄悍猾賊嘗攻襄城襄城無遺類皆阬之諸所過無不殘滅且楚數進取前陳王項梁皆敗不如更遣長者仗義而西告諭秦父兄秦父兄苦其主久矣今誠得長者徃毋侵暴宜可下今項羽僄悍不可遣獨沛公素寛大長者可遣卒不許項羽而遣沛公西略地漢光武命馮異討赤睂車駕送至河南賜以乗輿七尺貝劒勑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重以赤睂延岑之酷元元塗炭無所依訴今之徵伐非必略地屠城要在平定安集之耳諸將非不健鬭然好虜掠卿本能御吏士其念自修勑無為郡縣所苦
魏司馬懿將伐遼東何曽上疏明帝曰臣聞先王製法必全於慎故建官受任則置副佐陳師命將則立監貳宣命遣使則設介副臨敵交刃又㕘御右葢以盡思謀之功防安危之變也是以在險當難則權足相濟隕缺不豫則才足相代其為國防至深至遠及至漢氏亦循舊章韓信伐趙張耳為貳馬援討越劉隆副軍前世之跡著在篇志今太尉奉辭誅罪精甲銳鋒步騎數萬道路逈阻且四千里雖假天威有徵無戰冦或潛遁消引日月命無常期人非金石逺慮詳備誠宜有副今北軍諸將及太尉所督皆為寮屬名位不殊素無定分統御之尊卒有變急不相鎮攝存不忘亡聖逹所裁臣愚以為宜選大臣名將威重宿著者成其禮秩遣詣北軍進同謀略退為副佐雖有萬一不虞之變軍主有儲則無患矣
經濟類編卷五十五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六
明 馮琦馮瑗 撰
武功類二
論兵〈二十四則〉
管仲兵數篇 為兵之數存乎聚財而財無敵存乎論工而工無敵存乎制器而器無敵存乎選士而士無敵存乎政教而政教無敵存乎服習而服習無敵存乎徧知天下而徧知天下無敵存乎明於機數而明於機數無敵故兵未出境而無敵者八是以欲正天下財不葢天下不能正天下財葢天下而工不葢天下不能正天下工葢天下而器不葢天下不能正天下器葢天下而士不葢天下不能正天下士葢天下而教不葢天下不能正天下教葢天下而習不葢天下不能正天下習葢天下而不徧知天下不能正天下徧知天下而不明於機數不能正天下故明於機數者用兵之勢也大者時也小者計也王道非廢而天下莫敢窺者王者之正也衡庫者天子之禮也是故器成卒選則士知勝矣徧知天下審御機數則獨行而無敵矣所愛之國而獨利之所惡之國而獨害之則令行禁止是以聖主貴之勝一而服百則天下畏之矣立少而觀多則天下懐之矣罰有罪賞有功則天下從之矣故聚天下之精財論百工之鋭器春秋角試以練精鋭為右成器不課不用不試不藏収天下之豪傑有天下之駿雄故舉之如飛鳥動之如雷霆𤼵之如風雨莫當其前莫害其後獨出獨入莫敢禁圉成功立事必順於禮義故不禮不勝天下不義不勝人故賢知之君必立於勝地故正天下而莫之敢御也
選陳篇 若夫曲制時舉不失天時毋曠地利其數多少其要必出於計數故凡攻伐之為道也計必先定於內然後兵出乎境計未定於內而兵出乎境是則戰之自勝攻之自毀也是故張軍而不能戰圍邑而不能攻得地而不能實三者見一焉則可破毀也故不明於敵人之正不能加也不明於敵人之情不能約也不明於敵人之將不先軍也不明於敵人之士不先陣也是故以衆擊寡以治擊亂以富擊貧以能擊不能以教卒練士擊衆白徒故千戰千勝百戰百勝故事無備兵無主則不蚤知野不闢地無吏則無畜積官無常下怨上則器械不功朝無政則賞罰不明賞罰不明則民幸生故蚤知敵人如獨行有畜積則久而不匱器械功則伐而不費賞罰明則人不幸人不幸則勇士勸之故兵也者審於地圖謀十官日量蓄積齊勇士徧知天下審御機數兵主之事也故有風雨之行故能不逺道里矣有飛鳥之舉故能不險山河矣有雷電之戰故能獨行而無敵矣有水旱之功故能攻國救邑有金城之守故能定宗廟育男女矣有一體之治故能出號令明憲矣風雨之行者速也飛鳥之舉者輕也雷電之戰者士不齊也水旱之功者野不収耕不穫也金城之守者用貨財設耳目也一體之治者去竒説禁雕俗也不逺道里故能威絶域之民不險山河故能服恃固之國獨行無敵故令行而禁止故攻國救邑不恃權輿之固故所恃必聴定宗廟育男女天下莫之能傷然後可以有國制儀法出號令莫不嚮應然後可以治民一衆矣
地圖篇 凡兵主者必先審知地圖轘轅之險濫車之水名山通谷經川陵陸丘阜之所在苴草林木蒲葦之所茂道里之逺近城郭之大小名邑廢邑困殖之地必盡知之地形之出入相錯者盡藏之然後可以行軍襲邑舉錯知先後不失地利此地圖之常也人之衆寡士之精粗器之功苦盡知之此乃知形者也知形不如知能知能不如知意故主兵必㕘具者也主明相知將能之謂㕘具故將出令𤼵士期有日數矣宿定所征伐之國使羣臣大吏父兄便辟左右不能議成敗人主之任也論功勞行賞罰不敢蔽賢有私行用貨財供給軍之求索使百吏肅敬不敢解怠行邪以待君之令相室之任也繕器械選練士為教服連什伍徧知天下審御機數此兵主之事也
㕘患篇 凡人主者猛毅則伐懦弱則殺猛毅者何也輕誅殺人之謂猛毅懦弱者何也重誅殺人之謂懦弱此皆有失彼此凡輕誅者殺不辜而重誅者失有罪故上殺不辜則道正者不安上失有罪則行邪者不變道正者不安則才能之人去亡行邪者不變則羣臣朋黨才能之人去亡則宜有外難羣臣朋黨則宜有內亂故曰猛毅者伐懦弱者殺也君之所以尊卑國之所以安危者莫要於兵故誅暴國必以兵禁辟民必以刑然則兵者外以誅暴內以禁邪故兵者尊主安國之經也不可廢也若夫世主則不然外不以兵而欲誅暴則地必虧矣內不以刑而欲禁邪則國必亂矣故凡用兵之計三驚當一至三至當一軍三軍當一戰故一期之師十年之蓄積殫一戰之費累代之功盡今交刃接兵而後利之則戰之自勝者也攻城圍邑主人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爨之則攻之自拔者也是以聖人小征而大匡不失天時不空地利用日維夢其數不出於計故計必先定而兵出於竟計未定而兵出於竟則戰之自敗攻之自毀者也得衆而不得其心則與獨行者同實兵不完利與無操者同實甲不堅密與俴者同實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實射而不能中與無矢者同實中而不能入與無鏃者同實將徒人與俴者同實短兵待逺矢與坐而待死者同實故凡兵有大論必先論其器論其士論其將論其主故曰器濫惡不利者以其士予人也士不可用者以其將予人也將不知兵者以其主予人也主不積務於兵者以其國予人也故一器成往夫具而天下無戰心二器成驚夫具而天下無守城三器成游夫具而天下無聚衆所謂無戰心者知戰必不勝故曰無戰心所謂無守城者知城必拔故曰無守城所謂無聚衆者知衆必散故曰無聚衆
制分篇 凡兵之所以先爭聖人賢士不為愛尊爵道術知能不為愛官職巧技勇力不為愛重祿聰耳明目不為愛金財故伯夷叔齊非於死之日而後有名也其前行多修矣武王非於甲子之朝而後勝也其前政多善矣故小征千里徧知之築堵之墻十人之聚日五間之大征徧知天下日一間之散金財用聰明也故善用兵者無溝壘而有耳目兵不呼儆不茍聚不妄行不強進呼儆則敵人戒茍聚則衆不用妄行則羣卒困強進則鋭士挫故凡用兵者攻堅則軔乘瑕則神攻堅則瑕者堅乘瑕則堅者瑕故堅其堅者瑕其瑕者屠牛坦朝解九牛刀可以莫鐵則刃游其間也故天道不行屈不足從人事荒亂以十破百器備不行以半擊倍故軍爭者不行於完城池有道者不行於無君故莫知其將至也至而不可圉莫知其將去也去而不可止敵人雖衆不能止待治者所道富也而治未必富也必知富之事然後能富富者所道強也而富未必強也必知強之數然後能強強者所道勝也而強未必勝也必知勝之理然後能勝勝者所道制也而勝未必制也必知制之分然後能制是故治國有器富國有事強國有數勝國有理制天下有分
荀況議兵篇 臨武君與孫卿子議兵於趙孝成王前王曰請問兵要臨武君對曰上得天時下得地利觀敵之變動後之發先之至此用兵之要術也孫卿子曰不然臣所聞古之道凡用兵攻戰之本在乎一民弓矢不調則羿不能以中㣲六馬不和則造父不能以致逺士民不親附則湯武不能以必勝也故善附民者是乃善用兵者也故兵要在乎善附民而已臨武君曰不然兵之所貴者勢利也所行者變詐也善用兵者感忽悠闇莫知其所從出孫吳用之無敵於天下豈必待附民哉孫卿子曰不然臣之所道仁人之兵王者之志也君之所貴權謀勢利也所行攻奪變詐者諸侯之事也仁人之兵不可詐也彼可詐者怠慢者也路亶者也君臣上下之間滑然有離徳也故以桀詐桀猶巧拙有幸焉以桀詐堯譬之若以卵投石以指撓沸若赴水火入焉焦沒耳故仁人上下百將一心三軍同力臣之於君也下之於上也若子之事父弟之事兄若手臂之扞頭目而覆胸腹也詐而襲之與先驚而後擊之一也且仁人之用十里之國則將有百里之聴用百里之國則將有千里之聴用千里之國則將有四海之聴必將聰明警戒和𫝊而一故仁人之兵聚則成卒散則成列延則若莫耶之長刃嬰之者斷兊則若莫耶之利鋒當之者潰圜居而方正則若盤石然觸之者角摧案角鹿埵隴種東籠而退耳且夫暴國之君將誰與至哉彼其所與至者必其民也而其民之親我歡若父母其好我芬若椒蘭彼反頋其上則若灼黥若仇讎人之情雖桀跖豈又肯為其所惡賊其所好者哉是猶使人之子孫自賊其父母也彼必將來告之夫又何可詐也故仁人用國日明諸侯先順者安後順者危慮敵之者削反之者亡詩曰武王載發有䖍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此之謂也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問王者之兵設何道何行而可孫卿子曰凡在大王將率末事也臣請遂道王者諸侯彊弱存亡之效安危之勢君賢者其國治君不能者其國亂隆禮貴義者其國治簡禮賤義者其國亂治者彊亂者弱是彊弱之本也上足卭則下可用也上不足卭則下不可用也下可用則彊下不可用則弱是彊弱之常也隆禮效功上也重祿貴節次也上功賤節下也是彊弱之凡也好士者彊不好士者弱愛民者彊不愛民者弱政令信者彊政令不信者弱民齊者彊不齊者弱賞重者彊賞輕者弱刑威者彊刑侮者弱械用兵革攻完便利者彊械用兵革窳楛不便利者弱重用兵者彊輕用兵者弱權出一者彊權出二者弱是彊弱之常也齊人隆技擊其技也得一首者賜贖錙金無本賞矣是事小敵毳則偷可用也事大敵堅則渙然離耳若飛鳥然傾側反覆無日是亡國之兵也兵莫弱是矣是其出賃市傭而戰之幾矣魏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負服矢五十箇置戈其上冠䩜帶劒嬴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中試則復其戸利其田宅是數年而衰而未可奪也改造則不易周也是故地雖大其稅必寡是危國之兵也秦人其生民也狹隘其使民也酷烈刼之以勢隠之以阨忸之以慶賞鰌之以刑罰使天下之民所以要利於上者非鬭無由也阨而用之得而後功之功賞相長也五甲首而𨽻五家是最為衆彊長久多地以正故四世有勝非幸也數也故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鋭士秦之鋭士不可以當桓文之節制桓文之節制不可以敵湯武之仁義有遇之者若以焦熬投石焉兼是數國者皆干賞蹈利之兵也傭徒鬻賣之道也未有貴上安制綦節之理也諸侯有能微妙之以節則作而兼殆之耳故招近募選隆勢詐尚功利是漸之也禮義教化是齊之也故以詐遇詐猶有巧拙焉以詐遇齊辟之猶以錐刀墮太山也非天下之愚人莫敢試故王者之兵不試湯武之誅桀紂也拱挹指麾而彊暴之國莫不趨使誅桀紂若誅獨夫故泰誓曰獨夫紂此之謂也故兵大齊則制天下小齊則制隣敵若夫招近募選隆勢詐尚功利之兵則勝不勝無常代翕代張代存代亡相為雌雄耳矣夫是之謂盜兵君子不由也故齊之田單楚之莊蹻秦之衞鞅燕之繆蟣是皆世俗之所謂善用兵者是其巧拙彊弱則未有以相若也若其道一也未及和齊也掎契司詐權謀傾覆未免盜兵也齊桓晉文楚莊吳闔閭越勾踐是皆和齊之兵也可謂入其域矣然而未有本統也故可以霸而不可以王是彊弱之效也孝成王臨武君曰善請問為將孫卿子曰知莫大乎棄疑行莫大乎無過事莫大乎無悔至無悔而止矣成不可必也故制號政令欲嚴以威慶賞刑罰欲必以信取捨収藏欲周以固徙舉進退欲安以重欲疾以速窺敵觀變欲潛以深欲伍以參遇敵決戰必道吾所明無道吾所疑夫是之謂六術無欲將而惡廢無急勝而亡敗無威內無輕外無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凡慮事欲熟而用財欲泰夫是之謂五權所以不受命於主有三可殺而不可使處不完可殺而不可使擊不勝可殺而不可使欺百姓夫是之謂三至凡受命於主而行三軍三軍既定百官得序羣物皆正則主不能喜敵不能怒夫是之謂至臣慮必先事而申之以敬慎終如始終始如一夫是之謂大吉凡百事之成也必在敬之其敗也必在慢之故敬勝怠則吉怠勝敬則滅計勝欲則從欲勝計則凶戰如守行如戰有功如幸敬謀無壙敬事無壙敬吏無壙敬衆無壙敬敵無壙夫是之謂五無壙慎行此六術五權三至而處之以恭敬無壙夫是之謂天下之將則通於神明矣臨武君曰善請問王者之軍制孫卿子曰將死鼔馭死轡百吏死職士大夫死行列聞鼓聲而進聞金聲而退順命為上有功次之令不進而進猶令不退而退也其罪惟均不殺老弱不獵禾稼服者不禽格者不赦犇命者不獲凡誅非誅其百姓也誅其亂百姓者也百姓有捍其賊則是亦賊也以故順刃者生蘇刃者死犇命者貢微子開封於宋曹觸龍斷於軍殷之服民所以養生之者也無異周人故近者歌謳而樂之逺者竭蹷而趨之無幽間辟陋之國莫不趨使而安樂之四海之內若一家通達之屬莫不從服夫是之謂人師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王者有誅而無戰城守不攻兵格不擊上下相喜則慶之不屠城不潛軍不留衆師不越時故亂者樂其政不安其上欲其至也臨武君曰善陳囂問孫卿子曰先生議兵常以仁義為本仁者愛人義者循理然則又何以兵為凡所為有兵者為爭奪也孫卿子曰非汝所知也彼仁者愛人愛人故惡人之害之也義者循理循理故惡人之亂之也彼兵者所以禁暴除害也非爭奪也故仁人之兵所存者神所過者化若時雨之降莫不説喜是以堯伐驩兠舜伐有苗禹伐共工湯伐有夏文王伐崇武王伐紂此三帝四王皆以仁義之兵行於天下也故近者親其善逺方慕其徳兵不血刃逺邇來服徳盛於此施及四極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不忒此之謂也李斯問孫卿子曰秦四世有勝兵彊海內威行諸侯非以仁義為之也以便從事而已孫卿子曰非汝所知也汝所謂便者不便之便也吾所謂仁義者大便之便也彼仁義者所以修政者也政修則民親其上樂其君而輕為之死故曰凡在於軍將卒末事也秦四世有勝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軋已也此所謂末世之兵未有本統也故湯之放桀也非其逐之鳴條之時也武王之誅紂也非以甲子之朝而後勝之也皆前行素修也此所謂仁義之兵也今汝不求之於本而索之於末此世之所以亂也禮者治辯之極也彊國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總也王公由之所以得天下也不由所以隕社稷也故堅甲利兵不足以為勝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楚人鮫革犀兕以為甲鞈如金石宛鉅鐵釶慘如蠭蠆輕利僄遫卒如飄風然而兵殆於垂沙唐蔑死莊蹻起楚分而為三四是豈無堅甲利兵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汝潁以為險江漢以為池限之以鄧林緣之以方城然而秦師至而鄢郢舉若振槁然是豈無固塞隘阻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紂刳比干囚箕子為炮烙刑殺戮無時臣下凜然莫必其命然而周師至而令不行乎下不能用其民是豈令不嚴刑不繁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古之兵戈矛弓矢而已矣然而敵國不待試而詘城郭不辨溝池不拑固塞不樹機變不張然而國晏然不畏外而明內者無故焉明道而分鈞之時使而誠愛之下之和上也如影響有不由令者然後誅之以刑故刑一人而天下服罪人不尤其上知罪之在已也是故刑罰省而威流無他故焉由其道故也古者帝堯之治天下也葢殺一人刑二人而天下治𫝊曰威厲而不試刑措而不用此之謂也凡人之動也為賞慶為之則見害傷焉止矣故賞慶刑罰勢詐不足以盡人之力致人之死為人主上者也其所以接下之百姓者無禮義忠信焉慮率用賞慶刑罰勢詐除阨其下獲其功用而已矣大冦則至使之持危城則必畔遇敵處戰則必北勞苦煩辱則必奔霍焉離耳下反制其上故賞慶刑罰勢詐之為道者傭徒鬻賣之道也不足以合大衆美國家故古之人羞而不道也故厚徳音以先之明禮義以道之致忠信以愛之賞賢使能以次之爵服慶賞以申之時其事輕其任以調齊之長養之如保赤子政令以定風俗以一有離俗不順其上則百姓莫不敦惡莫不毒孽若祓不祥然後刑於是起矣是大刑之所加也辱孰大焉將以為利耶則大刑加焉身茍不狂或戇陋誰睹是而不改也哉然後百姓曉然皆知修上之法像上之志而安樂之於是有能化善修身正行積禮義尊道徳百姓莫不貴敬莫不親譽然後賞於是起矣是高爵豐祿之所加也榮孰大焉將以為害耶則高爵豐祿以持養之生民之屬孰不願也雕雕焉縣貴爵重賞於其前縣明刑大辱於其後雖欲無化能乎哉故民歸之如流水所存者神所過者化而順暴悍勇力之屬為之化而願旁辟曲私之屬為之化而公矜紏収繚之屬為之化而調夫是之謂大化至一詩曰王猷允塞徐方其來此之謂也凡兼人者有三術有以徳兼人者有以力兼人者有以富兼人者彼貴我名聲美我徳行欲為我民故辟門除塗以迎吾入因其民襲其處而百姓皆安立法施令莫不順比是故得地而權彌重兼人而兵愈彊是以徳兼人者也非貴我名聲也非美我徳行也彼畏我威刼我勢故民雖有離心不敢有畔慮若是則戎甲愈衆奉養必費是故得地而權彌輕兼人而兵愈弱是以力兼人者也非貴我名聲也非美我徳行也用貧求富用饑求飽虛股張口來歸我食若是則必𤼵夫掌窌之粟以食之委之財貨以富之立良有司以接之已朞三年然後民可信也是故得地而權彌輕兼人而國愈貧是以富兼人者也故曰以徳兼人者王以力兼人者弱以富兼人者貧古今一也兼併易能也唯兼凝之難焉齊能並宋而不能凝也故魏奪之燕能並齊而不能凝也故田單奪之韓之上地方數百里完富具而趨趙趙不能凝也故秦奪之故能並之而不能凝則必奪不能並之又不能凝其有則必亡能凝之則必能並之矣得之則凝兼併無彊古者湯以亳武王以鎬皆百里之地天下為一諸侯為臣無他故焉能凝之也故凝士以禮凝民以政禮修而士服政平而民安士服民安夫是之謂大凝以守則固以征則彊令行禁止王者之事畢矣
孫武九地篇 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輕地有爭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圮地有圍地有死地諸侯自戰其地者為散地入人之地而不深者為輕地我得亦利彼得亦利者為爭地我可以往彼可以來者為交地諸侯之地三屬先至而得天下之衆者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為重地山林險阻沮澤凡難行之道者為圮地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衆者為圍地疾戰則存不疾戰則亡者為死地是故散地則無戰輕地則無止爭地則無攻交地則無絶衢地則合重地則掠圮地則行圍地則謀死地則戰古之所謂善用兵者能使敵人前後不相及衆寡不相恃貴賤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離而不集兵合而不齊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敢問敵衆整而將來待之若何曰先奪其所愛則聴矣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凡為客之道深入則專主人不克掠於饒野三軍足食謹養而勿勞並氣積力運兵計謀為不可測投之無所往死且不北死焉不得士人盡力兵士甚陷則不懼無所往則固入深則拘不得已則鬭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約而親不令而信禁祥去疑至死無所之吾士無餘財非惡貨也無餘命非惡夀也令發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臥者涕交頥投之無所往則諸劌之勇也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山之蛇也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俱至敢問可使如率然乎曰可夫吳人與越人相惡也當其同舟濟而遇風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是故方馬埋輪未足恃也齊勇若一政之道也剛柔皆得地之理也故善用兵者攜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將軍之事靜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無知易其事革其謀使人無識易其居迂其塗使人不得慮即與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帥與之深入諸侯之地而𤼵其機若驅羣羊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聚三軍之衆投之於險此將軍之事也九地之變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凡為客之道深則專淺則散去國越境而師者絶地也四逹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淺者輕地也背固前隘者圍地也無所往者死地也是故散地吾將一其志輕地吾將使之屬爭地吾將趨其後交地吾將謹其守衢地吾將固其結重地吾將繼其食圯地吾將進其途圍地吾將塞其闕死地吾將示之以不治故兵之情圍則禦不得已則鬬過則從是故不知諸侯之謀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不用鄉導者不能得地利四五者一不知非霸王之兵也夫霸王之兵伐大國則其衆不得聚威加於敵則其交不得合是故不爭天下之交不養天下之權信已之私威加於敵故其城可拔其國可隳施無法之賞懸無政之令犯三軍之衆若使一人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利勿告以害投之亡地然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夫衆陷於害然後能為勝敗故為兵之事在詳順敵之意並敵一向千里殺將是謂巧能成事是故政舉之日夷闗折符無通其使厲於廟堂之上以誅其事敵人開闔必亟入之先其所愛微與之期踐隨敵以決戰事是故始如處女敵人閉戸後如脫敵不及拒
虛實篇 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逸後處戰地而趨敵者勞故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敵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敵佚能勞之飽能饑之安能動之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勞者行於無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不攻也故善攻者敵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於無形神乎神乎至於無聲故能為敵之司命進而不可禦者衝其虛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戰雖畫地而守之敵不得與我戰者乖其所之也故形人而我無形則我專而敵分我專為一敵分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則我衆敵寡能以衆擊寡則吾之所與戰者約矣吾所與戰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則敵所備者多敵所備者多則吾所與戰者寡矣故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寡者備人者也衆者使人備己者也故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㑹戰不知戰地不知戰日則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後後不能救前而況逺者數十里近者數里乎以吾度之越人之兵雖多亦奚益於勝哉故曰勝可為也敵雖衆可使無鬭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計作之而知動靜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餘不足之處故形兵之極至於無形無形則深間不能窺智者不能謀因形而措勝於衆衆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勝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勝之形故其戰勝不復而應形於無窮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髙而趨下兵之形避實而擊虛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故五行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
呂覽蕩兵篇 古之賢王有義兵而無有偃兵家無怒笞則豎子嬰兒之有過也立見國無刑罰則百姓之相侵也立見天下無誅伐則諸侯之相暴也立見故怒笞不可偃於家刑罰不可偃於國誅伐不可偃於天下有巧有拙而已矣故古之聖王有義兵而無有偃兵夫有以饐死者欲禁天下之食悖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悖有以用兵喪其國者欲偃天下之兵悖夫兵不可偃也譬之若水火然善用之則為福不能用之則為禍若用藥者然得良藥則活人得惡藥則殺人義兵之為天下良藥也亦大矣且兵之所自來者逺矣未嘗少選不用貴賤長少賢者不肖相與同有巨有微而已矣察兵之微在心而未發兵也疾視兵也作色兵也傲言兵也援推兵也連反兵也侈鬬兵也三軍攻戰兵也此八者皆兵也微巨之爭也今世之以偃兵疾説者終身用兵而不自知悖故説雖彊談雖辨文學雖博猶不見聴
禁塞篇 夫救守之心未有不守無道而救不義也守無道而救不義則禍莫大焉為天下之民害莫深焉凡救守者太上以説其次以兵以説則承從多羣日夜思之事心任精起則誦之臥則夢之自今單唇乾肺費神傷魂上稱三皇五帝之業以愉其意下稱五伯名士之謀以信其事早朝晏罷以告制兵者行説語衆以明其道道畢説單而不行則必反之兵矣反之於兵則必鬭爭之情必且殺人是殺無罪之民以興無道與不義者也無道與不義者存是長天下之害而止天下之利雖欲幸而勝禍且始長先王之法曰為善者賞為不善者罰古之道也不可易今不別其義與不義而疾取救守不義莫大焉害天下之民者莫甚焉故取攻伐者不可非攻伐不可取救守不可非救守不可取惟義兵為可兵茍義攻伐亦可救守亦可兵不義攻伐不可救守不可使夏桀殷紂無道至於此者幸也使吳夫差智伯瑤侵奪至於此者幸也使晉厲陳靈宋康不善至於此者幸也若令桀紂知必國亡身死殄無後類吾未知其厲為無道之至於此也吳王夫差智伯瑤知必國為丘墟身為刑戮吾未知其為不善無道侵奪之至於此也晉厲知必死於匠麗氏陳靈知必死於夏徵舒宋康知必死於溫吾未知其為不善之至於此也此七君者大為無道不義所殘殺無罪之民者不可為萬數壯佼老幼胎𦢌之死者大實平原廣堙深谿大谷赴巨水積灰填溝洫險阻犯流矢蹈白刃加之以凍餓饑寒之患以至於今之世為之愈甚故暴骸骨無量數為京丘若山陵世有興主仁士深意念此亦可以痛心矣亦可以悲哀矣察此其所自生生於有道者之廢而無道者之恣行夫無道者之恣行幸矣故世之患不在救守而在於不肖者之幸也救守之説出則不肖者益幸也賢者益疑矣故大亂天下者在於不論其義而疾取救守
懐寵篇 凡君子之説也非茍辨也士之議也非茍語也必中理然後説必當義然後議故説議而王公大人益好理矣士民黔首益好義矣義理之道彰則暴虐姦詐侵奪之術息也暴虐姦詐之與義理反也其執不俱勝不兩立故兵入於敵之境則民知所庇矣黔首知不死矣至於國邑之郊不虐五榖不掘墳墓不伐樹術不燒積聚不焚室屋不取六畜得民虜奉而題歸之以彰好惡信與民期以奪敵資若此而猶有憂恨冐疾遂過不聽者雖行武焉亦可矣先𤼵聲出號曰兵之來也不聽者雖行武焉亦可矣先𤼵聲出號曰兵之來也以救民之死子之在上無道倨傲荒怠貪戾虐衆恣睢自用也辟逺聖制謷醜先王排訾舊典上不順天下不恵民徵斂無期來索無厭罪殺不辜慶賞不當若此者天之所誅也民之所讐也不當為君今兵之來也將以誅不當為君者也以除民之讐而順天之道也民有逆天之道衛人之讐者身死家戮不救有能以家聽者祿之以家以里聽者祿之以里以鄉聽者祿之以鄉以邑聽者祿之以邑以國聽者祿之以國故克其國不及其民獨誅所誅而已矣舉其秀士而封侯之選其賢良而尊顯之求其孤寡而振恤之見其長老而敬禮之皆益其祿加其級論其罪人而救出之分府庫之金散倉廩之粟以鎮撫其衆不私其財問其叢社大祠民之所不欲廢者而復興之曲加其祀禮是以賢者榮其名而長老説其禮民懐其徳今有人於此能生死一人則天下必爭事之矣義兵之生一人亦多矣人孰不説故義兵至則鄰國之民歸之若流水誅國之民望之若父母行地滋逺得民滋衆兵不接刃而民服其化
論威篇 義也者萬事之紀也君臣上下親踈之所由起也治亂安危過勝之所在也過勝之勿求於他必反於已人情慾生而惡死欲榮而惡辱死生榮辱之道一則三軍之士可使一心矣凡軍欲其衆也心欲其一也三軍一心則令可使無敵矣令能無敵者其兵之於天下也亦無敵矣古之至兵至貴重令也重乎天下貴乎天子其藏於民心捷於肌膚也深痛執固不可搖蕩物莫之能動若此則敵胡足勝矣故曰其令彊者其敵弱其令信者其敵詘先勝之於此則必勝之於彼矣凡兵天下之兇器也勇天下之凶徳也舉兇器行兇徳猶不得已也舉兇器必殺殺所以生之也行兇徳必威威所以懾之也敵懾民生此義兵之所以隆也故古之至兵才民未合而威已諭矣敵已服矣豈必用枹鼓干戈哉故善諭威者於其未發也於其未通也窅窅乎㝠㝠莫知其情此之謂至威之誠凡兵欲急疾捷先欲急疾捷先之道在於知緩徐遲後而急疾捷先之分也急疾捷先此所以決義兵之勝也而不可久處知其不可久處則知所兎起鳬舉死㱪之地矣雖有江河之險則凌之雖有太山之塞則陷之並氣專精心無有慮目無有視耳無有聞一諸武而已矣冉叔誓必死於田侯而齊國皆懼豫讓必死於襄子而趙氏皆恐成荊致死於韓主而周人皆畏又況乎萬乘之國而有所誠必乎則何敵之有矣刃未接而欲已得矣敵人之悼懼憚恐單蕩精神盡矣咸若狂魄形性相離行不知所之走不知所往雖有險阻要塞銛兵利械心無敢據意無敢處此夏桀之所以死於南巢也今以木擊木則拌以水投水則散以冰投冰則沈以塗投塗則陷此疾徐先後之勢也夫兵有大要知謀物之不謀之不禁也則得之矣專諸是也獨手舉劒至而已矣吳王壹成又況乎義兵多者數萬少者數千密其躅路開敵之塗則士豈特與專諸議哉
決勝篇 夫兵有本幹必義必智必勇義則敵孤獨敵孤獨則上下虛民解落孤獨則父兄怨賢者誹亂內作智則知時化知時化則知虛實盛衰之變知先後逺近縱舍之數勇則能決斷能決斷則能若雷電飄風暴雨能若崩山破潰別辨霣墜若鷙鳥之擊也摶攫則殪中木則碎此以智得也夫民無常勇亦無常怯有氣則實實則勇無氣則虛虛則怯怯勇虛實其由甚微不可不知勇則戰怯則北戰而勝者戰其勇者也戰而北者戰其怯者也怯勇無常儵忽往來而莫知其方惟聖人獨見其所由然故商周以興桀紂以亡巧拙之所以相過以益民氣與奪民氣以能鬭衆與不能鬭衆軍雖大卒雖多無益於勝軍大卒多而不能鬭衆不若其寡也夫衆之為福也大其為禍也亦大譬之若漁深淵其得魚也大其為害也亦大凡兵貴其因也因也者因敵之險以為己固因敵之謀以為己事能審因而加勝則不可窮矣勝不可窮之謂神神則能不可勝也夫兵貴不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彼聖人必在己者不必在彼者故執不可勝之術以遇不勝之敵若此則兵無失矣凡兵之勝敵之生也勝失之兵必隠必微必積必摶隠則勝闡矣微則勝顯矣積則勝散矣摶則勝離矣諸摶攫祗噬之獸其用齒角爪牙也必託於卑微隠蔽此所以成勝
魯石公劒迫則能應感則能動䀛穆無窮變無形像復柔委從如影與響如尨之守戸如輪之逐馬響之應聲影之像形也閶不及鞈呼不及吸足舉不及集相離若蟬翼尚在肱北睂睫之微曽不可以大息小以小況大用兵之道其猶然乎此善當敵者也未及夫折衝於未形之前者揖讓乎廟堂之上而施惠乎百萬之民故居則無變動戰則不血刃其湯武之兵與
秦與趙兵相拒長平時趙奢已死而藺相如病篤使亷頗攻秦秦數敗趙軍趙軍固壁不戰秦數挑戰亷頗不肯趙主信秦之間秦之間言曰秦之所惡獨畏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為將耳趙王因以括為將代廉頗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膠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讀其父書𫝊不知合變也趙王不聴遂將之趙括自少時學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當嘗與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難然不謂善括母問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趙不將括則已若必將之破趙軍者必括也
鄭同北見趙王趙王曰子南方之博士也何以敎之鄭同曰臣南方草鄙之人也何足問雖然王致之於前安敢不對乎臣少之時親嘗教以兵趙王曰寡人不好兵鄭同因撫手仰天而笑之曰兵固天下之狙喜也臣故意大王不好也臣亦嘗以兵説魏昭王昭王亦曰寡人不喜臣曰王之行能如許由乎許由無天下之累故不愛也今王既受先王之𫝊欲宗廟之安壤地不削社稷之血食乎王曰然今有人操隋侯之珠持丘之環萬金之財時宿於野內無孟賁之威荊慶之斷外無弓弩之禦不出宿夕人必危之矣今有強貪之國臨王之境索王之地告以理則不可説以義則不聴王非戰鬭守禦之具其何以當之王若無兵鄰國得志矣趙王曰寡人請奉教
趙惠文王相平都君田單問趙奢曰吾非不説將軍之兵法也所以不服者獨將軍之用衆用衆者使民不得耕作糧食輓賃不可給也此坐而自破之道也非單之所為也單聞之帝王之兵所用不過三萬而天下服矣今將軍必負十萬二十萬之衆乃用之此單之所不服也馬服君曰君非徒不逹於兵也又不明其時勢夫吳干之劒肉試則斷牛馬金試則截盤匜薄之柱上而擊之則折為三質之石上而擊之則碎為百今以三萬之衆而應強國之兵是擊柱擊石之謂也且夫吳干之劒材難夫無脊之厚而鋒不入無脾之薄而刃不斷兼有是二者無鈎竿鐔蒙須之便操其刃而刺則未入而手斷君無十萬二十萬之衆而為此鈎竿𨭐𫎇須之便而徒以三萬行於天下君焉能乎且古者四海之內分為萬國城雖大無過三百丈者人雖衆無過三千家者而以集兵三萬距此奚難哉今取古之為萬國者分以為戰國七不能具數十萬之兵曠日持久數嵗即君之齊已齊以七十萬之衆攻荊五年乃罷趙以二十萬之衆攻中山五年乃歸今者齊韓相方而國圍攻焉豈有敢曰我其以三萬救是者乎哉今千丈之城萬家之邑相望也而索三萬之衆圍千丈之城不存其一角而野戰不足用也君將以此何之平都君喟然太息曰單不至也
漢劉安兵略訓 古之用兵者非利土壤之廣而貪金玉之略將以存亡繼絶平天下之亂而除萬民之害也凡有血氣之蟲含牙帶角前爪後距有角者觸有齒者噬有毒者螫有蹄者趹喜而相戲怒而相害人之性也人有衣食之情而物弗能足也故羣居雜處分不均求不贍則爭爭則強脅弱而勇侵怯人無筋骨之強爪牙之利故割革而為甲鎔鐵而為刃貪昧饕餮之人殘賊天下萬人搔動莫寧其所有聖人勃然而起乃討強暴平亂世夷險除穢以濁為清以危為寧故不得不中絶兵之所由來者逺矣黃帝嘗與炎帝戰矣顓頊嘗與共工爭矣故黃帝戰於涿鹿之野堯戰於丹水之浦舜伐有苗啓攻有扈自五帝而弗能偃也又況衰世乎夫兵者所以禁暴討亂也炎帝為火災故黃帝擒之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教之以道導之以徳而不聴則臨之以威武臨之威武而不從則制之以兵革故聖人之用兵也若櫛髮耨苗所去者少而所利者多殺無罪之民而養無義之君害莫大焉殫天下之財而贍一人之欲禍莫深焉使夏桀殷紂有害於民而立被其患不至於為炮烙晉厲宋康行一不義而身死國亡不至於侵奪為暴此四君者皆有小過而莫之計也故至於攘天下害百姓肆一人之邪而長海內之禍此大論之所不取也所為立君者以禁暴討亂也今乗萬民之力而反為殘賊是為虎傅翼曷為弗除夫畜池魚者必去猵獺養禽獸者必去豺狼又況治人乎故霸王之兵以論慮之以策圖之以義扶之非以亡存也將以存亡也故聞敵國之君有加虐於民者則舉兵而臨其境責之以不義刺之以過行兵至其郊乃令軍師曰毋伐樹木毋抉墳墓毋爇五穀毋焚積聚毋捕民虜毋収六畜乃𤼵號施令曰其國之君傲天侮鬼決獄不辜殺戮無罪此天之所以誅民之所以仇也兵之來也以廢不義而復有徳也有逆天之道帥民之賊者身死族滅以家聴者祿以家以里聴者賞以里以鄉聴者封以鄉以縣聴者侯以縣尅國不及其民廢其君而易其政尊其秀士而顯其賢良振其孤寡恤其貧窮出其囹圄賞其有功百姓開門而待之淅米而儲之唯恐其不來也此湯武之所以致王而齊桓晉文之所以成霸也故君為無道民之思兵也若旱而望雨渴而求飲夫有誰與交兵接刃乎故義兵之至也至於不戰而止晩世之兵君雖無道莫不設渠壍傅堞而守攻者非以禁暴除害也欲以侵地廣壤也是故至於伏屍流血相支以日而霸王之功不世出者自為之故也夫為地戰者不能成其王為身戰者不能立其功舉事以為人者衆助之舉事以自為者衆去之衆之所助雖弱必強衆之所去雖大必亡兵失道而弱得道而強將失道而拙得道而工國得道而存失道而亡所謂道者體圓而法方背陰而抱陽左柔而右剛履幽而戴明變化無常得一之原以應無方是謂神明夫圓者天也方者地也天圓而無端故不可得而觀地方而無垠故莫能窺其門天化育而無形象地生長而無計量渾渾沉沉孰知其藏凡物有朕唯道無朕所以無朕者以其無常形勢也輪轉而無窮象日月之運行若春秋有代謝若日月有晝夜終而復始明而復晦莫能得其紀制刑而無刑故功可成物物而不物故勝而不屈刑兵之極也至於無刑可謂極之矣是故大兵無創與鬼神通五兵不厲天下莫之敢當建鼓不出庫諸侯莫不慴㥄沮膽其處故廟戰者帝神化者王所謂廟戰者法天道也神化者法四時也修政於境內而逺方慕其徳制勝於未戰而諸侯服其威內政治也古得道者靜而法天地動而順日月喜怒而合四時呌呼而比雷霆音氣不戾八風詘伸不獲五度下至介鱗上及毛羽條修葉貫萬物百族由本至末莫不有序是故入小而不偪處大而不窕浸乎金石潤乎草木宇中六合振毫之末莫不順比道之浸洽滒淖纖微無所不在是以勝權多也夫射儀度不得則格的不中驥一節不用而千里不至夫戰而不勝者非鼓之日也素行無刑久矣故得道之兵車不發軔騎不被鞍鼓不振塵旗不解卷甲不離矢刃不嘗血朝不易位賈不去肆農不離野招義而責之大國必朝小城必下因民之欲乗民之力而為之去殘除賊也故同利相死同情相成同欲相助順道而動天下為嚮因民而慮天下為鬭獵者逐禽車馳人趨各盡其力無刑罰之威而相為斥闉要遮者同所利也同舟而濟於江卒遇風波百族之子捷捽招杼船若左右手不以相徳其憂同也故明王之用兵也為天下除害而與萬民共享其利民之為用猶子之為父弟之為兄威之所加若崩山決塘敵孰敢當故善用兵者用其自為用也不能用兵者用其為己用也用其自為用則天下莫不可用也用其為己用所得者鮮矣兵有三詆治國家理境內行仁義布徳惠立正法塞邪隧羣臣親附百姓和輯上下一心君臣同力諸侯服其威而四方懐其徳修政廟堂之上而折衝千里之外拱揖指撝而天下響應此用兵之上也地廣民衆王賢將忠國富兵強約束信號令明兩軍相當鼔錞相望未至兵交接刃而敵人奔亡此用兵之次也知土地之宜習險隘之利明竒正之變察行陳解贖之數維枹綰而鼔之白刃合流矢接涉血屬腸輿死扶傷流血千里暴骸盈場乃以決勝此用兵之下也今夫天下皆知事治其末而莫知務修其本釋其根而樹其枝也夫兵之所以佐勝者衆而所以必勝者寡甲堅兵利車固馬良畜積給足士卒殷軫此軍之大資也而勝亡焉明於星辰日月之運刑徳竒賌之數背鄉左右之便此戰之助也而全亡焉良將之所以必勝者恆有不原之智不道之道難以衆同也夫論除謹動靜時吏卒辨兵甲治正行伍連什伯明鼓旗此尉之官也前後知險易見敵知難易發斥不忘遺此侯之官也隧路亟行輜治賦丈均處軍輯井竈通此司空之官也収藏於後遷舍不離無淫輿無遺輜此輿之官也凡此五官之於將也猶身之有股肱手足也必擇其人技能其才使官勝其任人能其事告之以政申之以令使之若虎豹之有爪牙飛鳥之有六翮莫不為用然皆佐勝之具也非所以必勝也兵之勝敗本在於政政勝其民下附其上則兵強矣民勝其政下畔其上則兵弱矣故徳義足以懐天下之民事業足以當天下之急選舉足以得賢士之心謀慮足以知強弱之勢此必勝之本也地廣人衆不足以為強堅甲利兵不足以為勝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為存政者雖小必存為亡政者雖大必亡昔者楚人地南卷沅湘北繞潁泗西包巴蜀東裹郯淮潁汝以為洫江漢以為池垣之以鄧林綿之以方城山高尋雲谿肆無景地利形便下民勇敢蛟革犀兕以為甲冑修鎩短鏦齊為前行積弩陪後錯車衞旁疾如錐矢合如雷電解如風雨然而兵殆於垂沙衆破於栢舉楚國之強大地計衆中分天下然懐王北畏孟嘗君背社稷之守而委身強秦兵挫地削身死不還二世皇帝勢為天子富有天下人跡所至舟檝所通莫不為郡縣然縱耳目之欲窮侈靡之變不顧百姓之饑寒窮匱也興萬乗之駕而作阿房之宮發閭左之戍収大半之賦百姓之隨逮肆刑挽輅首路死者一旦不知千萬之數天下敖然若焦熱傾然若苦烈上下不相寧吏民不相憀戍卒陳勝興於大澤攘臂袒右稱為大楚而天下響應當此之時非有牢甲利兵勁弩強衝也伐棘棗而為矜周錐鑿而為刃剡摲荼奮儋钁以當修㦸強弩攻城略地莫不降下天下為之麋沸螘動雲徹席捲方數千里勢位至賤而器械甚不利然一人唱而天下應之者積怨在於民也武王伐紂東面而迎嵗至汜而水至共頭而墜彗星出而授殷人其柄當戰之時十日亂於上風雨擊於中然而前無蹈難之賞而後無遁北之刑白刃不畢拔而天下得矣是故善守者無與御而善戰者無與鬭明於禁舍開塞之道乗時勢因民欲而取天下故善為政者積其徳善用兵者畜其怒徳積而民可用怒畜而威可立也故文之所以加者淺則勢之所勝者小徳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廣威之所制者廣則我強而敵弱矣故善用兵者先弱敵而後戰者也故費不半而功自倍也湯之地方七十里而王者修徳也智伯有千里之地而亡者窮武也故千乗之國行文徳者王萬乗之國好用兵者亡故全兵先勝而後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徳均則衆者勝寡力敵則智者勝愚勢侔則有數者禽無數凡用兵者必先自廟戰主孰賢將孰能民孰附國孰治蓄積孰多士卒孰精甲兵孰利器備孰便故運籌於廟堂之上而決勝於千里之外矣夫有形埒者天下訟見之有篇籍者世人𫝊學之此皆以形相勝者也善形者弗法也所貴道者貴其無形也無形則不可制迫也不可度量也不可巧詐也不可規慮也智見者人為之謀形見者人為之功衆見者人為之伏器見者人為之備動作周還倨句詘伸可巧詐者皆非善者也善者之動也神出而鬼行星燿而𤣥逐進退詘伸不見朕⿱鸞舉麟振鳯飛龍騰發如秋風疾如駭龍當以生擊死以盛乗衰以疾掩遲以飽制饑若以水滅火若以湯沃雪何往而不遂何之而不用達在中虛神在外漠志運於無形出於不意與飄飄往與忽忽來莫知其所之與條出與間入莫知其所集卒如雷霆疾如風雨若從地出若從天下獨出獨入莫能應圉疾如鏃矢何可勝偶一晦一明孰知其端緒未見其𤼵固已至矣故善用兵者見敵之虛乗而勿假也追而勿舍也迫而勿去也擊其猶猶陵其與與疾雷不及塞耳疾霆不暇掩目善用兵若聲之與響若鏜之與鞈眛不給撫呼不給吸當此之時仰不見天俯不見地手不麾戈兵不盡拔擊之若雷薄之若風炎之若火凌之若波敵之靜不知其所守動不知其所為故鼔鳴旗麾當者莫不廢滯崩阤天下孰敢厲威抗節而當其前者故淩人者勝待人者敗為人杓者死兵靜則固專一則威分決則勇心疑則北力分則弱故能分人之兵疑人之心則錙銖有餘不能不能分人之兵疑人之心則數倍不足故紂之卒百萬之心武王之卒三千人皆專而一故千人同心則得千人力萬人異心則無一人之用將卒吏民動靜如身乃可以應敵合戰故計定而發分決而動將無疑謀卒無二心動無墮容口無虛言事無嘗試應敵必敏發動必亟故將以民為體而民以將為心心誠則支體親力心疑則支體撓北心不專一則體不節動將不誠心則卒不勇敢故良將之卒若虎之牙若兕之角若鳥之羽若蚈之足可以行可以舉可以噬可以觸強而不相敗衆而不相害一心以使之也故民誠從其令雖少無畏民不從令雖衆為寡故下不親上其心不用卒不畏將其形不戰守有必固而攻有必勝不待交兵接刃而存亡之機固以形矣兵有三勢有二權有氣勢有地勢有因勢將充勇而輕敵卒果敢而樂戰三軍之衆百萬之師志厲青雲氣如飄風聲如雷霆誠積踰而威加敵人此謂氣勢硤路津闗大山名塞龍蛇蟠卻笠居羊腸道發笱門一人守隘而千人弗敢過也此謂地勢因其勞倦怠亂饑渴凍暍推其摿摿擠其揭揭此謂因勢善用間諜審錯規慮設蔚施伏隠匿其形出於不意敵人之兵無所適備此謂知權陳卒正前行選進退俱什伍搏前後不相撚左右不相干受刃者少傷敵者衆此謂事權權勢必形吏卒專精選良用才官得其人計定謀決明於死生舉錯得失莫不振驚故攻不待衝隆雲梯而城拔戰不至交兵接刃而敵破明於必勝之攻也故兵不必勝不茍接刃攻不必取不為茍發故勝定而後戰鈴縣而後動故衆聚而不虛散兵出而不徒歸唯無一動動則凌天振地抗泰山蕩四海鬼神移徙鳥獸驚駭如此則野無校兵國無守城矣靜以合躁治以持亂無形而制有形無為而應變雖未能得勝於敵敵不可得勝之道也敵先我動則是見其形也彼躁我靜則是罷其力也形見則勝可制也力罷則威可立也視其所為因與之化觀其邪正以制其命餌之以所欲以罷其足彼若有間急填其隙極其變而束之盡其節而仆之敵若反靜為之出竒彼不吾應獨盡其調若動而應有見所為彼持後節與之推移彼有所積必有所虧精若轉左陷其右陂敵潰而走後必可移敵迫而不動名之曰奄遲擊之如雷霆斬之若草木燿之若火電欲疾以遬人不及步鋗車不及轉轂兵如植木弩如羊角人雖衆多勢莫敢格諸有象者莫不可勝也諸有形者莫不可應也是以聖人藏形於無而遊心於虛風雨可障蔽而寒暑不可開閉以其無形故也夫能滑淖精微貫金石窮至逺放乎九天之上蟠乎黃盧之下唯無形者也善用兵者當擊其亂不攻其治是不襲堂堂之冦不擊填填之旗容未可見以數相持彼有死形因而制之敵人孰數動則就陰以虛應實必為之禽虎豹不動不入陷穽麋鹿不動不離罝罘飛鳥不動不絓網羅魚鼈不動不擐脣喙物未有不以動而制者也是故聖人貴靜靜則能應躁後則能應先數則能應疏博則能禽缺故良將之用卒也同其心一其力勇者不得獨進怯者不得獨退止如丘山𤼵如風雨所凌必破靡不毀沮動如一體莫之應圉是故傷敵者衆而手戰者寡矣夫五指之更彈不若捲手之一挃萬人之更進不如百人之俱至也今夫虎豹便捷熊羆多力然而人食其肉而席其革者不能通其志而壹其力也夫水勢勝火章華之臺燒以升勺沃而救之雖涸井而竭池無奈之何也舉壺榼盆盎而以灌之其滅可立而待也今人之與人非有水火之勝也而欲以少耦衆不能成其功亦明矣兵家或言曰少可以耦衆此言所將非言所戰也或將衆而用寡者勢不齊也將寡而用衆者用力諧也若乃人盡其才悉用其力以少勝衆者自古及今未嘗聞也神莫貴於天勢莫便於地動莫急於時用莫利於人凡此四者兵之榦植也然必待道而後行可一用也夫地利勝天時巧舉勝地利勢勝人故任天者可迷也任地者可束也任時者可迫也任人者可惑也夫仁勇信廉人之美才也然勇者可誘也仁者可奪也信者易欺也廉者易謀也將衆者有一見焉則為人禽矣由此觀之則兵以道理制勝而不以人才之賢亦自明矣是故為麋鹿者可可以罝罘設也為魚鼈者則可以綱罟取也為鴻鵠者則可以矰繳加也唯無所者無可奈也是故聖人藏於無原故其情不可得而觀運於無形故其陳不可得而經無法無儀來而為之宜無名無狀變而為之象深哉睭睭逺哉悠悠且冬且夏且春且秋上窮至高之末下測至深之底變化消息無所凝滯建心乎窈㝠之野而藏志乎九旋之淵雖有明目孰能窺其情兵之所隠議者天道也所圖畫者地形也所明言者人事也所以決勝者鈐勢也故上將之用兵也上得天道下得地利中得人心乃行之以機發之以勢是以無破軍敗兵及至中將上不知天道下不知地理專用人與勢雖未必能萬全勝鈐必多矣下將之用兵也博聞而自亂多知而自疑居則恐懼發則猶豫是以動為人禽矣今使兩人接刃巧拙不異而勇士必勝者何也其行之誠也夫以巨斧擊桐薪不待利時良日而後破之加巨斧於桐薪之上而無人力之捧雖順招搖挾刑徳而弗能破者以其無勢也故水激則悍矢激則逺夫括淇衞箘簵載以銀錫雖有薄縞之幨腐荷之矰然猶不能獨射也假之筋角之力弓弩之勢則貫兕甲而徑於革盾矣夫風之疾至於飛屋折木虛舉之下大遲自上高丘人之有所推也是故善用兵者勢如決積水於千仞之隄若轉員石於萬丈之谿天下見吾兵之必用也則孰敢與我戰者故百人之必死也賢於萬人之必北也況以三軍之衆赴水火而不還踵乎雖誂合刃於天下誰敢在於上者所謂天數者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𤣥武所謂地利者後生而前死左牡而右牝所謂人事者慶賞信而刑罰必動靜時舉錯疾此世𫝊之所以為儀表者固也然而非所以生儀表者因時而變化者也是故處於堂上之陰而知日月之次序見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暑夫物之所以相形者微唯聖人達其至故鼔不與於五音而為五音主水不與於五味而為五味調將軍不與於五官之事而為五官督故能調五音者不與五音者也能調五味者不與五味者也能治五官之事者不可揆度者也是故將軍之心滔滔如春曠曠如夏湫漻如秋典凝如冬因形而與之化隨時而與之移夫景不為曲物直響不為清音濁觀彼之所以來各以其勝應之是故扶義而動推理而行掩節而斷割因資而成功使彼知吾所出而不知吾所入知吾所舉而不知吾所集始如狐狸彼故輕來合如兕虎敵故奔走夫飛鳥之擊也俛其首猛獸之攫也匿其爪虎豹不外其爪而噬不見齒故用兵之道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剛示之以弱而乗之以強為之以歙而應之以張將欲西而示之以東先忤而後合前㝠而後明若鬼之無跡若水之無創故所鄉非所之也所見非所謀也舉錯動靜若能識也若雷之擊不可為備所用不復故勝可百全與𤣥明通莫知其門是謂至神兵之所以強者民也民之所以必死者義也義之所以能行者威也是故合之以文齊之以武是謂必取威儀竝行是謂至強夫人之所樂者生也而所憎者死也然而高城深池矢石若雨平原廣澤白刃卒接而卒爭先後者彼非輕死而樂傷也為其賞信而罰明也是故上視下如子則下視上如父上視下如弟則下視上如兄上視下如子則必王四海下視如父則必正天下上親下如弟則不難為之死下事上如兄則不難為之亡是故父子兄弟之冦不可與鬭者積恩先施也故四馬不調造父不能以致逺弓矢不調羿不能以必中君臣乖心則孫子不能以應敵是故內修其政以積其徳外塞其醜以服其威察其勞佚以知其飽饑故戰日有期視死若歸故將必與卒同甘苦俟饑寒故其死可得而盡也故古之善將者必以其身先之暑不張葢寒不被裘所以程寒暑也險隘不乗上陵必下所以齊勞佚也軍食熟然後敢食軍井通然後敢飲所以同饑渴也合戰必立矢射之所及以共安危也故良將之用兵也常以積徳擊積怨以積愛擊積憎何故而不勝主之所求於民者二求民為之勞也求民為之死也民之所望於主者三饑者能食之勞者能息之有功者能徳之民以償其二積而上失其三望國雖大人雖衆兵猶且弱也若苦者必得其樂勞者必得其利斬首之功必全死事之後必賞四者既信於民矣主雖射雲中之鳥而釣深淵之魚彈琴瑟聲鐘竽敦六博投高壺兵猶且強令猶且行也是故上足仰則下可用也徳足慕則威可立也將者必有三隧四義五行十字所謂三隧者上知天道下習地形中察人情所謂四義者便國不負兵為主不顧身見難不畏死決疑不辟罪所謂五行者柔而不可卷也剛而不可折也仁而不可犯也信而不可欺也勇而不可凌也所謂十守者神清而不可濁也謀逺而不可慕也操固而不可遷也知明而不可蔽也不貪於貨不淫於物不嚂於辯不推於方不可喜也不可怒也是謂至於窈窈㝠㝠孰知其情發必中詮言必合數動必順時解必中揍通動靜之機明開塞之節審舉措之利害若合符節疾如彍弩勢如𤼵矢一龍一蛇動無常體莫見其所中莫知其所窮攻則不可守守則不可攻葢聞善用兵者必先修諸已而後求諸人先為不可勝而後求勝修己於人求勝於敵已未能治也而攻人之亂是猶以火救火以水應水也何所能制今使陶人化而為埴則不能成盆盎工女化而為絲則不能織文錦同莫足以相治也故以異為竒兩爵相與鬭未有死者也鸇鷹至則為之解以其異類也故靜為躁竒治為亂竒飽為饑竒佚為勞竒竒正之相應若水火金木之代為雌雄也善用兵者持五殺以應故能全其勝拙者處五死以貪故動而為人擒兵貴謀之不測也形之隠匿也出於不意不可以設備也謀見則窮形見則制故善用兵者上隠之天下隠之地中隠之人隠之天者無不制也何謂隠之天大寒甚暑疾風暴雨大霧㝠晦因此而為變者也何謂隠之地山陵丘阜林叢險阻可以伏匿而不見形者也何謂隠之人蔽之於前望之於後出竒行陳之間發如雷霆疾如風雨𢷘巨旗止鳴鼔而出入無形莫知其端緒者也故前後正齊四方如繩出入解續不相越凌翼輕邊利或前或後離合散聚不失行伍此善修行陳者也明於竒正賌陰陽刑徳五行望氣𠉀星龜策禨祥此善為天道者也設規慮施蔚伏見用水火出珍怪鼔譟軍所以營其耳也曵稍肆柴塵起堨所以營其目者此善為詐佯者也錞鉞牢重固植而難恐勢利不能誘死亡不能動此善為充榦者也剽疾輕悍勇敢輕敵疾若滅沒此善用輕出竒者也相地形處次舍治壁壘審煙斥居高陵捨出處此善為地形者也因其饑渴凍暍勞倦怠亂恐懼窘步乗之以選卒擊之以宵夜此善因時應變者也易則用車險則用騎涉水多弓隘則用弩晝則多旌夜則多火晦㝠多鼓此善為設施者也凡此八者不可一無也然而非兵之貴者也夫將者必獨見獨知獨見者見人所不見也獨知者知人所不知也見人所不見謂之明知人所不知謂之神明者先勝者也先勝者守不可攻戰不可勝攻不可守虛實是也上下有隙將吏不相得所持不直卒心積不服所謂虛也主明將良上下同心氣意俱起所謂實也若以水投火所當者陷所薄者移牢柔不相通而勝相竒者虛實之謂也故善戰者不在少善守者不在小勝在得威敗在失氣夫實則鬭虛則走盛則強衰則北吳王夫差地方二千里帶甲七十萬南與越戰棲之㑹稽北與齊戰破之艾陵西遇晉公擒之黃池此用民氣之實也其後驕溢縱欲拒諫喜諛憢悍遂過不可正喻大臣怨懟百姓不附越王選卒三千人擒之於隧因制其虛也夫氣之有虛實也若明之必晦也故勝兵者非常實也敗兵者非常虛也善者能實其民氣以待人之虛也不能者虛其民氣以待人之實也故虛實之氣兵之貴者也凡國有難君自宮召將詔之曰社稷之命在將軍即今國有難願請子將而應之將軍受命乃令祝史太卜齋宿三日之太廟鑚靈龜卜吉日以受鼔旗君入廟門西面而立將入廟門趨至堂下北面而立主親操鉞持頭授將軍其柄曰從此上至天者將軍制之復操斧持頭授將軍其柄曰從此下至淵者將軍制之將已受斧鉞答曰國不可從外治也軍不可從中御也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應敵臣既以受制於前矣鼓旗斧鉞之威臣無還請願君亦以垂一言之命於臣也君若不許臣不敢將君若許之臣辭而行乃𤓰鬋設明衣也鑿凶門而出乗將軍車載旌旗斧鉞累若不勝其臨敵決戰不顧必死無有二心是故無天於上無地於下無敵於前無主於後進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利合於主國之實也上將之道也如此則智者為之慮勇者為之鬭氣厲青雲疾如馳騖是故兵未交接而敵人恐懼若戰勝敵奔畢受功賞吏遷官益爵祿割地而為調決於封外卒論斷軍中顧反於國放旗以入斧鉞報畢於君曰軍無後治乃鎬素辟舍請罪於君君曰赦之退齊服大勝三年反舍中勝二年下勝期年兵之所加者必無道之國也故能戰勝而不報取地而不反民不疾疫將不夭死五穀豐昌風雨時節戰勝於外福生於內是故名必成而後無餘害矣
葢勲拜討虜校尉靈帝召見問天下何苦而反亂如此勲曰倖臣子弟擾之時宦者上軍校尉蹇碩在坐帝顧問碩碩懼不知所對而以此恨勲帝又謂勲曰吾已陳師於平樂觀多出中藏財物以餌士何如勲曰臣聞先王耀徳不觀兵今冦在逺而設近陳不足昭果毅祗黷武耳帝曰善恨見君晚羣臣初無是言也
梁肅兵箴 皇道無名帝始有徵故効天殺作為五兵曰王及霸功濟天下威實助徳伐乃除禍逐鹿於原戰龍在野大寶臲卼非兵孰可動如決河靜踰滅火蒼蒼萬姓懸命在我所行者師所統者徳功本乎義不本乎力順之曰聖逆之曰賊成敗存亡鮮不是則衆不足恃勝不足保武王一戎奄有九有紂之百克其卒無後故長民者無曰我強莫予敢亢尋邑百萬覆乎昆陽無曰我大莫予敢制陳吳攘袂嬴氏大潰武不可翫翫則必窮兵不可制廢則終凶故曰天下雖平忘戰則危不教民戰是謂棄之齊桓矜衆九國以離徐偃仁義本邦亦隳𫝊美止戈易稱以律古之睿智神武不殺治亂之機繫於杪忽壯直且順孰雲我遏旅臣斯箴敢告執鉞唐高宗以吐蕃為憂悉召侍臣謀之或欲和親或欲嚴備俟公私富實而討之或欲亟𤼵兵擊之議竟不決太學生魏元忠上封事曰理國之要在文與武今言文者則以辭華為首而不及經綸言武者則以騎射為先而不知方畧故陸機著論辨亡無救河梁之敗養由基射穿七札不濟鄢陵之師此已然之明效也古語有之兵無強弱將有巧拙故選將當以智略為本勇力為末今朝廷用人類取將門子弟及死事之家彼皆庸人豈足當閫外之任古之名將皆出貧賤而立殊功未聞其家代為將也夫賞罰者軍國之切務近日征伐虛有賞格而無事實葢由小才之吏不知大體徒惜勲庸恐虛倉庫不知士不用命所損幾何自蘇定方征遼東李勣破平壤賞絶不行大非川之敗薛仁貴郭待封等不即重誅臣恐吐蕃之平非旦夕可冀也又出師之要全資馬力請開畜馬之禁使百姓皆得畜馬若官軍大舉増價市之則皆為官有矣上善其言召見令直中書省仗內供奉
徳宗在東宮聞監察御史嘉興陸贄名即位召為翰林學士數問以得失時兩河用兵久不決賦役日滋贄以兵窮民困恐別生內變乃上奏其略曰克敵之要在乎將得其人馭將之方在乎操得其柄將非其人者兵雖衆不足恃操失其柄者將雖材不為用又曰將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將非止費財翫冦之𡚁亦有不戢自焚之災又曰無紓目前之虞或興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也財者人之心也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榦顛瘁矣又曰人搖不寧事變難測是以兵貴拙速不尚巧遲若不靖於本而務救於末則救之所為乃禍之所起也又論闗中形勢以為王者蓄威以昭徳偏廢則危居重以馭輕倒持則悖王畿者四方之本也太宗列置府兵分𨽻禁衞大凡諸府八百餘所而在闗中者殆五百焉舉天下不敵闗中則居重馭輕之意明矣承平漸久武備浸微雖府衞具在而卒乘罕習故祿山竊倒持之柄乗外重之資一舉滔天兩京不守是皆失居重馭輕之權忘深根固柢之慮陛下追想及此豈不為之寒心哉今朔方太原之衆逺在山東神策六軍之兵繼出闗外闗輔之間徵𤼵已甚宮苑之內備衞不全萬一將帥之中又有朱滔希烈或負固邊壘誘致豺狼或竊發附畿驚犯城闕未審陛下復何以備之陛下儻過聽愚計所遣神策六軍李晟等及節將子弟悉可追還明敇涇隴邠寧但令嚴備封守仍雲更不徵發使知各保安居又徳音罷京城及畿縣間架等雜稅則冀已輸者彌怨見處者獲寧人心不搖邦本自固矣徳宗不能用
杜牧憤河朔三鎮之桀驁而朝廷議者専事姑息乃作罪言上策莫如先自治中策莫如取魏最下䇿為浪戰不計地勢不審攻守是也又傷府兵廢壊作原十六衞曰貞觀中內以十六衞蓄養戎臣外開折衝果毅府五百七十四以儲兵伍有事則戎臣提兵居外無事則放兵居內其居內也富貴恩澤以奉養之所部之兵散舍諸府三時耕稼一時治武籍藏將府伍散田畝力解勢破人人自愛雖有為帥亦不可使為亂耳及其居外也緣部之兵被檄乃來斧鉞在前爵賞在後飄暴交椊豈暇異略雖有尤為帥亦無能為叛也自貞觀至於開元百三十年間戎臣兵伍未始逆簒此大聖人所柄統輕重製節表裏聖筭神術也至於開元末愚懦請罷府兵武夫請摶四夷於是府兵內剷邊兵外作尾大中乾成燕偏重而天下掀然根萌藎燃矣葢兵居外則叛居內則簒使外不叛內不簒其置府立衞乎近代以來為將者率皆市兒輩多齎金玉負倚幽陰折劵受質而得之絶不識禮義之教復無慷慨之氣其強傑愎悖者則撓削法制斬族忠良力一勢便罔不為冦其隂泥巧狡者亦能家算口歛委於邪倖由卿市公去郡得都四履所治指為別舘是以天下兵亂不息齊人乾耗靡不由是矣嗚呼文皇帝十六衞之㫖其誰原而復之乎又作戰論曰河北視天下猶珠璣也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河北氣俗渾厚果於戰耕加以土息健馬便於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不窺天下之産自可封殖亦猶大農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為富也國家無河北則精甲鋭卒良弓健馬無有也河東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不可他使六鎮之師低首仰給咸陽西北戎夷大屯赤地盡取始能應費四支盡解頭腹兀然其能以是久為安乎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可定四支可生戰士離落兵甲鋭𡚁是不蒐練之過其敗一也百人倚戈千夫仰食此不責實之過其敗二也小勝則張皇邀賞貴極富溢則不肯搜竒出死以勤於我此厚賞之過其敗三也多喪兵士跳身而來囬視刀鋸氣色甚安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大將兵柄不得自專恩臣敇使迭來揮之愰駭之間虜騎乗之遂取吾之鼔旗此不専任之過其敗五也今誠欲調持干戈灑掃垢汙以為萬世安而乃踵前非是不可為也議者曰夫倔僵之徒吾以良將勁兵為銜策高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厯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以為快也愚曰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爭亂隨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厯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運掉也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為經愚見為盜者非止於河北而已又注孫子為之序曰兵者刑也刑者政事也為夫子之徒實仲由冉有之事也不知自何代分為二道縉紳之士不敢言兵茍有言者世以為麄暴異人人不比數不知自古主兵者必聖賢才能多聞博議之士乃能有功議於廊廟之上兵形已成然後付之於將耳彼為相者曰兵非吾事吾不當知君子曰叨居其位可也
宋陳師道擬御試武舉策 臣聞古之言無敵者非謂戰勝守固天下不能敵也謂其願為之臣而莫與敵焉昔者商湯東征則西怨南征則北怨可謂不敵矣若夏桀則其衆曰時日曷喪余及汝皆亡非商亡夏夏自亡也夫以不敵攻自亡以天下當一夫安用詐三王之伐行天討也是故謀於蓍龜詢於臣民以定其論法以正名刑以正辠以成其詞詔於鬼神諭於公侯告之於國誓之于軍以致其衆數之以文懼之以武聲之以鐘鼔與天下共之惟公與義詐何施焉故以湯為出不意以伐桀者葢不知義也臣聞命者天之道視人則知矣天從人者也周文之時三分天下而有二天之去商舊矣不待盟津而知臣以為文武後之非命後也君子之道同而各有行也如權之稱物惟其所重文王屈義而伸仁以同於天武王屈仁而伸義以順其命孔子以為文王至徳也夫優為之與不可已而為之者異矣此文之之為文武王之為武也盟津之會禮無𫝊焉其漢儒之説乎故以武王為還師以待時其葢不知命也臣聞君子內徳而外行有其徳而無其行者有矣有其行而無其徳者有矣故君子貴其全也易曰君子以成徳為行君子之行出於徳也徳則有化禮義信者徳之行也是故王以安行伯以利動利之者偽也君子恥之夫徳形於身而加於民謂之化敎其可禁其不可謂之政無化則不革無政則不行本末相用王者之事也晉文公則不然蒐以示禮伐原以示信勤王以示義夫上無化下無教造事舉善以聳觀聴此豈有意於成俗文之以為名爾然能用其民者葢有政焉王者尚政行之以刑有行而無其徳有政而無其化此晉之所以不王也臣讀征誓之書知後世之刑重也虞之誓曰其克有勲刑葢未用也夏商之誓曰孥戮汝周之誓曰有顯戮尚刑也夏商之孥周之辠𨽻也魯之誓曰有常刑有大刑有無餘刑非殺越逐誘盜則服常刑常刑者劓刖也材不足用則服無餘刑或奴或戮猶未至於殺也無餘者盡之之詞也刑盡而非殺猶今之言辠止於流者也餉不足食則服大刑刑至於殺則極矣或者以謂無餘之刑戮及妻子臣不知其説也夫罰弗及嗣臯陶之善舜也罪人以族武王之伐紂也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周公之命康叔也而伯禽為之乎先王之刑有至於殺而無相及者以非其罪也故刑至於殺不以為暴而遷刑則暴也雖無誓師而至於殺不亦甚乎夫三代異尚惟其時也周有三典施於五刑惟其宜也軍事尚威其用重典乎天下有道征伐出於天子魯之軍刑葢周制也臣則知其仁焉先之以誓期於不悖示之以刑期於不犯未足為仁師克則鮮死焉負則多矣伸之以威以逭死也其仁至矣仁以濟義義以行信此其所以賢也臣聞齊威王使其大夫追論古者司馬兵法附以先齊大司法田穰苴之説號曰司馬穰苴兵法夫所謂古者司馬兵法周之政典也所謂司馬穰苴兵法太史遷之所論今博士弟子之所誦説者也昔周公作政典司馬守之以佐天子平邦國而正百官均萬民故征伐出於天子及上廢其典下失其職而周衰矣故征伐出於諸侯典之用捨興壊繫焉遷徒見七國楚漢之戰以詐勝而身固未嘗行道也遂以仁義為虛名而疑三代以文具可謂不學矣史稱遷博極羣書而其論如此所謂雖多奚為者也臣謹按𫝊記所載司馬法之文今書皆無之則亦非齊之全書也然其書曰禮與法表裏文與武左右又曰殺人以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以戰去戰戰可也又曰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此先王之政也何所難乎至其説曰擊其疑加其卒致其屈襲其規此穰苴之所知秦漢之所行遷之所見而謂先王為之乎臣惟墨子之拒公輸匠之事也武侯之屈孟獲將之事也此百官羣吏之能非王法也昔墨子為守屈其一世而不以守名自惟其術有大者焉墨子之所不為臣愚敢為陛下道哉崇墉浚川完廩衆民可以守矣然而不守者民散故曰地利不如人和也封溝委積所以保民也民固矣而後城郭可得而守也禾粟可得而食也墨子之守可得而用也不然冦將保之巧何施焉夫武侯之縱敵務勝其心以持久専意東方而無後憂可謂善畫矣雖然智以服人可以終侯之世不可繼也此伯者之術也君子製法中材守之所謂百世之道也書曰柔逺能邇惇徳允元而雞任人蠻夷率服又曰無怠無荒四夷來王夫行法於身而效於四海之外臣謂王者之功易也臣聞先漢西𦍑之叛辛武賢則欲攻趙充國則欲守臣愚以為充國之議是也後漢東𦍑之叛張奐則欲廣恩段炯則欲極武臣愚以謂皆非也臣惟武賢之議非為國逺計冐危邀倖以射利耳此邊吏之常態國之大患臣惟充國之議有大焉其説曰帝王之兵以全取勝是以貴謀而賤戰戰而百勝非善之善也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夫慮勝而戰度得而攻可謂善矣非全師坐勝之道也不戰而勝不攻而取此充國所謂善之善者屯田是也虜所保者衆所恃者地奪其田裡則人畜失職而衆不保矣購之以利則有辠者可得亡辜者可致此坐支解虜之道也逸以待勞久以待變亡費而有備可謂善矣臣猶以為未也兵久則頓役久則怠內有盜賊乗間之虞外有夷狄相因之變防患於未然収利於將來有先王之意焉夫治外與內異譬之於家盜在內攻之可也在外備之可也千金之子不開門穴垣與盜爭死況於國乎臣故曰充國之議是也漢居屬羌於三輔與民雜處而武備不修將吏不選擾以致怨利以啓貪以故數叛夫御失其宜殺之則怨寛之則侮張奐不惟其本而襲儒者之𡚁以恩易武力窮則服利而復動一切茍安非至計也段炯窮兵以盡敵此蠻夷相攻非中國之政也王者之師務明善惡辠人得則畏威善人伸則懐徳二者各得其一臣故以謂皆非也以臣之愚敺之度塞限以封畧羈以恩信完聚繕守以待其來則漢長無事矣臣聞王者之治夷狄自治而已譬諸身焉氣血外強精神內守則厲邪不干本虛末弛則風濕寒暑乘間而作惟其所致疾何能焉其於強鄰之侵軼我不必計曲直校失得備禦之道因其盛衰來則撫之去則已之其來不怡其去不戚外之也昔文王事昆夷武王通道九夷八蠻太王去邠宣王薄伐至於太原因時之宜非異道也太王諸侯之事也上無王下無霸既不能拒又不能去是危道也宣王王者事也拯民以去亂武之經也逐之盡境以限內外天之制也如鳥之攫如獸之搏敺之則已暴者為之則覆巢熏穴戮及麛卵不可謂政強則事之文王是也弱則懐之武王是也兩強不相下則相傷故下之以保民也孟子曰仁者能以大事小樂天者也智者能以小事大畏天者也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夫樂天者與天同也畏天者同於天也高而能降以無我也大而能覆以無物也物我兩忘君子之徳也以身與人則身重以身與天下則身輕屈小以伸大君子之事也以大事小以賢事不肖先人後身所以為至徳而賈誼以謂天子貢夷狄為倒置此少年之氣褊者之心也故其論內則欲削諸侯外則欲擊匈奴以尊天子其申韓之餘意乎至其去國十里則憂壽不長一失其職則涕泣以卒無以自容其能容匈奴乎詩云惟是褊心是以為刺誼之謂也智有得失材有能否徳則無不盡也充國可謂智矣而內徙降羗令居循致後患務便於近而忘其逺夫料敵決勝誠非儒者之能見微慮逺建萬世之安亦非武人文吏之所及也臣聞禹伐有苗三旬不克禹不以為恥舜不以為辠葢徳不懐則修刑刑不服則明徳君子固自反也徳刑更用舜之政也自反而不責人舜之所以賢也以舜之政以益佐禹不能得志於有苗而兵家之書有必勝之術非臣所知也夫以禹益之智諸侯之師豈不足以一戰君子勝人不以力有化存焉化者誠服之也故曰滿招損謙受益至諴感神蠢茲有苗然則舞干羽於兩階又豈足以感人哉所以偃革而修文也夫惟有徳可以服人臣又聞栁下惠曰伐國不問仁人問且不及而兵家之書奮然自任欲一試之幸而不得則又以遺人是樂禍也故術不可不慎臣願陛下循大禹之事服栁下之言而卻兵家之圖書將不敵於天下而威行萬世區區之虜何足留聖意哉
蘇洵孫武論 求之而不窮者天下竒才也天下之士與之言兵而曰我不能者幾人求之於言而不窮者幾人言不窮矣求之於用而不窮者幾人嗚呼至於用而不窮者吾未之見也孫武十三篇兵家舉以為師然以吾評之其言兵之雄乎今其書論竒權密機出入神鬼自古以兵著書者罕所及以是而揣其為人必謂有應敵無窮之才不知武用兵乃不能必克與書所言逺甚吳王闔廬之入郢也武為將軍及秦楚交敗其兵越王入踐其國外禍內患一旦迭𤼵吳王奔走自救不暇武殊無一謀以弭斯亂若按武之書以責武之失凡有三焉九地曰威加於敵家則交不得合而武使秦得聴包胥之言出兵救楚無忌吳之心則不威之甚其失一也作戰曰久暴師則鈍兵挫鋭屈力殫貨則諸侯乘其𡚁而起且武以九年冬伐楚至十年秋始還可謂久暴矣越人能無乘間入國乎其失二也又曰殺敵者怒也今武縱子胥伯嚭鞭平王屍復一夫之私忿以激怒敵此司馬成子西子期所以必死讎吳也句踐不頽舊塚而吳服田單譎燕掘墓而齊奮知謀與武逺矣武不逹此其失三也然始吳能以入郢乃因胥嚭唐蔡之怒及乘子瓦之不仁武之功葢亦鮮矣夫以武自為書尚不能自用以取敗北況區區祖其故智餘論者而能將乎且吳起與武一體之人也皆著書言兵世稱之曰孫吳然而吳起之言兵也輕法制草畧無所統紀不若武之書詞約而意盡天下之兵説皆歸其中然吳起始用於魯破齊及入魏又能制秦兵入楚楚復霸而武之所為反如是書之不足信也明矣今夫外御一𨽻內治一妾是賤丈夫亦能夫豈必有人而敎之及夫御三軍之衆闔營而自固或且有亂然則是三軍之衆惑之也故善將者視三軍之衆與視一𨽻一妾無加焉故其心常若有餘夫以一人之心當三軍之衆而其中恢恢然猶有餘地此韓信之所以多多而益辦也故夫用兵豈有異術哉能勿視其衆而已矣
經濟類編卷五十六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七
明 馮琦馮瑗 撰
武功類三
兵制〈三十二則〉
季武子為三軍叔孫穆子曰不可天子作師公帥之以征不徳元侯作師卿帥之以承天子諸侯有卿無軍帥教衛以賛元侯自伯子男有大夫無卿帥賦以從諸侯是以上能征下下無姦慝今我小侯也處大國之間繕貢賦以共從者猶懼有討若為元侯之所以怒大國無乃不可乎弗從遂作中軍自是齊楚代討於魯襄昭皆如楚
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羣狄於大原崇卒也將戰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阨以什共車必克困諸阨又克請皆卒自我始乃毀車以為行五乗為三伍荀吳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狥為五陳以相離兩於前伍於後專為右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以誘之翟人笑之未陳而薄之大敗之
漢杜詩乞立虎符䟽 臣聞兵者國之兇器聖人所慎舊制發兵皆以虎符其餘徴調竹使而已符䇿合㑹取為大信所以明著國命歛持威重也間者發兵但用璽書或以詔令如有姦人詐偽無由知覺愚以為軍旅尚興賊㓂未殄徴兵郡國宜有重慎可立虎符以絶姦端昔魏之公子威傾鄰國猶假兵符以解趙圍若無如姬之仇則其功不顯事有煩而不可省費而不得已蓋謂此也
北魏尚書西平王源賀上言 今柔然未賓江漢負險疆場之間猶須防戍臣愚以為自非大逆赤手殺人其坐贓盜及過誤應入死者皆可原宥謫使守邊則是已㫁之體受更生之恩徭役之家𫎇休息之惠魏高宗從之久之謂羣臣曰吾用賀言一嵗所活不少増戍兵亦多卿等人人如賀朕何憂哉
王叡二陣圗論 炙轂子曰夫兵者兇器戰者危事自古聖王不得已而用之仗徳而行則湯征葛乃為帝王若恃力而戰則紂放牧野終罹戮辱春秋傳曰兵之設久矣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復曰文不犯順武不違敵蓋軒轅五十二戰義在惜民湯武七十二征本惟靖難且文而不武武而不文不可謂雄則文臣在聰明器量鑒人別材故曰文雄可以為相武臣在俊傑深沉果敢決㫁故曰武雄可以為將二畧兼濟則可以入為相運籌於廟堂之上則可以出為將折衝於萬里之外然而將相之務在見有才力者賞之愚詐者去之如有才力者不賞則忠烈疑而不進愚詐者在傍則䜛邪黨扇而為欺如此行之則何功而不立何罰而不行何才之有遺何戰而不勝孔子曰我戰則克祭則受福又曰不教民戰是謂棄之如兩軍交鋒之際列兵無陣由人民居而無城池立而無牆塹冦盜衝擊則何以捍禦譬如蹴鞠較力猶設機便以護手足況有兵而無隊伍有隊伍而無行陣有行陣而無奇正有奇正而無權變起自黃帝命其臣風后演之本文不越一百字詞約㫖㣲非聖賢莫能研究太公起剪孫吳韓項並由斯術唯孔明尤盡其妙生之於心機不形之於文義雖君臣父子不相傳授近者李筌圗載八陣只言或合而為一或離而為八不陳四奇變化之㫖不顯天衡地軸衝翼之文將帥覽之難曉今剏畫天地二陣圗明八陣八變之源爝火𦔳陽自忘短綆庶幾英傑覩之稍裨焉
唐折衝府皆有木契銅魚朝廷徴發下敇書契魚都督郡府參驗皆合然後遣之自募置彍騎府兵日益墮壊死及逃亡者有司不復㸃補其六䭾馬牛器械糗糧耗散畧盡府兵入宿衛者謂之侍官言其為天子侍衛也其後本衛多以假人役使如奴𨽻長安人羞之至以相詬病其戍邊者又多為邊將苦使利其死而沒其財由是應為府兵者皆逃匿至是無兵可交李林甫奏停折衝府上下魚書是後府兵徒有官吏而已其折衝果毅又歴年不遷士大夫亦恥為之其彍騎之法天寶以後稍亦變廢應募者皆市井負販無賴子弟未嘗習兵時承平日久議者多謂中國兵可銷於是民間挾兵器者有禁子弟為武官父兄擯不齒猛將精兵皆聚於西北邊中國無武備矣
諸衛府兵自成丁從軍六十而免其家又不免雜徭浸以貧弱逃亡略盡百姓苦之張說建議請召募壯士充宿衛不問色役優為之制逋逃者必爭出應募明皇從之旬日得精兵十三萬分𨽻諸衛更畨上下兵農之分自此始矣 更命長從宿衛之士曰彍騎分𨽻十二衛總十二萬人為六畨
代宗以魏博都防禦使田承嗣為節度使承嗣舉管內戶口壯者皆籍為兵惟使老弱耕稼數年間有衆十萬又選其驍徤者萬人自衛謂之牙兵
加李抱玉鳯翔隴右節度使以其從弟抱真為澤潞節度副使抱真以山東有變上黨為兵衝而荒亂之餘土瘠民困無以贍軍乃籍民毎三丁選一壯者免其租徭給弓矢使農隙習射嵗暮都試行其賞罰比三年得精兵二萬既不費廩給府庫充實遂雄視山東由是天下稱澤潞步兵為諸道最
徳宗與常侍李泌議復府兵泌因為徳宗歴敘府兵自西魏以來興廢之由且言府兵平日皆安居田畆毎府有折衝領之折衝以農隙教習戰陳國家有事徴發則以符契下其州及府參驗發之至所期處將士按閱有教習不精者罪其折衝甚者罪及刺史軍還則賜勲加賞便道罷之行者近不踰時逺不經嵗髙宗以劉仁軌為洮河鎮守使以圗吐蕃於是始有久戍之役武后以來承平日久府兵浸墮為人所賤百姓恥之至蒸熨手足以避其役又牛仙客以積財得宰相邊將效之山東戍卒多齎繒帛自隨邊將誘之寄於府庫晝則苦役夜縶地牢利其死而沒入其財故自天寶以後山東戍卒還者什無二三其殘虐如此然未嘗有外叛內侮殺帥自擅者誠以顧戀田園恐累宗族故也自開元之末張說始募長徵兵謂之彍騎其後益為六軍及李林甫為相奏諸軍皆募人為之兵不土著又無宗族不自重惜忘身狥利禍亂遂生至今為梗曏使府兵之法常存不廢安有如此下陵上替之患哉陛下思復府兵此乃社稷之福太平有日矣 徳宗復問泌以復府兵之䇿對曰今嵗徴闗東戍卒京西者十七萬人計嵗食粟二百四萬斛今粟斗直錢百五十為錢三百六萬緡國家比遭饑亂經費不充就使有錢亦無粟可糴未暇議復府兵也徳宗曰亟減戍卒歸之何如對曰陛下誠能用臣之言可以不減戍卒不擾百姓糧食皆足粟麥日賤府兵亦成徳宗曰果能如是何為不用對曰此須急為之過旬日則不及矣今吐蕃久居原蘭之間以牛運糧糧盡牛無所用請發左藏惡繒染為綵纈因党項以市之毎頭不過二三匹計十八萬匹可致六萬餘頭又命諸冶鑄農器糴麥種分賜縁邊軍鎮募戍卒耕荒田而種之約明年麥熟倍償其種其餘據時價五分増一官為糴之來春種禾亦如之闗中土沃而久荒所收必厚戍卒獲利耕者浸多邊地居人至少軍士月食官糧粟麥無所售其價必賤名為増價實比今嵗所減多矣徳宗曰善即命行之泌又言邊地官多闕請募人入粟以補之可足今嵗之糧徳宗亦從之因問曰卿言府兵亦集如何對曰戍卒因屯田致富則安於其土不復思歸舊制戍卒三年而代及其將滿下令有願留者即以所開田為永業家人願來者本貫給長牒續食而遣之據應募之數移報本道雖河朔諸帥得免更代之煩亦喜聞矣不過數畨則戍卒皆土著乃悉以府兵之法理之是變闗中之疲𡚁為富彊也徳宗喜曰如此天下無復事矣曰未也臣能不用中國之兵使吐蕃自困上曰計將安出對曰臣未敢言之俟麥禾有效然後可議也上固問不對泌意欲結回紇大食雲南與共圗吐蕃令吐蕃所備者多知上素恨回紇恐聞之不悅並屯田之議不行故不肯言既而戍卒應募願屯田者什五六
徳宗還長安以神策等軍有衛從之勞皆賜名興元元從奉天定難功臣以宦官領之撫恤優厚禁軍恃恩驕橫陵忽府縣官有不勝忿而刑之者朝笞一人夕貶萬里市井富民往往行賂寄名軍籍則府縣不能制至是又詔軍士與百姓訟者委之府縣小事牒本軍大事奏聞陵忽府縣者禁身以聞毋得笞辱
白志貞募禁兵東征死亡者皆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給賜而身居市𢋨為販鬻段秀實上言禁兵不精其數全少卒有患難何以待之徳宗不聴至是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人至者
憲宗時李吉甫撰元和國計簿上之總計天下方鎮四十八州府二百九十五縣千四百五十三其鳯翔鄜坊邠寧振武涇原銀夏靈鹽河東易定魏博鎮冀范陽滄景淮西淄青等十五道七十一州不申戸口外毎嵗賦稅倚辦止於浙江東西宣歙淮南江西鄂岳福建湖南八道四十九州一百四十四萬戸比天寶稅戸四分減三天下兵仰給縣官者八十三萬餘人比天寶三分増一大率二戶資一兵其水旱所傷非時調發不在此數穆宗初即位兩河略定蕭侁段文昌以為天下已太平漸宜銷兵請密詔天下軍鎮有兵處毎嵗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穆宗方荒宴不以國事為意遂可其奏軍士落藉者衆皆聚山澤為盜及朱克融王庭湊作亂一呼而亡卒皆集詔徴諸道兵討之諸道兵既少皆臨時召募烏合之衆又諸節度既有監軍其領偏師者亦置中使監陳主將不得專號令戰小勝則飛驛奏捷自以為功不勝則迫脅主將以罪歸之悉擇軍中驍勇以自衛遣羸懦者就戰故毎戰多敗又凢用兵舉動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從不度可否惟督令速戰中使道路如織故雖以諸道十五萬之衆裴度元臣宿望烏重李光顔皆當時名將討幽鎮萬餘之衆屯守踰年竟無成功財竭力盡崔植杜元潁王播為相皆庸才無逺畧史憲誠既逼殺田布朝廷不能討遂並朱克融王庭湊以節鉞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訖於唐亡不能復取
穆宗之立神策軍士人賜錢五十千宰相議以太厚難繼乃下詔稱宿衛之勤誠宜厚賞屬頻年旱歉御府空虛邊兵尚未給衣霑䘏期於均濟神策軍士人賜絹十匹錢十千畿內諸鎮又減五千仍出內庫綾二百萬匹付度支充邊軍春衣時人善之
黃巢陷東都張承範等將神策弩手發京師神策軍士皆長安富家子賂宦官竄名軍籍厚得廩賜但華衣怒馬慿勢使氣未嘗戰陣聞當出征父子聚泣多以金帛雇病坊貧人代行往往不能操兵是日上御章信門樓臨遣之承範等至潼闗軍皆絶糧士卒莫有鬬志是日黃巢前鋒軍抵闗下白旗滿野不見其際齊克讓與戰賊小卻俄而巢至舉軍大呼聲振河華克讓力戰自午至酉始解士卒饑甚遂諠譟燒營而潰
韓建惡諸王典兵請依舊制令歸十六宅妙選師傅教以詩書不令典兵預政且曰乞散彼烏合之兵用光麟趾之化建慮上不從仍引麾下精兵圍行宮表䟽連上昭宗不得已是夕詔諸王所領軍士並縱歸田裡諸王勒歸十六宅其甲兵並委韓建收掌建又奏陛下選賢任能足清禍亂何必別置殿後四軍顯有厚薄之恩乖無偏無黨之道且所聚皆坊市無賴姦猾之徒平居猶思禍變臨難必不為用而使之張弓挾刃密邇皇輿臣竊寒心乞皆罷遣詔亦從之於是殿後四軍二萬餘人悉散天子之親軍盡矣
鳯翔彰義節度使李茂貞來朝崔𦙍陸扆上言禍亂之興皆由中官典兵乞令𦙍主左軍扆主右軍則諸侯不敢侵陵王室尊矣昭宗召李繼昭李繼誨李彥弼謀之皆曰臣等累世在軍中未聞書生為軍主若屬南司必多所更變不若歸之北司為便昭宗乃謂𦙍扆曰將士意不欲屬文臣卿曹勿堅求於是以樞密使韓全誨鳯翔監軍使張彥治為左右中尉李茂貞辭還鎮崔𦙍以宦官典兵終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諷李茂貞留兵三千於京師充宿衛以茂貞假子繼筠將之左諫議大夫韓偓以為不可𦙍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偓曰始者何為召之邪𦙍無以應偓曰留此兵則家國兩危不留則家國兩安𦙍不從
朱全忠奏留步騎萬人於故兩軍以朱友倫為左軍宿衛都指揮使又以汴將張廷範為宮苑使王殷為皇城使蔣𤣥暉充街使於是全忠之黨布列徧於禁衛及京輔
後梁時吳禁民私畜兵器盜賊益繁御史臺主簿盧樞上言今四方分爭宜教民戰且善人畏法禁而姦民弄乾戈是欲偃武而反招盜也宜團結民兵使之習戰自衛鄉里從之
後唐莊宗選諸軍驍勇者為親軍分置四指揮號從馬直郭從謙自軍使積功至指揮使郭崇韜方用事從謙以叔父事之睦王存乂以從謙為假子及崇韜存乂得罪從馬直軍士王溫作亂莊宗戱之曰汝既負我附崇韜存乂又教王溫反欲何為也從謙益懼既退隂謂諸校曰主人以王溫之故俟鄴都平定盡坑若曹家之所有宜盡市酒肉勿為久計也由是親軍皆不自安潞王詔大括天下將吏及民間馬又發民為兵每七戸出征夫一人自備鎧仗謂之義軍期以十一月俱集命陳州刺史郎萬金教以戰陳用張延朗之謀也凡得馬二千餘匹夫五千實無益於用民間大擾
南漢主命判六軍秦王𢎞度募召宿衛兵千人皆市井無賴子弟𢎞度昵之同平章事楊洞潛諫曰秦王國之冡嫡宜親端士使之治軍已過矣況昵羣小乎漢主曰小兒教以戎事過煩公憂終不戒𢎞度洞潛出見衛士掠商人金帛商人不敢訴歎曰政亂如此安用宰相因謝病歸第
後晉杜威李守貞㑹兵於廣晉而北行威屢使公主入奏請益兵曰今深入虜境必資衆力由是禁軍皆在麾下而宿衛空虛
後晉置鄉兵號天威軍教習嵗餘村民不閑軍旅竟不可用悉罷之但令七戸輸錢十千其鎧仗悉輸官而無賴子弟不復肯復農業山林之盜自是而繁及契丹入汴縱胡騎打草穀又多以其子弟及親信左右為節度使刺史不通政事華人之狡獪者多往依其麾下教之妄作威福掊歛貨財民不堪命於是所在相聚為盜多者數萬人少者不減千百攻陷州縣殺掠吏民滏陽賊帥梁暉有衆數百送欵晉陽求効用後漢髙祖許之磁州刺史李穀宻通表於髙祖令暉襲相州暉偵知髙唐英未至相州積兵器無守備夜遣壯士踰城入啟闗納其衆殺契丹數百其守將突圍走暉據州自稱留後唐人以茶鹽強民而徴其粟帛謂之博徴又興營田於淮南民甚苦之後周師至爭奉牛酒迎勞而將帥不之恤專事俘掠視民如土芥民皆失望相聚山澤立堡壁自固操農器為兵積紙為甲時人謂之白甲軍周兵討之
宿衛之士累朝相承務求姑息不欲簡閲恐傷人情由是羸老者居多但驕蹇不用命實不可用毎遇大敵不走即降其所以失國亦多由此周世宗因髙平之戰始知其𡚁乃命大簡諸軍精鋭者升之上軍羸者斥去之又以驍勇之士多為諸藩鎮所蓄詔募天下壯士咸遣詣闕命趙匡𦙍選其尤者為殿前諸班其騎步諸軍各命將帥選之由是士卒精彊近代無比征伐四方所向皆捷選練之力也
宋太祖懲五代之𡚁用趙普策定兵制天子衛兵以守京師更畨戍邊者曰禁軍諸州鎮兵以分給役使者曰廂軍選於戸籍或應募使之團結以為所在防守者曰鄉軍具籍塞下以為藩籬者曰蕃軍大抵四者而已至神宗時議者以更戍法雖無難制之患而兵將不相識緩急不可恃乃部分諸路將兵總𨽻禁旅使兵知其將將練其兵平居知有訓厲而無畨戍之勞尋置京畿河北京東西路三十七將陜西五路四十二將然禁旅盡屬將官飲食嬉逰養成驕惰又將官遂與州郡長吏爭衡毎將各有部隊將訓練官等數十人而諸州舊有總管鈐轄都監監押設官重復虛破廩祿知兵者皆知其非卒不能奪也
司馬光言於太后曰兵出民間雖雲古法然古者八百家纔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閒民甚多三時農務一時講武不妨稼穡自兩司馬以上皆選賢士大夫為之無侵漁之患故卒乗輯睦動則有功今籍鄉村之民二丁取一授以弓弩教之戰陳農民半為兵也三四年來又令三路置都教塲無問四時毎五日一教一丁在閲一丁供送雖雲五日而保正長以泥堋除草為名聚之教塲得賂則縱否則留之是三路耕耘收穫稼穡之事幾盡廢也至是復力言其公私勞擾有害無益遂詔罷之
韓琦言唐置府兵最為近古今之義勇河北幾十五萬河東幾八萬勇悍純實若稍加簡練亦唐之府兵也河東北陜西三路當西北控禦之地事當一體今若於陜西諸州刺手背以為義勇甚便乃命徐億等往籍陜西主戸三丁之一刺之凡十五萬六千餘人人賜錢二千民情驚擾而紀律疎略不可用知諫院司馬光上疏力諫不聴光至中書與韓琦辨琦曰兵貴先聲諒祚方桀驁使驟聞益兵二十萬豈不震慴光曰兵貴先聲為其無實也獨可欺於一日之間耳今吾雖益兵實不可用不過十日彼將知其詳尚何懼琦曰君但見慶厯間鄉兵刺為保捷憂今復然已降敕與民約永不充軍遣戍邊矣光曰朝廷嘗失信於民未敢以為然琦曰吾在此君無憂光曰公長在此地可也異日他人當位用以運糧戍邊反掌間耳琦不從竟為陜西之患
宋祁請復唐䭾幕之制 臣聞唐時出師用兵毎十為五䭾法馬牛任從所便其間隨行什物鍋幕之類皆具故師行萬里經亘嵗月無所闕乏自五代之亂更相侵擾其兵不出中國弱者輕齎強者因糧遂失五䭾法至今相承不復討尋臣伏見朝廷之制每指揮五百人指揮使得夾幕一具副者得單幕一具馬軍得葉鍋布行榻等若干歩軍得鍋若干自軍員以下更無帳幕或出次野外雖甚風雨亦無所庇又戰士被甲所將衣衾悉自負荷軍馬則盂杓之類悉在馬上然則行數百里人馬強力皆已先疲脫若逢賊安能挽蹋擊刺與爭勝哉故無幕帟則士卒無所休庇無䭾物士卒須自負
荷此於軍戎亦非小害臣乞詔近臣檢求唐䭾
幕法下殿前馬歩軍司議可復與否明條利害
上稟
尹洙兵制䇿 今之外敵地兼燕涼然強大之勢未過乎前世中國士卒專力武事非若古者籍兵於民農戰兼用者也是中國兵勝於古外敵不勝於古也古者中國鞭笞四裔而役屬者有之給繒帛以懐來者有之與之戰或勝或負者有之今厚賂以厭其求惟恐不及或與之較未嘗一勝焉其故何哉非外敵之兵疆非中國之兵弱法制之失也何謂法制之失以吏事而制戎事也為今而言䇿之長在戰與守䇿之失在禦與救廢䇿之長用䇿之失所以亟敗也假以虜事言之若聞其將冦我境我之大將不計敵衆寡之勢不論戰遲速之利必分兵禦之禦之不勝制令者曰吾知出兵而已行者曰吾知奮命而已朝廷必薄其責議者亦置其罪茍不禦之雖全其師朝廷誅其逗留議者稱其畏懦此所以必禦之也若聞一城被圍不計受攻之急緩不論城壘之堅脆必盡鋭救之救之不勝制令者曰吾知救之而已行者曰吾知死之而已朝廷必薄其責議者亦置其罪茍不救之雖城獲全朝廷咎其不進議者言其坐觀此所以必救之也禦與救非將之罪也以吏事制戎事法制之失也或曰禦亦戰也救亦戰也禦與救皆為失䇿何謂戰為長䇿也夫禦與救非利戰不得已而戰也非我利則敵之利也所謂戰者我利則戰不利則不戰先計而後戰者也先計而後戰鮮不勝矣不幸而不勝者將之罪也然則中國之為守備久矣何得謂守為長䇿而廢不用也所謂守者方面之守非一堡一障之守也非尺寸之地守也今敵入吾地不計衆寡利害而禦之敵圍吾城不計堅脆急緩而救之禦之必敗救之必敗兵潰於外民潰於內失所以為守矣守方面者異於是使城自守毋望救兵之出蓋兵不出則勢不分勢不分則有以待之夫待之者不戰則敵疑作戰則敵懼必則敵北能守所以辦戰能戰所以濟守明戰守之利而不得志於天下者未之有也
軍法〈下九則〉
齊晏嬰薦穰苴於景公景公大悅之以為將軍將兵扞燕晉之師穰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信人㣲權輕願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軍乃可於是景公許之使莊賈往穰苴既辭與莊賈約曰旦日日中㑹于軍門穰苴先馳至軍立表下漏待賈賈素驕貴以為將已之軍而已為監不甚急親戚左右送之留飲日中而賈不至穰苴則仆表決漏入行軍勒兵申明約束約束既定夕時莊賈乃至穰苴曰何後期為賈謝曰不侫大夫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軍約束則忘其親援枹鼓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內騷動士卒暴露於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懸於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正問曰軍法期而後至者云何對曰當斬莊賈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反於是遂斬莊賈以狥三軍三軍之士皆振慄久之景公遣使持節赦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令有所不受問軍正曰軍中不馳今使者馳云何正曰當斬使者大懼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殺乃斬其僕車之左駙馬之左驂以狥三軍遣使者還報然後行晉師聞之為罷去燕師度水而解孫子以兵法見於吳王闔廬闔廬曰子之十三篇吾盡觀之矣可以小試勒兵乎對曰可闔廬曰可試以婦人乎曰可於是許之出宮中美女得百八十人孫子分為二隊以王之寵姬二人各為隊長皆令持㦸令之曰汝知而心與左右手背乎婦人曰知之孫子曰前則視心左視左手右視右手後即視背婦人曰諾約束既布乃設鈇鉞即三令五申之於是鼓之右婦人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復三令五申而鼓之左婦人復大笑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熟將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欲斬左右隊長吳王從臺上觀見且斬愛姬大駭趣使使下令曰寡人已知將軍能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味願勿斬也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遂斬隊長二人以狥用其次為隊長於是復鼓之婦人左右前後跪起皆中規矩繩墨無敢出聲於是孫子使使報王曰兵既整齊王可試下觀之唯王所欲用之雖赴水火猶可也吳王曰將軍罷休就舍寡人不願下觀孫子曰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實於是闔廬知孫子能用兵卒以為將西破強楚入郢北威齊晉顯名諸侯孫子與有力焉
彭越者昌邑人也字仲常漁鉅野澤中為羣盜陳勝項梁之起少年或謂越曰諸豪傑相立畔秦仲可以來亦効之彭越曰兩龍方鬬且待之居嵗餘澤間少年相聚百餘人往從彭越曰請仲為長越謝曰臣不願與諸君少年強請乃許與期旦日日出㑹後期者斬旦日日出十餘人後後者至日中於是越謝曰臣老諸君強以為長今期而多後不可盡誅誅最後者一人令校長斬之皆笑曰何至是請後不敢於是越乃引一人斬之設壇祭乃令徒屬徒屬皆大驚畏越莫敢仰視
漢袁術以孫堅餘兵千餘人還孫策表拜懐義校尉䇿騎士有罪逃入術營隠於內廐策指使人就斬之訖詣術謝術曰兵人好叛當共疾之何為謝也由是軍中益畏憚之
吳呂𫎇入江陵約令軍中不得干歴人家有所求取𫎇麾下士與𫎇同郡人取民家一笠以覆官鎧官鎧雖公𫎇猶以為犯軍令不可以鄉里故而廢法遂垂涕斬之於是軍中震慄道不拾遺
蜀漢馬謖才器過人好論軍計諸葛亮深加器異以為參軍及出軍祁山以謖督諸軍在前與張郃戰於街亭謖違亮節度舍水上山不下據城張郃絶其汲道撃大破之亮進無所據乃還漢中收謖下獄殺之撫其遺孤恩若平生蔣琬謂亮曰昔楚殺得臣文公喜可知也天下未定而戮智計之士豈不惜乎亮流涕曰孫武所以能制勝於天下者用法明也是以楊干亂法魏綘戮其僕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復廢法何用討賊邪
晉茍晞屢破強冦威名甚盛善治繁劇用法嚴峻其從母依之晞奉養甚厚從母子求為將晞不許曰吾不以王法貸人將無後悔邪固求之晞乃以為督護後犯法晞杖節斬之從母叩頭救之不聴既而素服哭之曰殺卿者兗州刺史哭弟者茍道將也
北魏主至肆州大司馬安定王休執軍士為盜者三人以狥於軍將斬之魏主行軍遇之命赦之休不可曰陛下親御六師將逺清江表今始行至此而小人已為攘盜不斬之何以禁姦帝曰誠如卿言然王者之體時有非常之澤三人罪雖應死而因縁遇朕雖違軍法可特赦之既而謂司徒馮誕曰大司馬執法嚴諸君不可不慎於是軍中肅然
唐李國貞治軍嚴朔方將士不樂皆思郭子儀故王元振因之作亂子儀至軍元振自以為功子儀曰汝臨賊境輒害主將若賊乗其釁無綘州矣吾為宰相豈受一卒之私邪收元振及其同謀四十人皆殺之辛雲京聞之亦推按殺鄧景山者數十人誅之由是河東諸鎮率皆奉法
代宗以馬璘兼邠寧節度使璘以叚秀實為都虞𠉀卒有能引弓重二百四十斤者犯盜當死璘欲生之秀實曰將有愛憎而法不一雖韓彭不能為理璘善其議竟殺之璘處事或不中理秀實力爭之璘有時怒甚左右戰栗秀實曰秀實罪若可殺何以怒為無罪殺人恐涉非道璘拂衣起秀實徐步而出良久璘置酒召秀實謝之自是軍州事皆咨秀實而後行
郭子儀禁無故軍中走馬南陽夫人乳母之子犯禁都虞𠉀杖殺之諸子泣訴於子儀且言都虞𠉀之橫子儀叱遣之明日以事語僚佐而歎息曰子儀諸子皆奴才也不賞父之都虞𠉀而惜母之乳母子非奴才而何回紇歸國部衆所過抄掠廩給小不如意輒殺之無所忌憚陳鄭節度使李抱玉欲遣官屬置頓人人辭憚趙城尉馬燧獨請行比回紇將至燧先遣人賂其渠帥約毋暴掠帥遺之旗曰有犯令者君自戮之燧取死囚為左右小有違令立斬之回紇相顧失色涉其境者皆拱手遵約束抱玉奇之
吐突承璀自行營還復充左軍中尉裴垍曰承璀首唱用兵疲𡚁天下卒無成功陛下縱以舊恩不加顯戮豈得全不貶黜以謝天下乎李綘奏稱陛下不責承璀他日復有敗軍之將何以處之若或誅之則同罪異罰彼必不服若或釋之則誰不保身而玩冦乎願陛下割不忍之恩行不易之典使將帥有所懲勸間二日憲宗罷承璀中尉降為軍器使中外相賀
掌書記李璋杖一牙職明日牙將百餘人訴於盧鈞鈞杖其為首者謫戍外鎮曰邊鎮百餘人無故橫訴不可不抑也
髙仁厚至徳陽楊師立遣其將鄭君雄據鹿頭以拒之堅壁不出高仁厚曰攻之則彼利我傷圍之則彼困我逸遂列寨圍之夜二鼓君雄等出勁兵掩襲城北寨副使楊茂言不能禦帥衆走諸寨聞之皆走仁厚念當死者衆乃召孔目官張韶諭之曰爾速遣數十人分道追走者自以爾意諭之曰僕射幸不知汝曹速歸來旦牙參如常勿憂也韶素名長者衆信之皆還惟茂言走至張把乃追及之詰旦諸將牙集仁厚謂茂言曰昨夜聞副使走至張把有諸對曰昨日聞賊攻中軍僕射已去速䇿馬㕘隨既審其虗復還寨中矣仁厚曰仁厚與副使俱受命討賊若仁厚先走副使當叱下馬行軍法代總軍事然後奏聞今副使既先走又為欺罔理當何如茂言拱手曰當死仁厚曰然命扶下斬之
南唐時周兵圍夀春連年未下城中食盡齊王景達自濠州遣邊鎬等泝淮救之軍紫金山列十餘寨如連珠與城中烽火晨夕相應劉仁贍請以邊鎬守城自帥衆決戰齊王景達不許仁贍憤邑成疾其㓜子崇諫夜泛舟渡淮北為小校所執仁贍命腰斬之左右莫敢救監軍使周廷構哭於中門以救之仁贍不許廷構復使求救於夫人夫人曰妾於崇諫非不愛也然軍法不可私名節不可虧若貸之則劉氏為不忠之門妾與公何面目見將士乎趣命斬之然後成喪將士皆感泣
後晉三鎮繼叛人情大震晉主問計於劉知逺對曰陛下昔在晉陽糧不支五日俄成大業今天下已定內有勁兵外結強虜鼠軰何能為乎願陛下撫將相以恩臣請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則枝葉不傷矣知逺乃嚴設科禁有軍士盜紙錢一幞被擒左右請釋之知逺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是衆皆畏服
周世宗欲誅樊愛能等以肅軍政猶豫未決晝臥行宮帳中張永徳侍側帝以其事訪之對曰愛能等素無大功忝冒節鉞望敵先逃死未塞責且陛下方欲削平四海茍軍法不立雖有熊羆之士百萬之衆安得而用之帝擲枕於地大呼稱善即収愛能何徽及所部軍使以上七十餘人責曰汝軰皆累朝宿將不能戰今望風奔遁者無他正欲以朕為竒貨賣與劉崇耳悉斬之帝以何徽先守晉州有功欲免之既而以法不可廢遂並收誅之而給槥車歸𦵏自是驕將惰卒始知所懼不行姑息之政矣宋狄青行軍立行伍明約束野宿皆成營柵至廣南合孫沔余靖之兵進次賔州戒諸將無得妄與賊鬬聴吾所為廣西鈴轄陳曙乗青未至輒以歩兵八千擊賊潰於崑崙闗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齊兵所以敗晨㑹諸將堂上揖曙起並召用等三十二人按以敗亡狀驅出軍門斬之沔靖相顧𥈭眙諸將股慄莫敢仰視金呼沙呼定進馬遷賞格得馬千餘匹又遣使分詣諸道選兵詣蔡得精鋭萬餘兵威稍振忠孝軍提控李徳率十餘人乗馬入省大呼以月糧不優幾於罵詈呼沙呼縛徳杖之金主諭呼沙呼曰此軍得力方欲倚用卿何不容忍責罰乃爾呼沙呼對曰時方多故録功隠過自陛下之徳至於將帥之職則不然小犯則決大犯則誅其強兵悍卒不可使一日不在紀律蓋小人之情縱則驕驕則難制睢陽之禍豈獨官奴之罪亦有司縱之太過耳今欲昜前轍不宜愛克厥威賞必由中罰則臣任其責軍士聞之自是無復敢犯法者
伐國〈二十六則〉
文王曰吾欲用兵誰可伐宻須氏疑於我可先往伐管叔曰不可其君天下之明君也伐之不義太公望曰臣聞之先王伐枉不伐順伐嶮不伐易伐過不伐不及文王曰善遂伐密須氏滅之也
文王欲伐崇先宣言曰余聞崇𠉀虎蔑侮父兄不敬長老聴獄不中分財不均百姓力盡不得衣食余將來征之唯為民乃伐崇令毋殺人毋壊室毋填井毋伐樹毋動六畜有不如令者死無赦崇人聞之因請降
武王將伐紂召太公望而問之曰吾欲不戰而知勝不卜而知吉使非其人為之有道乎太公對曰有道王得衆人之心以圗不道則不戰而知勝矣以賢伐不肖則不卜而知吉矣彼害之我利之雖非吾民可得而使也武王曰善乃召周公而問焉曰天下之圗事者皆以殷為天子以周為諸侯以諸侯攻天子勝之有道乎周公對曰殷信天子周信諸侯則無勝之道矣何可攻乎武王忿然曰汝言有説乎周公對曰臣聞之攻禮者為賊攻義者為殘失其民制為匹夫王攻其失民者也何攻天子乎武王曰善乃起衆舉師與殷戰於牧之野大敗殷人上堂見玉曰誰之玉也曰諸侯之玉即取而歸之於諸侯天下聞之曰武王廉於財矣入室見女曰誰之女也曰諸侯之女也即取而歸之於諸侯天下聞之曰武王廉於色也於是發巨橋之粟散鹿臺之財金錢以與士民黜其戰車而不乘弛其甲兵而弗用縱馬華山放牛桃林示不復用天下聞者咸謂武王行義於天下豈不大哉管子霸言篇 夫欲臣伐君正四海者不可以兵獨攻而取也必先定謀慮便地形利權稱親與國視時而動王者之術也夫先王之伐也舉之必義用之必暴相形而知可量力而知攻攻得而知時是故先王之伐也必先戰而後攻先攻而後取地故善攻者料衆以攻衆料食以攻食料備以攻備以衆攻衆衆存不攻以食攻食食存不攻以備攻備備存不攻釋實而攻虛釋堅而攻膬釋難而攻易夫搏國不在敦古理世不在善攻霸王不在成曲夫舉失而國危刑過而權倒謀易而禍反計得而強信功得而名從權重而令行固其數也夫爭強之國必先爭謀爭刑爭權令人主一喜一怒者謀也令國一輕一重者刑也令兵一進一退者權也故精於謀則人主之願可得而令可行也精於刑則大國之地可奪強國之兵可圉也精於權則天下之兵可齊諸侯之君可朝也夫神聖視天下之刑知世之所謀知兵之所攻知地之所歸知令之所加矣夫兵攻所憎而利之此鄰國之所不親也權動所惡而實寡歸者強擅破一國強在後世者王擅破一國強在鄰國者亡晉獻公卜伐驪戎史蘇占之曰勝而不吉公曰何謂也對曰遇兆挾以銜骨齒牙為猾戎夏交捽交捽是交勝也臣故云且懼有口𢤮民國移心焉公曰何口之有口在寡人寡人弗受誰敢興之對曰茍可以𢤮其入也必甘受逞而不知胡可壅也公不聴遂伐驪戎克之獲驪姬以歸有寵立以為夫人公飲大夫酒令司正實爵與史蘇曰飲而無肴夫驪戎之役女曰勝而不吉故賞女以爵罰女以無肴克國得妃其有吉孰大焉史蘇卒爵再拜稽首曰兆有之臣不敢蔽蔽兆之紀失臣之官有二辠焉何以事君大罰將及不唯無肴抑君亦樂其吉而備其凶凶之無有備之何害若其有之備之為瘳臣之不信國之福也何敢憚罰飲酒出史蘇告大夫曰夫有男戎必有女戎若晉以男戎勝戎而戎亦必以女戎勝晉其若之何里克曰何如史蘇曰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妺喜女焉妺喜有寵於是乎與伊尹比而亡夏殷辛伐有蘇有蘇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寵於是乎與膠鬲比而殷亡周幽王伐有褒有襃人以襃姒女焉褒姒有寵生伯服於是乎與虢石甫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申人繒人召西戎以伐周周於是乎亡今晉寡徳而安俘女又増其寵雖當三季之王不亦可乎且其兆雲挾以銜骨齒牙為猾我卜伐驪龜往離散以應我夫若是賊之兆也非吾宅也離則有之不跨其國可謂挾乎不得其君能銜骨乎若跨其國而得其君雖逢齒牙以猾其中其誰雲弗從諸夏從戎非敗而何從政者不可以不戒亡無日矣郭曰夫三季王之亡也宜民之主也縱惑不疚肆侈不違流志而行無所不疚是以及亡而不獲追鑑今晉國之方偏侯也其土又小大國在側雖欲縱惑未獲専也大家鄰國將帥保之多而驟立不其集亡雖驟立不過五矣且夫口三五之門也是以䜛口之亂不過三五且夫挾小鯁也可以小戕而不能喪國當之者戕焉於晉何害雖謂之挾而猾以齒牙口弗堪也其與幾何晉國懼則甚矣亡猶未也商之衰也其銘有之曰嗛嗛之徳不足就也不可以矜而祗取憂也嗛嗛之食不足狃也不能為膏而祗離咎也雖驪之亂其離咎而已其何能服吾聞以亂得聚者非謀不卒時非人不免難非禮不終年非義不盡齒非徳不及世非天不離數今不據其安不可謂能謀行之以齒牙不可謂得人廢國而向已不可謂禮不度而迂求不可謂義以寵賈怨不可謂徳少族而多敵不可謂天徳義不行禮義不則棄人失謀天亦不賛吾觀君夫人也若為亂其猶𨽻農也雖獲沃田而勤易之將弗克享為人而已士為曰戒莫如豫豫而後給夫子戒也抑二大夫之言其皆有焉既驪姬不克晉正於秦五立而後平
獻公田見翟柤之氛歸寢不寐郤叔虎朝公語之對曰牀第之不安邪抑驪姬之不存側邪公辭焉出語士蒍曰今夕君不寐必為翟柤也夫翟柤之君好專利而不忌其臣競謟以求媚其進者壅塞其退者距違其上貪以忍其下偷以幸有縱君而無諫臣有冒上而無忠下君臣上下各厭其私以縱其回民各有心無所據依以是處國不亦難乎君若伐之可克也吾不言子必言之士蒍以告公説乃伐翟柤郤叔虎將乗城其徒曰棄政而役非其任也郤叔虎曰既無老謀而又無壯事何以事君被羽先升遂克之
赤狄潞子嬰兒之夫人晉景公之姊也酆舒為政而殺之又傷潞子之目晉侯將伐之諸大夫皆曰不可酆舒有三儁才不如待後之人伯宗曰必伐之狄有五罪儁才雖多何補焉不祀一也嗜酒二也棄仲章而奪黎氏地三也虐我伯姬四也傷其君目五也怙其儁才而不以茂徳茲益罪也後之人或者將敬奉徳義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不討有罪曰將待後後有辭而討焉母乃不可乎夫恃才與衆亡之道也商紂由之故滅天反時為災地反物為妖民反徳為亂亂則妖災生故文反正為乏盡在狄矣晉侯從之六月癸夘晉荀林父敗赤狄於曲梁辛亥滅潞酆舒奔衛衛人歸諸晉晉人殺之
司馬錯與張儀爭論於秦惠王前司馬錯欲伐蜀張儀曰不如伐韓王曰請聞其説對曰親魏善楚下兵三川塞轘轅緱氏之口當屯留之道魏絶南陽楚臨南鄭秦攻新城宜陽以臨二周之郊誅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寶器必出據九鼎按圗籍挾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聴此王業也今夫蜀西僻之國而戎狄之長也敝兵勞衆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為利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爭焉顧爭於戎狄去王業逺矣司馬錯曰不然臣聞之欲富國者務廣其地欲強兵者務富其民欲王者務博其徳三資者備而王隨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貧故臣願從事於易夫蜀西僻之國也而戎狄之長也而有桀紂之亂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羣羊也取其地足以廣國也得其財足以富民繕兵不傷衆而彼已服矣故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四海諸侯不以為貪是我一舉而名實兩附而又有禁暴正亂之名今攻韓劫天子劫天子惡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義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臣請謁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韓周之與國也周自知失九鼎韓自知亡三川則必將二國併力合謀以因乎齊趙而求解乎楚魏以鼎與楚以地與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謂危不如伐蜀之完也惠王曰善寡人聴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號為侯而使陳莊相蜀蜀既屬秦益強富厚輕諸侯
漢吳漢破公孫述夷其妻子盡滅公孫氏並族延岑遂放兵大掠焚述宮室光武聞之怒以譴漢又讓漢副將劉尚曰城降三日吏人從服孩兒老母口以萬數一旦放兵縱火聞之可為酸鼻尚宗室子孫嘗更吏職何忍行此仰視天俯視地觀放麑啜羮二者孰仁良失斬將弔人之義也
蜀漢後主告諭伐魏詔 朕聞天地之道福仁而禍淫善積者昌惡積者喪古今常數也是以湯武脩徳而王桀紂極暴而亡曩者漢祚中微網漏凶慝董卓造難震蕩京畿曹操階禍竊執天衡殘剝海內懐無君之心子丕孤竪敢尋亂階盜據神器更姓改物世濟其凶當此之時皇極幽昧天下無主則我帝命隕越於下昭烈皇帝體明叡之徳光演文武應乾坤之運出身平難經營四方人鬼同謀百姓與能兆民欣戴奉順符䜟建位易號丕承天序補𡚁興衰存復祖業膺誕皇綱不墜於地萬國未靖早世遐殂朕以㓜沖繼統鴻基未習保傅之訓而嬰祖宗之重六合壅否社稷不建永惟所以念在匡救光載前緒未有攸濟朕甚懼焉是以夙興夜寐不敢自逸毎崇菲薄以益國用勸分稼穡以阜民財授才任能以㕘其聴斷思降意以養將士欲奮劍長驅指討凶逆朱旗未舉而丕復隕䘮斯所謂不燃我薪而自焚也殘類餘醜又支天禍恣睢河洛阻兵未弭諸葛丞相𢎞毅忠壯忘身憂國先帝託以天下以朂朕躬今授之以旄鉞之重付之以專命之權統領步騎二十萬衆董督元戎龔行天罰除患寧亂克復舊都在此行也昔項籍總一彊衆跨州兼土所務者大然卒敗垓下死於東城宗族如焚為笑千載皆不以義陵上虐下故也今賊傚尤天人所怨奉時宜速庶慿炎精祖宗威靈相𦔳之福所向未克吳王孫權同恤災患潛軍合謀掎角其後涼州諸國王各遣月支康居胡侯支富康植等二十餘人詣受節度大軍北出便欲率將兵馬奮戈先驅天命既集人事又至師貞勢並必無敵矣夫王者之兵有徵無戰尊而且義莫敢抗也故鳴條之役軍不血刃牧野之師商人倒戈今旍麾首路其所經至亦不欲窮兵極武有能棄邪從正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者國有常典封寵大小各有品級魏之宗族支葉中外有能規利害審逆順之數來詣降者皆原除之昔輔果絶親於智氏而𫎇全宗之福微子去殷項伯歸漢皆受茅土之慶此前世之明驗也若其迷沈不反將𦔳亂人不式王命戮及妻孥罔有攸赦廣宣恩威貸其元帥弔其殘民他如詔書律令丞相其露布天下使稱朕意焉
晉羊祜請伐吳書 先帝順天應時西平巴蜀南和吳㑹海內得以休息兆庶有樂安之心而吳復背信使邊事更興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由人而成不一大舉掃滅則衆役無時得安亦所以隆先帝之勲成無為之化也故堯有丹朱之伐舜有三苗之徵咸以寧靜宇宙戢兵和衆者也蜀平之時天下皆謂吳當並之自此來十三年是謂一周平定之期復在今日矣議者嘗言吳楚有道後服無禮先強此乃諸侯之時耳當今一統不得與古同諭夫適道之論皆未應權是故謀之雖多而決之欲獨凡以險阻得存者謂所敵者同力足自固茍其輕重不齊強弱異勢則智士不能謀而險阻不可保也蜀之為國非不險也髙山尋雲霓深谷肆無景束馬懸車然後得濟皆言一夫荷㦸千人莫當及進兵之日曾無藩籬之限斬將搴旗伏屍數萬乗勝席捲徑至成都漢中諸城皆鳥棲而不敢出非皆無戰心誠力不足相抗至劉禪降服諸營堡者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難不過劍閣山川之險不過岷漢孫皓之暴侈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衆多於前世資儲器械盛於往時今不於此平吳而更阻兵相守征夫苦役日尋干戈經歴盛衰不可長久宜當時定以一四海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陸俱下荊楚之衆進臨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徐青兗並向秣陵鼓斾以疑之多方以誤之以一隅之吳當天下之衆勢分形散所備皆急巴蜀奇兵出其空虛一處傾壊則上下震蕩吳縁江為國無有內外東西數千里以藩籬自持所敵者大無有寧息孫皓恣情任意與下多忌名臣重將不復自信是以孫秀之徒皆畏逼而至將疑於朝士困於野無有保世之計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猶懐去就兵臨之際必有應者終不能齊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㦸楯不如中國唯有水戰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則長江非復所固還保城池則去長入短而官軍懸進人有致節之志吳人戰於其內有慿城之心如此軍不踰時尅可必矣帝深納之
杜預請伐吳之期 自閏月以來賊但勑嚴下無兵上以理勢推之賊之窮計力不兩完必先認上流勤保夏口以東以延視息無縁多兵西上空其國都而陛下過聴便用委棄大計縱敵患生此誠國之逺圗使舉而有敗勿舉可也事為之制務從完牢若或有成則開太平之基不成不過費損日月之間何惜而不一試之若當須後年天時人事不得如常臣恐其更難也陛下宿議分命臣等隨界分進其所禁持東西同符萬安之舉未有傾敗之慮臣心實了不敢以曖昩之見自取後累惟陛下察之預旬月之中又上表曰羊祜與朝臣多不同不先博畫而宻與陛下共施此計故益令多異凡事當以利害相較今此舉十有八九利其一二止於無功耳其言破敗之形亦不可得直是計不出已功不在身各恥其前言故守之也自頃朝廷事無大小異意鋒起雖人心不同亦由恃恩不慮後難故輕相同異也昔漢宣帝議趙充國所上事效之後詰責諸議者皆叩頭而謝以塞異端也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若今中止孫皓怖而生計或徙都武昌更完脩江南諸城逺其居人城不可攻野無所掠積大船於夏口則明年之計或無所及時帝與中書令張華圍碁而預表適至華推枰歛手曰陛下聖明神武朝野清晏國富兵強號令如一吳主荒淫驕虐誅殺賢能當今討之可不勞而定帝乃許之袁喬勸桓溫伐蜀書 夫經略大事故非常情所具智者了於胸心然後舉無遺筭耳今天下之難二冦而已蜀雖險固方胡為弱將欲除之先從易者今泝流萬里經歴天險彼或有備不必可尅然蜀人自以斗絶一方恃其完固不脩攻戰之具若以精卒一萬輕軍速進比彼聞之我已入其險要李勢君臣不過自力一戰擒之必矣論者恐大軍既西胡必闚覦此又似是而非何者胡聞萬里征伐以為內有重備必不敢動縱復越逸江渚諸軍足以守境此無憂矣蜀土富實號稱天府昔諸葛武侯欲以抗衡中國今誠不能為害然勢據上流易為冦盜若襲而取之者有其人衆此國之大利也溫從之
北齊主徴盧叔虎為中庶子問時務於叔虎叔虎請伐周曰我彊彼弱我富彼貧其勢相懸然干戈不息未能併吞者此失於不用彊富也輕兵野戰勝負難必是胡騎之法非萬全之術也宜立重鎮於平陽與彼蒲州相對深溝髙壘運糧積甲彼閉闗不出則稍蠶食其河東之地日使窮蹙若彼出兵非十萬以上不足為我敵所損糧食咸出闗中我軍士年別一代穀食豐饒彼來求戰我則不應彼若退去我乗其𡚁自長安以西民疏城逺敵兵來往實自艱難與我相持農業且廢不過三年彼自破矣齊主深善之
南燕髙雅之請伐桓𤣥曰縱未能廓清吳㑹亦可收江北之地中書侍郎韓範亦上疏曰今晉室衰亂江淮南北戸口無幾戎馬單弱重以桓𤣥悖逆上下離心以陛下神武發步騎一萬臨之彼必土崩瓦解兵不留行矣得而有之秦魏不足敵也拓地定功正在今日失時不取彼之豪傑誅滅桓𤣥更脩徳政豈惟建康不可得江北亦無望矣燕主曰朕以舊邦覆沒欲先定中原乃平蕩荊故未南征耳其令公卿議之因講武城西步卒三十七萬人騎五萬三千匹車萬七千乗公卿皆以為𤣥新得志未可圗乃止
北周主謀伐齊命鎮邊益儲歭加戍卒齊人聞之亦増守禦周柱國於翼諫曰疆場相侵互有勝負徒損兵儲無益大計不如解嚴繼好使彼懈而無備然後乗間出其不意一舉可取也周主從之韋孝寛上疏陳三策其一曰齊自長淮之南悉為陳氏所取內離外叛力盡計窮大軍若出軹闗方軌而進兼與陳氏共為掎角並令廣州義旅出自三鵶又募山南驍鋭㳂河而下復遣北山稽胡絶並晉之路百道俱進並趨虜庭必當望旗奔潰所向摧殄其二曰若國家更為後圗未即大舉宜與陳人分其兵勢三鵶以北萬春以南廣事屯田預為儲積募其驍悍立為部伍彼既東南有敵戎馬相持我出奇兵破其疆彼若興師赴援我則堅壁清野待其去逺還復出師常以邊外之軍引其腹心之衆我無宿舂之費彼有奔命之勞一二年中必自離叛且齊氏淫暴政出多門鬻獄賣官忌害忠直闔境嗷然覆亡可待乗間電掃事等摧枯其三曰若欲更存遵養且復相時則宜還宗鄰好申其盟約安民和衆通商惠工蓄鋭養威觀釁而動斯乃長策逺馭坐自兼併也書奏周主引開府儀同三司伊婁謙入內殿從容謂曰朕欲用兵何者為先對曰齊氏沈溺倡優躭昏麯糵其折衝之將斛律明月已斃於䜛口上下離心道路以目此易取也乃使謙聘於齊以觀釁其參軍髙遵以情告齊人齊人留謙等不遣
周主謂羣臣曰前入齊境見其行師殆同兒戱況其朝廷昏亂政由羣小百姓嗷然朝不謀夕天與不取恐貽後悔晉州高歡所起之地鎮攝要重今往攻之彼必來援吾嚴軍以待擊之必克然後乗破竹之勢鼓行而東足以窮其巢穴混同文軌矣諸將多不願行周主曰機不可失有沮吾軍者當以軍法裁之於是自將伐齊先是齊晉州行臺張延儁公直勤敏儲偫有備百姓安業疆場無虞諸嬖倖惡而伐之由是公私煩擾周主至晉州遣內史王誼監諸軍攻平陽城降之齊兵大潰遂克晉州齊主方與馮淑妃獵於天池告急者三至丞相高阿那肱曰大家正為樂邊鄙小事何急奏聞至莫使至則平陽已䧟矣齊主將還妃請更殺一圍從之十一月自帥大軍至平陽聲勢甚盛周主欲西還以避其鋒大將軍宇文祈諫曰以陛下之聖武乗敵人之荒縱何患不克若使齊得令主君臣協力雖湯武之勢未易平也京兆王韶曰取亂侮亡正在今日釋之而去臣所未諭周主雖善其言竟以梁士彥為晉州刺史而還齊師遂圍平陽晝夜攻之城中危急樓堞皆盡外援不至衆皆震懼士彥慷慨自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於是勇烈齊奮呼聲動地無不一當百齊師少卻乃令妻妾軍民婦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齊人作地道攻平陽城陷十餘步將士乗勢欲入齊主敕且止召馮淑妃觀之淑妃粧㸃不時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周主還長安明日下詔復伐齊十二月至平陽置陳二十餘里齊兵陳於城南塹北自旦至申相持不決齊髙阿那肱曰吾兵雖多堪戰者少不如勿戰卻守髙梁橋齊王意未決諸內參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逺來我何獨為守塹示弱齊主曰此言是也於是填塹南引周主大喜勒諸軍擊之兵纔合齊主與馮淑妃並騎觀戰東偏小卻淑妃怖曰軍敗矣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齊主即以淑妃奔高梁橋開府儀同三司奚長諫曰半進半退戰之常體陛下馬足一動人情駭亂不可復振願速還安慰之將軍張常山自後至亦曰軍尋收訖至尊宜回齊主將從之穆提婆曰此言難信齊主遂以淑妃北走齊師大潰死者萬餘人資械委棄山積安徳王延宗獨全軍而還齊主以淑妃為有功將立為左皇后遣內參詣晉陽取禕翟等遇於中塗命淑妃著之而後去
隋文帝受禪以來與陳鄰好甚篤毎獲陳諜皆給衣馬禮遣之㑹髙宗殂隋文帝遣使赴弔書稱姓名頓首長城公答之益驕書末雲想彼統內如宜此宇宙清泰隋文帝不悅以示朝臣上柱國楊素以為主辱臣死再拜請罪隋文帝用髙熲之策陳人始困於是楊素賀若弼及光州刺史髙勱虢州刺史崔仲方等爭獻平江南之策時江南妖異特衆臨平湖草久塞忽然自開長城公惡之乃自賣於佛寺為奴以厭之吳興章華好學善屬文朝臣以華素無閥閱競排詆之除大市令華鬱鬱不得志上書極諫略曰昔髙祖南平百越北誅逆虜世祖東定吳㑹西破王琳髙宗克復淮南闢地千里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於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艱難不知天命之可畏溺於嬖寵惑於酒色祠七廟而不出拜三妃而臨軒老臣宿將棄之草莽諂佞䜛邪升之朝廷今疆場日蹙隋軍壓境陛下如不改絃易張臣見麋鹿復遊於姑蘇矣長城公大怒即日斬之
隋軍臨江髙熲謂行臺吏部郎中薛道衡曰今茲大舉江東必可克乎道衡曰克之嘗聞郭璞有言江東分王三百年復與中國合今此數將周一也主上恭儉勤勞叔寶荒淫驕侈二也國之安危在所寄任彼以江總為相唯事詩酒拔小人施文慶委以政事蕭摩訶任蠻奴為大將皆一夫之用耳三也我有道而大彼無徳而小量其甲士不過十萬西自巫峽東至滄海分之則勢懸而力弱聚之則守此而失彼四也席捲之勢事在不疑熲忻然曰得君言成敗之理令人豁然本以才學相期不意籌略乃爾
陳主㑹朝大霧四塞陳主昏睡至晡時乃寤是日賀若弼自廣陵引兵濟江先是弼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𡚁船五六十艘置於瀆內陳人覘之以為中國無船又令縁江防人交代之際必集廣陵大列旗幟營幙被野陳人以為隋兵大至急發兵為備既而知之不復設備又縁江時獵人馬諠譟及是濟江陳人遂不知覺韓擒虎將五百人自橫江宵濟採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戍主馳啟告變陳主以蕭摩訶樊毅魯廣達並為都督司馬消難施文慶並為大監軍遣樊猛帥舟師出白下既而賀若弼拔京口軍令嚴肅秋毫不犯有軍士於民間酤酒者弼立斬之所俘獲六千餘人弼皆釋之給糧勞遣付以敕書分道宣諭於是所至風靡韓擒虎進攻姑孰半日拔之父老來謁者晝夜不絶於是弼自北道擒虎自南道並進縁江諸戍望風盡走弼進據鍾山晉王廣遣總管杜彥與韓擒虎合軍屯於新林陳人大駭降者相繼時建康甲士尚十餘萬人陳主唯晝夜啼泣臺內處分一以委施文慶文慶既知諸將疾已恐其有功乃奏曰此等怏怏那可專信由是諸將凡有啟請率皆不行賀若弼之攻京口也蕭摩訶請逆戰不許及弼至鍾山摩訶又曰弼懸軍深入壘塹未堅出兵掩襲可以必克又不許任忠言於陳主曰兵法客貴速戰主貴持重今國家足食足兵宜固守臺城縁淮立柵北軍雖來勿與交戰分兵斷江路無令彼信得通給臣精兵一萬金翅三百艘下江徑掩六合彼大軍必謂其渡江將士已被俘獲自然挫氣淮南士人與臣舊相知悉今聞臣往必皆景從臣復聲欲往徐州斷彼歸路則諸軍不擊自去待春水既漲上江周羅㬋等衆軍必沿流赴援此良策也陳主不能從明日歘然曰兵久不決令人腹煩可呼蕭郎一出擊之任忠叩頭苦請勿戰孔範又奏請作一決當為官勒石燕然陳主從之多出金帛充賞使魯廣達陳於白土岡任忠樊毅孔範蕭摩訶軍以次而北亘二十里首尾進退不相知賀若弼登山望之馳下以所部甲士八千勒陳待之陳主通於蕭摩訶之妻故摩訶無戰意唯魯廣達以其徒力戰與弼相當隋師退走數四弼縱煙以自隠陳兵斬首皆走獻求賞弼知其驕惰更引兵趣孔範範兵暫交即走諸軍潰亂不可復止擒蕭摩訶釋而禮之任忠馳見陳主言敗狀曰官好住臣無所用力矣陳主與金兩縢使募人出戰忠曰陛下當就上流進軍臣以死奉衛陳主信之敕出部分㑹韓擒虎自新林進軍忠遂帥數騎迎降於石子岡引擒虎軍直入朱雀門陳人慾戰忠揮之曰老夫尚降諸軍何事衆皆散走唯袁憲在殿中陳主謂曰我從來遇卿不勝餘人今但追愧耳陳主遑遽將避匿憲正色曰大事如此去欲安之不若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見侯景故事陳主不從曰吾自有計乃從宮人十餘出景陽殿將自投於井憲苦諫不從後閣舍人夏侯公韻以身蔽井陳主與爭久之乃得入既而軍人窺井呼之不應欲下石乃聞呌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貴妃孔貴妃同束而上沈後居處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閉閤而坐舍人孔伯魚侍側軍士扣閤而入深安坐勞之軍士咸致敬焉賀若弼乗勝至樂遊苑魯廣達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所殺獲數百人㑹日暮乃解甲面臺再拜慟哭謂衆曰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涕泣歔欷遂就擒弼燒門入聞擒虎已得叔寶呼視之叔寶惶懼流汗股慄向弼再拜既而弼恥功在擒虎後與之相詢挺刃而出欲令叔寶作降箋歸已不果
唐髙宗時鄭仁泰等敗鐵勒於天山鐵勒九姓聞唐兵將至合衆十餘萬以拒之選驍健者數十人挑戰薛仁貴發三矢殺三人餘皆下馬請降軍中歌之曰將軍三箭定天山戰士長歌入漢闗
李徳裕伐國論 自古得伐國之女以為妃後未嘗不致危亡之患者何也亡國之餘焉能無怨氣其立基創業之祖宗必皆一時之英傑其社稷山川之鬼神常為一國之所奉授其血食忿其滅亡故能為厲矣必生分美之色蠱惑當世之君使其骨肉相殘以壊於內君臣相疑以敗於外危亡之兆鮮不由此史蘇所謂必有女戎妺喜妲己褒姒是也史蘇所謂詳矣今不復論是以晉獻得驪戎佚女太子有雉經之酷禍及三世苻堅納慕容姊弟秦宮有鳯兮之謠敗於五將梁武取東昏所幸幾至危國隋文嬖陳主之妹終於隕身此其禍敗之著明者矣又夏姬入荊子反疲於奔命吳人始叛楚矣吳嬪至晉世祖怠於為政劉石遂稱亂矣所以王珪覩廬江美人正言納説如王珪者可謂識微之士明於禍福矣
栁宗元辨侵伐論 春秋之説曰凡師有鍾皷曰伐無曰侵周禮大司馬九伐之法曰賊賢害人則伐之負固不服則侵之然則所謂伐之者聲其惡於天下也聲其惡於天下必有以饜於天下之心夫然後得行焉古之守臣有朘人之財危人之生而又害賢人者內必棄於其人外必棄於諸侯從而後加伐焉動必克矣然猶校徳而後舉量力而後㑹備三有餘而用其人一曰義有餘二曰人力有餘三曰貨食有餘是三者大備則又立其禮正其名脩其詞其害物也小則誥誓命令不過其鄰雖大不出所暴非有逆天地橫四海者不以動天下之師故師不踰時而功成焉斯為人之舉也故公之公之而鍾皷作焉夫所謂侵之者獨以其負固不服而壅王命也內以保其人外不犯於諸侯其過惡不足暴於天下致文告脩文徳而又不變然後以師問焉是為制命之舉也非為人之舉也故私之私之而鍾皷不作斯聖人之所志也周道既壊兵車之軌交於天下而罕知侵伐之端焉是故以無道而正無道者有之以無道而正有道者有之不増徳而以遂威者又有之故世日亂一變而至於戰國而生人耗矣是以有其力無其財君子不以動衆有其力有其財無其義君子不以帥師合此三者而明其公私之説而後可焉嗚呼後之用師者有能觀乎侵伐之端則善矣
宋太祖欲伐江南而無名遣知制誥李穆諭江南主入朝江南主將從之其門下侍郎陳喬曰臣與陛下俱受元宗顧命今往必見留其若社稷何臣雖死無以見元宗於九泉矣內使舍人張洎亦勸其主無入朝時喬與洎掌機宻江南主信之遂稱疾固辭且言謹事大朝冀全濟也今若此有死而已穆曰朝與否國主自處之然朝廷甲兵精鋭物力富雄恐不易當也宜熟思之無貽後悔江南主不從而遣使求封冊宋主不許命梁逈復使諷之入朝江南主不答逈還宋主乃命曹彬為西南路行營都部署潘美為都監曹翰為先鋒將兵十萬以伐之自王全斌平蜀多殺降卒宋主毎恨之至是彬等入辭宋主誡彬曰江南之事一以委卿切勿暴掠生民務廣威信使自歸順不煩急擊也又曰城陷之日慎無殺戮設若困鬬則李煜一門不可加害且以劍授彬曰副將而下不用命者斬之潘美等皆失色彬自荊南發戰艦東下江南屯戍皆謂毎嵗宋所遣巡兵但閉壁自守奉牛酒犒師尋覺異於他日池州將戈彥棄城走彬入池州敗江南兵於銅陵進次采石磯
徽宗時燕人馬植本遼大族仕至光祿卿行汚而內亂不齒於人童貫使遼道盧溝植夜見其侍史自言有滅燕之䇿因得見貫貫與語大奇之載與俱歸易姓名曰李良嗣薦諸朝植即獻䇿曰女真恨遼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自登萊渉海結好女真與之相約攻遼其國可圖也議者謂祖宗以來雖有此道以其地接諸蕃禁商賈舟船不得行百有餘年矣一旦啟之懼非中國之利不聴帝召問之植對曰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遭塗炭之苦復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責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志事不侔矣帝嘉納之 朝廷既與金約夾攻遼以復燕雲蔡京童貫主之熙河鈐轄趙隆嘗極言其不可貫曰君能共此當有殊拜隆曰隆武夫豈敢干賞以敗祖宗二百年之好異時啟釁萬死不足謝責貫不恱鄭居中亦力陳不可謂京曰公為大臣不能守兩國盟約輒造事端誠非廟筭京曰上厭嵗幣五十萬故爾居中曰公獨不思漢世和戎用兵之費乎使百萬生靈肝腦塗地公實為之由是議寢及金數敗遼兵童貫乃復乞舉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災而動待其自斃可也時睦冦初平帝亦悔於用兵王黼獨言曰中國與遼雖為兄弟之邦然百餘年間彼之所以開邊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而不取燕雲女真即強中原故地將不復為我有帝遂決意治兵黼於三省置經撫房專治邉事不闗樞蜜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筭得錢六千二百萬緡以充用黼又遺童貫書曰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㑹聞耶律淳自立乃以蔡攸副貫勒兵十五萬巡北邉以應金且招諭幽燕
䝉古呼必賚遣王惟中郝經宣撫荊湖江淮將歸徳軍先至江上經言於呼必賚曰古之一天下者以徳不以力國家奮起朔漠垂五十年而一之以兵遺黎殘姓游氣驚魂䖍劉⿰盪殆欲殱盡自古用兵未有若是之久且多也且括兵率賦朝下令夕出師闔國大舉以之伐宋而圖混一以志則鋭以力則強而術則未盡也苟於諸國既平之後創法立制敷布條綱任將相選賢能平賦足用屯農足食內治既舉外禦亦備今西師之出久未即功兵連禍結底安於危王宜遣人稟命行在宜喻宋令降名進幣割地納質罷兵息民以全吾力而圖後舉稟命不從然後𫝊檄示以大信使知王仁而不殺之意一軍出襄鄧一軍出夀春一軍出維三道並進東西連衡王處於中以節制若併力一向鋭而圖功則事勢有不可懸料而幸取者兵力耗𡚁役戍遷延進退不可反為敵人所乗悔可及乎呼必賚不能用悉兵渡淮呼必賚由大勝闗張柔由虎頭闗分道並進官軍皆遁時呼必賚得沿江制置司榜有雲今夏諜者聞北兵㑹議取黃陂民船擊㭖由陽邏堡以渡㑹於鄂州呼必賚曰此事前所未有願如其言及至黃陂漁人獻舟且為鄉導九月宗王黙格自合州遣人以䝉古主凶訃告呼必賚請北還以繫人望呼必賚曰吾奉命南來豈可無功遽還自登香爐山俯瞰大江大江之北曰武湖武湖之東曰陽邏堡其南㟁即許黃州官軍以大舟扼江渡軍容甚盛董文炳言於呼必賚曰長江天險宋所恃以為國勢必死守不奪其氣不可臣請嘗之乃帥死士數十人當其前令其弟文用等載艨艟鼓櫂疾趨士呌呼畢奮鋒既交文炳麾衆走㟁戰官軍大敗明日遂帥諸軍渡江進圍鄂州中外大震
出師〈八則〉
漢來歙上光武書 公孫述以隴西天水為藩蔽故得延命假息今二郡平蕩則述智計窮矣宜益選兵馬儲積資糧昔趙之將帥多賈人高帝懸之以重賞今西州新破兵人疲饉若招以財穀則其衆可集臣知國家所給非一用度不足然有不得已也
朱浮請親征彭寵疏 昔楚宋列國俱為諸侯莊王以宋執其使遂有投袂之師魏公子顧朋友之要觸冒強秦之鋒夫楚魏非有分職匡正之大義也莊王但為爭強而發忿公子以一言而立信耳今彭寵反叛張豐逆節以為陛下必棄捐他事以時滅之既歴時月寂漠無音從圍城而不救放逆虜而不討臣誠惑之昔髙祖聖武天下既定猶身自征伐未嘗寧居陛下雖興大業海內未集而獨逸豫不顧北垂百姓遑遑無所繋心三河冀州曷足以𫝊後哉今秋稼已熟復為漁陽所掠張豐狂悖姦黨日増連年拒守吏士疲勞甲冑生蟣蝨弓弩不得弛上下燋心相望救護仰希陛下生活之恩竇融上書 隗嚻聞車駕當西臣融東下士衆騷動計且不戰嚻將髙峻之屬皆欲逢迎大軍後聞兵罷峻等復疑嚻言東方有變西州豪傑遂復附從嚻又引公孫述將令守突門臣融孤弱介在其間雖承威靈宜速救助國家當其前臣融促其後緩急迭用首尾相資嚻勢排迮不得進退此必破也若兵不早進久生持疑則外長冦讐內示困弱復令䜛邪得有因縁臣竊憂之惟陛下哀憐
隗囂遣長子恂入質馬援將家屬隨恂歸洛陽居數月而無他職任馬援以三輔地曠土沃而所將賔客猥多乃上書求屯田上林苑中光武許之㑹隗囂用王元計意更狐疑援數以書記責譬於嚻嚻怨援背已得書増怒其後遂發兵拒漢援上疏 臣援自念歸身聖朝奉事陛下本無公輔一言之薦左右為容之助臣不自陳陛下何因聞之夫居前不能令人輊居後不能令人軒與人怨不能為人患臣所恥也故敢觸冒罪忌昧死陳誠臣與隗嚻本實交友初囂遣臣東謂臣曰本欲為漢願足下往觀之於汝意可即専心矣及臣還反報以赤心實欲道之於善非敢譎以非義而囂自挾姦心盜憎主人怨毒之情遂歸於臣臣欲不言則無以上聞願聴詣行在所極陳滅囂之術得空匈腹申愚策退就隴畆死無所恨
公孫瓉請討袁紹疏 臣聞皇羲以來君臣道著張禮以導人設刑以禁暴今車騎將軍袁紹託其先軌爵任崇厚而性本淫亂情行浮薄昔為司𨽻國家多難太后承攝何氏輔朝紹不能舉直錯枉而専為邪媚招來不軌疑誤社稷至令丁原焚燒孟津董卓造為亂始紹罪一也卓既無禮帝主見質紹不能開設權謀以濟君父而棄置節𫝊迸竄逃亡忝辱爵命背違人主紹罪二也紹為渤海太守黙選戎馬當攻董卓不告父兄至使太傅一門纍然同斃不仁不孝紹罪三也紹既興兵涉歴二載不恤國難廣自封殖乃多引資糧専為不急割刻無方考責百姓其為痛怨莫不咨嗟紹罪四也逼迫韓馥竊奪其州矯刻金玉以為印璽毎有所下輒皁囊施檢文稱詔書昔亡新僣侈漸以即真觀紹所擬將必階亂紹罪五也紹令星工伺望祥妖賂遺財貨與共飲食尅㑹期日攻鈔郡縣此豈大臣所當施為紹罪六也紹與故虎牙都尉劉勲首共造兵勲降服張累有功効而以小忿枉加酷害信用䜛慝濟其無道紹罪七也故上谷太守髙焉故甘陵相姚貢紹以貪惏橫責其錢錢不偹畢二人並命紹罪八也春秋之義子以母貴紹母親為婢使地實㣲賤據職髙重享福豐隆有茍進之志無虛退之心紹罪九也又長沙太守孫堅前領豫州刺史遂能驅走董卓掃除陵廟忠勤王室其功莫大紹遣小將盜居其位斷絶堅糧不得深入使董卓久不服誅紹罪十也昔姬周政弱王道陵遲天子遷徙諸侯背畔故齊桓立柯亭之盟晉文為踐土之㑹伐荊楚以致菁茅誅曹衛以章無禮臣雖闒茸名非先賢𫎇被朝恩負荷重任職在鈇鉞奉辭伐罪輙與諸將州郡共討紹等若大事克捷罪人斯得庶續桓文忠誠之效
諸葛亮率軍北駐漢中臨發上疏 臣亮言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敝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衛之臣不懈於內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誠宜開張聖聴以光先帝遺徳恢𢎞志士之氣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宮中府中俱為一體陟罰臧否不宜異同若有作姦犯科及為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以昭陛下平明之治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費褘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愚以為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也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是以衆議舉寵以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諮之必能使行陣和穆優劣得所也親賢臣逺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逺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頽也先帝在時毎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侍中尚書長史㕘軍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願陛下親之信之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茍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諮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先帝以驅馳後值傾覆受任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爾來二十有一年矣先帝知臣謹慎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慮恐付託不效以傷先帝之明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帥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褘允之任也願陛下託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若無興徳之言則戮允等以彰其慢陛下亦宜自謀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深追先帝遺詔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逺離臨表涕泣不知所云
經濟類編卷五十七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八
明 馮琦馮瑗 撰
武功類四
偵國〈九則〉
齊仲孫湫來省難仲孫歸曰不去慶父魯難未巳閔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對曰難不已將自斃君其待之公曰魯可取乎對曰不可猶秉周禮周禮所以本也臣聞之國將亡本必先顛而後枝葉從之魯不棄周禮未可動也君其務寧魯難而親之親有禮因重固間攜貳覆昏亂霸王之器也
呉延陵季子游於晉入其境曰嘻暴哉國乎入其都曰嘻力屈哉國乎立其朝曰嘻亂哉國乎從者曰夫子之入晉境未久也何其名之不疑也延陵季子曰然吾入其境田野荒穢而不休雜増崇高吾是以知其國之暴也吾入其都新室惡而故室美新墻卑而故墻高吾是以知其民力之屈也吾立其朝君能視而不下問其臣善伐而不上諫吾是以知其國之亂也
楚莊王欲伐陳使人視之使者曰陳不可伐也莊王曰何故對曰其城郭高溝壑深蓄積多其國寧也王曰陳可伐也夫陳小國也而蓄積多蓄積多則賦歛重賦歛重則民怨上矣城郭高溝壑深則民力罷矣興兵伐之遂取陳
莊王欲伐晉使豚尹觀焉反曰不可伐也其憂在上其樂在下且賢臣在焉曰沈駒明年又使豚尹觀反曰可矣初之賢人死矣諂䛕多在君之廬者其君好樂而無禮其下危處以怨上上下離心興師伐之其民必先反莊王從之果如其言矣
趙主父使李疵視中山可攻不也還報曰中山可伐也君不亟伐將後齊燕主父曰何故可攻李疵對曰其君見好巖穴之士所傾葢與車以見窮閭隘巷之士以數十伉禮下布衣之士以百數矣君曰以子言論是賢君也安可攻疵曰不然夫好顯巖穴之士而朝之則戰士怠於行陣上尊學者下士居朝則農夫惰于田戰士怠於行者則兵弱也農夫惰于田者則國貧也兵弱於敵國貧於內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伐之不亦可乎主父曰善舉兵伐而中山遂滅也
魏信陵君為人仁而下士士無賢不肖皆謙而禮交之不敢以其富貴驕士士以此方數千里爭往歸之致食客三千人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公子與魏王博而北境傳舉烽言趙寇至且入界魏王釋博欲召大臣謀公子止王曰趙王田獵耳非為寇也復博如故王恐心不在博居頃復從北方來傳言曰趙王獵耳非為寇也魏王大驚曰公子何以知之公子曰臣之客有能探得趙王隂事者趙王所為客輙以報臣臣以此知之是後魏王畏公子之賢能不敢任公子以國政
呂覽召數篇 類同相召氣同則合聲比則應故鼓宮而宮應鼔角而角動以龍致雨以形逐影禍福之所自來衆人以為命焉不知其所由故國亂非獨亂有必召寇獨亂未必亡也召寇則無以存矣凡兵之用也用於利用於義攻亂則服服則攻者利攻亂則義義則攻者榮榮且利中主猶且為之有況於賢主乎故割地寳器戈劍卑辭屈服不足以止攻唯治為足治則為利者不攻矣為名者不伐矣凡人之攻伐也非為利則固為名也名實不得國雖彊大則無為攻矣其所自來者久矣堯戰於丹水之浦以服南蠻舜卻苗民更易其俗禹攻曹魏屈驁有扈以行其教三王以上固皆用兵也亂則用治則止治而攻之不祥莫大焉亂而弗討害民莫長焉此治亂之化也文武之所由起也文者愛之徵也武者惡之表也愛惡循義文武有常聖人之元也譬之若寒暑之序時至而事生之聖人不能為時而能以事適時事適於時者其功大士尹池為荊使於宋司城子罕觴之南家之牆犨於前而不直西家之潦徑其宮而不止士尹池問其故司城子罕曰南家工人也為鞔百也吾將徙之其父曰吾恃為鞔以食三世矣今徙之是宋國之求鞔者不知吾處也吾將不食願相國之憂吾不食也為是故吾弗徙也西家高吾宮庳潦之經吾宮也利故弗禁也士尹池歸荊荊王適興兵而攻宋士尹池諫於荊王曰宋不可攻也其主賢其相仁賢者能得民仁者能用人荊國攻之其無功而為天下笑乎故釋宋而攻鄭孔子聞之曰夫修之於廟堂之上而折衝乎千里之外者其司城子罕之謂乎宋在三大萬乘之間子罕之時無所相侵邊境四益相平公元公景公以終其身其唯仁且節與故仁節之為功大矣故明堂茅茨蒿柱土階三等以見節儉趙簡子將襲衛使史黯往睹之期以一月六月而後反趙簡子曰何其久也史黯曰謀利而得害猶弗察也今蘧伯玉為相史鰌佐焉孔子為客子貢使令於君前甚聽易曰渙其羣元吉渙者賢也羣者衆也元者吉之始也渙其羣元吉者其佐多賢也趙簡子按兵而不動凡謀者疑也疑則從義斷事從義斷事則謀不虧謀不虧則名實從之賢主之舉也豈必旗僨將斃而乃知勝敗哉察其理而得失榮辱定矣故三代之所貴無若賢也
北魏王珪密有圖燕之志遣九原公儀奉使至中山燕主垂詰之曰魏王何以不自來儀曰先王與燕並事晉室世為兄弟臣今奉使於禮未失垂曰吾今威加四海豈得以昔日為比儀曰燕若不修德禮欲以兵威自彊此乃將帥之事非使臣所知也儀還言於珪曰燕主衰老太子闇弱范陽王自負材氣非少主臣也燕主既沒內難必作於時乃可圖也今則未可
魏遣散騎常侍宋弁等來聘及還魏高祖問弁江南何如弁曰蕭氏父子無大功於天下既以逆取不能順守政令苛碎賦役繁重朝無股肱之臣野有愁怨之民其得沒身幸矣非貽厥孫謀之道也
料敵〈二十則〉
齊桓公之時霖雨十旬桓公欲伐漅陵其城之值雨也未合管仲隰朋以卒徒造於門桓公曰徒衆何以為管仲對曰臣聞之雨則有事夫漅陵不能雨臣請攻之公曰善遂興師伐之既至大卒間外士在內矣桓公曰其有聖人乎乃還旗而去之
齊師夜遁師曠告晉侯曰鳥烏之聲樂齊師其遁邢伯告中行伯曰有班馬之聲齊師其遁叔向告晉侯曰城上有鳥齊師其遁晉人聞有楚師師曠曰不害吾驟歌北風又歌南風南風不競多死聲楚必無功董叔曰天道多在西北南師不時必無功叔向曰在其君之德也晉人已勝智氏歸而繕甲砥兵楚王恐召梁公𢎞曰晉人已勝智氏矣歸而繕甲砥兵其以我為事乎梁公曰不患害其在吳乎夫吳君恤民而同其勞使其民重上之令而人輕其死以從上使如虜之戰臣登山以望之見其用百姓之信必也勿已乎其備之若何不聽明年闔廬襲郢
呉師在陳楚大夫皆懼曰闔廬惟能用其民以敗我於柏舉今聞其嗣又甚焉將若之何子西曰二三子恤不相睦無患吳矣昔闔閭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鏤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財用擇不取費在國天有菑癘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吾先大夫子常易之所以敗我也今聞夫差次有臺榭陂池焉宿有妃嬙嬪御焉一日之行所欲必成玩好必從珍異是聚觀樂是務視民如讐而用之日新夫先自敗也已安能敗我
越已勝吳又索卒於荊而攻晉左史倚相謂荊王曰夫越破呉豪士死銳卒盡大甲傷今又索卒以攻晉示我不病也不如起師與分呉荊王曰善因起師而從越越王怒將撃之大夫種曰不可吾豪士盡大甲傷我與戰必不克不如賂之乃割露山之隂五百里以賂之荊伐陳吳救之軍間三十里雨十日夜星左史倚相謂子期曰雨十日甲輯而兵聚呉人兵至不如備之乃為陳陳未成也而吳人至見荊陳而反左史曰吳反復六十里其君子必休小人必食我行三十里撃之必敗也乃從之遂破吳軍
秦昭王既息民繕兵復欲伐趙武安君曰不可王曰前年國虛民饑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軍糧以滅趙今寡人息民以養士蓄積糧食三軍之俸有倍於前而曰不可其說何也武安君曰長平之事秦軍大克趙軍大破秦人歡喜趙人畏懼秦民之死者厚葬傷者厚養勞者相饗飲食餔餽以靡其財趙人之死者不得收傷者不得療涕泣相哀戮力同憂耕田疾作以生其財今王發軍雖倍其前臣料趙國守備亦以十倍矣趙自長平以來君臣憂懼早朝宴罷卑辭重幣四面出嫁結親燕魏連好齊楚積累並心備秦為務其國內實其交外成當今之時趙未可伐也王曰寡人既以興師矣乃使五校大夫王陵將而伐趙陵戰失利亡五校王欲使武安君武安君稱疾不行王乃使應侯往見武安君責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㦸百萬君前率數萬之衆入楚拔鄢郢焚其廟東至竟陵楚人震恐東徙而不敢西向韓魏相率興兵甚衆君所將之卒不能半之而與戰之於伊闗大破二國之軍流血漂鹵斬首二十四萬韓魏以故至今稱東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聞今趙卒之死於長平者已十七八其國虛弱是以寡人大發軍人數倍於趙國之衆願使君將必欲滅之矣君常以寡撃衆取勝如神況以彊撃弱以衆撃寡乎武安君曰是時楚王恃其國大不恤其政而羣臣相妒以功諂䛕用事良臣斥疎百姓心離城池不修既無良臣又無守備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發梁焚舟以專民心掠於郊野以足軍食當此之時秦中士卒以軍中為家將帥為父母不約而親不謀而信一心同力死不旋踵楚人自戰其地咸顧其家各有散心莫有鬬志是以能有功也伊闕之戰韓孤顧魏不欲先用其衆魏恃韓之銳欲推以為鋒二軍爭便之力不同是以臣得設疑兵以持韓陣專軍並銳觸魏之不意魏軍既敗韓軍自潰乘勝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皆計利形勢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趙軍於長平不遂以時乘其振懼而滅之畏而釋之使得耕稼以益蓄積養孤長㓜以益其衆繕治兵甲以益其強增城浚池以益其固主折節以下其臣臣推體以下死士至於平原之屬皆令妻妾補縫於行伍之間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猶勾踐困於㑹稽之時也以今伐之趙必固守挑其軍戰必不肯出圍其國都必不可克攻其列城必未可拔掠其郊野必無所得兵出無功諸侯生心外救必至臣見其害未睹其利又病未能行應侯慚而退以言於王王曰微白起吾不能滅趙乎復益發軍更使王齕代王陵伐趙圍邯鄲八九月死傷者衆而弗下趙王出輕銳以冦其後秦數不利武安君曰不聽臣計今果如何王聞之怒因見武安君強起之曰君雖病強為寡人臥而將之有功寡人之願將加重於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武安君頓首曰臣知行雖無功得免於罪雖不行無罪不免於誅然惟願大王覽臣愚計釋趙養民以觀諸侯之變撫其恐懼伐其憍慢誅滅無道以令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趙為先乎此所謂為一臣屈而勝天下也大王若不察臣愚計必欲快心於趙以致臣罪此亦所謂勝一臣而為天下屈者也夫勝一臣之嚴焉孰若勝天下之威大邪臣聞明主愛其國忠臣愛其名破國不可復完死卒不可復生臣寧伏受重誅而死不忍為辱軍之將願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漢高帝召諸將問曰黥布反為之奈何皆曰發兵撃之坑豎子耳何能為乎汝隂侯滕公召故楚令尹問之令尹曰是固當反勝公曰上裂地而王之疏爵而貴之南面而立萬乘之主其反何也令尹曰往年殺彭越前年殺韓信夫此三人者同功一體之人也自疑禍及身故反耳滕公言之上曰臣客故楚令尹薛公者其人有籌䇿之計可問上乃召見問薛公薛公對曰布反不足怪也使布出於上計山東非漢之有也出於中計勝敗之數未可知也出於下計陛下安枕而臥矣上曰何謂上計令尹對曰東取吳西取楚並齊取魯傳檄燕趙固守其所山東非漢之有也何謂中計東取吳西取楚並韓取魏據敖倉之粟塞成臯之口勝敗之數未可知也何謂下計東取呉西取下蔡歸重於越身歸長沙陛下安枕而臥漢無事矣上曰是計將安出令尹對曰出下計上曰何謂廢上中計而出下計令尹曰布故麗山之徒也自致萬乘之主此皆為身不顧後為百姓萬世慮者也故曰出下計上曰善封薛公千戸
陳豨王黃等反自立為大王刼畧趙代上聞乃赦趙代吏人為豨所詿誤刼畧者皆赦之上自往至邯鄲喜曰豨不南據漳水北守邯鄲知其無能為也趙相奏斬常山守尉曰常山二十五城豨反亡其二十城上問曰守尉反乎對曰不反上曰是力不足也赦之復以為常山守尉上問周昌曰趙亦有壯士可令將者乎對曰有四人四人謁上慢罵曰豎子能為將乎四人慚伏上封之各千戶以為將左右諫曰從入蜀漢伐楚功未徧行今此何功而封上曰非若所知陳豨反邯鄲以北皆豨有吾以羽檄徵天下兵未有至者今唯獨邯鄲中兵耳吾胡愛四千戶封四人以尉趙子弟皆曰善於是上曰陳豨將誰曰王黃曼丘臣皆故賈人上曰吾知之矣乃各以千金購黃臣等
韓王信反高帝自往撃之至晉陽聞信與匈奴欲共撃漢上大怒使人使匈奴匈奴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使劉敬復往使匈奴還報曰兩國相撃此宜夸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竒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撃也是時漢兵已渝句注二十餘萬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繋敬廣武遂往至平城匈奴果出竒兵圍高帝白登城七日然後得解高帝至廣武赦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言可擊者矣乃封敬二千戶為闗內侯號為建信侯
吳漢討公孫述燒成都市橋武陽以東諸小城皆降光武戒漢曰成都十餘萬衆不可輕也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勿與爭鋒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撃也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餘人進逼成都去城十餘里阻江北為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相去二十餘里帝聞大驚讓漢曰比勑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賊若出兵綴公以大衆攻尚尚破公即敗矣幸無他者急引兵還廣都詔書未到述果使其將謝豐袁吉將衆十許萬分為二十餘營並出攻漢使別將餘萬人刼劉尚令不得相救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共諸君踰越險阻轉戰千里所在斬獲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令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並兵禦之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為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成敗之機在此一舉諸將皆曰諾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樹旛旗使煙火不絶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兵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江北自將攻江南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謝豐袁吉獲甲首五千餘級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畧尚而撃公也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自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於其郭中述自將數萬人出城大戰漢使䕶軍高午唐邯將數萬銳卒撃之述兵敗走高午奔陳刺述殺之旦日城降斬述首傳送洛陽
司馬懿言於曹操曰劉備以詐力虜劉璋蜀人未附而逺爭江陵此機不可失也今克漢中益州震動進兵臨之勢必瓦解聖人不能為時亦不可失時也操曰人苦無足既得隴復望蜀邪劉曄曰劉備人傑也有度而遲得蜀日淺蜀人未恃也今破漢中蜀人震恐其勢自傾以公之神明因其傾而壓之無不克也若小緩之諸葛亮明於治國而為相關羽張飛勇冠三軍而為將蜀民既定據險守要則不可犯矣今不取必為後憂操不從居七日蜀降者說蜀中一日數十驚守將雖斬之而不能安也操問曄曰今尚可撃不曄曰今已小定未可撃也乃還
張繡之追曹操也賈詡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敗繡不聽大敗而還詡登城謂繡曰促更追之更戰必勝繡遂收散卒更追合戰果以勝還乃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退以敗卒擊勝兵而公曰必剋悉如公言何也詡言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曹公軍新退必自斷後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既無失䇿力未盡而一朝引退必國內有故也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後諸將雖勇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勝也繡乃服
桓溫將伐漢將佐皆以為不可江夏相袁喬勸之曰夫經畧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於胸中不必待衆言皆合也今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蜀雖險固比胡為弱將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勢無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險逺不修戰備宜以精卒萬人輕齎疾趨比其覺之我已出其險要可一戰擒也蜀地富饒戸口繁庶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國家之大利也論者恐大軍既西胡必闚覦此似是而非胡聞我萬里逺征以為內有重備必不敢動縱有侵軼縁江諸軍足以拒守必無憂也溫從之朝廷以蜀道險逺溫衆少而深入皆以為憂惟劉惔以為必克或問其故惔曰以博知之溫善博者也不必得則不為但恐克蜀之後溫終專制朝廷耳
齊郡太守王懿降於魏上書言劉裕在洛陽宜以兵絶其歸路可不戰而克魏主嗣善之崔浩侍講在前嗣問之曰劉裕伐姚果能克乎對曰克之嗣曰何故對曰昔姚興好事虛名而少實用子懦而多病兄弟乖爭裕乘其危兵精將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對曰勝之垂藉父兄之資修復舊業國人歸之若夜蟲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劉裕奮起寒微不階尺土討滅桓𤣥興復晉室北禽慕容超南梟盧循所向無前非其才之過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闗不能進退我以精騎直搗彭城夀春裕將若之何對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窺伺國隙陛下既不可親御六師雖有精兵未睹良將長孫嵩長於治國短於用兵非劉裕敵也興兵逺攻未見其利不如且安靜以待之裕克秦而歸必簒其主闗中華戎雜錯風俗勁悍裕欲以荊之化施之函秦此無異解衣包火張羅捕虎雖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趨尚不同適足為寇敵之資耳願陛下安兵息民以觀其變秦地終為國家有可坐而守也嗣笑曰卿料之審矣浩曰臣嘗私論近世將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㓜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禍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嗣曰屈丐何如浩曰屈丐國破家覆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不思酬恩報義而乘時徼利盜有一方結怨四隣撅豎小人雖能縱暴一時終當為人所吞食耳嗣大說語至夜半賜浩御縹醪十觚水精鹽一兩曰朕味卿言如此鹽酒故欲與卿共饗其美然猶命長孫嵩叔孫建各簡精兵伺裕西過自成臯濟河南侵彭沛若不時過則引兵隨之
魏主將撃柔然羣臣皆不欲行獨崔浩勸之太史令張淵徐辯言於魏主曰今茲己巳三隂之歲歲星襲月太白在西方不可舉兵北伐必敗魏主詔浩與淵辯論難於前浩詰淵辯曰陽為德隂為刑故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夫王者用刑小則肆諸市朝大則陳諸原野今出兵以討有罪乃所以修刑也臣竊觀天文比年以來月行掩昴至今猶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頭之國蠕蠕高車旄頭之衆也願陛下勿疑魏主大悅公卿或尤浩曰今南國方伺國隙而舍之北伐若蠕蠕逺遁前無所獲後有彊冦將何以待之浩曰不然今不先破蠕蠕則無以待南寇況南北殊俗水陸異宜設使國家與之河南彼亦不能守也以劉裕之雄傑吞併闗中留其愛子輔以良將精兵數萬猶不能守況義隆今日君臣非裕時之比主上英武士馬精彊彼若果來譬如以駒犢鬬虎狼也何懼之有蠕蠕恃其絶逺謂國家力不能制故夏則散衆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溫南來冦抄今掩其不備必望塵駭散牡馬䕶牝牝馬戀駒驅馳難制不得水草不過數日必聚而困弊可一舉而滅也蹔勞永逸時不可失冦謙之謂浩曰蠕蠕果可克乎浩曰必克但恐諸將瑣瑣前後顧慮不能乘勝深入使不全舉耳魏主發平城至漢南舍輜重帥輕騎撃柔然至栗水柔然先不設備民畜滿野驚怖散走魏主循栗水西行分軍搜討俘斬甚衆柔然種類前後降魏者三十餘萬落獲戎馬百餘萬匹畜産車廬彌漫山澤亡慮數百萬魏主循弱水西行至涿邪山諸將慮深入有伏兵勸魏主留止冦謙之以崔浩之言告魏主魏主不從既而得降人言可汗聞魏兵至將數百人入南山民畜窘聚方六十里相去百八十里追兵不至唯此得免後聞涼州賈胡言若復前行二日則盡滅之矣魏主深悔之
魏遣柱國常山于謹等將兵五萬入冦發長安長孫儉問謹曰為蕭繹之計將如何謹曰耀兵漢河席捲渡江直據丹陽上䇿也移郭內居民退保子城峻其陴堞以待援軍中䇿也若難於移動據守羅郭下䇿也儉曰揣繹定出何䇿謹曰下䇿儉曰何故謹曰蕭氏保據江南綿歴數紀屬中原多故未遑外畧又以我有齊氏之患必謂力不能分且繹懦而無謀多疑少㫁愚民難與慮始皆戀邑居所以知其用下䇿也魏兵且至梁元帝召公卿議之侍中王琛曰臣揣宇文容色必無此理乃復使琛使魏琛至石𣑽未見魏軍馳書報黃羅漢曰吾至石梵境上帖然前言皆見戲耳帝聞而疑之徴王僧辯為大都督荊州刺史命陳霸先徙鎮州帝夜登鳯凰閣徙倚歎息曰客星入翼軫今必敗矣
後漢時河中永興鳯翔三鎮拒命以來朝廷繼遣諸將討之以郭威為四靣軍前招慰安撫使威將行問䇿於太師馮道道曰守貞自謂舊將為士卒所附願公勿愛官物以賜士卒則奪其所恃矣威從之由是衆心始附於威威撫養士卒與同苦樂小有功輙厚賞之微有傷常親視之由是將卒咸歸心於威始李守貞以禁軍皆常在麾下受其恩施謂其至則叩城奉迎可坐而待之既而士卒新受賜於郭威皆忘守貞舊恩至城下旗伐鼔踴躍詬譟守貞視之失色諸將急欲攻城威曰守貞前朝宿將健鬬好施屢立戰功況城臨大河樓堞完固未易輕也且彼慿城而鬬吾仰而攻之何異帥士卒投湯火乎夫勇有盛衰攻有緩急時有可否事有後先不若且設長圍而守之使飛走路絶吾洗兵牧馬坐食轉輸溫飽有餘俟城中無食公帑家財皆竭然後進梯衝以逼之飛書檄以招之彼之將士脫身逃死父子且不相保況烏合之衆乎乃𤼵諸州民夫使白文珂等帥之刳長壕築連城列隊伍而圍之但循河設火鋪連延數十里番歩卒以守之遣水軍㰕舟於岸冦有潛往來者無不擒之於是守貞如坐網中矣
秦王猛攻壺闗楊安攻晉陽燕主暐命太傅上庸王評將中外精兵三十萬以拒秦王猛克壺闗執上黨太守南安王越所過郡縣皆望風而降附燕人大震黃門侍郎封孚問司徒長史申𦙍曰事將何如𦙍歎曰鄴必亡矣吾屬今茲將為秦虜然越得歳而呉伐卒受其禍今福徳在燕秦雖得志而燕之復建不過一紀耳
宋理宗時趙范趙葵欲乗時撫定中原建守河據闗收復三京之議朝臣多以為未可獨鄭清之力主其說乃命趙范移司黃州刻日進兵范叅議官丘岳曰方興之敵新盟而退氣盛鋒銳寧肯捐所得以與人邪我師若徃彼必突至非惟進退失據開釁致兵必自此始且千里長驅以爭空城得之當勤餽餉後必悔之范不聽史嵩之亦言荊襄方爾饑饉未可興師杜杲復陳守境之利出師之害喬行簡時在告上疏曰八陵有可朝之路中原有可復之機以大有為之資當大有為之㑹則事之有成固可坐而䇿也臣不憂師出之無功而憂事力之不可繼有功而至於不可繼則其憂始深矣夫規恢進取必須選將練兵豐財足食而今將乏卒寡財匱食竭臣恐北方未可圖而南方已先騷動矣願堅持聖意定為國論以絶紛紛之説皆不聽
料事〈七則〉
秦康公築臺三年荊人起兵將欲以兵攻齊任妄曰饑召兵疾召兵勞召兵亂召兵君築臺三年今荊人起兵將攻齊臣恐其攻齊為聲而以襲秦為實也不如備之戍東邊荊人輟行
齊公子糾將為亂桓公使使者視之使者報曰笑不樂視不見必為亂乃使魯人殺之
齊攻宋宋使臧孫子南求救於荊荊王大說許救之甚懽臧子憂而反其御曰索救而得有憂色何也臧子曰宋小而齊大夫救小宋而患於大齊此人之所以憂也而荊王說必以堅我也我堅而齊敝荊之所利也臧孫子乃歸齊王果拔五城於宋而荊王不至
漢高后崩諸呂欲為亂以危劉氏大臣共誅之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張武等議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今已誅諸呂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為名實不可信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夫秦失其政諸侯豪傑並起人人自以為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絶望一矣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磐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夫以呂太后之嚴立諸呂為三王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為劉氏叛諸呂卒以滅之此乃天授非人力也今大臣雖欲為變百姓弗為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南琅琊齊代之彊方今高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豫未定卜之龜卦兆得大橫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代王曰寡人固已為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為昭言所以迎立王意薄昭還報曰信矣毋可疑者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
秦將雷惡地率衆降姚萇萇拜為鎮軍府軍魏褐飛自稱衝天王率氐胡攻後秦姚當成於杏城雷惡地叛應之攻姚漢得於李潤萇議將討之羣臣咸曰陛下不憂六十里符登乃憂六百里褐飛萇曰登非可猝殄吾城亦非登所能卒圖惡地多智非常人也南引褐飛東結董成甘言美說以成姦謀若得杏城李潤惡地據之控制逺近相為羽翼長安東北非復吾有於是潛軍赴之萇時衆不滿三千褐飛惡地衆至數萬氐胡赴之者首尾不絶萇每見一軍至輙有喜色羣下怪而問之萇曰今同惡相濟皆來㑹集吾得乘勝席捲一舉而覆其巢穴東北無復餘也褐飛等以萇兵少盡衆來攻萇固壘不戰示之以弱潛遣子崇率騎數百出其不意以乘其後褐飛兵擾亂萇遣王超平逺譚亮率步騎擊之褐飛衆大潰斬褐飛及首級萬餘惡地請降萇待之如初惡地每謂人曰吾自言智勇所施足為一時之傑校數諸雄如吾之徒皆應跨據一方戰嘯千里遇姚公智力摧屈是吾分也惡地猛毅清肅不可干以非義嶺北諸豪皆敬憚之萇命其將當成於營處一柵孔中輙樹一木以旌戰功歲餘問之成曰營所至小已廣之矣萇曰少來鬬戰無如此快以千六百人破三萬衆國之事業由此克舉小乃為竒大何足貴
夏王勃勃聞太尉劉裕伐秦謂羣臣曰姚非裕敵也且其兄弟內叛安能拒人裕取闗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將南歸留子弟及諸將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乃秣馬礪兵訓養士卒進據安定秦嶺北郡縣鎮戍皆降之裕遣使遺勃勃書約為兄弟勃勃使中書侍郎皇甫徽為報書而隂誦之對裕使者口授舍人使書之裕讀其文歎曰吾不如也
唐懿宗以王式為浙東觀察使討平裘甫召入問以方畧對曰但得兵賊必可破有宦官侍側曰發兵所費甚大式曰兵多賊速破其費省矣若兵少不能勝延引歲月賊勢益張江淮不通則上自九廟下及十軍皆無以供給其費豈可勝計哉上顧宦官曰當與之兵乃詔發諸道兵授之裘甫分兵掠衢婺明台所過俘其少壯及王式除書下浙東人心稍安甫方與其徒飲酒聞之不樂劉暀曰宜急引兵取越州慿城郭據府庫遣兵過大江掠州還修石頭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響應者遣劉從簡以萬人循海而南襲取福建如此國家貢賦之地盡入於我矣進士王輅曰劉副使謀乃孫權所為未易成也不如擁衆據險自守陸耕海漁急則逃入海島此萬全䇿也甫猶豫未決式軍所過若無人至西陵甫遣使請降式曰是必欲窺吾所為且欲使吾驕怠耳乃謂使者曰甫面縛以來當免而死式入越州送鄭祗德樂飲而歸始修軍令於是告饋餉不足者息矣稱疾臥家者起矣先求遷職者默矣賊別帥洪師簡許㑹能帥所部降式曰汝降是也當立效以自異使帥其徒為前鋒與賊戰有功乃奏以官先是賊諜入越州軍吏匿而飲食之及是或詐引賊將來降實窺虛實式悉捕索斬之嚴門禁警夜周密賊始不知我所為矣式命諸縣開倉廩以賑貧乏或曰軍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官車少騎卒式曰吐蕃回鶻比配江淮者其人習險阻便鞍馬舉籍管內得數百人虜久羈旅困餒甚式既犒飲又賙其家皆泣拜懽呼願效死悉以為騎卒使騎將石宗本將之又奏得隴陂監馬二百匹於是騎兵足矣或請為烽燧以詗賊式笑而不應選懦卒使乘健馬少給之兵以為候騎衆怪之不敢問於是閱諸營見卒及士團子弟得四千人使導諸軍分路討賊令之曰毋爭險易毋焚廬舍毋殺平民以增首級脇從者募降之得賊金帛官無所問自是諸軍與賊十九戰賊連敗劉暀謂裘甫曰曏從吾謀寧有此困邪收王輅等斬之式曰賊窘且饑必逃入海命羅銳軍海口以拒之賊皆棄船走山谷帥其徒屯南陳舘下衆尚萬餘人式大破之斬首數千級賊委棄繒帛盈路昭義將𨁂跌戣令士卒敢顧者斬賊復入剡式曰賊來就擒耳命趣諸軍圍之賊城守甚堅三日凡八十三戰賊請降又曰賊欲少休耳益謹備之賊果復出又三戰甫等從百餘人出降離城數十步官軍疾趨斷其後遂擒之式斬暀等械甫送京師斬之諸將還越式大置酒諸將請曰某等生長軍中久更行陣今幸得從公破賊然私有所不諭者敢問公之始至軍食方急而遽散之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賊聚榖以誘饑人吾給之食則彼不為盜矣且諸縣無守兵賊至則倉榖適足資之耳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也今兵盡行無以繼之徒驚士民使自潰亂耳使懦卒為𠉀騎而少給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敵且不量力而鬬鬬死則賊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也先是上每以越盜為憂夏侯孜曰王式才有餘不日告捷矣與式書曰公專以執裘甫為事軍須細大此期悉力故式所奏無不從由是能成其功
料人〈十則〉
晉陽處父如衛反過寗舍於逆旅寗嬴氏嬴謂其妻曰吾求君子久矣乃今得之舉而從之陽子道與之語及山而還其妻曰子得所求而不從之何其懐也曰吾見其貌而欲之聞其言而惡之夫貌情之華也言貌之機也身為情成於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發之合而後行離則有釁令陽子之貌濟其言匱非其實也若中不濟而外彊之其卒將復中外易矣若外內類而言反之瀆其信也夫言以昭信奉之如機歴時而發之胡可瀆也今陽子之情譿矣以濟葢也且剛而主能不本而犯怨之所聚也吾懼未獲其利而及其難是故去之期年乃有賈季之難陽子死之
智伯從韓魏兵以攻趙圍晉陽而水之城之下不沈者三板郄疵謂智伯曰韓魏之兵必反矣智伯曰何以知之郄疵曰以其人事知之矣從韓魏之君而攻趙趙亡難必及韓魏矣今約勝趙而三分其地今城不沒者三板沈竈生鼃人馬相食城降有日而韓魏之君無喜志而有憂色是非反如何也明日智伯以告韓魏之君曰郄疵言君之且反也韓魏之君曰夫勝趙而三分其地城今且拔矣夫二家雖愚不棄美利於前背信盟之約而為危難不可成之事其勢可見也是疵為趙計矣使君疑二主之心而解於攻趙也今君聽讒臣之言而離二主之交為君惜之趨而出郄疵謂智伯曰君又何以疵言告韓魏之君焉智伯曰君安知之對曰韓魏之君視疵端而趨疾郄疵知其言之不聽請使於齊智伯遣之韓魏之君果反矣
范雎者魏人也字叔游說諸侯欲事魏王家貧無以自資乃先事魏中大夫須賈須賈為魏昭王使於齊范雎從留數月未得報齊襄王聞雎辯口乃使人賜雎金十觔及牛酒雎辭謝不敢受須賈知之大怒以為雎持魏國隂事告齊故得此饋令雎受其牛酒還其金既歸心怒雎以告魏相魏相魏之諸公子曰魏齊魏齊大怒使舎人笞擊雎折脇摺齒雎佯死即卷以簀置厠
中賓客飲者醉更溺雎故僇辱以懲後令無妄
言者雎從簀中謂守曰公能出我必厚謝公守
者乃請出出棄簀中死人魏齊醉曰可矣范雎
得出後魏齊悔復召求之魏人鄭安聞之乃遂
操范雎亡伏匿更名姓曰張祿當此時秦昭王
使謁者王稽於魏鄭安平詐為卒侍王稽王稽
問魏有賢人可與俱西遊者乎鄭安平曰臣里
中有張祿先生欲見君言天下事其人有讐不
敢晝見王稽曰夜與俱來鄭安平夜與張祿見
王稽語未究王稽知范雎賢謂曰先生待我於
三亭之南與私約而去王稽辭魏去過載范雎
入秦過湖闗望見車騎從西來范雎曰彼來者
為誰王稽曰秦相穰侯東行縣邑范雎曰吾聞
穰侯專秦權惡內諸侯客此恐辱我我寧且匿
車中有頃穰侯果至勞王稽因立車而語曰闗
東有何變曰無有又謂王稽曰謁君得無與諸
𠉀客子俱來乎無益徒亂人國耳王稽曰不敢
即別去范雎曰吾聞穰侯智士也其見事遲鄉
者疑車中有人忘索之於是范睢下車走曰此
必悔之行十餘里果使騎還索車中無客乃已
秦伐宜陽楚王謂陳軫曰寡人聞韓朋巧士也
習諸侯事殆能自免也為其必免吾欲先據之
以加徳焉陳軫對曰舎之王勿據也以韓朋之
智於此困矣今山澤之獸無黠於麋麋知獵者
張綱前而驅已也因還走而冒人至數獵者知
其詐偽舉網而進之麋因得矣今諸侯明知此
多詐偽舉網而進者必衆矣舎之王勿據也韓
朋之智於此困矣楚王聴之宜陽果拔陳軫先
知之也晉中行文子出亡過於縣邑從者曰此
嗇夫公之故人公奚不休舎且待後車文子曰
吾嘗好音此人遺我鳴琴吾好佩此人遺我玉
環是振我過者也以求容於我者吾恐其以我
求容於人也乃去之果収文子後車二乗而獻
之其君矣
魏周趮謂宮他曰為我謂齊王曰以齊資我於
魏請以魏事王宮他曰不可是示之無魏也齊
王必不資於無魏者而以怨有魏者公不如曰
以王之所欲臣請以魏聴王齊王必以公為有
魏也必因公是公有齊也因以有齊魏也
曽從子善相劍者也衛君怨呉王曽從子曰呉
王好劍臣相劍者也臣請為呉王相劍㧞而示
之因為君刺之衛君曰子為之是也非縁義也
為利也且呉強而富衛弱而貧子必往吾恐子
為呉王用之於我也乃逐之
魯丹三説中山之君而不受也因㪚五十金事
其左右復見未語而君與之食魯丹出而不反
舎遂去中山其御曰反見乃始義我何故去之
魯丹曰夫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未出境
而公子惡之曰為趙來間中山君因索而罪之
項梁起東阿西北至定陶再破秦軍項羽又斬
李由益輕秦有驕色宋義乃諫項梁曰戰勝而
將驕卒惰者敗今卒少惰矣秦兵日益臣為君
畏之項梁弗聴乃使宋義使於齊道遇齊使者
髙陵君顯曰公將見武信君乎曰然曰臣論武
信君軍必敗公徐行即免死疾行則及禍秦果
悉起兵益章邯擊楚軍大敗之定陶項梁死沛
公項羽去外黃攻陳留髙陵君顯在楚軍見楚
王曰宋義論武信君之軍必敗居數日軍果敗
兵未戰而先見敗徵此可謂知軍矣
唐徳宗以河中為憂李泌曰天下事甚有可憂
者若惟河中不足憂也陛下已還宮闕懐光不
束身歸罪乃虐殺使臣鼠伏河中不日必為帳
下所梟矣
討賊〈二十一則〉
衛州吁未能和其民石厚問定君於石子石子曰王覲為可曰何以得覲曰陳桓公方有寵於王陳衛方睦若朝陳使請必可得也厚從州吁如陳石碏使吿於陳曰衛國褊小老夫耄矣無能為也此二人者實弒寡君敢即圗之陳人執之而請涖於衛九月衛人使右宰醜涖殺州吁於濮石碏使其宰獳羊肩涖殺石厚於陳君子曰石碏純臣也惡州吁而厚與焉大義滅親其是之謂乎
宋人殺昭公趙宣子請師於靈公以伐宋公曰非晉國之急也對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為明訓也今宋人殺其君是反天地而逆民則也天必誅焉晉為盟主而不修天罰將懼及焉公許之乃發令於太廟召軍吏而戒樂正令三軍之鐘鼓必備趙同曰國有大役不鎮撫民而備鐘鼓何也宣子曰大罪伐之小罪憚之襲侵之事陵也是故伐備鐘鼓聲其罪也戰以錞於丁寧儆其民也襲侵宻聲為蹔事也今宋人殺其君罪莫大焉明聲之猶恐其不聞也吾備鐘鼓為君故也乃使旁告於諸侯治兵振旅鳴鐘鼓以至於宋
楚葉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高曰吾聞之以險徼幸者其求無饜偏重必離聞其殺齊管修也而後入白公欲以子閭為王子閭不可遂刼以兵子閭曰王孫若安靖楚國匡正王室而後庇焉啟之願也敢不聽從若將專利以傾王室不顧楚國有死不能遂殺之而以王如高府石乞尹門圉公陽穴宮負王以如昭夫人之宮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絶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國人望君如望歲焉日月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奮心猶將旌君以徇於國而又掩面以絶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遇箴尹固帥其屬將與白公子高曰微二子者楚不國矣棄德從賊其可保乎乃從葉公使與國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縊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問白公之死焉對曰余知其死所而長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將烹乞曰此事也克則為卿不克則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孫燕奔頯黃氏沈諸梁兼二事國寧乃使寧為令尹使寛為司馬而老於葉
漢齊哀王遺諸侯王書曰髙帝平定天下王諸子弟悼惠王於齊悼惠王薨惠帝使留侯張良立臣為齊王惠帝崩高后用事春秋高聽諸呂擅廢高帝所立又殺三趙王滅梁燕趙以王諸呂分齊國為四忠臣進諫上惑亂不聽今髙後崩皇帝春秋高未能治天下固恃大臣諸將今諸呂又擅自尊官聚兵嚴威刼列侯忠臣矯制以令天下宗廟所以危今寡人率兵入誅不當為王者漢聞齊發兵而西相國呂產乃遣大將軍灌嬰東撃之灌嬰至滎陽乃謀曰諸呂將兵居闗中欲危劉氏而自立我今破齊還報是益呂氏資也乃留兵屯滎陽使使諭齊王及諸侯與連和以待呂氏之變而共誅之
晉元帝作相以熊逺為主簿時傳北陵被發帝將舉哀逺上疏 園陵既不親行承𫝊言之者未可為定且園陵非一而直言侵犯逺近弔問答之宜當有主謂應更遣使攝河南尹按行得審問然後可發哀即宜命將至洛修復園陵討除逆類昔宋殺無畏莊王奮袂而起衣冠相追於道軍成宋城之下況此酷辱之大恥臣子奔馳之日夫修園陵王孝也討逆叛至順也救社稷至義也恤遺黎至仁也若修此四道天下響應無思不服矣昔項羽殺義帝以為罪漢祖哭之以為義劉項存亡在此一舉羣賊豺狼弱於往日惡逆之甚重於丘山大晉受命未改於上兆庶謳吟德思於下今順天下之心命貔貅之士鳴檄前驅大軍後至威風赫然聲振朝野則上副西土義士之情下允海內延頸之望矣屬有杜弢之難不能從
東海王越舉兵下邳孫惠詭稱南嶽逸士秦祕之以書干越 天禍晉國遘茲厄運歴觀危亡其萌有漸枝葉先零根株乃斃伏惟明公咨叡哲之才應神武之畧承衰亂之餘當傾險之運側身昏讒之俗跼蹐凶諂之間執夷正立則取疾姦佞抱忠懐直則見害賊臣餔糟非聖性所堪茍免非英雄之節是以感激於世發憤忘身抗辭金門則蹇諤之言顯扶翼皇家則匡主之功著事雖未集大命有在夫以漢祖之賢猶有彭城之恥魏武之能亦有濮陽之失孟明三退終於致果句踐喪衆期於擒吳今明公名著天下聲振九域公族歸美萬國宗賢加以四王齊聖仁明篤友急難之感同奬王室股肱爪牙足相維捍皇穹無親惟德是輔惡盈福謙鬼神所讚以明公達存亡之符察成敗之變審所履之運思天人之功虎視東夏之藩龍躍海隅之野西諮河間南結征鎮東命勁吳銳卒之富北有幽并率義之旅宣諭青徐啟示羣王旁收雄俊廣延秀傑糾合攜貳明其賞信仰惟天子䝉塵鄴宮外矯詔命擅誅無辜豺狼簒噬其事無逺夫心火傾移喪亂可必太白橫流兵家攸杖歲鎮所去天厭其德𤣥象著明讁譴彰見違天不祥奉時必尅明公思安危人神之應慮禍敗前後之徵𢎞勞謙日昃之德躬吐握求賢之義傾府竭庫以振貧乏將有濟世之才渭濱之士含竒謨於朱唇握神䇿於玉掌逍遙川嶽之上以俟真人之求目想不世之佐耳聽非常之輔舉而任之則元勳建矣祕之不天值此衰運竊慕墨翟申包之誠跋涉荊棘重繭而至櫛風沐雨來承禍難思以管穴毗佐大猷道險時吝未敢自顯伏在川泥繋情宸極謹先白箋以啟天慮若猶沉吟際㑹徘徊二端徼幸在險請從恕宥之例明公今旋軫臣子之邦宛轉名義之國指麾則五嶽可傾呼噏則江湖可竭況履順討逆執正伐邪是烏獲摧氷賁育拉朽猛獸吞狐泰山壓卵因風燎原未足方也今時至運集天與神助復不能鵲起於慶命之㑹拔劍於時哉之機恐流濫之禍不在一人自先帝公王海內名士近者死亡皆如蟲獸屍元曵於糞壤形骸捐於溝澗非其口無忠貞之辭心無義正之節皆希目下之小生而惑終焉之大死凡人知友猶有刎頸之報朝廷之內而無死命之臣非獨祕之所恥惜乎晉世之無人久矣今天下喁喁四海注目社稷危而復安宗廟替而復紹惟明公兄弟為能𢎞濟皇猷國之存亡在斯舉矣祕之以不才之資而值危亂之運竭其狗馬之節加之忠貞之心左屬平亂之鞬右握滅逆之矢控馬鵠立計日俟命時難獲而易失機速變而成禍介如石焉實無終日自求多福惟君裁之越省書榜道以求之惠乃出見越即以為記室叅軍專掌文疏豫叅謀議
元帝時杜弢作逆江湘流𡚁王敦不能制朝廷深以為憂王鑒上疏勸帝征之 天禍晉室四海傾覆䘮亂之極開闢未有明公遭歴運之厄當陽九之㑹聖躬負伊周之重朝廷延匡合之望方將振長轡而御八荒掃河漢而清天塗所藉之資江南之地葢九州之隅角垂盡之餘人耳而伯越鴟視於五嶺蠻蜀狼顧於湘漢江州蕭條白骨塗地豫章一郡十殘其八繼以荒年公私虛匱倉庫無旬月之儲三軍有絶乏之色賦歛搜奪周而復始卒散人流相望於道殘弱之源日深全勝之勢未舉鑒懼雲旗反斾元戎凱入未在旦夕也昔齊旅未期而申侯懼其老況暴甲三年介冑生蟣蝨而可不深慮者哉江本六郡之地一州封域耳若兵不時戢人不堪命三江受敵彭蠡振搖是賊踰我垣墻之內闚我室家之好黷武之衆易動驚弓之鳥難安鑒之所甚懼也去年已來累喪偏將軍師屢失送死之冦兵厭奔命賊量我力矣雖繼遣偏裨懼未足成功也愚謂尊駕宜親幸江州然後方召之臣其力可得而宣熊羆之士其銳可得而奮進左軍於武昌為陶侃之重建名將於安成連甘卓之壘南望交廣西撫蠻夷要害之地勒勁卒以保之深溝堅壁按精甲而守之六軍既贍戰士思奮爾乃乘隙騁竒擾其窟穴顯示大信開以生塗杜弢之頸固以鎖於麾下矣議者將以大舉役重人不可擾鑒謂暫擾以制敵愈於放敵而常擾也夫四體者人之所甚愛茍宜伐病則削肌刮骨矣然守不可虛鑒謂王導可委以蕭何之任或以小賊方斃不足動千乘之重鑒見王彌之初亦小冦也官軍不重其威狡逆得肆其變卒令溫懷不守三河傾覆致有今日之弊此已然之明驗也蔓草猶不可長況虎兕之冦乎當五伯之世將非不良士非不勇征伐之役君必親之故齊桓免胄於邵陵晉文擐甲於城濮昔漢高光武二帝征無逺近敵無大小必手振金鼓身當矢石櫛風沐雨壺漿不贍馳騖四方匪皇寧處然後皇基克搆元勳以融今大弊之極劇於曩代崇替之命係我而已欲使鑾旂無野次之役聖躬逺風塵之勞而大功坐就鑒未見其易也魏武既定中國親征柳城旍盧龍之嶺頓轡重塞之表非有當時烽燧之虞蓋一日縱敵終身之患雖戎輅𫎇險不以為勞況急於此者乎劉𤣥德躬登漢山而夏侯之烽摧吳偽祖親泝長江而關羽之首懸袁紹猶豫後機挫衂三分之勢劉表臥守其衆卒亡全楚之地歴觀古今撥亂之主雖聖賢未有高拱閒居不勞而濟者也前鑒不逺可謂蓍龜議者或以當今暑夏非出軍之時鑒謂今宜嚴戒須秋而動高風啓塗龍舟電舉曾不十日可到豫章豫章去賊尚有千里之限但臨之以威靈則百勝之理濟矣既掃清湘野滌蕩楚郢然後班爵序功酬將士之勞卷甲韜旗廣農桑之務播愷悌之惠除煩苛之賦比及數年國富兵強龍驤虎步以威天下何思而不服何往而不濟桓文之功不難懋也今惜一舉之勞而緩垂死之冦誠國家之大恥臣子之深憂也鑒以凡瑣謬𫎇奬育思竭愚忠以補萬一蒭蕘之言聖王不棄戍卒之謀先後採之乞留神鑒思其所陳疏奏帝深納之時方拓定江南未遑北伐祖逖進說曰晉室之亂非上無道而下怨叛也由藩王爭權自相誅滅遂使戎狄乗隙毒流中原今遺黎既被殘酷人有奪撃之志大王誠能發威命將使若逖等為之統主則郡國豪傑必因風向赴沉溺之士忻於來蘇庶幾國恥可雪願大王圖之帝乃以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給千人廩布三千疋不給鎧仗使自招募仍將本流徙部曲百餘家渡江中流擊楫而誓曰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復濟者有如大江辭色壯烈衆皆慨嘆屯於江隂起冶鑄兵器得二千餘人而後進
溫嶠聞蘇峻之徵也慮必有變求還朝以備不虞弗聽未幾而蘇峻果反嶠屯㝷陽遣督䕶王愆期西陽太守鄧嶽鄱陽內史紀瞻等率舟師赴難及京師傾覆嶠聞之號慟人有𠉀之者悲哭相對俄而庾亮來奔宣太后詔進嶠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嶠曰今日之急殄冦為先未效勳庸而逆受榮寵非所聞也何以示天下乎固辭不受時亮雖奔敗嶠每推崇之分兵給亮遣王愆期等要陶侃同赴國難侃恨不受顧命不許嶠初從之後用其部將毛寳說復固請侃行初嶠與庾亮相推為盟主嶠從弟充言於嶠曰征西位重兵強宜共推之嶠於是遣王愆期奉侃為盟主侃許之遣督䕶龔登率兵詣嶠嶠於是列上尚書陳峻罪狀有衆七千灑泣登舟移告四方征鎮曰賊臣祖約蘇峻同惡相濟用生邪心天奪其魄死期將至譴負天地自絶人倫冦不可縱宜増軍討撲輒屯次湓口即日䕶軍庾亮至宣太后詔冦逼宮城王旅撓敗出告藩臣謀寧社稷後將軍郭默冠軍將軍趙𦙍奮武將軍龔保與嶠督䕶王愆期西陽太守鄧嶽鄱陽內史紀瞻率其所領相尋而至逆賊肆凶陵蹈宗廟火延宮掖矢流太極二御幽逼宰相困迫殘虐朝士刼辱子女承問悲惶精魂飛散嶠闇弱不武不能徇難哀恨自咎五精摧殞慚負先帝託寄之重義在畢力死而後已今躬率所統為士卒先催進諸軍一時電擊西陽太守鄧嶽尋陽太守褚誕等連旗相繼宣城內史桓彛已勒所屬屯濱江之要江夏相周撫乃心求征軍已向路昔包胥楚國之微臣重趼致誠義感諸侯藺相如趙邦之陪𨽻恥君之辱按劍秦庭皇漢之季董卓作亂刼遷獻帝虐害忠良闗東州郡相率同盟廣陵功曹臧洪郡之小吏耳登壇喢血涕淚橫流慷慨之節實厲羣後況今居台鼎據方州列名邦受國恩者哉不期而㑹不謀而同不亦宜乎二賊合衆不盈五千且外畏胡寇城內饑乏後將軍郭默即於戰陳俘殺賊千人賊今雖殘破都邑其宿衛兵人即時出散不為賊用且祖約情性褊阨忌尅不仁蘇峻小子惟利是視殘酷驕猜權相假合江表興義以抗其前強胡外冦以躡其後運漕隔絶資食空懸內乏外孤勢何得久羣公征鎮職在禦侮征西陶公國之者德忠肅義正勳庸𢎞著諸方鎮州郡咸齊斷金同稟規畧以雪國恥茍利社稷死生以之嶠雖怯劣忝據一方頼忠賢之規文武之助君子竭誠小人盡力高操之士被褐而從戎負薪之徒匍匐而赴命率其私僕致其私杖人士之誠竹帛不能載也豈嶠無德而致之哉士稟義風人感皇澤且䕶軍庾公帝之元舅德望隆重率郭後軍趙龔三將與嶠戮力得有資慿且悲且慶若朝廷之不泯也其各明帥所統無後事機賞募之信明如日月有能斬約峻者封五等侯賞布萬疋夫忠為令德為仁由已萬里一契義不在言也時陶侃雖許自下而未發復追其督䕶龔登嶠重與侃書曰僕謂軍有進而無退宜増而不可減近已移檄逺近言於盟府尅後月半大舉南康建安晉安三郡軍並在路次同赴此㑹惟須仁公所統至便齊進耳仁公今召軍還疑惑逺近成敗之由將在於此僕才輕任重實慿仁公篤愛逺稟成規至於首啟戎行不敢有辭僕與仁公當如常山之蛇首尾相衛又唇齒之喻也恐惑者不達高㫖將謂仁公緩於討賊此聲難追僕與仁公並受方岳之任安危休戚理既同之且自頃之顧綢繆往來情深義重著於士人之口一旦有急亦望仁公悉衆見救況社稷之難惟僕偏當一州州之文武莫不翹企假令此州不守約峻樹置官長於此荊楚西逼強胡東接逆賊因之以饑饉將來之危乃當甚於此州之今日也以大義言之則社稷顛覆主辱臣死公進當為大晉之忠臣叅桓文之義開國承家銘之天府退當以慈父雪愛子之痛約峻凶逆無道囚制人士裸其五形近日來者不可忍見骨肉生離痛感天地人心齊一咸皆切齒今之進討若以石殺卵耳今出軍既緩復召兵還人心乖離是為敗於幾成也願深察所陳以副三軍之望峻時殺侃子瞻由是侃激勵遂帥所統與嶠亮同赴京師戎卒六萬旌旗七百餘里鉦鼓之聲震於百里直指石頭次於蔡洲侃屯查浦嶠屯沙門浦時祖約據歴陽與峻為首尾見嶠等軍盛謂其黨曰吾本知嶠能為四公子之事今果然矣峻聞嶠將至逼大駕幸石頭時峻軍多馬南軍杖舟楫不敢輕與交鋒用將軍李根計據白石築壘以自固使庾亮守之賊步騎萬餘來攻不下而退追斬二百餘級嶠又於四望磯築壘以逼賊曰賊必爭之設伏以逸待勞是制賊之一竒也是時義軍屢戰失利嶠軍食盡陶侃怒曰使君前雲不憂無將士惟得老僕為主耳今數戰皆北良將安在荊州接胡蜀二虜倉廩當備不虞若復無食僕便欲西歸更思良算但今歲計殄賊不為晚也嶠曰不然自古成監師克在和光武之濟昆陽曹公之拔官渡以寡敵衆仗義故也峻約小豎為海內所患今日之舉決在一戰峻勇而無謀藉驕勝之勢自謂無前今挑之戰可一鼓而擒也奈何舍垂立之功設進退之計且天子幽逼社稷危殆四海臣子肝腦塗地嶠等與公並受國恩是致命之日事若克濟則臣主同祚如其不捷身雖灰滅不足以謝責於先帝今之事勢義無旋踵騎猛獸安可中下哉公若違衆獨反人心必沮沮衆敗事義旗將迴指於公矣侃無以對遂留不去嶠於是創建行廟廣設壇塲告皇天后土祖宗之靈親讀祝文聲氣激流涕覆面三軍莫能仰視其日侃督水軍向石頭亮嶠等率精勇一萬從白石以挑戰時峻勞其將士因醉突陣馬躓為侃將所斬峻弟逸及子碩嬰城自固嶠乃立行臺布告天下凡故吏二千石臺郎御史以下皆令赴臺於是至者雲集司徒王導因奏嶠侃録尚書遣問使宣㫖並讓不受賊將匡衡以臺城來降為逸所擊求救於嶠江州別駕羅洞曰今水暴長救之不便不如攻榻杭榻杭軍若敗術圍自解嶠從之遂破賊石頭軍奮威長史滕含抱天子奔於嶠船時陶侃雖為盟主而處分規畧一出於嶠郄鑒聞祖約蘇峻反欲率所領東赴詔以北冦不許於是遣司馬劉矩領三千人宿衛京都尋而王師敗績矩遂退還中書令庾亮宣太后口詔進鑒為司空鑒去賊密邇城孤糧絶人情業業莫有固志奉詔流涕設壇塲刑白馬大誓三軍曰賊臣祖約蘇峻不恭天命不畏王誅凶戾肆迸干國之紀陵汨五常侮弄神器遂制脅幽主拔本塞源殘害忠良禍虐黎庶使天地神祇靡所依歸是以率土怨酷兆庶泣血咸願奉辭伐罪以除元惡昔戎狄泯周齊桓糾盟董卓陵漢羣後致討義存君親古今一也今主上幽危百姓倒懸忠臣正士志存報國凡我同盟既盟之後戮力一心以救社稷若二冦不梟義無偷安有渝此盟明神殛之鑒登壇慷慨三軍爭為用命乃遣將軍夏侯長等間行謂平南將軍溫嶠曰今賊欲謀挾天子東入㑹稽宜先立營壘屯據要害既防其越逸又斷賊糧運然後靜鎮京口清壁以待賊賊攻城不拔野無所掠東道既斷糧運自絶不過百日必自潰矣嶠深以為然及陶侃為盟主進鑒都督州八郡軍事時撫軍將軍王舒輔軍將軍虞潭皆受鑒節度率衆渡江與侃㑹於茄子浦鑒築白石壘而據之㑹舒潭戰不利鑒與後將軍郭默還丹徒立大業曲阿庱亭三壘以拒賊而賊將張健來攻大業城中乏水郭默窘迫遂突圍而出三軍失色叅軍曹納以為大業京口之捍一旦不守賊方軌而前勸鑒退還廣陵以俟後舉鑒乃大㑹僚佐責納曰吾𫎇先帝厚顧荷託付之重正復捐軀九泉不足以報今強冦在郊衆心危迫君腹心之佐而生長異端當何以率先義衆鎮一二軍邪將斬之久而乃釋㑹峻死大業圍解蘇逸等走呉興鑒叅軍李閎追斬之降男女萬餘口
甘卓為安南將軍梁州刺史假節督沔北諸軍鎮襄陽卓外柔內剛為政簡惠善於綏撫估稅悉除市無二價州境所有魚池先恆責稅卓不收其利皆給貧民西土稱為惠政王敦稱兵遣使告卓卓乃偽許而心不同之及敦升舟而卓不赴使叅軍孫雙詣武昌諫止敦敦聞雙言大驚曰甘侯前與吾語云何而更有異正當慮吾危朝廷邪吾今下唯除姦凶耳卿還言之事濟當以甘侯作公雙還報卓卓不能決或說卓且偽許敦待敦至都而討之卓曰昔陳敏之亂吾亦先從後圖而論者謂懼逼而謀之雖吾情本不爾而事實有似心恆愧之今若復爾誰能明我時湘州刺史譙王承遣主簿鄧騫說卓曰劉大連雖乘權寵非有害於天下也大將軍以其私憾稱兵象魏雖託討亂之名實失天下之望此忠臣義士匡救之時也昔魯連匹夫猶懐蹈海之志況受任方伯位同體國者乎今若因天人之心倡桓文之舉仗大順以掃逆節擁義兵以勤王室斯千載之運不可失也卓笑曰桓文之事吾豈所能至於盡力國難乃其心也當共詳思之叅軍李梁說卓曰昔隗囂亂隴右竇融保河西以歸光武今日之事有似於此將軍有重名於天下但當推亡固存坐而待之使大將軍勝方當崇將軍以方面之重如其不勝朝廷必以將軍代之何憂不富貴而釋此廟勝決存亡於一戰耶騫謂梁曰光武創業中國未平故隗囂斷隴右竇融兼河西各據一方鼎足之勢故得文服天子從容顧望及海內已定君臣正位終於隴右覆傾河西入朝何則向之文服義所不容也今將軍之於本朝非竇融之喻也襄陽之於大府非河西之固也且人臣之義安忍國難而不陳力何以北面於天子耶使大將軍平劉隗還武昌增石城之守絶荊湘之粟將軍安歸乎勢在人手而曰我處廟勝未之聞也卓尚持疑未決騫又謂卓曰今既不義舉又不承大將軍檄此必至之禍愚智所見也且議者之所難以彼強我弱是不量虛實也今大將軍兵不過萬餘其留者不能五千而將軍見衆既倍之矣將軍威名天下所聞也此府精銳戰勝之兵也擁強衆藉威名仗節而行豈王含所能御哉遡流之衆勢不自救將軍之舉武昌若摧枯拉朽何所顧慮乎武昌既定據其軍實鎮撫二州施惠士卒使還者如歸此呂䝉所以剋敵也如是大將軍可不戰而自潰今釋必勝之䇿安坐以待危亡不可言知計矣願將軍熟慮之時敦以卓不至慮在後為變遣叅軍樂道融苦要卓俱下道融本欲背敦因說卓襲之卓既素不欲從敦得融說遂決曰曰吾本意也乃與巴東監軍栁純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譚該等十餘人俱露檄逺近陳敦肆逆率所統致討
唐代宗時朱泚等圍劉文喜於涇州久不拔徵發餽運內外騷然朝臣上書請赦文喜者不可勝紀上曰微櫱不除何以令天下文喜使其將劉海賔入奏海賔言於上曰臣必為陛下梟其首以獻但文喜今所求者節而已願陛下姑與之文喜必怠則臣計得施矣上曰名器不可假人爾能立效固善我節不可得也使歸以告而攻之如初減御膳以給軍士城中將士賜予如故城中勢窮海賔與諸將共殺文喜傳首而原州竟不果城安祿山之至藁城也常山太守顔杲卿力不能拒同長史袁履謙往迎之祿山輒賜杲卿金紫質其子於軍使守常山又使其將李欽湊將數千餘人守井陘口以備西軍杲卿歸塗中指其衣謂履謙曰何為著此履謙悟其意乃隂與杲卿謀起兵討祿山至是將起兵馮䖍賈深崔安石翟萬德張通幽等皆預其謀又遣人詣太原尹王承業密與相應㑹從真卿自平原遣甥盧逖潛告杲卿欲連兵斷祿山歸路以緩其西入之謀時祿山遣高邈詣幽州徵兵未還杲卿以祿山命召李欽湊使率衆受犒醉而斬之悉散井陘之衆賊將高邈何千年適至皆擒之千年謂杲卿曰此郡應募烏合難以臨敵宜深溝高壘勿與爭鋒視朔方軍至併力齊進傳檄趙魏斷燕薊腰膂彼則成擒矣今且宜聲雲李光弼兵出井陘因使人說張獻誠雲足下所將多團練之兵難以當山西勁兵獻誠必解圍遁去此亦一竒也杲卿說用其䇿獻誠果遁去兵皆潰杲卿乃使人入饒陽城慰勞將士於是河北諸郡響應凡十七郡皆朝廷兵合二十萬其附祿山者唯范陽盧龍宻雲漁陽汲鄴六郡而已李晟大陳兵諭以收復京城引所獲諜人示之飲之酒給錢而縱之召諸將問兵所從入皆請先取外城據坊市然後北攻宮闕晟曰坊市狹隘賊若伏兵格鬬非官軍之利也今賊重兵皆聚苑中不若自苑北攻之潰其腹心賊必奔亡如此則宮闕不殘坊市無擾䇿之上者也諸將皆曰善乃牒渾瑊駱元光尚可孤刻期集於城外尚可孤敗泚將仇敬忠於藍田西斬之李晟移軍於光泰門外方築壘泚兵大至晟縱兵撃之賊敗走明日晟復出兵諸將請待西師至夾攻之晟曰賊數敗已破膽不乘勝取之使其成備非計也賊出戰屢敗晟使兵馬使李演王佖將騎兵史萬頃將步兵直抵苑墻晟先開墻二百餘步賊柵斷之晟怒欲斬萬頃等萬頃率衆拔柵而入佖演繼之賊衆大潰諸軍分道並入且戰且前凡十餘合賊不能支皆潰張光晟勸泚出亡泚乃與姚令言率餘衆西走光晟降晟遣兵馬使田子竒以騎兵追泚令諸軍曰晟頼將士之力克清宮禁長安士庶久陷賊庭若小有震驚非弔民伐罪之意晟與公等室家相見非晩五日內無得通家信大將高明曜取賊妓尚可孤軍士取賊馬晟皆斬之軍中股慄公私安堵秋毫無犯是日渾瑊戴休顔韓遊環亦克咸陽晟斬泚黨李希清等於市表守節不屈者劉迺蔣沇等遣掌書記於公異作露布上行在曰臣已肅清宮禁灑掃陵寢鐘簴不移廟貌如故上覽之泣下曰天生李晟以為社稷非為朕也晟之在渭橋也熒惑守歲久之乃退賓佐皆賀晟曰天子野次臣下知死敵而已天象高逺誰得知之既克長安乃謂之曰曏非相距也吾聞五星嬴縮無常萬一復來守嵗吾軍不戰自潰矣皆謝曰非所及也德宗時連年旱蝗資糧匱竭言事者多請赦李懷光李晟上言赦懷光有五不可河中距長安纔三百里同州當其衝多兵則未為示信少兵則不足隄防忽驚東偏何以制之一也今赦懷光必以晉絳慈隰還之渾瑊既無所詣康日知又應遷移土宇不安何以奬勵二也陛下連兵一年討除小醜兵力未窮遽赦其罪今西有吐蕃北有回紇南有淮西觀我強弱必起窺覦三也懷光既赦則朔方將士皆應敘勳行賞今府庫方虛賞不滿望是愈激之使叛四也既解河中罷諸道兵賞典不舉怨言必起五也今河中斗米五百蒭藁日盡陛下但勑諸道圍守旬時彼必有內潰之變何必養腹心之疾為他日之悔哉
憲宗討淮西久未有功遣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顔勇而知義必能立功既而光顔數敗賊軍上以度為知人知制誥韓愈亦言淮西三小州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因言諸道發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環賊諸州壤地連接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鬬識賊深淺皆願自備衣糧保䕶鄉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乞悉罷諸道軍募士人以代之 諸軍討淮西四年不克饋運疲弊民至有以驢耕者上亦病之宰相李逢吉等競言師老財竭意欲罷兵度獨無言上問之度曰臣誓不與此賊俱生今請自往督戰且元濟勢實窘廹但諸將心不一不迸力廹之故未降耳若臣自詣行營諸將恐臣奪其功必爭進破賊矣上悅從之度奏刑部侍郎馬總為宣慰副使右庻子韓愈為行軍司馬將行言於上曰臣若滅賊則朝天有期賊在則歸闕無日上為之流涕御通化門送之李逢吉不欲討蔡翰林學士令狐楚與逢吉善度恐其合中外之勢以沮軍事乃請改制書數字且言其草制失辭罷之度遂行以郾城為治所先是諸道皆有中使監陳進退不由主將勝則先使獻捷不利則陵挫百端度悉奏去之諸將始得專其軍事戰多有功
裴度病瘡臥二旬詔以衛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絶或請罷度官以安恆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姦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遂以度為相度言淮西心腹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跋扈者將視此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金吾皆伺察以聞宰相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冦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叅謀議請於私第見客許之陳敬瑄遣兵討韓秀昇屈行從皆為所敗江淮貢賦斷絶雲安淯井路不通乏鹽敬瑄乃奏以高仁厚為行軍司馬將兵三千以討之行遇敗兵還走仁厚叱之即日斬都虞侯一人更令修娖部伍乃召耆老詢以山川蹊徑及賊寨所據喜曰賊精兵盡在舟中使老弱守寨而資糧皆在寨中此所謂重戰輕防其敗必矣乃兵江上為欲涉之狀賊晝夜禦備遣兵挑戰仁厚不應潛遣勇士千人攻焚其寨賊救之不及資糧蕩盡仁厚復募善游者鑿其舟底相繼皆沈賊惶惑不能相救仁厚遣兵於要路邀激且招之賊衆執秀昇行從以降仁厚詰之曰何故反秀昇曰自大中皇帝晏駕天下無復公道紐解綱絶今日反者豈惟秀昇几上之肉惟所烹醢耳仁厚愀然命善食而械之獻於行在斬之
宋仁宗以元昊勢益猖獗遣翰林學士晁宗慤即陜西問攻守之策夏竦等具一說令副使韓琦判官尹洙詣闕奏之帝取攻策執政以為難杜延亦曰徼倖成功非萬全計帝不聽詔鄜延涇原會兵期以正月進討范仲淹言正月塞外大寒我師暴露不如俟春深賊馬瘦人饑勢易制且鄜延宻邇靈夏西羌必由之地第按兵不動以觀其釁許臣稍以恩信招徠之不然情意阻絶臣恐偃兵無期矣乞留鄜延一路以備招納或擇利進城廢砦以牽制元昊帝從之仍詔仲淹與琦等同謀可以應機乘便即仍出師琦亦奏言兩路協力尚懼未能大剉黠虜若鄜延以牽制為名則是委涇原孤軍嘗於賊手非計之得乞督令鄜延進兵同入帝以奏示仲淹仲淹言臣與琦等皆一心非有怯弱但戰者危事一或差失則平定之期轉延歲月況橫山藩部散居亦多設堡控扼兵少則難追多則難進未見其利琦又令尹洙至延州議仲淹堅執不可琦復上疏曰仲淹意在招納使朝廷強之終非已謀將佐聞之必無銳志臣以賊昊傾國入冦不過四五萬老弱婦女舉族而行吾逐路之兵自守勢分力弱故遇敵不支若大軍併出鼓行而前乘賊驕惰破之必矣今中外不究此故遂乃待賊太過屯二十萬重兵只守界壕中夏之弱自古未有臣恐邊障日虛士氣日喪經費益蹙師老思歸賊乘此有吞陜右之心乞別命近臣以觀賊隙如可進討斷在不疑朝廷終難之分秦鳳涇原環慶鄜延為四路各置使時韓琦知秦州王㳂知渭州范仲淹知慶州龎籍知延州詔分領之張方平言涇原最當賊衝王㳂未愜人望不當與琦等同力不報琦上言請於鄜慶渭三州各更益兵三萬人拔用有勇略將帥統領訓練預分部曲逺斥堠於西賊舉動之時先據要害來則命駐劄之兵觀利整陣併力擊之又於西賊未集之時出三州已整之兵淺入大掠或破其和市招其種落築壘拓地別立經制朝廷節儉省費傾內帑三分之一分助邊用使行間覘賊如此則二三年間賊力漸屈平定有期矣自元昊反延州城砦焚掠殆盡籍至稍葺治之戍兵十萬無壁壘皆散處城中肅然莫敢犯法籍命部將狄青將萬人築招安砦於橋子谷旁以斷冦出入之路又使周美襲取承平砦王信築龍安砦悉復所亡地築十一城延民以安初元昊陰誘屬羌為助而環慶酋長六百餘人約為鄉導事尋露仲淹以其反覆不常至部即奏行邊以詔書犒賞諸羌閱其人馬為立條約諸羌皆受命自是為中國用羌人親愛之呼為龍圗老子仲淹以慶州西北馬鋪砦當後橋川口在賊腹中欲城之度賊必爭宻遣其子純佑與蕃將趙明先據其地引兵隨之諸將不知所向行至柔逺版築皆具旬日城成即大順城也賊覺以三萬騎來戰佯北仲淹戒勿追已而果有伏大順即城而白豹金湯皆不敢犯環慶自此寇盜益少仲淹在邊純佑年方冠與將卒錯處鈎深摘隠得其材否由是仲淹任人無失所向有功矣
高宗時扈從統制苗傅劉正彥刼帝傳位於魏國公旉請隆祐太后臨朝改元赦書至平江張浚命守臣湯東野祕不宣既而得苗傅等所傳檄浚慟哭召東野及提刑趙哲謀起兵討之時傅令張俊以三百人赴秦鳳而以餘兵屬他將俊知其偽拒不受軍士洶湧俊諭之曰當詣張侍郎決之即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浚見俊語故相持而泣且諭俊以將起兵問罪俊泣拜曰此須侍郎濟以機術毋驚動乘輿也赦至江寧呂頥浩曰是必有兵變其子抗曰主上春秋鼎盛二帝𫎇塵沙漠日望拯救其肯遽遜位於㓜沖乎灼知兵變無疑也即遣人寓書於浚浚以頤浩有威望能斷大事乃答書約共起兵且告劉光世於鎮江令以兵來㑹頤浩得浚書因上疏請復辟遂以兵發江寧舉鞭誓衆士皆感厲張浚又念傅等居中欲得辯士往說之節制司叅議官馮轓請行浚遣之至杭見傅等折以正義令早反正劉正彥遣轓約浚至杭浚命張俊分兵扼呉江上疏請復辟苗傅等謀除浚禮部尚書命將所部詣行在俊以大兵未集未敢誦言討賊乃託雲張俊驟回人情震讋不可不少留以撫其軍㑹韓世忠自鹽城由海道將赴行在至常熟張俊聞之曰世忠來事濟矣因白浚以書招之世忠得書以酒酬地曰誓不與此賊共戴天至平江見浚慟哭曰今日之事世忠願與張俊任之公無憂也浚因大犒俊世忠將士衆皆感憤於是令世忠帥兵赴闕戒之曰投鼠忌器事不可急急則恐有他變宜趨秀州據糧道以俟大軍之至世忠發平江至秀州稱疾不行而大修戰具傅等聞之始懼欲拘世忠妻子以為質朱勝非紿傅曰不若遣之使迓世忠而慰撫之則平江諸人益安矣傅從之乃白太后封世忠妻梁氏為安國夫人俾迓世忠梁氏疾驅出城一日夜㑹世忠於秀州勝非喜曰二兇真無能為也張浚復遣馮轓往杭因報書於正彥曰自古言涉不順謂之指斥乘輿事涉不遜謂之震驚宮闕廢立之事謂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今建炎皇帝不聞失德一旦遜位豈所宜聞傅等得書而恐乃遣苗瑀馬柔吉將重兵扼臨平亟除俊世忠節度使而誣俊欲危社稷責黃州團練副使郴州安置浚等皆不受頤浩將至平江浚乘輕舟迓之咨以大計頤浩曰曩諫開邊幾死宦官之手承乏漕輓幾陷燕雲之域今事不諧不過赤族為社稷死豈不快乎浚壯其言既而劉光世兵亦至浚乃草檄聲傅正彥之罪以韓世忠為前軍張浚翼之劉光世為遊撃頤浩浚總中軍光世分兵殿後太后降㫖睿聖皇帝處分兵馬重事以浚同知樞密院事李邴鄭㲄並同簽書院事浚頤浩等發平江上疏乞建炎皇帝還即尊位傅等聞之憂恐不知所為朱勝非謂之曰勤王之師未進者使是間自反正耳不然下詔帥百官六軍請帝還宮公等置身何地乎即召李邴張守作百官章及太后手詔賜傅正彥鐵劵傅等遂率百官朝於睿聖宮帝慰勞之傅正彥以手加額曰聖天子度量如是也傅黨張逵曰趙氏安苗氏危矣呂頤浩張浚軍次秀州頤浩諭諸將曰今雖反正而賊猶握兵居內事若不濟必反以惡名加我翟義徐敬業可監也進次臨平苗翊馬柔吉負山阻水為陣中流植鹿角以便行舟韓世忠舍舟力戰張俊劉光世繼之翊衆少卻世忠復舍馬操戈而前令將士曰今日當以死報國面不被數矢者皆斬於是士卒爭用命翊引神臂弩持滿以待世忠瞑目大呼挺刃突前翊衆辟易矢不及發遂敗走勤王兵入北闗傅正彥急趨都堂取鐵劵擁精兵二千夜開湧金門以走犯富陽新城二縣將南趨閩中頤浩浚入城世忠手執王世修以屬吏頤浩浚入見伏地涕泣待罪帝問勞再三謂浚曰曩在睿聖兩宮隔絶一日啜羮忽聞貶卿不覺覆手念卿被謫此事誰任解所服玉帶賜之帝握世忠手慟哭曰中軍統制呉湛佐逆為最尚留朕肘腋能先誅乎世忠即謁湛手握與語折其中指與王世修俱斬於市逆黨王元左言馬瑗范仲熊葉右武皆貶 韓世忠言賊擁精兵距甌閩甚邇儻成巢穴卒未可滅帝詔世忠與劉光世追討之世忠自衢信進至浦城之漁梁驛與苗傅劉正彥遇世忠步走挺戈而前賊望見咋曰此韓將軍也皆驚潰遂擒正彥及傅弟翊王德亦執苗瑀斬馬柔吉傅亡入建陽縣人詹剽執之獻於世忠世忠悉送行在斬之帝手書忠勇二字掲旗以賜世忠
楊巨源謀討呉曦乃隂與曦將張林朱邦寧及忠義士朱福等深相結眉州人程夢錫知之以告轉運使安丙丙時稱疾未視事乃屬夢錫以書致巨源延之臥所巨源曰先生而為逆賊丞相長史邪丙號哭曰目前兵將我所知不能奮起必得豪傑乃滅此賊巨源曰非先生不足以主此事非巨源不足以了此事㑹興州中軍正將李好義亦結軍士李貴進士楊君玉李坤辰李彪等數千人謀誅曦好義曰此事誓死報國救四屬生靈但曦死後若無威望者鎮撫恐一變未息一變復生欲奉安丙主事使坤辰來邀巨源與㑹巨源往與約還報丙丙大喜始出視事君王與白子申共草宻詔畧曰惟干戈省厥躬既昩聖賢之戒雖犬馬識其主乃甘夷虜之臣邦有常刑罪在不赦二月乙亥未明好義帥其徒七十四人入偽宮時偽宮門洞開好義大呼而入曰奉朝廷宻詔以安長史為宣撫令我誅反賊敢抗者夷其族曦衛兵千餘聞有詔皆棄挺而走巨源持詔乘馬自稱奉使入內戶曦啟戶欲逸李貴郎前⿰之刃中曦頰曦反撲貴於地好義急呼王煥斧其腰曦始縱貴貴遂斫其首馳告丙宣詔軍民拜舞聲動天地持曦首撫定城中市不易肆盡收曦黨殺之衆推丙權四川宣撫使巨源權參贊軍事丙陳曦所以反及矯制平賊便宜賞功狀上疏自劾待罪函曦首及違製法物與曦所受金人詔印送朝廷曦僭立凡四十一日金遣珠赫高琪奉冊於曦未至而曦已誅矣先是韓侂胄聞曦反大懼與曦書許以茅土之封且詔知鎮江府宇文紹節問計紹節雲安丙非附逆者必能討賊侂胄乃宻以帛書諭丙雲若能圖曦報國以明本心即當不次推賞書皆未達而誅曦露布已聞朝廷大喜曦首至臨安獻於廟社梟之市三日詔誅曦妻子家屬徙嶺南奪父挺官爵曦祖璘子孫出蜀存璘廟祀
經濟類編卷五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五十九
明 馮琦馮瑗 撰
武功類五
弭盜〈二十九則〉
漢武帝時丞相公孫𢎞言十賊彍弩百吏不敢前臣愚以為禁民毋得挾弓弩上下其議吾丘夀王對 臣聞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討邪也安居則以制猛獸而備非常有事則以設守衞而施行陣及至周室衰㣲上無明王諸侯力政彊侵弱衆暴寡海內抏敝巧詐並生是以智者陷愚勇者威怯茍以得勝為務不顧義理故機變械飾所以相賊害之具不可勝數於是秦兼天下廢王道立私意滅詩書而首法令去仁恩而任刑戮墮名城殺豪傑銷甲兵折鋒刃其後民以耰鉏箠挺相撻擊犯法滋衆盜賊不勝至於赭衣塞路羣盜滿山卒以亂亡故聖王務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今陛下昭明德建太平舉俊材興學官三公有司或由窮巷起白屋裂地而封宇內日化方外向風然而盜賊猶有者郡國二千石之罪非挾弓弩之過也禮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舉之明示有事也孔子曰吾何執執射乎大射之禮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詩云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射夫既同獻爾發功言貴中也愚聞聖王合射以明教矣未聞弓矢之為禁也且所為禁者為盜賊之以攻奪也攻奪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姦之於重誅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挾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備而抵法禁是擅賊威而奪民救也竊以為亡益於禁姦而廢先王之典使學者不得習行其禮大不便
安帝時百姓流亡盜賊並起郡縣更相飾匿莫肯糾𤼵尚書陳忠獨以為憂上疏 臣聞輕者重之端小者大之源故隄潰蟻孔氣洩鍼芒是以明者慎㣲智者識㡬書曰小不可不殺詩云無縱詭隨以謹無良葢所以崇本絶末鈎深之慮也臣竊見元年以來盜賊連𤼵攻亭刼掠多所傷殺夫穿窬不禁則致彊盜彊盜不斷則為攻盜攻盜成羣必生大姦故亡迯之科憲令所急至於通行飲食罪至大辟而頃者以來莫以為憂州郡督錄怠慢長吏防禦不肅皆欲採獲虛名諱以盜賊為負雖有𤼵覺不務清澄至有逞威濫怒無辜僵仆或有跼蹐比伍轉相賦歛或隨吏追赴周章道路是以盜𤼵之家不敢申告鄰舎比里共相壓迮或出私財以償所亡其大章著不可掩者乃肯發露凌遲之漸遂且成俗冦攘誅咎皆由於此前年渤海張伯路可為至戒覆車之軌其跡不逺蓋失之末流求之本源宜糺增舊科以防求事自今彊盜為上官若他郡縣所糺覺一發部吏皆正法尉貶秩一等令長三月奉贖罪二發尉免官令長貶秩一等三發以上令長免官便可撰立科條處為詔文切勑刺史嚴加糺罰冀以猛濟寛驚懼姦慝頃季夏大暑而消息不恊寒氣錯時水涌為變天之降異必有其故所舉有道之士可䇿問國典所務王事過差令處煖氣不效之意庶有讜言以承天誡
順帝時侍御史賈昌與州郡併力討象林蠻區憐等不克為所攻圍帝召公卿百官問以方略皆議遣大將發荊兗豫四萬人赴之李固駮曰若荊無事發之可也今二州盜賊磐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徵發如復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兗豫之人卒被徵發逺赴萬里無有還期詔書廹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溫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逺渉萬里士卒疲勞比至嶺南不復堪鬬其不可四也軍行三十里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稟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設軍所在死亡必衆既不足禦敵當復更發此為刻割心腹以補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里發其吏民猶尚不堪何況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將尹就討益州叛羌益州諺曰虜來尚可尹來殺我後就徵還以兵付刺史張喬喬因其將吏旬月之間破殄冦虜此發將無益之効州郡可任之驗也宜更選有勇略仁惠任將帥者以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阯故并州刺史祝良性多勇決又張喬前在益州有破虜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為雲中守哀帝即拜龔含為泰山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四府悉從固議即拜祝良為九真太守張喬為交阯刺史喬至開示慰誘並皆降散良到九真單車入賊中設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數萬人皆為良築起府寺由是嶺外復平
靈帝時天下日危冦賊方熾劉陶上疏 臣聞事之急者不能言安心之痛者不能緩聲竊見天下前遇張角之亂後遭邉草之冦每聞羽書告急之聲心灼內熱四體驚竦今西羌逆類私署將帥皆多叚熲時吏曉習戰陳識知山川變詐萬端臣常懼其輕出河東馮翊鈔西軍之後東之函谷據阸髙望今果已攻河東恐遂轉更豕突上京如是則南道斷絶車騎之軍孤立關東破膽四方動搖威之不來呌之不應雖有田單陳平之䇿計無所用臣前驛馬上便宜急絶諸郡賦調冀尚可安事付主者留連至今莫肯求問今三郡之民皆以奔亡南出武關北徙壺谷氷駭風散唯恐在後今其存者尚十三四軍吏士民悲愁相守民有百走退死之心而無一前鬬生之計西冦侵前去營咫尺胡騎分布已至諸陵將軍張溫天性精勇而主者旦夕迫促軍無後殿假令失利其敗不救臣自知言數見厭而言不自裁者以為國安則臣𫎇其慶國危則臣亦先亡也
交阯土多珍貨前後刺史多無清行故吏民怨叛執刺史及合浦太守來逹自稱柱天將軍三府選賈琮為交阯刺史琮到部訊其反狀咸言賦歛過重百姓莫不空單京師遙逺告寃無所民不聊生故聚為盜賊琮即移書告示各使安其資業招撫荒散蠲復徭役誅斬渠帥為大害者簡選良吏試守諸縣歲間蕩定百姓以安巷路為之歌曰賈父來晩使我先反今見清平吏不敢飯晉陶侃與杜弢相攻弢使王貢出挑戰侃遙謂之曰杜弢為益州小吏盜用庫錢父死不犇䘮卿本佳人何為隨之天下寧有白頭賊耶貢初橫腳馬上聞侃言歛容下腳侃知可動復遣使諭之截髮為信貢遂降於侃弢衆潰遁走道死侃與南平太守應詹進克長沙湘州悉平
謝琰以資望鎮會稽不能綏懷又不為武備諸將咸諫曰賊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開其自新之路琰不從曰苻堅之衆百萬尚送死淮南孫恩小賊敗死入海何能復出若其果出是天欲殺之也既而恩冦浹口進及邢浦琰遣參軍劉宣之擊破之恩退走少日復冦邢浦官軍失利恩乘勝徑進至會稽琰尚未食曰要當先滅此賊而後食因跨馬出戰兵敗為帳下都督張猛所殺呉興太守庾桓恐郡民復應恩殺男女數千人恩轉冦臨海朝廷大震遣冦軍將軍桓不才輔國將軍孫無終寧朔將軍髙雅之拒之
北魏主嗣以郡縣豪右多為民患悉以優詔徵之民戀土不樂內徙長史逼遣之於是無賴少年逃亡相聚所在冦盜羣起嗣引八公議之曰朕欲為民除蠧而守宰不能綏撫使之紛亂今犯者既衆不可盡誅吾欲大赦以安之何如元城侯拓跋屈曰民逃亡為盜不罪而赦之是為上者反求於下也不如誅其首惡赦其餘黨崔宏曰聖王之御民務在安之而已不與之較勝負也夫赦雖非正可以行權屈欲先誅後赦要為兩不能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赦而不從誅未晩也嗣從之遣將軍於栗磾將騎一萬討不從命者所向皆平
荊州巴氏擾亂魏以李崇為荊州刺史崇將之鎮敕發陜秦二州兵送之崇辭曰邉人失和本怨刺史今奉詔代之自然安靖但須一詔而已不煩發兵自防使之懷懼也魏朝從之崇遂輕將數十騎馳至上洛宣詔慰諭民夷帖然崇命邉戍掠得齊人者悉還之由是齊人亦還其生口二百許人二境交和無復烽燧之警乆之徙兗州刺史兗土舊多劫盜崇命村置一樓樓皆懸鼓盜發之處亂擊之旁村始聞者以一擊為節次二次三俄頃之間聲布百里皆發人守險要由是盜發無不擒獲其後諸州皆效之自崇始也盜賊日滋征討不息國用耗竭豫徵六年租調猶不足乃罷百官所給酒肉又稅入市者人一錢及邸店皆有稅百姓嗟怨吏部郎中辛雄上疏以為夷夏之民相聚為亂豈有餘憾哉正以守令不得其人百姓不堪其命故也宜及此時早加慰撫但郡縣選舉由來共輕貴遊儁才莫肯居此宜改其弊分郡縣為三等清官選補之法妙盡才望如不可並後地先才不得拘以停年三載黜陟有稱職者補在京名官如不歴守令不得為內職則人思自勉枉屈可申彊暴自息矣魏主不𦗟
隋煬帝時所在盜起齊郡王簿孟讓北海郭方預清河張金稱平原郝孝德河間格謙渤海孫宣雅各聚衆攻剽多者十餘萬少者數萬人山東苦之天下承平日乆人不習兵郡縣吏每嵗賊戰望風沮敗惟齊郡丞張須陁得士衆心勇決善戰將郡兵擊王簿大破之簿北連孫宣雅郝孝德等十餘萬攻章兵須陁帥歩騎二萬擊之賊衆大敗賊帥裴長才等衆二萬掩至城下須陁未暇集兵率五騎與戰賊競赴之圍百餘重身中數創勇氣彌厲會城中兵至賊稍卻須陁督衆擊之敗走郭方預等合軍攻陷北海大掠而去須陁謂官屬曰賊恃其強謂我不能救吾今速行破之必矣乃簡精兵倍道進擊大破之歴城羅士信年十四從須陁擊賊於濰水上賊始布陳士信馳至陳前刺殺數人斬一人首擲空中以矟承之揭以畧陳賊徒愕眙莫敢近須陁因引兵奮擊賊衆大潰須陁嘆賞引至左右每戰須陁先登齊郡賊帥左孝友衆十萬屯蹲狗山張須陁列營逼之孝友窘廹出降須陁威振東夏以功遷通守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𣵠郡賊帥盧明月衆十餘萬軍祝阿須陁將萬人邀之相持十餘日糧盡將退謂將士曰賊見吾退必悉衆來追若以千人襲據其營可有大利此誠危事誰能徃者衆莫對唯羅士信及秦叔寳請行於是須陁委柵而遁使二人分將千兵伏葭葦中明月悉衆追之士信叔寳馳至其柵柵門閉二人超升其樓各殺數人營中大亂二人斬關以納外兵因縱火焚其三十餘柵煙熖漲天明月奔還須陁囬軍焚擊大破之明月以數百騎遁去所俘斬無算
郡盜冦掠河北屠陷郡縣隋將帥敗亡相繼惟虎賁中郎將王辯清河郡丞楊善會數有功善會前後七百餘戰未嘗負敗至是太僕楊義臣討張金稱義臣引兵據永濟渠為營去金稱營四十里深溝髙壘不與戰金稱日引兵至義臣勒兵擐甲約與之戰旣而不出如是月餘金稱以為怯屢逼其營詈辱之義臣乃謂曰汝明旦來我當必戰金稱易之不復設備義臣簡精騎一千夜自館陶濟河伺金稱離營即入擊其輜重金稱引還義臣從後擊之金稱大敗與左右逃於清河之東月餘楊善會擒殺之詔以善會為清河通守時涿郡通守郭絢將兵討髙士逹士逹自以才略不及竇建德乃進建德爲軍司馬悉以兵授之建德請士逹守輜重自簡精兵拒絢詐為與士逹有隙而叛遣人請降於絢願為前驅自效絢引兵隨之至長河建德襲之殺數千人斬絢首張金稱餘衆皆歸建德楊義臣乘勝欲討之建德謂士逹曰歴觀隋將善用兵者無如義臣今滅張金稱而來其鋒不可當請引兵避之使其欲戰不得坐費嵗月將士疲倦然後乘間擊之乃可破也不然恐非公之敵士逹不從留建德守營自帥精兵遂擊義臣戰小勝因縱酒髙宴建德聞之曰東海公未能破敵遽自矜大禍至不乆矣後五日義臣大破士逹斬之其兵皆潰建德與百餘騎亡去至饒陽乘其無備攻陷之收兵得三千餘人義臣以建德不足憂引去建德還平原收散兵塟死者為士逹發䘮軍復大振自稱將軍先是羣盜得隋官及士族子弟皆殺之獨建德善遇之由是隋官稍以城降之聲勢日盛兵至十餘萬人內史郎虞世基以帝惡聞盜賊諸將有告敗求救者皆不以聞或挾其使者以為妄言由是盜賊徧海內帝皆弗之知楊義臣破降河北賊數十萬列狀上聞帝嘆曰我初不聞賊頓如此義臣降賊何多也世基對曰小竊雖多未足為虞義臣克之擁兵不少乆在閫外此最非宜帝曰卿言是也遽追義臣放散其兵賊由是復盛治書侍御史韋雲起劾奏世基及御史大夫裴藴職典樞要四方告變不為奏聞賊多言少致發兵不多徃皆不克故使官軍失利賊黨日滋請討有司詰正其罪大理卿鄭善果奏雲起言不實左遷大理司直
唐太宗與羣臣論止盜或請重法以禁之太宗哂之曰民之所以為盜者由賦繁役重官吏貪求饑寒切身故不暇顧亷恥耳朕當去奢省費輕徭薄賦選用亷吏使民衣食有餘則自不為盜安用重法耶自是數年之後海內昇平路不拾遺外戶不閉商旅野宿焉
髙宗命監察御史魏元忠檢校元忠閱赤縣獄得盜一人神采語言異於衆命釋桎梏襲冠帶乘驛以從與共食宿託以詰盜比及東都士馬萬數不亡一錢
太后時始安獠歐陽倩擁衆數萬攻陷州縣思得良史以鎮之朱敬則稱司封郎中裴懷古有文武才制以懷古為桂州都督仍充招慰討擊使懷古纔及嶺上飛書示以禍福倩等迎降且言為吏所侵逼故舉兵自救耳懷古輕騎赴之左右曰夷獠無信不可忽也懷古曰吾仗忠信可通神明而況人乎遂詣其營賊衆大喜歸所掠貨財諸洞酋長素持兩端者皆來欵附嶺外悉定
穆宗時容管奏破黃少卿萬餘衆拔營柵三十六時少卿乆未平國子祭酒韓愈上言臣去年貶嶺外熟知黃家賊事其賊無城郭可居依山傍險自稱洞主尋常亦各營生急則屯聚相保比緣邕管經略使多不得人德既不能綏懷威又不能臨制侵欺虜以致怨恨遂攻劫州縣侵暴平人或復私讐或貪小利或聚或散終亦不能為事近者征討本起裴行立陽旻此兩人者本無逺慮深謀意在邀功求賞亦緣見賊未屯聚之時將謂單弱爭獻謀計自用兵以來已經二年前後所奏殺獲計不下二萬餘人儻皆非虛賊已尋盡至今賊猶依舊足明欺罔朝廷邕容兩管經此凋弊殺傷疾疫十室九空如此不已臣恐嶺南一道未有寧息之時自南討以來賊徒亦甚傷損察其情理厭苦必深賊所處荒僻假如盡殺其人盡得其地在於國計不為有益若因改元大慶赦其罪戾遣使宣諭必望風降伏仍為選擇有威信者為經略使茍處置得宜自然永無侵叛之事穆宗不能用
韓愈與鄂州栁中丞書 愈愚不能量事勢可否比常念淮右以靡弊困頓三州之地蚊蚋蟻蟲之聚感兇豎喣濡飲食之惠提童子之手坐之堂上奉以為帥出死力以抗逆明詔戰天下之兵乘機逐利四出侵暴屠燒縣邑賊殺不辜環其地數千里莫不被其毒洛汝襄荊許潁淮江為之騷然丞相公卿士大夫勞於圖議握兵之將熊羆貙虎之士畏懦䠞蹜莫肯杖戈為士卒前行者獨閣下奮然率先兵界上將二州之守親出入行間與士卒均辛苦生其氣勢見將軍之鋒頴凜然有向敵之意用儒雅文字章句之業取先天下武夫關其口而奪之氣愚初聞時方食不覺棄匕箸起立豈以為閣下真能引孤軍單進與死冦角逐爭一旦僥倖之利哉就令如是亦不足貴其所以服人心在行事適機宜而風采可畏愛故也是以前狀輙述鄙誠眷惠手翰還答益增欣悚夫一衆人心力耳目使所至如時雨三代用師不出是道閣下果能充其言繼之以無倦得形便之地甲兵足用雖國家故所失地旬嵗可坐而得況此小冦安足置齒牙間勉而卒之以俟其至幸甚夫逺徵軍士行者有羇旅離別之思居者有怨曠騷動之憂本軍有饋餉煩費之難地主多姑息形跡之患急之則怨緩之則不用命浮寄孤懸形勢銷弱又與賊不相諳委臨敵恐駭難以有功若召募土人必得豪勇與賊相熟知其氣力所極無望風之驚愛䕶鄉里勇於自戰徵兵滿萬不如召募數千閣下以為何如儻可上聞行之否計已與裴中丞相見行營事宜不惜時賜示及幸甚白居易去盜賊對 臣聞聖王之去盜賊也有二道焉始則舉有德選有能使教化大行姦宄者去次又安其業厚其生使亷恥大興貪暴者息故舜舉臯陶不仁者逺晉用士會盜奔於秦此舉德選能之效也咸康阜其俗禮讓興行文景冨其人盜賊衰息此安業厚生之驗也由是觀之則俗之貪亷盜人有無繫於人之勞逸吏之賢否也方今科禁雖嚴桴皷未靜敓𭤑時聞於道路穿窬者或縱於鄉閭無乃陛下之人有多窮困凍餒者乎無乃陛下之吏有非循良明白者乎伏惟陛下大推愛人之誠廣諭稱善之㫖厚其生業使俗知恥格舉其賢德使國無倖人自然亷讓風行姦濫日息則重門罕聞於擊柝外戶庶見於不扄者矣
文宗以崔郾為鄂岳觀察使鄂岳地嚢山帶江處百越巴蜀荊漢之會土多羣盜剽行舟無老㓜必盡殺乃已郾至訓卒治兵作𫎇衝追討嵗中悉誅之郾在陜以寛仁為治或經月不笞一人及至鄂嚴峻刑罰或問其故郾曰陜土瘠民貧吾撫之不暇尚恐其驚鄂地險民雜夷俗慓狡為奸非用威刑不能致治政貴知變蓋謂此也
山南西道節度使封敖奏巴南妖賊言辭悖慢宣宗怒甚崔曰此皆陛下赤子廹於饑寒盜弄陛下兵於谿谷間不足辱大軍但遣一使者可平矣乃遣京兆少尹劉潼詣果州招諭之潼上言請不發兵攻討且曰今以日月之明燭愚迷之衆使之稽顙歸命其勢甚易所慮者武臣恥不戰之功議者責欲速之效耳潼至山中盜彎弓待之潼屏左右直前曰我面受詔赦汝罪使汝復為平人聞汝木弓射二百歩今我去汝十歩汝真欲反者可射我賊皆投弓列拜請降潼歸館而王贄𢎞與中使似先義逸引兵已至山下竟擊滅之
懿宗奢侈日甚用兵不息賦歛愈急關東連年水旱州縣不以實聞百姓流殍無所控訴相聚為盜所在蜂起州縣兵少人不習戰每與盜遇官軍多敗至是王仙芝聚衆數千人起於長垣王寃句人黃巢善騎射喜任俠麄渉書傳屢舉進士不第遂與仙芝共販私鹽至是聚衆應之攻剽州縣民之困於重歛者爭歸之數月之間衆至數萬 王仙芝攻蘄州王鐐在賊中為仙芝以書說刺史裴渥渥與仙芝約歛兵不戰許為之奏官渥乃開城延仙芝及黃巢軰三十餘人入城置酒大陳貨賄以贈之表陳其狀諸宰相多言先帝不赦龎勛朞年卒誅之今仙芝小賊非龎勛之比赦罪除官益長姦宄王鐸固請許之乃以仙芝為左神策軍押牙遣中使以告身即蘄州授之仙芝得之甚喜黃巢以官不及已大怒曰始者共立大誓橫行天下今獨取官赴左軍使此五千餘衆安所歸乎因毆仙芝傷首其衆諠譟不已仙芝畏衆怒遂不受命大掠蘄州城中之人半驅半殺焚其廬舎渥奔鄂州敕使奔襄州鐐為賊所拘賊乃分其軍三千餘人從仙芝及尚君長二千餘人從巢各分道而去
西川節度使崔安潛到官不詰盜蜀人恠之安濳曰盜非所由通容則不能為今窮覈則應坐者衆捜捕則徒為煩擾出庫錢千五百緡分置三市置牓其上曰有能告捕一盜賞錢五百緡盜不能獨為必有侶侶者告捕釋其罪賞同平人未㡬有捕盜而至者盜不服曰汝與我同為盜十七年贓皆平分汝安能捕我我與汝同死耳安潛曰汝既知吾有牓何不捕彼以來則彼應死汝受賞矣汝既為所先死復何辭立命給捕者錢使盜視之然後咼盜於市並滅其家於是諸盜與其侶互相疑無地容足夜不及旦㪚逃出境境內遂無一人之盜宋太宗以王晏有拒北漢之功其鄉里在滕縣徙晏為武寧節度使晏少時嘗為羣盜至鎮悉召故黨賄之金帛鞍馬謂曰吾鄉素名多盜昔吾與諸君皆嘗為之想後來者無能居諸君之右諸君幸為我語之使勿復為為者吾必族之於是一境清肅徐州人請為之立衣錦碑許之
竇儼上疏請令盜賊自相糾告以其所告貲産之半賞之或親戚為之首則論其徒侶而赦其所首者如此則盜不能聚矣又新鄭鄉村團為義營各立將佐一戶為盜累其一村一戶被盜罪其一將每有盜發則鳴鼔舉火丁壯雲集盜少民多無能脫者由是鄰縣充斥而一境獨清請令它縣皆效之亦止盜之一術也
太宗時王繼恩上官正宿翰等總兵討賊漸有成功頓師不進專務飲博其下恣橫剽掠餘冦勢復張大張詠至勉正等親行臨發舉酒屬軍校曰爾曹𫎇國厚恩此行當平蕩醜類若老師曠日即此地還為爾死所矣正由是決行深入大致克捷時冦掠之際民多脅從詠諭以恩信使各歸田裡且曰前日李順脅民為賊今日吾化賊為民不亦可乎有諜訴者詠灼見情偽立為判決人皆厭服其為政恩威並用蜀民畏而愛之先是城中屯兵尚三萬人無半月之食詠知民間舊苦鹽貴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聽民以米易鹽未踰月得米數十萬斛詠度有二嵗備乃奏罷陜西糧運帝聞之喜曰此人何事不能了吾無憂矣
劉敞患盜論 盜有源能止其源何盜之患衣食不足盜之源也政賦不均盜之源也教化不修盜之源也一源慢則探囊𤼵篋而為盜矣二源慢則操兵刃刼良民而為盜矣三源慢則攻城邑略百姓而為盜矣此所謂盜有源也豐世無盜者足也治世無賊者均也化世無亂者順也今不務衣食而務無盜賊是止水而不塞源也不務化盜而務禁盜是縱焚而救以升龠也且律使竊財者刑傷人者死其法重矣而盜不為止者非不畏死念無以生以謂坐而待死不若起而圖生也且律使凡盜賊能自告者除其罪或賜之衣裳劒帶官爵品秩其恩深矣而盜不應募非不願生也念無以樂生以謂為民乃甚苦為盜乃甚逸也然其盜非其自欲為之由上以法驅之使為也其不欲出也非其自不欲出由上以法持之使留也若夫衣食素周其身亷恥夙加其心彼惟恐不得齒良人何敢然哉故懼之以死而不懼勸之以生而不勸則雖煩直指之使重督捕之科固未有益也今有司本源之不恤而倚辦於牧守此乃臧文仲所以辭不能詰也凡人有九年耕然後有三年之食有三年之食然後可教以禮義今所以使衣食不足政賦不均教化不修者牧守乎哉吾恐未得其益而漢武沉命之敝殆復起矣若乃尚摘發之術任巧譎之數者未足以絶姦而欲雍因以見殺於晉故仲尼有言聴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推而廣之亦曰用兵吾猶人也必也使無戰乎引而伸之亦曰禁盜吾猶人也必也使無盜乎盍亦反其本而已矣爰自元昊犯邉中國頗多盜山東尤甚天子使侍御史督捕且招懷之不能盡得於是令州郡盜發而不輙得者長吏坐之欲重其罪予以謂未盡於防故作此論
岳飛奉命討楊麼所部皆西北人不習水戰飛曰兵何常顧用之何如耳乃先遣使招諭之其黨黃佐曰岳節使號令如山若與戰萬無生理不如徃降節使誠信必善遇我遂降飛表授佐武義大夫單騎按其部拊佐背曰子知逆順者果能立功封侯豈足道欲復遣子歸湖中視其可乘者擒之可勸者招之如何佐感泣誓以死報時張浚至潭州席益疑飛玩冦欲以聞浚曰岳侯忠孝人也兵有深機胡可易言益慙而止黃佐襲周倫砦殺之飛上其功遷武功大夫統制任士安不受王爕令無功飛鞭士安使餌賊曰三日賊不平斬汝士安宣言岳太尉兵二十萬至矣賊見止士安軍併力攻之飛設伏士安戰急伏四起擊賊賊走會朝㫖召張浚還防秋飛袖小圖示浚浚欲俟來年議之飛曰已有定畫都督能少留八日可破賊浚曰何言之易飛曰王四廂以王師攻水冦則難飛以水冦攻水冦則易水戰我短彼長以所短攻所長是以難若以敵將用敵兵奪其手足之助離其腹心之託使孤立而以王師乘之八日之內當俘諸酋浚許之飛遂如鼎州黃佐招楊欽來降飛喜曰楊欽驍悍既降敵腹心潰矣表授欽武義大夫禮遇甚厚乃復遣歸湖中兩日欽說全琮劉詵來降飛詭罵欽曰賊不盡降何來也杖之復遣去是夜掩賊營降賊衆數萬太負固不服方浮舟湖中以輪激水其行如飛旁置撞竿官舟迎之輙碎飛伐君山木為巨筏塞諸港汊又以腐木亂草浮上流而下擇水淺處遣善罵者挑之且行且罵賊怒來追則草木壅塞舟輪礙不行飛急擊之賊奔港中為筏所拒官軍乘筏張牛革以蔽矢石舉巨木撞其舟盡壞太技窮赴水死飛入賊壘餘酋驚曰何神也俱請降衆凡二十餘萬飛親行諸砦慰撫之縱老弱歸田籍少壯為軍果八日而捷書至潭浚嘆曰岳侯神筭也黃誠斬楊太首挾鍾子儀周倫詣浚降湖湘悉平初太恃其險官軍自陸襲則入湖水攻之則登岸因曰欲犯我者除是飛來至是人以其言為䜟雲元成宗時御史臺臣言內地盜賊衆多乞立條
格督責所屬期至盡滅乃詔諸人能告捕者強
盜一名賞鈔五十貫竊盜半之應捕者又半之
皆徴諸犯人無可徴者官給之時山東東西道
亷訪使陳天祥上疏曰盜賊之起各有所因除
嵗凶諉之天時宜且勿論如軍旅不息工役洊
興厚歛煩刑皆足致盜中間保䕶滋長之者赦
令是也赦者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彼強梁之
徒執兵殺人有司盡力以擒之朝廷加恩以釋
之旦脫繫累暮即行刼既不感恩又不畏法夫
凶殘悖逆性已頑定誠非善化所能移惟嚴刑
以制之可也天祥既上疏乃嚴督有司追捕自
其所部南至漢江二千餘里多就擒者
定亂〈十三則〉
唐代宗謂郭子儀曰懷恩父子負朕實深聞朔方將士思公如枯旱之望雨公為朕鎮撫河東汾上之師必不為變乃以子儀為關內河東副元帥河中節度等使懷恩將士聞之皆曰吾軰從恩為不義何面目見汾陽王子儀至河中雲南子弟萬人戍河中將貪卒暴為一府患子儀斬十四人杖三十人府中遂安
郭子儀聞虜逼邠州遣其子晞將兵救之虜攻之不克及還又攻之不克遂遁晞在邠州縱士卒為暴白孝德患之而不敢言叚秀實自請補都虞侯晞軍士入市取酒刺酒翁壞釀器秀實列卒盡取其首注槊上植市門晞一營大譟盡甲孝德恐秀實曰無傷也請往解之選老躄者一人馳馬至晞門甲者出秀實笑且入曰殺一老卒何甲也吾戴吾頭來矣晞出秀實讓之曰副元帥勲塞天地當念始終今常侍縱卒為暴行且致亂亂則罪及副元帥郭氏功名其存者㡬何言未畢晞再拜曰公幸教晞以道敢不從命叱左右皆解甲敢譁者死秀實因留宿軍中旦俱至孝德所謝
僕固懷恩之南冦也河西節度使楊志烈發卒五千謂監軍柏文逹曰君將之以攻靈武則懐恩有返顧之慮此亦救京師之一竒也文逹進攻靈州懷恩遽歸夜襲文逹大破之文逹將餘衆歸哭而入志烈迎之曰此行有安京室之功卒死何傷
陜虢兵馬使逹奚抱暉鴆殺節度使張勸代總軍務邀求旌節且隂召李懐光將逹奚小俊為援德宗謂李泌曰若蒲陜連衡則猝不可制而水陸之運皆絶矣不得不煩卿一徃乃以泌為都防禦水陸運使欲以神䇿軍送之泌曰陜城三面懸絶攻之未可以歲月下也臣請以單騎入之且令河東全軍屯安邑馬燧入朝願敕燧與臣同辭偕行使陜人知之亦一勢也上曰雖然朕方大用卿寧失陜州不可失卿當更使他人徃耳對曰他人猶豫遷延必不能入上乃許之泌見陜州將吏在長安者語之曰主上以陜虢饑故不授泌節而領運使欲令督江淮米以賑之令當使抱暉將行營有功則賜旌節矣抱暉稍自安泌與馬燧疾驅而前將伍不俟抱暉之命來迎泌笑曰吾事濟矣去城十五里抱暉亦出謁泌慰撫之抱暉喜泌視事賔佐有請屏人白事者泌曰易帥之際軍中煩言乃其常理泌到自妥貼矣不願聞矣由是反仄者皆自安泌但索簿書治糧儲明日召抱暉語之曰吾非愛汝而不誅恐自今有危疑之地朝廷所命將帥皆不能入故留汝餘生汝為我齎版幣祭前使慎無入關自擇安處潛來取家保無他也泌之辭行也上籍陜將預於亂者七十五人授泌使誅之泌奏已遣抱暉餘不足問上復遣中使必使誅之泌不得已械兵馬使林滔等五人送京師抱暉遂亡命不知所之馬燧與諸將謀曰長春宮不下則懷光不可得然其守備甚嚴攻之曠日持乆我當身徃諭之遂徑造城下呼其守將徐庭光庭光帥將士羅拜城上燧知其心屈徐謂之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庭光等復西向拜燧曰汝曹狥國立功四十餘年何忽為滅族之計從吾言非止免禍富貴可圖也衆不對燧披襟曰汝不信吾言何不射我將士皆伏泣燧曰此皆懷光所為汝曹無罪第堅守勿出皆曰諾燧等遂進逼河中懷光舉火諸營不應駱元光使人招庭光庭光罵辱之及燧還乃開門降燧以數騎入城慰撫之其衆大呼曰吾軰復為王人矣渾瑊謂僚佐曰始吾謂馬公用兵不吾逮也今乃知吾不逮多矣燧帥諸軍至河西河中軍士自相驚曰西城擐甲矣又曰東城捉隊矣須臾軍士皆易其號為太平字懷光不知所為乃縊而死
李晟初至鳳翔涇原節度使田希鑒遣使叅候晟謂使者曰涇州逼近吐蕃萬一入冦州兵能獨禦之乎欲遣兵防援又未知田尚書意使者歸以告希鑒果請援兵晟遣腹心將彭令英等戍涇州晟尋託巡邉詣涇州希鑒出迎晟與之並轡而入道舊結歡希鑒妻李氏以叔父事晟晟謂之田郎命具三日食曰巡撫畢即還鳳翔希鑒不復疑晟伏甲而宴之既飲彭令英引涇州諸將下堂晟曰我與汝曹乆別可各自言姓名於是得為亂者石竒等三十餘人數其罪而斬之顧希鑒曰田郎亦不得無過引出縊殺之入其營諭以誅希鑒之意衆股慄無敢動者
元載以土蕃連嵗入冦馬璘以四鎮兵屯邠寧力不能拒而郭子儀以朔方重兵鎮河中深居腹中無事之地乃與子儀及諸將議徙璘鎮涇州而使子儀以朔方兵鎮邠州曰若以邉土荒殘軍費不給則以內地租稅金帛以助之諸將皆以為然徙璘為涇原節度使璘先徃城涇州以都虞𠉀叚秀實知邠州留後初四鎮北庭兵乆羇旅數遷徙勞弊怨誹兵馬使王童之謀作亂期以辛酉旦警嚴而發前夕有告之者秀實陽召掌漏者怒之以其失節令每更來白輙延之數刻遂四更而曙童之不果發告者又雲今夕欲焚馬坊草因救火作亂中夕火果發秀實命中軍行者皆止坐者勿起各整部伍嚴守要害童之曰請救火不許及旦捕童之及其黨八人皆斬之下令曰後徙者族流言者刑遂徙於涇馬璘疾亟以行軍司馬叚秀實知節度使秀實嚴兵以備非常璘卒軍中奔哭者數千人喧咽門屏秀實悉不聽入命押牙馬頔治䘮事於內李漢惠接賔客於外妻妾子孫位於堂宗族位於庭將佐泣於前牙士卒哭於營伍百姓各守其家有離立偶語於衢路輙執而囚之非䕶䘮從行者無得逺送致祭拜哭皆有儀節送䘮逺近皆有定處違者以軍法從事都虞候史廷幹等謀因䘮作亂秀實知之奏遣入宿衞分徙其黨補以外職不戮一人軍府晏然
後梁吳宿衞將馬謙李球刼吳王登樓𤼵庫兵討徐知訓知訓將出走嚴可求曰軍城有變公先棄衆自去衆將何依知訓乃止謙等陳於天興門外諸道副都統朱瑾自潤州至視之曰不足畏也返顧外衆舉手大呼亂兵皆潰擒謙球斬之
劉鄩既敗河南大恐鄩復不應召由是將卒皆搖心均王遣捉生都指揮使李霸帥所部千人戍楊劉其夕復自水門入大譟縱火剽掠攻建國門均王登樓拒戰龍驤四軍都指揮使杜晏球以五百騎屯毬埸見賊無甲冑乃出騎擊之決力死戰俄而賊潰走均王見騎兵擊賊呼曰非吾龍驤之士乎誰為亂首晏球曰亂者惟李霸一軍餘軍不動陛下但帥控鶴守宮城遲明臣必破之既而晏球討亂者闔營皆族之以功除單州刺史宋仁宗將以閏月望夕復張燈皇后諫止之越三日親從官顔秀等四人謀為亂夜入禁中越屋叩寢殿皇后方侍帝聞變起帝欲出後閉閤擁持趣召都知王守忠使引卒入衞賊傷宮嬪殿下聲徹帝所宦者以乳嫗歐小女子紿奏後叱之曰賊在近殺人敢妄言邪隂遣人挈水踵後賊果舉炬焚簾水隨滅之是夕所遣宦侍後皆親剪其髪曰以是徵賞故爭盡死力守忠兵至賊就擒滅詔領皇城司者皆坐斥事連副都知楊
懷敏夏竦與懷敏相結欲曲庇之乃請御史與
宦官同鞠於禁中丁度曰宿衛有變事闗社稷
請付外臺窮治因爭於帝前帝從竦議由是懷
敏止降官領內職如故
理宗時利州都統王䕫素殘悍號王夜義恃功
驕恣桀驁不受節度所至刼掠蜀人苦之餘玠
至嘉定䕫帥所部兵迎謁班聲如雷江水為沸
旗幟精明舟中皆戰掉失色而玠自若也徐命
吏班賞䕫退謂之曰儒者乃有此人玠乆欲誅
䕫獨患其握重兵居外謀於親將楊成成曰今
縱弗誅養成其勢後一舉足西蜀危矣玠意遂
決夜召䕫計事潛以成代領其衆䕫纔離營而
新將以單騎入矣䕫至玠斬之
元世祖時西北諸王聞納延反多從之者帝以
為憂宿衛士阿實克巴哈曰莫若先撫安諸王
乃行天討則叛者勢自孤矣帝曰善爾試為朕
行之乃北説諸王納延曰大王聞納延反邪曰
聞之大王知納延已遣使自歸邪曰不知也曰
聞大王等皆欲為納延外應今納延既自歸矣
是獨大王與主上抗耳大王何不往見上自陳
為萬全計納延許之於是諸王之謀皆解帝遂
議親討之以左丞李庭等將漢軍用漢法以戰
既而納延之黨金嘉努塔布岱擁衆號十萬進
逼乘輿帝親麾諸軍圍之納延堅壁不出司農
卿帖格曰彼衆我寡當以疑退之於是帝張蓋
據胡床坐帖格進酒塔布岱按兵覘之不敢進
李庭曰彼夜當遁耳乃引壯士十餘人抱火砲
夜入其陣砲發果自潰散帝曰何以知之庭曰
兵雖多而無紀律見車駕駐此而不戰必疑有
大軍繼之是以知其必遁遂命庭將漢軍伊實
特穆爾將𫎇古軍並進乃顔敗走追執之
折奸〈八則〉
晉文公既定周襄王於郟王勞之以地辭請隧焉王弗許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規方千里以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備百姓兆民之用以待不庭不虞之患其餘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寧宇以順及天地無逢其災害先王豈有賴焉內官不過九御外官不過九品足以供給神祇而已豈敢厭縱其耳目心腹以亂百度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以臨長百姓而輕重布之王何異之有今天降禍災於周室餘一人僅亦守府又不侫以勤叔父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德其叔父實應且憎以非餘一人餘一人豈敢有愛也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叔父若能光裕大德更姓改物以創制天下自顯庸也而縮取備物以鎮撫百姓餘一人其流辟於裔土何辭之與有若猶是姬姓也尚將列為公侯以復先王之職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茂昭明德物將自至余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以忝天下其若先王與百姓何何政令之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文公遂不敢請受地而還
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於雒觀兵於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逺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姦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魑魅罔兩莫能逄之用能協於上下以承天休桀有昏德鼎遷於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姦囬昏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德有所底止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漢髙後立諸呂為三王擅權用事朱虛侯年二十有氣力忿劉氏不得職嘗入侍髙後燕飲髙後令朱虛侯劉章為酒吏章自請曰臣將種也請得以軍法行酒髙後曰可酒酣章進飲歌舞已而曰請為太后言耕田歌髙後兒子畜之笑曰顧而父知田耳若生而為王子安知田乎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試為我言田章曰深耕穊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呂后黙然頃之諸呂有一人醉亡酒章追拔劒斬之而還報曰有亡酒一人臣謹行法斬之太后左右皆大驚業已許其軍法無以罪也因罷自是之後諸呂憚朱虛侯雖大臣皆依朱虛侯劉氏為益彊
晉明帝時郄鑒鎮合肥王敦忌之表為尚書令徵還道經姑孰與敦相見敦謂曰樂彥輔短才耳後生流宕言違名檢考之以實豈勝滿武狄邪鑒曰擬人必於其倫彥輔道韻平淡體識沖粹處傾危之朝不可得而親疏及愍懐太子之廢可謂柔而有正武狄失節之士何可同日而言敦曰愍懐廢徙之際交有危機之急人何能以死守之乎以此相方其不減明矣鑒曰丈夫既潔身北面義同在三豈可偷生屈節靦顔天壤邪茍道數終極固當存亡以之耳敦素懐無君之心聞鑒言大忿之遂不復相見拘留不遣敦之黨與譛毀日至鑒舉止自若初無懼心敦謂錢鳯曰郄道徽儒雅之士名位既重何得害之乃放還臺鑒遂與帝謀滅敦
唐魚朝恩欲奉代宗幸河中以避吐藩恐羣臣論議不一一旦百官入朝立班乆之閤門不開朝恩忽從禁軍十餘人操白刃而出宣言吐蕃數犯郊畿車駕欲幸河中何如公卿皆錯愕不知所對有劉給事者獨出班抗聲曰敕使反邪今屯軍如雲不戮力扞寇而遽欲脅天子棄宗廟社稷而去非反而何朝恩驚沮而退事遂寢王庭湊圍牛元翼於深州官軍三面救之皆以乏糧不能進深州圍益急朝廷不得已以廷湊為成德節度使以兵部侍郎韓愈為宣慰使韓愈既行衆皆危之詔愈至境更觀事勢勿遽入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義遂徃至鎮庭湊㧞刃弓以逆之及館甲士羅於庭庭湊言曰所以紛紛者乃此曹所為非庭湊心愈厲聲曰天子以尚書有將帥材故賜之節鉞不知尚書乃不能與徤兒語邪甲士前曰先太師為國擊走朱滔血衣猶在此軍何負朝廷乃以為賊乎愈曰汝曹尚能記先太師則善矣夫逆順之為禍福豈逺邪自祿山思明以來至元濟師道其子孫有今尚存仕宦者乎田令公以魏博歸朝廷子孫雖其孩提皆為美官王承元以此軍歸朝廷弱冦為節度使劉悟李祐今皆為節度使汝曹亦聞之乎庭湊曰侍郎來欲使庭湊何為愈曰神䇿六軍之將如牛元翼者不少但朝廷顧大體不可棄之耳尚書何為圍之不置庭湊曰即當出之因與愈宴禮而歸之未㡬牛元翼將十騎突圍出深州大將臧平等舉城降庭湊責其乆堅守殺平等將吏百八十餘人後梁時淮南張顥徐溫専制軍政𢎞農威王楊渥心不能平欲去之而未能二人不自安共謀弒王分其地以臣於梁顥遣其黨紀祥等弒王於寢室詐雲暴薨顥集將吏於府庭夾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令諸將悉去衛從然後入顥厲聲問曰嗣王已薨軍府誰當主之三問莫應顥氣色益怒幕僚嚴可求前密啟曰軍府至大四境多虞非公代之不可然今日則恐太速顥曰何謂速也可求曰劉威陶雅李遇李簡皆先王之等夷公今自立此曹肯為公下乎不若立㓜主輔之諸將孰敢不從顥黙然乆之可求因屏左右急書一紙置䄂中麾同列詣使宅賀衆莫測其所為既至可求跪讀之乃太夫人史氏教也大要言先王創業艱難嗣王不幸蚤世隆演次當立諸將宜無負楊氏善輔導之詞㫖明切顥氣色皆沮以其義正不敢奪遂奉威王弟隆演稱淮南留後東面諸道行營都統既罷副都統朱瑾詣可求所居曰瑾年十六七即橫戈躍馬衝犯大敵未嘗畏懾今日對顥不覺流汗公面折之如無人乃知瑾匹夫之勇不及公逺矣因以兄事之
宋張九成等皆言和議非計秦檜惡之九成紹興初舉進士對䇿直言無隠及為刑部侍郎㑹金人議和九成言於趙鼎曰金實厭兵而張虛聲以撼中國耳因陳十事雲彼誠能從吾所言則與之和使權在朝廷鼎罷相檜誘之曰且成檜此事九成曰九成胡為異議特不可苟安耳檜曰立朝湏優游委曲九成曰未有枉已而能直人者髙宗問以和議九成對曰敵情多詐不可不察檜尤惡之
問罪〈四則〉
漢楚乆相持未決丁壯苦軍旅老弱罷轉饟漢王項羽相與臨廣武之間而語項羽欲與漢王獨身挑戰漢王數項羽曰始與項羽俱受命懐王曰先入定關中者王之項羽負約王我於蜀漢罪一項羽矯殺卿子冠軍而自尊罪二項羽已救趙當還報而擅刼諸侯兵入關罪三懐王約入秦無暴掠項羽燒秦宮室掘始皇帝塜私收其財物罪四又彊殺秦降王子嬰罪五詐阬秦子弟新安二十萬王其將罪六項羽皆王諸將善地而徙逐故主令臣下爭叛逆罪七項羽出逐義帝彭城自都之奪韓王地並王梁楚多自予罪八項羽使人隂弒義帝江南罪九夫為人臣而弒其主殺已降為政不平主約不信天下所不容大逆無道罪十也吾以義兵從諸侯誅殘賊使刑餘罪人擊殺項羽何苦乃與公挑戰項羽大怒伏弩射中漢王漢王傷胷乃捫足曰虜中吾指漢王病創臥張良彊請漢王起行勞軍以安士卒毋令楚乘勝於漢
武帝年長老而太子不幸薨未有所立燕王旦使來上書請身入宿衞於長安孝武見其書擊地怒曰生子當置之齊魯禮義之鄉乃置之燕趙果有爭心不讓之端見矣於是使使即斬其使者於闕下會武帝崩昭帝初立旦果怨望大臣自以長子當立與齊王子劉澤等謀為叛逆出言曰我安得弟在者今立者乃大將軍子也欲發兵事𤼵覺當誅昭帝緣恩寛忍抑案不公卿大臣請遣宗正與大中大夫公戶滿意御史二人偕往使燕風喻之到燕各異日更見責王宗正曰主宗室諸劉屬籍先見王為列陳道昭帝實武帝子狀侍御史乃復見王責之以正法問王欲𤼵兵罪名明白當坐之漢家有正法王犯纎介小罪過即行法直斷耳安能寛王驚動以文法王意益下心恐公戶滿意習於經術最後見王稱引古今通義國家大禮文章爾雅謂王曰古者天子必內有異姓大夫所以正骨肉也外有同姓大夫所以正異族也周公輔成王誅其兩弟故治武帝在時尚能寛王今天子始立年㓜富於春秋未臨政委任大臣古者誅罪不阿親戚故天下治方今大
臣輔政奉法直行無敢所阿恐不能寛王王可
自謹無自令身死國滅為天下笑於是燕王旦
乃恐懼服罪叩頭謝過大臣欲和合骨肉難傷
之以法其後旦復與左將軍上官桀等謀反宣言曰我次太子太子不在我當立大臣共抑我云云大將軍光輔政與公卿大臣議曰燕王旦不改
過悔正行惡不變於是修法直斷行罰誅旦自
殺國除
漢將弓髙侯頹當遺膠西王卬書曰奉詔誅不
義降者赦其罪復故不降者滅之王何處湏以
從事王肉𥘵叩頭漢軍壁謁曰臣卬奉法不謹
驚駭百姓乃苦將軍逺道至於窮國敢請葅醢
之罪弓髙侯執金皷見之曰王苦軍事願聞王
發兵狀王頓首膝行對曰今者鼂錯天子用事臣變更髙皇帝法令侵奪諸侯地卬等以為不義
恐其敗亂天下七國發兵且以誅錯今聞錯已誅卬等謹以罷兵歸將軍曰王茍以錯不善何不
以聞及未有詔虎符擅發兵擊義國以此觀之
意非欲誅錯也乃出詔書為王讀之讀之訖曰
王其自圖王曰如卭等死有餘罪遂自殺
唐僖宗加淮南節度使髙駢兼侍中罷其鹽鐵
轉運使駢既失兵柄又解利權攘袂大詬遣幕
僚顧雲草表自訴言辭不遜其略曰是陛下不
用微臣固非微臣有負陛下姦臣未悟陛下猶
迷不思宗廟之焚燒不痛園林之開毀王鐸僨
軍之將崔安潛在蜀貪黷豈二儒士能戢強兵
今之所用上至帥臣下及禆將以臣所料悉可
坐擒無使百代有抱恨之臣千古留刮席之恥臣但慮冦生東土劉氏復興即軹道之災豈獨往日今賢才在野憸人滿朝致陛下為亡國之君此子等計將安出上命鄭畋草詔切責之其略曰綰利則牢盆在手主兵則都統當權直言京北京西神䇿諸鎮悉在指揮之下可知董制之權而又貴作司徒榮為太尉以為不用如何為用乎朕緣乆付卿兵柄不能翦蕩元兇自天長漏網過淮不出一兵襲逐奄殘京國首尾三年廣陵之師未離封部忠臣積望勇士興譏所以擢用元臣誅夷巨冦從來倚仗之意一旦控告無門凝睇東南惟増悽惻謝𤣥破苻堅於淝水裴度平元濟於淮西未必儒臣不如武將又謂宗廟焚燒園陵開毀龜玉毀櫝誰之過與姦臣未悟之言何人肯認陛下猶迷之語朕不敢當卿尚不能縳黃巢於天長安能坐擒諸將卿雲劉氏復興不知誰為魁首比朕於劉𤣥子嬰何太誣罔況天步未傾皇綱尚整三靈不昧百度俱存君臣之禮儀上下之名分所宜遵守未可墮陵朕雖沖人安得輕侮駢臣節既虧自是貢賦遂絶
不受叛人〈七則〉
盟於寗母謀鄭故也管仲言於齊侯曰臣聞之招擕以禮懷逺以德德禮不易無人不懷齊侯修禮於諸侯諸侯官受方物鄭伯使大子華聽命於會言於齊侯曰洩氏孔氏子人氏三族實違君命若君去之以為成我以鄭為內臣君亦無所不利焉齊侯將許之管仲曰君以禮與信屬諸侯而以姦終之無乃不可乎子父不奸之謂禮守命共時之謂信違此二者姦莫大焉公曰諸侯有討於鄭未捷今茍有釁從之不亦可乎對曰君若綏之以德加之以訓辭而帥諸侯以討鄭鄭將覆亡之不暇豈敢不懼若揔其罪人以臨之鄭有辭矣何懼且夫合諸侯以崇德也會而列姦何以示後嗣夫諸侯之會其德刑禮義無國不記記姦之位君盟替矣作而不記非盛德也君其勿許鄭必受盟夫子華既為大子而求介於大國以弱其國亦必不免鄭有叔詹堵叔師叔三良為政未可間也齊侯辭焉子由是得罪於鄭
莒紀公生大子僕又生季佗愛季佗而黜僕且多行無禮於國僕因國人以弒紀公以其寶玉來奔納諸宣公公命與之邑曰今日必授季文子使司冦出諸竟曰今日必逹公問其故季文子使大史克對曰先大夫臧文仲教行父事君之禮行父奉以周旋弗敢失隊曰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先君周公制周禮曰則以觀德德以處事事以度功功以食民作誓命曰毀則為賊掩賊為藏竊賄為盜盜器為姦主藏之名賴姦之用為大凶德有常無赦在九刑不忘行父還觀莒僕莫可則也孝敬忠信為吉德盜賊藏姦為凶德夫莒僕則其孝敬則弒君父矣則其忠信則竊寶玉矣其人則盜賊也其器則姦兆也保而利之則主藏也以訓則昏民無則焉不度於善而皆在於凶德是以去之昔髙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逹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髙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臣堯舉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共子孝內平外成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隱賊好行兇德醜類惡物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少皥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譖庸囘服䜛蒐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竒顓項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告之則頑舎之則嚚傲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檮杌此三族也世濟其凶增其惡名以至於堯堯不能去縉雲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冐於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歛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餮舜臣堯賔於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竒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魑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凶也故虞書數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無違教也曰納於百揆百揆時序無廢事也曰賔於四門四門穆穆無凶人也舜有太功二十而為天子今行父雖未獲一吉人去一凶矣於舜之功二十之一也庶幾免於戾乎莒大子僕殺紀公以其寳來奔宣公使僕人以書命季文子曰夫莒大子不憚以吾故殺其君而以寳來其愛我甚矣為我予之邑今日必授無逆命矣里革遇之而更其書曰夫莒大子殺其君而竊其寳來不識窮固又求自邇為我流之於夷今日必通無逆命矣明日有司復命公詰之僕人以里革對公執之曰違君命者女亦聞之乎對曰臣以死奮筆奚啻其聞之也臣聞之曰毀則者為賊掩賊者為臧竊寳者為軌用軌之財者為姦使君為臧姦者不可不去也臣違君命者亦不可不殺也公曰寡人實貪非子之罪也乃舎之
邾庶其以漆閭丘來奔季武子以公姑姊妻之皆有賜於其從者於是魯多盜季孫謂臧武仲曰子盍詰盜武仲曰不可詰也紇又不能季孫曰我有四封而詰其盜何故不可子為司冦將盜是務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盜而大禮焉何以止吾盜子為正卿而來外盜使紇去之將何以能庶其竊邑於邾以來子以姫氏妻之而與之邑其從者皆有賜焉若大盜禮焉以君之姑姊與其大邑其次皁牧輿馬其小者衣裳劔帶是賞盜也賞而去之其或難焉紇也聞之在上位者洒濯其心壹以待人軌度其信可明徵也而後可以治人夫上之所為民之歸也上所不為而民或為之是以加刑罰焉而莫敢不懲若上之所為而民亦為之乃其所也又可禁乎
晉荀吳帥師伐鮮虞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穆子弗許左右曰師徒不勤而可以獲城何故不為穆子曰吾聞諸叔向曰好惡不愆民知所適事無不濟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賞所甚惡若所好何若其弗賞是失信也何以庇民力能則進否則退量力而行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姦所䘮滋多使鼓人殺叛人而繕守備圍鼔三月鼓人或請降使其民見曰猶有食色姑脩而城軍吏曰獲城而弗取勤民而頓兵何以事君穆子曰吾以事君也獲一邑而教民怠將焉用邑邑以賈怠不如完舊賈怠無卒棄舊不祥鼓人能事其君我亦能事吾君率義不爽好惡不愆城可獲而民知義所有死命而無二心不亦可乎鼓人告食竭力盡而後取之克鼔而反不戮一人以鼓子䳒鞮歸
唐文宗時李徳裕簡蜀兵羸弱者去四千餘人復募少壯者千人募北兵得千五百人與土兵參居轉相訓習日益精練所作兵器無不堅利至是吐蕃維州副使悉怛謀請降盡帥其衆奔成都德裕遣兵據其城具奏其狀事下尚書省集百官議皆請如德裕䇿牛僧孺曰吐蕃之境四面各萬里失一維州未能損其勢比來修好約罷戍兵中國禦戎守信為上彼若來責曰何事失信養馬蔚茹川上平涼阪萬騎綴囘中怒氣直辭不三日至咸陽橋此時西南數千里外得百維州何所用之徒棄誠信有害無利此匹夫所不為況天子乎上以為然詔德裕以其城及悉怛謀等悉歸之吐蕃吐蕃誅之於境上極其慘酷德裕由是怨僧孺益深
髙麗將趙位寵以四十餘城叛附金金主曰朕懷綏萬邦豈助叛臣為虐執其使付髙麗位寵伏誅
經濟類編卷五十九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六十
明 馮琦馮瑗 撰
武功類六
諫止征伐〈三十一則〉
周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徳不觀兵夫兵戢而時動動則威觀則玩玩則無震是故周文公之頌曰載戢干戈載櫜弓矢我求懿徳肆於時夏允王保之先王之於民也茂正其徳而厚其性阜其財求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鄉以文脩之使務利而避害懐徳而畏威故能保世滋大昔我先世后稷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棄稷弗務我先王不窋用失其官而自竄於戎翟之間不敢怠業時序其徳纂修其緒修其訓典朝夕恪勤守以惇篤奉以忠信奕世載徳不忝前人至於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大惡於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於商牧是先王非務武也勤恤民隠而除其害也奉先王之制邦內甸服邦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翟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嵗貢終王先王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徳序成而有不至則修刑於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讓不貢告不王於是乎有刑罰之辟有攻伐之兵有征討之備有威讓之令有文告之辭布令陳辭而又不至則又增修於徳無勤民於遠是以近無不聽遠無不服今自大畢伯仕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夫犬戎樹惇能帥舊徳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鄭之入滑也滑人聽命師還又即衛成公子士洩堵俞彌帥師伐滑王使伯服游孫伯如鄭請滑鄭伯怨惠王之入而不與厲公爵也又怨襄王之與衛滑也故不聽王命而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大上以徳撫民其次親親以相及也昔周公弔二叔之不咸故封建親戚以蕃屏周管蔡郕霍魯衛毛耼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凡蔣邢茅胙祭周公之𦙍也召穆公思周徳之不類故糾合宗族於成周而作詩曰棠棣之華鄂不𩋾𩋾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其四章曰兄弟䦧於墻外禦其侮如是則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今天子不忍小忿以棄鄭親其若之何庸勲親親暱近尊賢徳之大者也即聾從昧與頑用嚚姦之大者也棄徳崇姦禍之大者也鄭有平惠之勲又有厲宣之親棄嬖寵而用三良於諸姫為近四徳具矣耳不聽五聲之和為聾目不別五色之章為昧心不則徳義之經為頑口不道忠信之言為嚚狄皆則之四姦具矣周之有懿徳也猶曰莫如兄弟故封建之其懐柔天下也猶懼有外侮扞禦侮者莫如親親故以親屏周召穆公亦云今周徳既衰於是乎又渝周召以從諸姦無乃不可乎民未忘禍王又興之其若文武何王弗聽使頽叔桃子出狄師夏狄伐鄭取櫟王徳狄人將以其女為後富辰諫曰不可臣聞之曰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又啟之女徳無極婦怨無終狄必為患王又弗聽
漢淮南王安諫伐閩越書 陛下臨天下布徳施惠緩刑罰薄賦歛哀鰥寡恤孤獨養耆老振匱乏盛徳上隆和澤下洽近者親附遠者懐徳天下攝然人安其生自以沒身不見兵革今聞有司舉兵將以誅越臣安竊為陛下重之越方外之地劗髪文身之民也不可以冠帶之國法度理也自三代之盛胡越不與受正朔非彊弗能服威弗能制也以為不居之地不牧之民不足以煩中國也故古者封內甸服封外侯服侯衛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遠近執異也自漢初定已來七十二年吳越人相攻擊者不可勝數然天子未嘗舉兵而入其地也臣聞越非有城郭邑里也處谿谷之間篁竹之中習於水鬬便於用舟地深昧而多水險中國之人不知其執阻而入其地雖百不當其一得其地不可郡縣也攻之不可暴取也以地圖察其山川要塞相去不過寸數而間獨數百千里阻險林叢弗能盡著視之若易行之甚難天下賴宗廟之靈方內大寧戴白之老不見兵革民得夫婦相守父子相保陛下之徳也越人名為藩臣貢酎之奉不輸大內一卒之用不給上事自相攻擊而陛下𤼵兵救之是反以中國而勞蠻夷也且越人愚戇輕薄負約反覆其不用天子之法度非一日之積也一不奉詔舉兵誅之臣恐後兵革無時得息也間者數年嵗比不登民待賣爵贅子以接衣食賴陛下徳澤振救之得毋轉死溝壑四年不登五年復蝗民生未復今𤼵兵行數千里資衣糧入越地輿轎而隃領拕舟而入水行數百千里夾以深林叢竹水道上下擊石林中多蝮蛇猛獸夏月暑時嘔泄霍亂之病相隨屬也曾未施兵接刃死傷者必衆矣前時南海王反陛下先臣使將軍間忌將兵擊之以其軍降處之上淦後復反㑹天暑多雨樓舩卒水居擊櫂未戰而疾死者過半親老涕泣孤子謕號破家散業迎屍千里之外裹骸骨而歸悲哀之氣數年不息長老至今以為記曾未入其地而禍已至此矣臣聞軍旅之後必有㐫年言民之各以其愁苦之氣薄隂陽之和感天地之精而災氣為之生也陛下徳配天地明象日月恩至禽獸澤及草木一人有饑寒不終其天年而死者為之悽愴於心今方內無狗吠之警而使陛下甲卒死亡暴露中原霑漬山谷邉境之民為之早閉晏開鼂不及夕臣安竊為陛下重之不習南方地形者多以越為人衆兵彊能難邉城淮南全國之時多為邉吏臣竊聞之與中國異限以髙山人跡所絶車道不通天地所以隔內外也其入中國必下領水領水之山峭峻漂石破舟不可以大船載食糧下也越人慾為變必先田餘於界中積食糧廼入伐材治船邉城守𠉀誠謹越人有入伐材者輒收捕焚其積聚雖百越奈邉城何且越人緜力薄材不能陸戰又無車騎弓弩之用然而不可入者以保地險而中國之人不能其水土也臣聞越甲卒不下數千萬所以入之五倍廼足輓車奉饟者不在其中南方暑濕近夏癉熱暴露水居蝮蛇蠚生疾癘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什二三雖舉越國而虜之不足以償所亡臣聞道路言閩越王弟甲弒而殺之甲以誅死其民未有所屬陛下若欲來內處之中國使重臣臨存施徳垂賞以招致之此必攜幼扶老以歸聖徳若陛下無所用之則繼其絶世存其亡國建其王侯以為畜越此必委質為藩臣世共貢職陛下以方寸之印丈二之組鎮撫方外不勞一卒不頓一㦸而威徳並行今以兵入其地此必震恐以有司為欲屠滅之也必雉兎逃入山林險阻背而去之則復相羣聚留而守之歴嵗經年則士卒罷勌食糧乏絶男子不得耕稼樹種婦人不得紡績織絍丁壯從軍老弱轉餉居者無食行者無糧民苦兵事亡逃者必衆隨而誅之不可勝盡盜賊必起臣聞長老言秦之時嘗使尉屠睢擊越又使監祿鑿渠通道越人逃入深山林叢不可得攻留軍屯守空地曠日持久士卒勞倦越廼出擊之秦兵大破廼𤼵適戍以備之當此之時外內騷動百姓靡敝行者不還往者莫反皆不聊生亡逃相從羣為盜賊於是山東之難始興此老子所謂師之所處荊棘生之者也兵者㓙事一方有急四面皆從臣恐變故之生姦邪之作由此始也周易曰髙宗伐鬼方三年而克之鬼方小蠻夷髙宗殷之盛天子也以盛天子伐小蠻夷三年而後克言用兵之不可不重也臣聞天子之兵有徵而無戰言莫敢校也如使越人𫎇死徼幸以逆執事之顔行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臣猶竊為大漢羞之陛下以四海為境九州為家八藪為囿江漢為池生民之屬皆為臣妾人徒之衆足以奉千官之共租稅之收足以給乗輿之御玩心神明秉執聖道負黼依憑玉幾南面而聽斷號令天下四海之內莫不響應陛下垂徳惠以覆露之使元元之民安生樂業則澤被萬世𫝊之子孫施之無窮天下之安猶泰山而四維之也夷狄之地何足以為一日之閒而煩汗馬之勞乎詩云王猶允塞徐方既來言王道甚大而遠方懐之也臣聞之農夫勞而君子養焉愚者言而智者擇焉臣安幸得為陛下守藩以身為障蔽人臣之任也邉境有警愛身之死而不畢其愚非忠臣也臣安竊恐將吏之以十萬之師為一使之任也
主父偃諫伐匈奴書 臣聞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忠臣不敢避重誅以直諌是故事無遺䇿而功流萬世今臣不敢隠忠避死以效愚計願陛下幸赦而少察之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天下既平天子大凱春蒐秋獮諸侯春振旅秋治兵所以不忘戰也且夫怒者逆徳也兵者兇器也爭者末節也古之人君一怒必伏屍流血故聖王重行之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昔秦皇帝任戰勝之威蠶食天下併吞戰國海內為一功齊三代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諫曰不可夫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舉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運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足以為利得其民不可調而守也勝必棄之非民父母靡敝中國甘心匈奴非完計也秦皇帝不聽遂使蒙恬將兵而攻胡郤地千里以河為境地固澤鹵不生五穀然後發天下丁男以守洮河暴兵露師十有餘年死者不可勝數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之不足兵革之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又使天下蜚芻輓粟起於東腄琅邪負海之郡轉輸北河率三十鍾而致一石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饟女子紡績不足於帷幕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養道死者相望葢天下始叛秦也及至髙皇帝定天下畧地於邉聞匈奴聚於代谷之外而欲擊之御史成進諫曰不可夫匈奴獸聚而鳥散從之如搏影今以陛下盛徳攻匈奴臣竊危之髙帝不聽遂至代谷果有平城之圍髙帝悔之廼使劉敬往結和親之約然後天下亡干戈之事故兵法曰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夫秦常積衆暴兵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將係虜單于之功適足以結怨深讐不足以償天下之費夫匈奴難得而制非一世也行盜侵敺所以為業也天性固然上自虞夏殷周固不程督禽獸畜之不比為人夫上不觀虞夏殷周之統而下修近世之失此臣之所以大恐百姓之所疾苦也且夫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乃使邉境之民靡敝愁苦而有離心將吏相疑而外市故尉佗章邯得成其私也夫秦政之所以不行者權分乎二子此得失之效也故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願陛下詳察之少加意而熟慮焉
魏相諫擊匈奴書 臣聞之救亂誅暴謂之義兵兵義者王敵加於己不得已而起者謂之應兵兵應者勝爭恨小故不忍憤怒者謂之忿兵兵忿者敗利人土地貨寶者謂之貪兵兵貪者破恃國家之大矜民人之衆欲見威於敵者謂之驕兵兵驕者滅此五者非但人事乃天道也間者匈奴嘗有善意所得漢民輒奉歸之未有犯於邉境雖爭屯田車師不足致意中今聞諸將軍欲興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者也今邉郡困乏父子共犬羊之裘食草萊之實常恐不能自存難以動兵軍旅之後必有㓙年言民以其愁苦之氣傷隂陽之和也出兵雖勝猶有後憂恐災害之變因此以生今郡國守相多不實選風俗尤薄水旱不時案今年計子弟殺父兄妻殺夫者凡二百二十人臣愚以為非小變也今左右不憂此乃欲發兵報纎介之忿於逺夷殆孔子所謂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墻之內也願陛下與平昌侯樂昌侯平恩侯及有識者詳議乃可
賈捐之罷珠厓對 臣幸得遭明盛之朝蒙危言之策無忌諱之患敢昧死竭卷卷臣聞堯舜聖之盛也禹入聖域而不優故孔子稱堯曰大哉韶曰盡善禹曰無間以三聖之徳地方不過數千里西被流沙東漸於海朔南暨聲教迄於四海欲與聲教則治之不欲與者不彊治也故君臣歌徳含氣之物各得其宜武丁成王殷周之大仁人也然地東不過江黃西不過氐羌南不過蠻荊北不過朔方是以頌聲並作視聽之類咸樂其生越裳氏重九譯而獻此非兵革之所能致及其衰也南征不還齊桓捄其難孔子定其文以至乎秦興兵遠攻貪外虛內務欲廣地不慮其害然地南不過閩越北不過太原而天下潰畔禍卒在於二世之末長城之歌至今未絶賴聖漢初興為百姓請命平定天下至孝文皇帝閔中國未安偃武行文則斷獄數百民賦四十丁男三年而一事時有獻千里馬者詔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吉行日五十里師行日三十里朕乗千里之馬獨先安之於是還馬與道里費而下詔曰朕不受獻也其令四方毋求來獻當此之時逸游之樂絶竒麗之賂塞鄭衛之倡微矣夫後宮盛色則賢者隠處佞人用事則諍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故謚為孝文廟稱太宗至孝武皇帝元狩六年太倉之粟紅腐而不可食都內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廼探平城之事錄冒頓以來數為邉害籍兵厲馬因富民以攘服之西連諸國至於安息東過碣石以𤣥莬樂浪為郡北郤匈奴萬里更起營塞制南海以為八郡時天下斷獄萬數民賦數百造鹽鐵酒𣙜之利以佐用度猶不能足當此之時冦賊並起軍旅數𤼵父戰死於前子鬬傷於後女子乗亭鄣孤兒號於道老母寡婦飲泣巷哭遙設虛祭想魂乎萬里之外淮南王盜寫虎符隂聘名士關東公孫勇等詐為使者是皆廓地㤗大征伐不休之故也今天下獨有關東關東大者獨有齊楚民衆久困連年流離離其城郭相枕席於道路人情莫親父母莫樂夫婦至嫁妻賣子法不能禁義不能止此社稷之憂也今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驅士衆擠之大海之中快心幽㝠之地非所以救助飢饉保全元元也詩云蠢爾蠻荊大邦為讐言聖人起則後服中國衰則先畔動為國家難自古而患之久矣何況廼復其南方萬里之蠻乎駱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習以鼻飲與禽獸無異本不足郡縣置也顓顓獨居一海之中霧露氣濕多毒草蟲虵水土之害人夫見虜戰士自死又非獨珠厓有珠犀瑇瑁也棄之不足惜不擊不損威其民譬猶魚鼈何足貪也臣竊以往者羌軍言之暴師曾未一年兵出不踰千里費四十餘萬萬大司農錢盡廼以少府禁錢續之夫一隅為不善費尚如此況於勞師逺攻亡士毋功乎求之往古則不合施之當今又不便臣愚以為非冠帶之國禹貢所及春秋所治皆可且無以為願遂棄珠厓專用恤關東為憂
嚴尤諫伐匈奴書 臣聞匈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聞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策者也周得中策漢得下策秦無策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內侵至於涇陽命將征之盡境而還其視戎狄之侵譬猶蟁蝱之螫毆之而已故天下稱明是為中策漢武帝選將練兵約齎輕糧深入遠戍雖有克獲之功胡輒報之兵連禍結三十餘年中國罷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為下策秦始皇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內竭以喪社稷是為無策今天下遭陽九之戹比年饑饉西北邉尤甚發三十萬衆具三百日糧東援海岱南取江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邉既空虛不能奉軍糧內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食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齎食加二十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鬴復薪炭重不可勝食糒飲水以歴四時師有疾疫之憂是故前世伐胡不過百日非不欲久勢力不能此四難也輜重自隨則輕鋭者少不得疾行虜徐遁逃勢不能及幸而逢虜又累輜重如遇險阻銜尾相隨虜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大用民力功不可必立臣伏憂之今既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電擊且以創艾胡虜莽不聼尤言轉兵穀如故天下騷動
伏湛諫征漁陽疏 臣聞文王受命而征伐五國必先詢之同姓然後謀於羣臣加占蓍龜以定行事故謀則成卜則吉戰則勝其詩曰帝謂文王詢爾仇方同爾兄弟以爾鉤援與爾臨衝以伐崇庸崇國城守先退後伐所以重人命俟時而動故參分天下而有二陛下承大亂之極受命而帝興明祖宗出入四年而滅檀鄉制五校降銅馬破赤眉誅鄧奉之屬不為無功今京師空匱資用不足未能服近而先事邉外且漁陽之地逼接北狄黠虜困迫必求其助又今所過縣邑尤為困乏種麥之家多在城郭聞官兵將至當已收之矣大軍遠涉二千餘里士馬罷勞轉糧艱阻今兗豫青冀中國之都而冦賊從橫未及從化漁陽以東本備邉塞地接外虜貢賦微薄安平之時尚資內郡況今荒耗豈足先圖而陛下捨近務遠棄易求難四方疑恠百姓怨懼誠臣之所惑也復願遠覽文王重兵博謀近思征伐前後之宜顧問有司使極愚誠采其所長擇之聖慮以中土為憂念和帝初立議遣車騎將軍竇憲與征西將軍耿秉擊匈奴魯恭上疏 陛下親勞聖思日昃不食憂在軍役誠欲以安定北陲為人除患定萬世之計也臣伏思之未見其便社稷之計萬人之命在於一舉數年以來秋稼不熟人食不足倉庫空虛國無蓄積㑹新遭大憂人懐恐懼陛下躬大聖之徳履至孝之行盡諒隂三年聽於宰百姓闕然三時不聞警蹕之音莫不懐思皇皇如有求而弗得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內及外也萬民者天之所生天愛其所生猶父母愛其子一物有不得其所者則天氣為之舛錯況於人乎故愛人者必有天報昔太王重人命而去邠故獲上天之祐夫戎夷者四方之異氣也蹲夷踞肆與鳥獸無別若雜居中國則錯亂天氣汙辱善人是以聖王之制羈縻不絶而已今邉境無事宜當修仁行義尚於無為令家給人足安業樂産夫人道和於下則隂陽和於上祥風時雨覆被遠方夷狄重譯而至矣易曰有孚盈缶終來有他吉言誠信中實雖他外皆當感而來從夫以徳勝人者昌以力勝人者亡今匈奴為鮮卑所殺遠藏於史侯河西去塞數千里而欲乗其虛耗利其㣲弱是非義之所出也前大僕祭肜逺出塞外卒不見一胡而兵已困矣白山之難不絶如綖都䕶䧟沒士卒死者如積迄今被其辜毒孤寡哀思之心未弭仁者念之以為累息奈何復欲襲其跡不顧患難乎今始徴發而大司農調度不足使者在道分部督趣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三輔並涼少雨麥根枯焦牛死日甚此其不合天心之效也羣僚百姓咸曰不可陛下獨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䘏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志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惟陛下少垂聖恩休罷士卒以順天心
順帝時日南象林徼外蠻夷區憐等數千人攻象林縣燒城寺殺長吏㑹侍御史賈昌使在日南即與州郡併力討之不利遂為所攻圍嵗餘而兵穀不繼帝以為憂明年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屬問其方畧皆議遣大將發荊兗豫四萬人赴之大將軍從事中郎李固駮曰若荊無事發之可也今二州盜賊槃結不散武陵南郡蠻夷未輯長沙桂陽數被徴發如復擾動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兗豫之人卒被徴發遠赴萬里無有還期詔書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溫暑加有瘴氣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遠涉萬里士卒疲勞比至領南不復堪鬬其不可四也軍行三十里為程而去日南九千餘里三百日乃到計人稟五升用米六十萬斛不計將吏驢馬之食但負甲自致費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設軍到所在死亡必衆既不足禦敵當復更發此為刻割心腹以補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里𤼵其吏民猶尚不堪何況乃苦四州之卒以赴萬里之艱哉其不可七也
蔡邕諫伐鮮卑議 書戒猾夏易伐鬼方周有獫狁蠻荊之師漢有闐顔瀚海之事征討殊類所由尚矣然而時有同異執有可否故謀有得失事有成敗不可齊也武帝情存遠畧志闢四方南誅百越北討彊胡西伐大宛東並朝鮮因文景之蓄藉天下之饒數十年間官民俱匱乃興鹽鐵酒𣙜之利設告緡重稅之令民不堪命起為盜賦關東紛擾道路不通繡衣直指之使奮鈇鉞而並出既而覺悟乃息兵罷役封丞相為富民侯故主父曰夫務戰勝窮武事未有不悔者也夫以世宗神武將帥良猛財富充實所拓廣遠猶有悔焉況今人財並乏事劣昔時乎自匈奴遁逃鮮卑彊盛據其故地稱兵十萬才力勁健意智益生加以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精金良鐵皆為賊有漢人逋逃為之謀主兵利馬疾過於匈奴昔段熲良將習兵善戰有事西羌猶十餘年今育晏才䇿未必過熲鮮卑種衆不弱於曩時而虛計二載自許有成若禍結兵連豈得中休當復徴發衆人轉運無已是為耗竭諸夏併力蠻夷夫邉陲之患手足之疥搔中國之困胷背之瘭疽方今郡縣盜賊尚不能禁況此醜虜而可伏乎昔髙祖忍平城之恥呂后棄慢書之詬方之於今何者為甚天設山河秦築長城漢起塞垣所以別內外異殊俗也茍無䠞國內侮之患則可矣豈與蟲螘狡冦計爭往來哉雖或破之豈可殄盡而方今本朝為之旰食乎夫專勝者未必克挾疑者未必敗衆所謂危聖人不任朝議有嫌明主不行也昔淮南王安諫伐越曰天子之兵有徵無戰言其莫敢校也如使越人蒙死以逆執事廝輿之卒有一不備而歸者雖得越王之首而猶為大漢羞之而欲以齊民易醜虜皇威辱外夷就如其言猶已危矣況乎得失不可量邪昔珠厓郡反孝元皇帝納賈捐之言而下詔曰珠厓背畔今議者或曰可討或曰棄之朕日夜惟思羞威不行則欲誅之通於時變復憂萬民夫萬民之飢與遠蠻之不討何者為大宗廟之祭凶年猶有不備況避不嫌之辱哉今關東大困無以相贍又當動兵非但勞民而已其罷珠厓郡此元帝所以發徳音也夫䘏民救急雖成郡列縣尚猶棄之況障塞之外未嘗為民居者乎守邉之術李牧善其畧保塞之論嚴尤申其要遺業猶在文章具存循二子之䇿守先帝之䂓臣曰可矣
蜀漢姜維聞魏分關中兵以赴淮南欲乗西向秦川率數萬人出駱谷安西將軍鄧艾進兵據之以拒維是時維數出兵蜀人愁苦中散大夫譙周作仇國論以諷之曰或問往古能以弱勝彊者其術何如曰吾聞之處大無患者常多慢處小有憂者當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養民以少取多句踐䘏衆以弱斃彊此其術也或曰曩者項彊漢弱相與戰爭項羽與漢約分鴻溝各歸息民張良以為民志既定則難動也率兵追羽終斃項氏豈必由文王之事乎曰當商周之際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習所專深根者難拔據固者難遷當此之時雖漢祖安能杖劍鞭馬取天下乎及秦罷侯置守之後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嵗改主或月易公鳥驚獸駭莫知所從於是豪彊並爭虎裂狼分疾搏者獲多遲後者見吞今我與彼皆𫝊國易世矣既非秦末鼎沸之時實有六國並據之勢故可為文王難為漢祖夫民之疲勞則騷擾之兆生上慢下暴則瓦解之形起諺曰射幸數跌不如審發是故智者不為小利移目不為意似改步時可而後動數合而後舉故湯武之師不再戰而克誠重民勞而度時審也如遂極武黷征土崩執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
魏曹植諌伐遼東表 臣伏以遼東負阻之國執便形固帶以遼海今輕軍遠攻師疲力屈彼有其備所謂以逸待勞以飽待飢者也以臣觀之誠未易攻也若國家攻而或尅屠襄平之城懸公孫之首得其地不足以償中國之費擄其民不足以補三軍之失是我所獲不如所喪也若其不拔曠日持久暴師於野然天時不測水濕無常彼我之兵連於城下進則有髙城深池無所施其功退則有歸塗不通道路纎紆東有待釁之吳西有伺隙之蜀呉越東南則荊騷動蜀應西境則雍涼三分兵不解於外民罷困於內促耕不解其饑疾蠶不救其寒夫渴而後穿井飢而後植種可以圖逺難以應卒也臣以為當今之務在於省徭役薄賦歛勤農桑三者既備然後令伊管之臣得施其術孫吳之將得奮其力若此則太平之基可立而待康哉之歌可坐而聞曾何憂於二敵何懼於公孫乎今不䘏邦畿之內而勞神於蠻貊之域竊為陛下不取也
晉庾亮以石勒新死欲移鎮石城為滅賊之漸蔡謨議曰時有否泰道有屈伸暴逆之冦雖終滅亡然當其強盛皆屈而避之是以髙祖受黜於巴漢忍辱於平城也若爭強於鴻門則亡不終日故蕭何曰百戰百敗不死何待也原始要終歸於大濟而已豈與當亡之冦爭遲速之間哉夫惟鴻門之不爭故垓下莫能與之爭文王身圯於羑里故道泰於牧野句踐見屈於㑹稽故威申於強吳今日之事亦由此矣賊假息之命垂盡而豺狼之力尚彊宜抗威以待時或曰抗威待時時已可矣愚以為時之可否在賊之強弱賊之強弱在季龍之能否季龍之能否可得而言矣自勒初起則季龍為爪牙百戰百勝遂定中國境土所據同於魏世勒死將相內外欲誅季龍季龍獨起衆異之中殺嗣主誅寵臣內難既定千里遠出一攻而㧞金墉再戰而斬石生禽彭彪殺石聰滅郭權還據根本內外並定四方鎮守不失尺土詳察此事豈能乎將不能也假令不能者為之其將濟乎將不濟也賊前攻襄陽而不能拔誠有之矣不信百戰之效而執一攻之驗棄多從少於理安乎辟若射者百發而不一中可謂之拙乎且不拔襄陽者非季龍身也桓平北守邉之將耳賊前攻之爭疆耳得之為善不得則止非其所急也今征西之往則異於是何者重鎮也名賢也中國之人所聞而歸心也今而西度實有卷席河南之勢賊所大懼豈與桓宣同哉季龍必率其精兵身來距爭若欲與戰戰何如石生若欲城守守何如金墉若欲阻沔沔何如大江蘇峻何如季龍凡此數者宜詳校之愚謂石生猛將關中精兵征西之戰不能勝也金墉險固劉矅十萬所不能㧞今征西之守不能勝也又是時兗州洛陽關中皆舉兵擊季龍此今三處反為其用方之於前倍半之覺也若石生不能敵其半而征西欲當其倍愚所疑也蘇峻之強不及季龍沔水之險不及大江大江不能禦蘇峻而以沔水禦季龍又所疑也昔祖士雅在譙佃於城北慮賊來攻因以為資故豫安軍屯以禦其外穀將熟賊果至丁夫戰於外老弱穫於內多持炬火急則燒穀而走數年竟不得其利是時賊唯據沔北方之於今四方之一耳士雅不能捍其一而征西欲禦其四又所疑也或雲賊若多來則必無糧然致糧之難莫過崤函而季龍昔涉此險深入敵國平關中而後還今至襄陽路既無險又行其國內自相供給方之於前難易百倍前已經至難而謂今不能濟其易又所疑也然此所論但説征西既至之後耳尚未論道路之虜也自沔以西水急岸髙魚貫泝流首尾百里若賊無宋襄之義及我未陣而擊之將如之何今王士與賊水陸異勢便習不同冦若送死雖開江延敵以一當千猶吞之有餘宜誘而致之以保萬全棄江遠進以我所短擊彼所長懼非廟勝之算朝議同之故亮不果移鎮
石季龍死中國大亂時朝野咸謂當太平復舊蔡謨獨謂不然語所親曰胡滅誠大慶也然將貽王室之憂或曰何哉謨曰夫能順天而奉時濟六合於草昧若非上哲必由英豪度徳量力非時賢所及必將經營分表疲人以逞志才不副意畧不稱心財單力竭智勇俱屈此韓盧東郭所以雙斃也
魏將拓䟦章攻鄴慕容徳遣南安王慕容青等夜擊敗之魏師退次新城青等請擊之別駕韓𧨳進言曰古人先決勝廟堂然後攻戰今魏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魏懸車遠入利在野戰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頓兵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後陣方固三不可擊也彼衆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衆心難固二不宜動城隍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溝髙壘以逸待勞彼千里餽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資攻則衆旅多斃師老釁生詳而圖之可以捷矣對曰韓別駕之言良平之䇿也秦清河武侯王猛寢疾秦王堅親為之祈南北郊及宗廟社稷分遣侍臣徧禱河嶽諸神猛疾少瘳為之赦殊死以下猛上疏曰不圖陛下以臣之命而虧天地之徳開闢已來未之有也臣聞報徳莫如盡言謹以垂沒之命竊獻遺欵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聲敎光乎六合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芥夫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是以古先哲王知功業之不易戰戰兢兢如臨深谷伏惟陛下追蹤前聖天下幸甚堅覽之悲慟堅親至猛第視疾訪以後事猛曰晉雖僻處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沒之後願勿以晉為圖鮮卑西羌我之仇敵終為人患宜漸除之以便社稷秦王堅㑹羣臣於太極殿議曰自吾承業垂三十載四方畧定唯東南一隅未霑王化今畧計吾士卒可得九十七萬吾欲自將以討之何如祕書監朱肜曰陛下恭行天罰必有徵無戰晉主不銜璧軍門則走死江海陛下返中國士民使復其桑梓然後囘輿東巡告成岱宗此千載一時也堅喜曰是吾志也尚書左僕射權翼曰昔紂為無道三仁在朝武王猶為之旋師今晉雖微弱未有大惡謝安桓沖皆江表偉人君臣輯睦內外同心以臣觀之未可圖也堅嘿然良久曰諸君各言其志太子左衛率石越曰今嵗鎮守斗福徳在呉伐之必有天殃且彼據長江之險民為之用殆未可伐也堅曰昔武王伐紂逆嵗違卜天道幽遠未易可知夫差孫皓皆保據江湖不免於亡今以吾之衆投鞭於江足斷其流又何險之足恃乎對曰三國之君皆淫虐無道故敵國取之易於拾遺今晉雖無徳未有大罪願陛下且案兵積穀以待其釁於是羣臣各言利害久之不決堅曰此所謂築室道旁無時可成吾當內斷於心耳羣臣皆出獨留陽平公融謂之曰自古定大事者不過一二臣而已今衆言紛紛徒亂人意吾當與汝決之對曰今伐晉有三難天道不順一也晉國無釁二也我數戰兵疲民有畏敵之心三也羣臣言晉不可伐者皆忠臣也願陛下聽之堅作色曰吾強兵百萬資仗如山乗累捷之勢擊垂亡之國何患不克豈可復留此殘冦使長為國家之憂哉融泣曰晉未可滅昭然甚明今勞師大舉恐無萬全之功且臣之所憂不止於此陛下寵育鮮卑羌羯布滿畿甸此屬皆我之深仇太子獨與弱卒數萬留守京師臣懼有不虞之變生於腹心肘掖不可悔也臣之頑愚誠不足采王景畧一時英傑陛下常比之諸葛武侯獨不記其臨沒之言乎堅不聽於是朝臣進諌者衆堅曰以吾擊晉校其強弱之勢猶疾風之掃秋葉而朝廷內外皆言不可誠吾所不解也太子宏曰今嵗在吳分又晉君無罪若大舉不捷恐威名外挫財力內竭此羣下所以疑也堅曰昔吾滅燕亦犯嵗而捷天道固難知也秦滅六國六國之君豈皆暴虐乎冠軍京兆尹慕容垂言於堅曰弱併於強小併於大此理勢自然非難知也以陛下神武應期威加海外虎旅百萬韓白滿朝而蕞爾江南獨違王命豈可復留之以遺子孫哉詩云謀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斷自聖心足矣何必廣詢朝衆晉武平吳所仗者張杜二三臣而已若從朝衆之言豈有混壹之功乎堅大悅曰與吾共定天下者獨卿而已賜帛五百匹堅鋭意欲取江東寢不能旦陽平公融諫曰知足不辱知恥不殆自古窮兵極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㑹不歸入江東雖微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絶之堅曰帝王歴數豈有常邪惟徳之所在耳劉禪豈非漢之苗裔邪終為魏所滅汝所以不如吾者正病此不達變通耳堅所幸張夫人諌曰妾聞天地之生萬物聖王之治天下皆因其自然而順之故功無不成是以黃帝服牛乗馬因其性也禹濬九川障九澤因其勢也后稷播殖百穀因其時也湯武帥天下而攻桀紂因其心也皆有因則成無因則敗今朝野之人皆言晉不可伐陛下獨決意行之妾不知陛下何所因也堅曰軍旅之事非婦人所當預也
唐太宗時相里𤣥奬至平壤諭使勿攻新羅莫離支曰昔隋人入冦新羅乗釁侵我地五百里自非歸我侵地恐兵未能已𤣥奬曰遼東諸城本皆中國郡縣中國尚且不言髙麗豈得必求故地莫離支竟不從𤣥奬還言其狀太宗曰葢蘇文弒其君殘虐其民今又違我詔命侵暴鄰國不可不討諫議大夫禇遂良曰陛下指麾則中原清晏顧眄則四夷讋服威望大矣今乃渡海遠征小夷若指期克捷猶可也萬一蹉跌傷威損望更興忿兵則安危難測矣李世勣曰間者薛延陁入冦陛下欲𤼵兵窮討魏徴諌而止使至今為患太宗曰然此誠徴之失又欲自征髙麗褚遂良上疏以為天下譬猶一身兩京心腹也州縣四支也四夷身外之物也髙麗罪大誠當致討但命二三猛將將四五萬衆杖陛下威靈取之如反掌耳今以天下之君輕行遠舉皆愚臣之所甚憂也太宗不聽房元齡留守京師疾篤上徴赴玉華宮肩輿入殿至御座側乃下相對流涕因留宮下聞其小愈則喜形於色加劇則憂悴𤣥齡謂諸子曰吾受主上厚恩今天下無事惟東征未已羣臣莫敢諌吾知而不言死有餘責乃上表諫以為老子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陛下威名功徳亦可足矣拓地開彊亦可止矣且陛下每決一重囚必令三覆五奏進素膳止音樂者重人命也今驅無罪之士卒委之鋒刃之下使肝腦塗地獨不足愍乎向使髙麗違失臣節誅之可也侵擾百姓滅之可也它日能為中國患除之可也今無此三條而坐煩中國內為前代雪恥外為新羅報讐豈非所存者小所損者大乎願陛下許髙麗自新焚陵波之船罷應募之衆自然華夷慶賴逺肅邇安臣旦夕入地儻蒙錄此哀鳴死且不朽
太宗營玉華宮務為儉約惟寢殿覆瓦餘皆茅茨然所費已巨億計充容徐惠妃上疏曰今東征髙麗西討龜茲營繕相繼服玩華靡夫以有盡之農功填無窮之巨浪圖未獲之他衆喪已成之我軍地廣非常安之術人勞乃易亂之源也上善其言
李君求諫髙宗伐髙麗疏 臣聞心之痛者不能緩聲事之急者不能安言性之忠者不能隠情且食君之祿者死君之事今臣食陛下之祿矣其敢愛身乎臣聞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兵者㓙器戰者危事故聖主明王重行之也憂人力之盡恐府庫之殫懼社稷之危生中國之患故古人云務廣徳者昌務廣地者亡昔秦始皇好戰不已至於失國是不愛其內而務其外故也漢武遠討朔方殆乎萬里廣拓南海分為八郡終於戶口減半國用空虛至於末年方垂哀痛之詔自悔其失彼髙麗者遐荒小醜潛藏山海之間得其人不足以彰聖化棄其地不足以損天威何至乎疲中國之人傾府庫之實使男子不得耕耘女子不得蠶織陛下為人父母不垂惻隠之心傾府庫有限之貲貪其無用之地設今髙麗既滅即不得不發兵鎮守少發則兵威不足多發則人心不安是乃疲於轉戍萬姓無聊生也萬姓怨則天下敗矣天下既敗陛下何以自生故臣以為征之不如不征滅之不如不滅武太后欲發梁鳯巴蜑自雅州開山通道出擊生羌因襲吐蕃正字陳子昻上書諌 雅州邉羌自國初已來未嘗為盜今一旦無罪戮之必蜂起為盜西山盜起則蜀之邉邑不得不連兵備守臣愚以為西蜀之禍自此結矣臣聞吐蕃愛蜀富饒欲盜之久矣徒以山川阻絶障隘不通勢不能動今國家乃亂邉羌開隘道使其收奔亡之種為鄉導以攻邉是借冦兵而為賊除道舉全蜀以遺之也蜀者國家之寶庫可以兼濟中國今執事者乃圖僥倖之利以事西羌得其地不足以稼穡財不足以富國徒為糜費無益聖徳況其成敗未可知哉夫蜀之所恃者險也人之所以安者無役也今國家乃開其險役其人險開則便冦人役則傷財臣恐未見羌戎已有姦盜在其中矣且蜀人尫劣不習兵戰山川阻曠去中夏遠今無故生西羌吐蕃之患臣見其不及百年蜀為戎矣願陛下熟計之既而役不果興
盧甫言西蕃疏 臣聞兵者㓙器不獲已而用之今西蕃莫不順軌縱鼠竊狗盜有戍卒鎮兵足宣式遏之威非無赫斯之怒此師之出未見其名又聞安不忘危理必資備自近及遠強幹弱枝是以漢實關中徙諸豪族今關輔戶口積久逋逃承前先虛見猶未實屬北虜犯塞西戎駭邉凡在壯丁征行畧盡豈宜更擇驍勇逺資荒服及一萬人行詣六千餘里咸給遞䭾並供熟食道次州縣將何以供秦隴之西人戶漸少涼州以北沙磧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得濟又萬人賞賜費用極多萬里資糧破損尤廣縱令必剋其獲㡬何儻稽天誅無乃其損請令計議所得較其多少即知利害況用者必費獲者未量何要此師行頓空畿甸且上古之時大同之化不獨子子不獨親親何隔華夷務均安靜洎王道謝古帝徳慙淳猶尚綏懐不崇征伐有占風覘雨之客無越海逾山之師其後漢武膺圖志恢土宇西通絶域北擊匈奴雖獲竒珍多斬首級而中國疲耗殆至危亡是以俗號昇平君稱明盛者咸指唐堯之代不歸漢武之年其要功不成者復焉足比議惟陛下圖之
諫不破突厥疏 臣聞有虞和平苗人逆命殷宗大化鬼方不賓則戎狄侵軼其來遠矣漢髙祖納婁敬之議與匈奴和親妻其宗女賂以巨萬冒頓益驕邉冦不止則遠荒之地㓙獷之俗難以徳綏可以威制而降自三代無聞上策今匈奴不臣擾我亭障皇赫斯怒將整元戎臣聞方叔帥師功歌周雅去病耀武勲烈燕山則萬里折衝在於擇將春秋謀元帥取其閲禮樂敦詩書晉臣杜元凱射不穿札而建平吳之勲是知中權制謀不在一夫之勇其蕃將沙吒忠義等身雖驍悍志無遠圖此乃騎將之才本不可以當大任且師出以律將軍死綏秦尅長平趙子受戮胡去馬邑王恢坐誅則棄軍有刑古之常典近者嗚沙之役主將先逃輕挫國威須正邦憲又其中軍既敗陣亂矢窮義勇之士猶能死戰功合紀錄以勸戎行賞罰既明將士盡節此擒敵之術也臣聞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長算故陳湯統西域而郅支滅常惠挫烏孫而匈奴敗請購辨勇之士班傅之儔旁結諸蕃與圖攻取此又犄角之勢也臣聞昔置新秦以實塞下宜因古法募人從邉選其勝兵免其行役次廬伍明敎令則攻習戎事究識夷險其所虜獲因而賞之近戰則守家遠戰則貨利趨赴鋒鏑不勞訓誓朝賦楊州夕歌杖杜十年之後可以久安臣聞漢拜郅都匈奴避境趙命李牧林胡遠竄則逆方之安危邉城之勝負地方千里制在一賢其邉州刺史不可不慎擇得其人而任之蒐乗訓兵屯田積粟謹候烽燧飾練戈矛來則懲而禦之去則備而守之此又古之善經也去嵗亢暘天下不稔利在保境不可窮兵使內郡黔黎各安其業擇其宰牧輕其徭賦事無過舉爵不以私愛人之財節其浮侈惜人之力不廣臺榭察地利天時以趨耕穫命秋獮冬狩以敎戰陣則數年之後有勇知方帑蔵山積金革犀利然後整六軍絶大漠電擊萬里風掃二庭斬蹛林之首懸藁街之邸使百蠻震怖五兵蔵戢則上合天時下順人事理內以及外綏近以來遠以惠中國以盡四方臣少慕文儒不習軍旅竒正之術多愧前良獻替是司輕陳瞽議
狄仁傑諫止征夷疏 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域之外故東距滄海西隔流沙北橫大漠南阻五嶺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今三代聲敎之所不及者國家盡兼之矣若復邀功絶域不務安人此秦王漢武之所行非五帝三王之事業也近者頻嵗出師西戍四鎮東戍安東調𤼵日加百姓虛弊今闗東飢饉蜀漢逃亡人不復業相率為盜本根一搖憂患不淺昨貞觀中克平九姓復立思摩使統諸部得推亡固存之義無遠戍勞人之役此近日之令典經邉之故事也竊謂宜平斛瑟羅委之四鎮繼髙氏絶國使守安東省軍費於逺方並甲兵於塞上使夷狄無侵侮之患則可矣何必窮其窟穴與螻蟻校長短哉但當敕邉兵謹守備遠斥𠉀聚資糧待其自致然後擊之以逸待勞則戰士力倍以主禦客則我得其便堅壁清野則冦無所得如此數年可使三虜不擊而服矣時蜀州每嵗遣兵戍姚州路險而逺死亡者多蜀州刺史張東之上言姚州荒外自以為州未嘗得其鹽布之稅甲兵之用而空竭府庫驅率平人受役蠻夷肝腦塗地臣竊為國家惜之請並廬南諸鎮一切廢省置關盧比非奉使者無得交通往來疏奏不納宋趙普請班師疏 伏覩今春出師將以收復幽薊屢聞克捷深快輿情然晦朔薦更已及初夏尚稽克復屬在炎蒸飛輓甚煩戰鬬未息王師漸老吾民亦疲夙夜思之頗增疑慮伏況陛下英謀電斷洪化神馳自前懐徠閩浙混一諸夏大振英聲十年之間遂臻康濟蠢茲獯鬻誠非我敵葢以本無禮義復處窮荒遷徙鳥舉難得而制自古聖王置之度外恣其處逐水草實以禽獸畜之伏料聖明何足介意竊慮邪謟之輩𫎇蔽睿聰致興不急之師頗涉無名之舉臣嘗披載籍頗識前言竊見漢武帝時主父偃徐樂嚴安所上書及唐相姚元崇獻明皇十事忠言至論可舉而行伏望萬機之餘一賜觀覽其失不遠雖悔何追臣竊念大發驍雄往殱兇醜百餘萬之生聚飛輓而供數十州之土田耕桑半失茲所謂以明珠而彈雀因鼷鼠而發機所失者多所得者少況得少之中既難為益失多之外復有他虞又聞戰者危事難保其萬全兵者兇器深戒於不戢所繫甚大不可不思臣又聞上聖之人不凝滯於物事無固必理貴變通前書有兵久生變之言此可以深慮也茍更圖淹緩轉失機宜旬朔之間便涉秋序臣又慮內地先困邉境早涼虜則弓勁馬肥我則人疲師老恐於此際或誤指蹤臣方冒寵以守藩獨獻言而阻衆葢以暮景殘光所餘無幾酬恩報國正在此時伏望速詔班師無容翫冦臣復有萬全之䇿願達四聰之聽唯陛下精調御膳保養聖躬惠綏疲羸使之富庶自然邉烽不警外戶不扄率土歸仁四夷慕化殊方異俗相率來庭蠢彼契丹獨將焉往又何勞民動衆賣犢買刀有道之事易行無為之功最大如斯弔伐是為萬全臣又思之陛下非次興兵亦恐出於偏聽貪功之輩專務傾邪意為身謀豈思大計但欺君而是念實害政以自居事成則獲利於身未成則貽憂於國茍至於此為之奈何昨者直取幽州未審誰畫其䇿虛實之効悉已彰明望推其人寘之刑典庶昭聖徳以厭羣情俾姦偽之心於茲知懼忠良同徳皆務竭誠臣欲露肺肝先寒毛髪遲疑數日未敢措辭又念往哲垂終尚聞屍諫微臣未死安敢面䛕然知逆耳之言非是安身之計其如位髙祿厚才薄命輕將酬國士之知豈比衆人之報投荒棄市甘俟於顯誅竊寵偷安不寧於方寸惟期至聖曲照愚𠂻
張齊賢諫北征疏 方今海內一家朝野無事關聖慮者豈不以河東新平屯兵尚衆幽燕未下輦運為勞以生靈為念乎臣每料之此不足慮也自河東初降臣節權知忻州捕得契丹納米專典皆自山後轉般以援河東以臣料契丹能自備軍食則於太原非不盡力然終為我有者葢力不足也河東初平人心未固嵐憲忻代未有軍寨入冦則田收頓失擾邉則守備可虞而反保境偷生畏威自固及國家守要害増壁壘左控右扼疆事甚嚴恩信已行民心已定乃於鴈門陽武谷來爭小利此則戎狄之智力可料而知也取人舉事動在萬全百戰百勝不若不戰而勝若重之謹之則契丹不難勝燕薊不足取自古疆場之難非盡由戎狄亦多邉吏擾而致之若縁邉諸寨撫御得人但使峻壘深溝畜力養鋭以逸自處寧我致人此李牧所以稱良將於趙用此術也所謂擇卒未如擇將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則邉鄙寧矣邉鄙寧則輦運減輦運減則河北之民獲休息矣民獲休息則田業増而蠶織廣務農積穀以實邉用且戎狄之心固亦擇利避害安肯投諸死地而為冦哉臣又聞家六合者以天下為心豈止乎爭尺寸之事角夷狄之勢而已是故聖人先本而後末安內以養外人民本也邊儌末也中夏內也邊儌外也是知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堯舜之道無他焉廣推恩於天下之民爾推恩者何在乎安而利之民既安利則強鄰歛袵而至矣陛下愛民利天下之心真堯舜也臣所慮羣臣所聞多以纎微之利尅下之術侵苦窮民以為功能者彼為此效相習已久至於生民疾苦見之如不見聞之如不聞歛怨速尤無大於此伏望謹擇通儒分路採訪兩浙江南荊湖西川河東有偽命日賦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賦稅課利通濟可經久而行為聖朝定法除去舊弊天下諸州有不便於民事委長史聞奏如敢循常不以聞白當嚴加典憲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心戴陛下之惠此以徳懐遠以惠利民則幽燕割據之君沙漠弄兵之將擒之與屈膝在術內爾
夏竦知涇州兼經畧使上奏 繼遷當太宗時遁逃窮蹙而累嵗不能勦滅先帝惟戒彊吏謹烽𠉀嚴卒乗來即逐之去無追捕然自靈武陷沒銀綏割棄以來假朝廷威靈其所役屬者不過河外小羌爾況徳明元昊相繼猖獗以繼遷窮蹙比元昊富實勢可知也以先朝累勝之士較當今關東之兵勇怯可知也以興國習戰之帥方今沿邉未試之將工拙可知也繼遷竄伏平夏元昊窟穴河外地勢可知也若分兵深入糗糧不支進則賊避其鋒退則敵躡其後老師費糧深可虞也若窮其巢穴須涉大河長舟巨艦非倉卒可具若浮囊挽綆聨絡而進我師半濟賊乗勢掩擊未知何謀可以捍禦臣以為不較主客之利不計攻守之便而議追討者非良䇿也因條上十事一敎習強弩以為竒兵二羈縻屬羌以為藩籬三詔嘉勒斯賚併力破賊四度地勢險易遠近砦柵多少而增減屯兵五詔諸路互相應援六募士人為兵以代東兵七増置弓手壯丁以備城守八併並邉小砦以完兵力九聽關中民入粟贖罪以贍邉計十損並邉冗兵冗官以紓饋餉朝廷多採用之然是時邉臣多議征討反以竦為怯
蘇軾代張方平諫用兵書 臣聞好兵猶好色也傷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賊民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此理之必然者也夫惟聖人之兵皆出於不得已故其勝也享安全之福其不勝也必無意外之患後世用兵皆得已而不已故其勝也則變遲而禍大其不勝也則變速而禍小是以聖人不計勝負之功而深戒用兵之禍何者興師十萬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殆於道路者七十萬家內則府庫空虛外則百姓窮匱飢寒逼迫其後必有盜賊之憂死傷愁怨其終必致水旱之報上則將帥擁衆有跋扈之心下則士衆久役有潰叛之志變故百出皆由用兵至於興事首議之人㝠謫尤重葢以平民無故縁兵而死怨氣充積必有任其咎者是以聖人畏之重之非不得已不敢用也自古人主好動干戈由敗而亡者不可勝數臣今不敢復言請為陛下言其勝者秦始皇既平六國復事胡越戍役之患被於四海雖拓地千里遠過三代而墳土未乾天下怨叛二世被害子嬰被擒滅亡之酷自古所未嘗有也漢武帝承文景富溢之餘首挑匈奴兵連不解遂使侵奪及於諸國嵗嵗調發所向成功建元之間兵禍始作是時蚩尤旗出長與天等其春戾太子生自是師行三十餘年死者無數及巫蠱事起京師流血殭屍數萬太子父子皆敗班固以為太子生長於兵與之終始帝雖悔悟自克而歿身之恨已無及矣隋文帝既下江南繼事夷狄煬帝嗣位此心不衰皆能誅滅強國威振萬里然而民怨盜起亡不旋踵唐太宗神武無敵尤喜用兵既已破滅突厥髙昌吐谷渾等猶且未厭親駕遼東皆志在立功非不得已而用其後武氏之難唐室陵遲不絶如綫葢用兵之禍物理難逃不然太宗仁聖寛厚克己裕人幾至刑措而一𫝊之後子孫塗炭此豈為善之報也哉由此觀之漢唐用兵於寛仁之後故其勝而僅存秦隋用兵於殘暴之餘故其勝而遂滅臣每讀書至此未嘗不掩卷流涕傷其計之過也若使此四君者方其用兵之初隨即敗衂惕然戒懼知用兵之難則禍敗之興當不至此不幸每舉輒勝故使狃於功利慮患不深臣故曰勝則變遲而禍大不勝則變速而禍小不可不察也昔仁宗皇帝覆育天下無意於兵將士惰偷兵革朽鈍元昊乗間竊發西鄙延安涇原麟府之間敗者三四所喪動以萬計而海內晏然兵休事已而民無怨言國無遺患何者天下臣庶知其無好兵之心天地鬼神諒其有不得已之實故也今陛下天錫勇智意在富強即位以來繕甲治兵伺𠉀鄰國羣臣百寮窺見此指多言用兵其始也弼臣執國命者無憂深思逺之心樞臣當國論者無慮害持難之識在臺諫之職者無獻替納忠之議從微至著遂成厲階既而薛向為橫山之謀韓絳效深入之計陳升之呂公弼等隂與之協力師徒喪敗財用耗屈較之寶元慶厯之敗不及十一然而天怒人怨邉兵背叛京師騷然陛下為之旰食者累月何者用兵之端陛下作之是以吏士無怒敵之意而不直陛下也尚賴祖宗積累之厚皇天保祐之深故使兵出無功感悟聖意然淺見之士方且以敗為恥力欲求勝以稱上心於是王韶搆禍於熙河章惇造釁於橫山熊本𤼵難於渝瀘然此等皆戕賊已降俘纍老弱困弊腹心而取空虛無用之地以為武功使陛下受此虛名而忽於實禍勉強砥礪奮於功名故沈起劉彛復發於安南使十餘萬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道路之人斃於輸送貲糧器械不見敵而盡以為用兵之意必且少衰而李憲之師復出於洮州矣今師徒克捷鋭氣方盛陛下喜於一勝必有輕視四夷陵侮敵國之意天意難測臣實畏之且夫戰勝之後陛下可得而知者凱旋捷奏拜表稱賀赫然耳目之觀耳至於遠方之民肝腦屠於白刃筋骨絶於餽餉流離破産鬻賣男女薰眼折臂自經之狀陛下必不得而見也父孝子孤臣寡婦之哭聲陛下必不得而聞也臂猶屠殺牛羊刳臠魚鼈以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見其號呼於挺刃之下宛轉於刀幾之間雖八珍之美必將投筯而不忍食而況用人之命以為耳目之觀乎且使陛下將卒精強府庫充實如秦漢隋唐之君既勝之後禍亂方興尚不可救而況所在將吏罷軟凡庸較之古人萬萬不逮而數年以來公私窘乏內府累世之積掃地無餘州縣征稅之儲上供殆盡百官廩俸僅而能繼南郊賞給久而未辦以此舉動雖有智者無以善其後矣且飢疫之後所在盜賊蠭起京東河北尤不可言若軍事一興橫歛隨作民窮而無告其勢不為大盜無以自全邉事方深內患復起則勝廣之形將在於此此老臣所以終夜不寐臨食而歎至於慟哭而不能自止也且臣聞之凡舉大事必順天心天之所向以之舉事必成天之所背以之舉事必敗葢天心向背之跡見於災祥豐歉之間今自近嵗日蝕星變地震山崩水旱癘疫連年不解民死將半天心之向背可以見矣而陛下方且斷然不顧興事不已譬如人子得過於父母唯有恭順靜思引咎自責庶幾可解今乃紛然詰責奴婢恣行箠楚以此事親未有見赦於父母者故臣願陛下遠覽前世興亡之跡深察天心向背之理絶意兵革之事保疆睦隣安靜無為固社稷長久之計上以安二宮朝夕之養下以濟四方億兆之命則臣雖老死溝壑瞑目於地下矣昔漢祖破滅羣雄遂有天下光武百戰百勝祀漢配天然至白登被圍則講和親之議西域請吏則出謝絶之言此二帝者非不知兵也葢經變既多則慮患深逺今陛下深居九重而輕議討伐老臣庸懦私竊以為過矣然人臣納説於君因其既厭而止之則易為力迎其方鋭而折之則難為功凡有血氣之倫皆有好勝之意方其氣之盛也雖布衣賤士有不可奪自非智識特達度量過人未有能勇於奮發之中舍己從人惟義是聽者也今陛下盛氣於用武勢不可回臣非不知而獻言不已者誠見陛下聖人寛大聽納不疑故不敢以衆人好勝之常心望於陛下且意陛下他日親見用兵之害必將哀痛悔恨而歸咎左右大臣未嘗一言臣亦將老且死見先帝於地下亦有以藉口矣惟陛下哀而察之
元成帝時宋隆濟累攻圍貴州不解劉深等糧盡道梗不通遂引兵還隆濟復率衆邀之輜重委棄士卒殺傷殆盡南臺御史中丞陳天祥上書諌曰八百媳婦乃荒裔小夷取之不足以為利不取不足以為害而劉深欺上罔下帥兵伐之經過八畨縱橫自恣中途變生所在皆叛既不能制亂反為亂衆所制食盡計窮倉皇退走喪師十八九棄地千餘里朝廷再𤼵四省之兵使劉二拔都總督以圗收復湖南湖北大發運糧丁夫衆至二十餘萬況當農時驅此愁苦之人往逥數千里中何事不有比聞從征敗卒言西南諸夷皆重山復嶺陡澗深林其窄隘處僅容一人一騎上如登髙下如入井賊若乘險邀擊我軍雖衆亦難施為或諸蠻逺遁阻隘以老我師進不得前旁無所掠將不戰自困矣且自征伐倭國占城交緬諸夷以來近三十年未嘗有尺土一民之益計其所費可勝言哉去嵗西往及今此舉何以異之乞早正深罪仍下明詔招諭彼必自相歸順不須逺勞王師與小醜爭一旦之勝負也今為之計宜駐兵近境多市軍糧內安外固漸次服之此王者之師萬全之利也苟謂業已如此欲罷不能亦當詳審成敗算定而行彼諸蠻皆烏合之衆必無乆能同心捍我之理但急之則相救緩之則相疑以計使之互相讐怨待彼有可乘之隙我有可動之時徐命諸軍數道俱進服從者懷之以仁抗敵者威之以武恩威兼濟功乃易成若復舍恩任威深蹈覆轍恐他日之患有甚於今日者也不報遂謝病去
説止征伐〈十則〉
蘇秦説齊閔王曰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約結而喜主怨者孤夫後起者藉也而遠怨者時也是以聖人從事必藉於權而務興於時夫權藉者萬物之率也而時勢者百事之長也故無權藉倍時勢而能事成者寡矣今雖干將莫邪非得人力則不能割劌矣堅箭利金不得機之利則不能遠殺矣矢非不銛而劍非不利也何則權藉不在焉何以知其然也昔者趙氏襲衛車舎人不休傳衛國城割平衛八門土而二門墮矣此亡國之形也衛君跣行告愬於魏魏王身被甲底劍挑趙索戰邯鄲之中騖河山之間亂衛得是藉也亦收餘甲而北面殘剛平墮中牟之郭衛非強於趙也譬之衛矢而魏機也藉力魏而有河東之地趙氏懼楚人救趙而伐魏戰於州西出梁門軍舎林中馬飲於大河趙得是藉也亦襲魏之河北燒棘蒲隊黃城故剛平之殘也巾牟之墮也黃城之墜也棘蒲之燒也此皆非趙魏之欲也然二國勸行之者何也衛明於時權之藉也今世之為國者不然矣兵弱而好敵強國罷而好衆怨事敗而好鞠之兵弱而憎下人地狹而好敵大事敗而好長詐行此六者而求霸則遠矣臣聞善為國者順民之意而料兵之能然後從於天下故約不為人主怨伐不為人挫強如此則兵不費權不輕地可廣欲可成也昔者齊之與韓魏伐秦楚也戰非甚疾也分地又非多韓魏也然而天下獨歸咎於齊者何也以其為韓魏主怨也且天下徧用兵矣齊燕戰而趙氏兼中山秦楚戰韓魏不休而宋越專用其兵此十國者皆以相敵為意而獨舉心於齊者何也約而好主怨伐而好挫強也且夫強大之禍常以王人為意也夫弱小之殃常以謀人為利也是以大國危小國滅也大國之計莫若後起而重伐不義夫後起之藉與多而兵勁則是以衆強敵罷寡也兵必立也事不塞天下之心則利必附矣大國行此則名號不攘而至霸王不為而立矣小國之情莫如謹靜而寡信諸侯謹靜則四鄰不反寡信諸侯則天下不賣外不賣內不反則稸積朽腐而不用幣帛矯蠧小國道此則不祠而福矣不貸而見足矣故曰祖仁者王立義者霸用兵窮者亡何以知其然也若吳王夫差以強大為天下先襲郢而棲越身從諸侯之君而卒身死國亡為天下戮者何也此夫差平居而謀王強大而喜先天下之禍也昔者萊莒好謀陳蔡好詐莒恃越而滅蔡恃晉而亡此皆內長詐外信諸侯之殃也由此觀之則強弱大小之禍可見於前事矣語曰騏驥之衰也駑馬先之孟賁之倦也女子勝之夫駑馬女子筋力骨勁非賢於騏驥孟賁也何則後起之藉也今天下之相與也不並滅有能案兵而後起寄怨而誅不直㣲用兵而寄於義則霸天下可跼足而須也明於諸侯之故察於地形之理者不約親不相質而固不趨而疾衆事而不反交割而不相憎俱強而加以親何則形同憂而兵趨利也何以知其然也昔者燕齊戰於桓之曲燕不勝十萬之衆盡胡人襲燕樓煩數縣取其牛馬夫胡之與齊非素親也而用兵又非約質而謀燕也然而甚於相趨者何也形同憂而兵趨利也由此觀之約於同形則利長後起則諸侯可趨役也故明主察相誠欲以霸王為志則戰攻非所先戰者國之殘也而都縣之費也殘費已先而能從諸侯者寡矣彼戰者之為殘也士聞戰則輸私財而富軍市輸飲食而待死士令折轅而炊之殺牛而觴士則是路窘之道也中人禱祝君翳釀通都小縣置社有市之邑莫不正事而奉王則此虛中之計也夫戰之明日屍死扶傷雖若有功也軍出費中哭泣則傷主心矣死者破家而葬夷傷者空財而共藥完者內酺而華樂故其費與死傷者鈞故民之所費也十年之田而不償也軍之所出矛㦸折鐶鉉絶傷弩破車罷馬亡矢之太半甲兵之具官之所私出也士大夫之所匿廝養士之所竊十年之田而不償也天下有此再費者而能從諸侯者寡矣攻城之費百姓理䄡蔽舉衝櫓家雜總身窟穴中罷於刀金而士困於土功將不釋甲朞數而能㧞城者為亟耳上倦於敎士斷於兵故三下城而能勝敵者寡矣故曰彼戰攻者非所先也何以知其然也昔智伯瑤攻范中行氏殺其君滅其國又西圍晉陽吞併二國而憂一主此用兵之盛也然而智伯卒身死國亡為天下笑者何謂也兵先戰攻而滅二子之患也昔者中山悉起而迎燕趙南戰於長子敗趙氏北戰於中山克燕軍殺其將夫中山千乗之國也而攻萬乗之國二再戰比勝此用兵之上節也然而國遂亡君臣於齊者何也不嗇於戰攻之患也由此觀之則戰攻之敗可見於前事矣今世之所謂善用兵者終戰比勝而守不可㧞天下稱為善一國得而保之則非國之利也臣聞戰大勝者其士多死而兵益弱守而不可㧞者其百姓罷而城郭露夫士死於外民殘於內而城郭露於境則非王之樂也今夫鵠的非咎罪於人也便弓引弩而射之中者則善不中則愧少長貴賤則同心於貫之者何也惡其示人以難也今窮戰比勝而守必不㧞則是非徒示人以難也又且害人者也然則天下仇之必矣夫罷士露國而多與天下為仇則明君不居也素用強兵而弱之則察相不事彼明君察相者則五兵不動而諸侯從辭讓而重賂至矣故明君之攻戰也甲兵不用出於軍而敵國勝衝櫓不施而邉城降士民不知而王業至矣彼明君之從事也用財少曠日遠而利長者故曰兵後起則諸侯可趨役也臣之所聞攻戰之道非師者雖有百萬之軍比之堂上雖有闔閭呉起之將禽之戶內千丈之城㧞之尊俎之間百尺之衝折之袵席之上故鐘鼓竿瑟之音不絶地可廣而欲可成和樂倡優侏儒之笑不乏諸侯可同日而致也故名配天地不為尊利制海內不為厚故夫善為王業者在勞天下而自逸亂天下而自安諸侯無成謀則其國無宿憂也何以知其然也佚治在我勞亂在天下則王之道也鋭兵來則拒之患至則趨之使諸侯無成謀則其國無宿憂矣何以知其然也昔者魏王擁土千里帶甲三十六萬恃其強而㧞邯戰西圍定陽又從十二諸侯朝天子以西謀秦秦王恐之寢不安席食不甘味令於境內盡堞中為戰具競為守備為死士置將以待魏氏衛鞅謀於秦王曰夫魏氏其功大而令行於天下有十二諸侯而朝天子其與必衆故以一秦而敵大魏恐不如王何不使臣見魏王則臣請必北魏矣秦王許諾衛鞅見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於天下矣今大王之所從十二諸侯非宋衛也則鄒魯陳蔡此固大王之所以鞭箠使也不足以王天下大王不若北取燕東伐齊則趙必從矣西取秦南伐楚則韓必從矣大王有伐齊楚心而從天下之志則王業見矣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後圖齊楚魏王説於衛鞅之言也故身廣公宮制丹衣柱建九斿從七星之旟此天子之位也而魏王處之於是齊楚怒諸侯奔齊齊人伐魏殺其太子覆其十萬之軍魏王大恐跣行按兵於國而東次於齊然後天下乃舎之當是時秦王垂拱而受西河之外而不以徳魏王故衛鞅之始與秦王計也謀約不下席言於尊俎之間謀成於堂上而魏將已禽於齊矣衝櫓未施而西河之外已入於秦矣此臣之所謂比之堂上禽將戶內㧞幟於尊俎之間折衝席上者也
秦攻趙蘇子謂秦王曰臣聞明王之於其民也博論而技藝之是故官無乏事而力不困於其言也多聽而時用之是故事無敗業而惡不章臣願王察臣之所謁而効之於一時之用也臣聞懐重寶者不以夜行任大功者不以輕敵是以賢者任重而行恭智者功大而辭順故民不惡其尊而世不妬其業臣聞之百倍之國者民不樂後也功業髙世者人主不再行也力盡之民仁者不用也求得而反靜聖王之制也功大而息民用兵之道也今用兵終身不休力盡不罷怒趙必於其已邑趙僅存哉然而四輪之國也今雖得邯鄲非國之長利也意者地廣而不耕民羸而不休又嚴之以刑罰則雖從而不止矣語曰戰勝而國危者物不斷也功大而權輕者地不入也故過任之事父不得於子無巳之求君不得於臣故識乎微之為著者強察乎息民之為用者霸明乎輕之為重者王秦王曰寡人案兵息民則天下必為從將以逆秦蘇子曰臣有以知天下之不能為從以逆秦也臣以田單如耳為大過也豈獨田單如耳為大過哉天下之主亦盡過矣夫慮收亡齊罷楚敝魏與不可知之趙欲以窮秦折韓臣以為至愚也夫齊威宣者世之賢王也徳博而地廣國富而民用將武而兵強宣王用之後破韓威魏以南伐楚西攻秦秦為齊兵困於殽函之上十年攘地秦人遠跡不服而齊虛戾夫齊兵之所以破韓魏之所以僅存者何也是則伐楚攻秦而後受其殃也今富非有齊威宣之餘也精兵非有富韓勁魏之庫也而將非有田單司馬之慮也收破齊罷楚敝魏不可知之趙欲以窮秦折韓臣以為至誤臣以為從一不可成也客有難者今人有患於世夫刑名之家皆曰白馬非馬也已如白馬實馬乃使有白馬之為也此臣之所患也昔者秦人下兵攻懐服其人三國從之趙奢鮑佞將楚有四人起而從之臨懐而不救秦人去而不從不識三國之憎秦而愛懐邪亡其憎懐而愛秦邪夫攻而不救去而不從是以知三國之兵困而趙奢鮑佞之能也故裂地以敗於齊田單將齊之良以兵橫行於中十四年終身不敢設兵以攻秦折韓也而馳於封內識從之一成惡存也於是秦王解兵不出於境諸侯休天下安二十九年不相攻
秦白起㧞楚西陵或㧞鄢郢夷陵燒先王之墓頃襄王徙東北保於陳城楚遂削弱為秦所輕於是白起又將兵來伐楚人有黃歇者游學博聞襄王以為辯故使於秦説昭王曰天下莫彊於秦楚今聞大王欲伐楚此猶兩虎相鬬而駑犬受其敝不如善楚臣請言其説臣聞之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累棊是也今大國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從生民以來萬乗之地未嘗有也先帝文王武王王之身三世而不接地於齊以絶從親之要今王使成橋守事於韓成橋已北入燕是王不用甲不伸威而出百里之地王可謂能矣王又舉甲兵而攻魏社大梁之門舉河內㧞燕酸棗虛桃人楚燕之兵雲翔而不敢校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衆二年然後復之又取蒲衍首垣以臨仁平丘小黃濟陽嬰城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之北屬之燕斷齊秦之要絶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王之威亦憚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省攻伐之心而肥仁義之誡使無復後患三王不足四五霸不足六也王若負人徒之衆恃甲兵之強一毀魏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有後患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易曰狐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終之難也何以知其然也智氏見伐趙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禍也吳見伐齊之便而不知干隧之敗也此二國者非無大功也沒利於前而易患於後也吳之信越也從而伐齊遂攻齊人於艾陵還為越王禽於三江之浦智氏信韓魏從而伐趙攻晉陽之城勝有日矣韓魏反之殺智伯瑤於鑿臺之上今王妬楚之不毀也而忘毀楚之強魏也臣為大王慮而不取詩云大武遠宅不涉從此觀之楚國援也鄰國敵也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兎遇犬獲之今王中道而信韓魏之善王也此正吳信越也臣聞敵不可易時不可失臣恐韓魏之卑辭慮患而實欺大國也王既無重世之徳於韓魏而有累世之怨焉夫韓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於秦者百世矣本國殘社稷壊宗廟隳刳腹折頤首身分離暴骨草澤頭顱僵仆相望於境父子老弱係虜相隨於路鬼神狐祥無所食百姓不聊生族類離散流亡為臣妾滿海內矣韓魏之不亡秦社稷之憂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且王攻楚之日則惡出兵王將藉路於仇讐之韓魏乎兵出之日而王憂其不反也是王以兵資於仇讐之韓魏必攻隨陽右壤此皆廣川大水山林谿谷不食之地王雖有之不為得地是王有毀楚之名無得地之實也且王攻楚之日四國必悉起應王秦楚之兵搆而不離魏氏將出兵而攻留方與銍胡陵碭蕭相故宋必盡齊人南面泗北必舉此皆平原四達膏腴之地也而王使之獨攻王破楚於以肥韓魏於中國而勁齊韓魏之強足以校於秦矣而齊南以泗為境東負海北倚河而無後患天下之間莫強於齊齊魏得地葆利而詳事下吏一年之後為帝若未能於以禁王之為帝有餘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衆兵革之強而注地於楚詘令韓魏歸帝重於齊是王失計也臣為王慮莫若善楚秦楚合而為一以臨韓韓必授首王襟以山東之險帶以河曲之利韓必為關中之𠋫若是王以十萬戍鄭梁氏寒心許鄢陵嬰城上蔡召陵不往來也如此而魏亦關內𠋫矣王一善楚而關內二萬乗之主注地於秦齊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是王之地一經兩海要絶天下也是燕趙無齊楚齊楚無燕趙也然後危動燕趙持齊楚此四國者不待痛而服矣
秦武王卒昭王立樗里子又益尊重昭王元年樗里子將伐蒲蒲守恐請胡衍胡衍為蒲謂樗里子曰公之攻蒲為秦乎為魏乎為魏則善矣為秦則不為賴矣夫衛之所以為衛者以蒲也今伐蒲入於魏衛必折而從之魏亡西河之外而無以取者兵弱也今並衛於魏魏必彊魏彊之日西河之外必危矣且秦王將觀公之事害秦而利魏王必罪公樗里子曰奈何胡衍曰公釋蒲勿攻臣試為公入言之以徳衛君樗里子曰善胡衍入蒲謂其守曰樗里子知蒲之病矣其言曰必㧞蒲衍能令釋蒲勿攻蒲守恐因再拜曰願以請因効金三百斤曰秦兵茍退請必言子於衛君使子為南面故胡衍受金於蒲以自貴於衛於是遂解蒲而去
秦敗魏於華走芒卯而圍大梁須賈為魏謂穰侯曰臣聞魏氏大臣父子皆謂魏王曰初時惠王伐趙戰乎三梁十萬之軍㧞邯鄲趙氏不割而邯鄲復歸齊人攻燕殺子之破故國燕不割而燕國復歸燕趙之所以國全兵勁而地不並乎諸侯者以其能忍難而重出地也宋中山數伐數割而隨以亡臣以為燕趙可法而宋中山可無為也夫秦貪戾之國而無親蠶食魏盡晉國戰勝睪子割八縣地未畢入而兵復出矣夫秦何厭之有哉今又走芒卯入北地此非但攻梁也且刼王以多割也王必勿聽也今王循楚趙而講楚趙怒而與王爭事秦秦必受之秦挾楚趙之兵以復攻則國救亡不可得也已願王之必無講也王若欲講必少割而有質不然必欺是臣之所聞於魏也願君之以是慮事也周書曰維命不於常此言幸之不可數也夫戰勝睪子而割八縣此非兵力之精非計之切也天幸為多矣今又走芒卯入北地以攻大梁是以天幸自為常也智者不然臣聞魏氏悉其百縣勝兵以止戍大梁臣以為不下三十萬以三十萬之衆守十仞之城臣以為雖湯武復生弗易攻也夫輕信楚趙之兵陵十仞之城戴三十萬之衆而志必舉之臣以為自天下之始分以至於今未嘗有之也攻而不能㧞秦兵必罷隂必亡則前功必棄矣今魏方疑可以少割收也願君之及楚趙之兵未任於大梁也亟以少割收魏魏方疑而得以少割為和必欲之則君得所欲矣楚趙怒於魏之先已講也必爭事秦從事以散而君後擇焉且君之嘗割晉國取地也何必以兵哉夫兵不用而魏效絳安邑又為隂啟兩機盡故宋衛効尤憚秦兵已合而君制之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臣願君之熟計而毋行危也穰侯曰善乃罷梁圍魏王欲攻邯鄲季梁聞之中道而反衣焦不申頭塵不去往見王曰今者臣來見人於大行方北面而持其駕告臣曰我欲之楚臣曰君之楚將奚為北面曰吾馬良臣曰馬雖良此非楚之路也曰吾用多臣曰用雖多此非楚路也曰吾御者善此數者愈善而離楚愈遠耳今王動欲成霸王舉欲信於天下恃王國之大兵之精鋭而攻邯鄲以廣地尊名王之動愈數而離王愈逺耳猶至楚而北行也
齊欲伐魏淳于髠謂齊王曰韓子盧者天下之疾犬也東郭逡者海內之狡兎也韓子盧逐東郭逡環山者五兎極於前犬廢於後犬兎俱罷各死其處田父見之無勞勌之苦而擅其功今齊魏久相持以頓其兵敝其衆臣恐強秦大楚乗其後有田父之功齊王懼謝將休士魏人有唐且者年九十餘謂魏王曰老臣謂西説秦令兵先臣出可乎魏王曰敬諾遂約車而遣之且見秦王秦王曰丈人罔然乃遠至此甚苦矣魏來求救數矣寡人知魏之急矣唐且曰大王已知魏之急而救不至是大王籌筴之臣失之也且夫魏一萬乗之國也稱東藩受冠帶祠春秋者為秦之強足以為與也今齊楚之兵已在魏郊矣大王之救不至魏急則且割地而約齊楚王雖欲救之豈有及哉是亡一萬乗之魏而強二敵之齊楚也竊以為大王籌筴之臣失之矣秦王懼然而悟遽發兵救之馳騖而往齊楚聞之引兵而去魏氏復故唐且一説定彊秦之䇿解魏國之患散齊楚之兵一舉而折衝消難辭之功也孔子曰言語宰我子貢詩曰辭之輯矣民之洽矣辭之懌矣民之莫矣唐且有辭魏國賴之故不可以巳
趙且伐燕蘓代為燕謂惠王曰今者臣來過易水蚌方出曝而鷸啄其肉蚌合而箝其啄鷸曰今日不雨明日不雨即有死蚌蚌亦謂鷸曰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即有死鷸兩者不肯相舎漁者得而並禽之今趙且伐燕燕趙久相攻以敝大衆臣恐強秦之為漁父也願王熟計之也惠王曰善乃止平原君謂馮忌曰吾欲北伐上黨出兵攻燕何如馮忌對曰不可夫以秦將武安君公孫起乗七勝之威而與馬服之子戰於長平之下大敗趙師因以其餘兵圍邯鄲之城趙以亡敗之餘衆収破軍之敝守而秦罷於邯鄲之下趙守而不可㧞然者攻難而守者易也今趙非有七克之威也而燕非有長平之禍也今七敗之禍未復而欲以罷趙攻強燕是使弱趙為強秦之所以攻而使強燕為弱趙之所以守而強秦以休兵承趙之敝此乃強吳之所以亡而弱越之所以霸故臣未見燕之可攻也平原君曰善哉
公輸般為楚設機將以攻宋墨子聞之百舎重繭往見公輸般謂之曰吾自宋聞子吾欲藉子殺王公輸般曰吾義固不殺王墨子曰聞公為雲梯將以攻宋宋何罪之有義不殺王而攻國是不殺少而殺衆敢問攻宋何義也公輸般服焉請見之王墨子見楚王曰今有人於此舎其文軒鄰有敝輿而欲竊之舎其錦繡鄰有裋褐而欲竊之舎其𥹭肉鄰有糟糠而欲竊之此為何若人也王曰必為有竊疾矣墨子曰荊之地方五千里宋方五百里此猶文軒之與敝輿也荊有雲夢犀兕麋鹿盈之江漢魚鼈黿鼉為天下饒宋所謂無雉兎鮒魚者也此猶𥹭肉之與糟糠也荊有長松文梓楩楠豫章宋無長木此猶錦繡之與裋褐也臣以王吏之攻宋為與此同類也王曰善哉請無攻宋
經濟類編巻六十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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