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書事/11

西夏書事卷十一　清
青浦吳廣成西齋纂

天聖六年〈契丹太平八年。〉夏五月，德明使子元昊攻回鶻，取甘州。

初，德明降，眞宗錄其誓表，令渭州遣人賫至西涼府，曉諭諸蕃部及甘、沙首領。於是諸州雖與德明抗，使介猶相往來。及德明數侵回鶻，其可汗夜落隔益遣使貢方物，結援中朝。德明知其故，遣元昊將兵突至甘州，襲破之。〈李氏《長編》雲︰德明每不聽元昊用兵，其攻陷甘州，想非德明意。故《傳》稱「元昊忽引兵襲破甘州」，是德明不在兵間可知。攷德明於祥符中嘗五次圖甘州，李氏以爲非德明意，不可信。〉夜落隔歸順王倉卒出奔，元昊置兵戍其地而還。〈元昊取甘州，《實錄》、正史皆不著年月日，《長編》併敘於德明臨卒時，《宋史‧夏國傳》則年而不月，《續綱目》記在是年五月。〉

〈按︰〉甘州東據黃河，西阻弱水，南跨青海，北控居延，綿亘數千里，通西域，扼羌瞿，水草豐美，畜牧孳息。漢竇融嘗謂︰「河西殷富，帶河爲固，張掖屬國，精兵萬騎。一旦緩急，杜絕河津，足以自守。」豈非以山川扼塞負隅易固哉！晉張氏世有其地，併於苻堅，後張掖爲沮渠蒙遜所都。唐嗣聖中，甘州積穀至四十萬斛，瓜、沙以西，皆仰其餫。貞元後，吐蕃據之，遂以富強。今德明得之，恃其形勢，制馭西蕃，靈、夏之右臂成矣。

遂立元昊爲太子。

德明三子︰長元昊，衛慕氏生；次成遇，哶米氏生；幼成嵬，訛藏屈𡃩氏生。元昊性雄毅，多大畧，好衣長袖緋衣，冠黑冠，佩弓、矢。每出乘馬，令從衛步卒張青葢，以二旗前導，百餘蕃騎自隨。十餘歲時，見德明以馬榷易漢物，不如意輙斬使者，嘗諫曰︰「吾戎人，本從事鞍馬，今以易不急之物已非策，又從而殺之，則人誰肯爲我用乎？」德明奇之。及長，圓面高凖，身長五尺餘，〈沈括《筆談》︰曹瑋在陜西日，聞元昊常往來牙市中，欲識之，屢使人伺之，不可得。乃使圖其狀貌，視之，眞英物也，逆知後日必爲邊患雲。〉通兵法，精《野戰歌》及《太乙金鑑訣》。遇戰鬬，謀勇爲諸將先。數勸德明勿臣宋，且曰︰「吾部落實繁，財用不足，苟失衆，何以守邦？不若以所得俸賜招養蕃族，習練弓矢，小則四行征討，大則侵奪封疆，上下豐盈，於計爲得。」德明曰︰「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錦綺，此宋恩也，不可負。」元昊曰︰「衣毛皮，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當霸王耳，何錦綺爲！」至是，德明以元昊氣識英邁，諸蕃讋服，遂冊爲太子。

〈按︰〉僭國立子，無故可不書。此何以書？惡稱太子也。太子非侯國所敢稱。元昊梟雄，德明先以帝制待之，他日之稱帝決矣。

立衛慕氏爲後。

衛慕氏，銀、夏大族。德明旣立元昊爲太子，立衛慕氏爲後以顯之。

秋九月，契丹使賀生辰。

使人吳克勤應對嫺雅，德明待之有加禮。

天聖七年〈契丹太平九年。〉春二月，德明爲元昊請婚契丹。

元昊先娶於母族衛慕氏。至是，德明欲結好契丹，遣使請婚，契丹主許之。

夏五月，觀察使阿遇子內奔，阿遇掠麟州。

遇子與父不合，挈從人投麟州，阿遇索之不得，以部衆入州境，大掠民戶，約還子乃歸所擄。

秋九月，麟州將張岊來索俘戶，還之。

麟州以阿遇侵掠不已，縱其子還，及索所擄，阿遇負約不遣。安撫使令牙將張岊詰問，阿遇辭窮，留岊𠔏食，以佩刀貫大臠啗岊，岊引吻就刀食，阿遇復弦弓張鏃指岊腹而彀，岊神色不動，阿遇擲弓撫其背曰︰「眞男兒也！」翌日，與岊縱獵，雙兔起馬前，岊發矢連斃之，阿遇驚服，遺岊馬、駞，悉歸所擄如約。

天聖八年〈契丹太平十年。〉春三月，回鶻瓜州王請降，德明納之。

瓜州回鶻乃沙州分部，其王賢順見德明勢日熾，率屬請降。〈高居誨《使于闐記》雲︰自靈州過黃河，行五百里至涼州，又西五百里至甘州，西北五百里至肅州，西渡金河，西百里出天門關，又西百里出玉門關，經吐蕃界，西至瓜州。《一統志》︰瓜州，古西戎地，漢爲敦煌郡，晉分晉昌郡，唐初置瓜州，後陷於吐蕃，其城在肅州西五百二十六里。時德明雖得甘州，與瓜州尚距千里，中隔肅州回鶻，與夏國世仇，賢順何以遽降？《宋史‧回鶻傳》不載，疑《夏國傳》有悞，俟攷。〉

秋九月，火星入南斗。

西州謠言︰「火星入南斗，天子下堂走。」德明出居賀蘭山禳之。

冬十二月，德明獻馬求經。

德明獻馬七十匹，乞賜佛經一藏，仁宗從之。並以祀圜丘大赦，加賜德明功臣號。

天聖九年〈契丹太平十一年。〉夏六月，契丹使至興州告哀。

契丹聖宗崩也。

冬十月，遣使如契丹奠慰。

德明先遣使奉慰，繼使銀州都押牙賀惟貴奠慰。〈《遼史‧禮志》︰奠慰進賻使至契丹，契丹主與太后居菆塗殿，分南北間坐。使至幕次，宣賜素服、皂帶。更衣訖，先祭奠使副捧祭文南洞門入，臣僚並舉哀，至丹墀立。西上閤門使受祭文，上殿啟封，置香案，哭。引使副南階上殿，至褥位立，揖，再拜。大使近前上香，退，再拜。復近前跪，捧臺琖，奠酒三，退，再拜，揖，隨中書二舍人跪伏，讀祭文訖，舉哀。下殿，近南面北立。於是弔慰使副亦從南洞門入。四使同向靈前，再拜。引出，歸幕次。契丹太后別殿坐，弔慰使副捧書匣右入，當殿立。閤門使受書匣，上殿奏「封全」。開讀訖，使副從南階上殿，傳達弔慰訖，下殿，近南，北面立。俟祭奠使副入，四使同見，鞠躬，再拜。不出班，奏「聖躬萬福」，再拜。出班，謝面天顏，又再拜，立。俟傳諭撫問，就位謝，再拜。引出，歸幕次。契丹主御南殿，使副入見，如見太后儀，加謝遠接撫問、湯藥，再拜。受賜例物，卽日就館宴。〉

十二月，契丹以興平公主歸元昊。

公主，契丹宗室女。時興宗新立，封元昊爲駙馬都尉，爵夏國公，遣兵衛公主至興州。元昊以數萬騎託言親迎，留屯府州境。知州折惟忠率麾下備禦，戒士卒忽妄動。一夕風霾，有數誕馬突走惟忠營，衆驚報，惟忠臥不起，徐命捦獲之。元昊知不可動，乃退。

明道元年〈契丹興宗重熙元年。〉春正月，熒惑犯東井。

犯井東北星。

夏五月，德明封夏王。

德明稱臣三十年，頻窺邊境，中國約束之，卽引還。貢獻之使，歲時不絕。仁宗以其恭順，遣使持冊封夏王，車服旌旗降天子一等，又加食邑千戶。德明尋上表謝。

〈按︰〉此夏王錫號之始，必中國封之，其名乃正。

秋七月，鎭星犯鬼。

犯東南星。時大風揚塵拔木，德明心惡之。旣，祝曰︰「涼州其當之乎？」

九月，取涼州。

自回鶻取涼州，德明常謀恢復。是時，懼朝廷令六穀諸酋赴援，先遣蕃部侵環慶，走馬承直李德以聞，仁宗命鄜延路移文戒約之。使人未至興、靈，德明已命元昊將兵攻涼州，回鶻勢孤不能拒，遂拔其城。

〈按︰〉西涼南界橫山，西通西域，東距河西，土宜三種，善水草，所謂涼州畜牧甲天下者也。昔漢人取之，號爲斷匈奴右臂。德明立國興、靈，不得西涼，則酒泉、敦煌諸郡勢不能通，故其畢世經營，精神全注於此。但繼遷取西涼而難作，德明復西涼而身亡，豈歲星在越，時果不利耶？抑天道惡盈，不使貪心得饜也？

冬十月，夏王趙德明卒。

年五十一。遣使入京告哀，仁宗輟朝三日，同皇太后乘輿至幕殿，服素服，爲德明舉哀。贈太師、尚書令兼中書令，以開封府判官度支員外郎朱昌符〈昌符道病，侍御史孫祖德代之。〉爲祭奠使，六宅副使內侍省押班馮仁俊副之，賜賻布三百匹、絹七百匹，副以上醖、米、羊、麫。將葬，賜物稱是，皇太后所賜亦如之。〈《宋史‧夏國傳》作「天聖九年十月，德明卒」，誤。〉

〈按︰〉《禮》諸侯曰薨，大夫曰卒。德明旣書「夏王」，不書「薨」，書「卒」，不予其王也。葢德明受爵天朝，跡其稱帝國中，侵掠邊境，意中豈復有天子乎？昔周室東遷，諸侯放恣，夫子作《春秋》，外諸侯皆書卒，葢變文斥之也。後夏主書「卒」，倣此。

論曰︰德明當西涼大創之後，諸戎叛渙之初，若猶執前修，苟循覆轍，河南討擊之師不崇朝而集矣。於是表守遺言，誓修職貢，朝聘之使，往來如家。牛羊、繒帛，彼此各受其利，使塞垣之下有耕無戰逾三十年，殆所謂識時務者耶？迨俸賜旣贍，兵力亦完，然後東戰契丹，南扼蒼耳，北城懷遠，西拔甘、涼，粟支數年，地拓千里，夏國之業，實基於此。元昊雖雄，非藉德明燕翼，其遂夜郎自大乎？嗚呼！雖曰偏據，亦云偉矣。

葬於嘉陵。

在賀蘭山。元昊稱帝後追號。

子元昊嗣。十一月，授定難軍節度使、西平王。

元昊時年二十九。仁宗命工部郎中楊告爲旌節官告使，禮賓副使朱允中副之，授元昊特進、檢校太師兼侍中、定難節度、夏銀綏宥靜等州觀察處置押蕃落使、西平王。告等至興州，元昊遷延不出迎，及見使者，猶遙立不動，屢促之乃受詔。拜，起，顧左右曰︰「先王大錯，有如此國，而猶臣拜於人耶！」旣而享告等於廷，設席欲自尊，告婉折以禮，始以客位讓。然東屋後有千百人碬礪聲，告知有異志，不敢詰也。

改姓嵬名氏，稱吾祖。

元昊旣襲封，衣白窄衫，氈冠紅裏，冠頂上獨垂紅結綬，表異蕃衆。復以李、趙賜姓不足重，自號嵬名氏，稱吾祖。吾祖，華言可汗也。於是屬族悉改嵬名，蕃部尊榮之，疎族不與焉。

〈按︰〉自古僭號之主改姓者二︰一劉勃勃，嫌其祖從母姓，改赫連氏；一北魏孝文，取拓跋爲土之義，改元氏。元昊其有所取耶？抑有所嫌也？夫襲封伊始，卽改賜姓，他時叛逆，已兆於此。

使如契丹，賀應聖節。

應聖節，法天皇太后生辰也。

十二月，契丹賜冊爲夏國王。

元昊告哀契丹。契丹主宗眞以婚好之誼，遣宣徽南院使朔方節度蕭從順、潘州觀察使鄭文囿持冊封元昊夏國王，賜良馬三十匹，精甲二具。

明道二年，〈契丹重熙二年。〉元昊改元顯道。

元昊招納亡命，申明號令，以兵法部勒諸蕃族。每出兵，必率部長與獵，有獲則下馬環坐而食，割鮮佐飲，各問所見，擇取其長。因避父諱，改中國明道元爲顯道，稱於國中。〈天運紹統，元昊改元顯道在景祐元年，與《宋史》異。〉

〈按︰〉此西夏改元之始。嫌名不諱，二名不偏諱，故臨文無忌焉。況正朔之頒，大典攸係，元昊以父二名而輙改之，僭端見矣，故以「改元」直書。

春正月，貢於契丹。

夏使回，沿路私市金鐵，契丹主下令禁之。〈禁市金鐵，《遼史‧興宗紀》在十二月，茲因使貢連及之。〉

三月，下禿髮令。

元昊欲革銀、夏舊俗，先自禿其髮，然後下令國中，使屬蕃遵此，三日不從，許衆𠔏殺之。於是民爭禿其髮，耳垂重環以異之。

夏四月，中國使賜太后遺物。

章獻皇太后崩，仁宗使供備庫副使李用和持賜遺留。

五月，升興州爲興慶府，遂立官制。

元昊自先世併吞西土三十餘年，聚中國所賜貲財無算，外倚契丹爲援，異謀日甚。升興州爲府，改名興慶，廣宮城，營殿宇，其名號悉仿中國所傳故事。羌俗，以帳族盛大者爲長官，亦止有蕃落使、防禦使、都押牙、指揮使之職。至是，始立文武班︰曰中書，〈掌進擬庶務，宣奉命令。屬有侍郎、散騎常侍、諫議大夫、舍人、司諫等官。〉曰樞密，〈掌軍國兵防邊備，與中書對持文武二柄。屬有樞密同知、副使、僉書、承制等官。〉曰三司，〈總國計應貢賦之入。屬有正使、副使、鹽鐵使、度支使等官。〉曰御史臺，〈掌糾察官邪，肅正綱紀。屬有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殿中御史、監察御史等官。〉曰開封府，〈掌尹正畿甸之事。屬有六曹、左右軍巡使、判官、左右廂公事、幹當等官。〉曰翊衛司，〈司統制、訓練、藩衛、戍守及侍衛扈從諸事。官有馬步都指揮、副都指揮及諸衛上將軍、大將軍之號。〉曰官計司，〈司文武職事員闕，注籍應選。〉曰受納司，〈司倉庾貯積及給受等事。〉曰農田司，〈司倉儲委積，平糶利農。屬有司農卿、少卿、丞、主簿等官。〉曰群牧司，〈司內外九牧國馬。屬有制置使、副使、都監等官。〉曰飛龍苑，〈專防𧅰宮城，警捕盜賊。以武幹親信者爲之，或以內臣充職。〉曰磨勘司，〈司選敘磨勘，資任考課。〉曰文思院。〈掌造金、銀、犀玉、金彩、繪素，以供輿輦冊寶之用。〉其制多與宋同。自中書、樞密、宰相、御史大夫、侍中、太尉以下，命蕃、漢人分爲之。而其專授蕃職有甯令，有謨寕令，有丁盧，有丁弩，有素齎，有祖儒，有呂則，有樞銘，皆以藩號名之。

〈按︰〉書西夏職官始此。

別服式。

文資則幞頭、靴笏、紫衣；武職則冠金帖起雲縷冠，緋衣、金塗銀黑束帶，垂蹀𨇾，穿靴，或金帖紙冠、間起雲銀帖紙冠，餘皆禿髮，衣紫旋襴，下垂束帶，佩解結椎、短刀、弓矢韣，馬乘鯢皮鞍，垂紅纓，打跨鈸拂；便服則紫皂地繡盤毬子花旋襴，束帶；民庶則衣青綠，以別貴賤。

〈按︰〉書西夏服式始此。

秋七月，遣將蘇奴兒攻西蕃氂牛城，被執。

吐蕃與夏州數搆兵，唃廝囉恐爲所併，屢使人至秦州求內屬，仁宗詔授寕遠大將軍、愛州團練使，旋進保順軍節度觀察留後。元昊惡其強，遣令公蘇奴兒將兵二萬五千攻氂牛城，城中兵迎戰，奴兒敗，被執。

九月，復攻氂牛城。冬十月，破之，屠其民。

元昊聞奴兒敗，自率兵赴援，復攻氂牛，經月不下，遣人詐約和，陰以兵躡其後，俟城開，入據之，大殺居民無遺。〈李氏《長編》言︰元昊屠氂牛城當在景祐二年，而趙珣《聚米圖經》繫之明道二年。〉

景祐元年，〈契丹重熙三年。〉元昊開運元年春正月，改元。

元昊雖仍貢奉，然車服儀衛悉擬帝制。至是，策士楊守素上言︰「王者神武立功，德威御衆，要必建元表歲，以示維新。國家累世經營，規模宏遠，猶遵中國舊號，豈足彪炳皇猷，昭示區宇？」元昊乃下諭改顯道三年爲開運元年，大赦國中。

塡星犯輿鬼。

占者雲︰「大臣有變。」元昊大肆殺戮。

二月，以兵攻府州。

初，元昊於沿邊山險之地三百餘處，修築堡砦，欲以收集老弱，並驅壯健爲入寇計。邊將領兵驅逐，元昊遂激怒蕃衆，侵掠府州境而還。

〈按︰〉此元昊用兵中國之始。

夏五月，復攻府州。

仁宗詔並、代州部署司各嚴兵備。

秋七月，掠環、慶。

慶州西七十里爲馬嶺砦，砦北十餘里有蕃部殺牛族，領族帳二千餘戶，負險自固，向不附中國。元昊令爲前驅，掠環、慶州境，殺戮居人，朝廷下詔約束，不聽。

築白豹城及後橋堡，遂犯慶州，執都監齊宗矩。

白豹東接金湯，北鄰葉市，與後橋諸砦侵入漢界百餘里，阻絕延、慶二州經過道路。元昊先修白豹，已，復增築後橋小堡，慶州柔遠砦蕃部巡檢嵬逋發兵攻破之。元昊聲言復仇，直犯慶州。緣邊都巡檢楊遵、柔遠砦監押盧訓，以騎七百戰於龍馬嶺，不勝。環慶路都監齊宗矩、走馬承受趙德宣、寕州都監王文赴援，次節義峯，元昊伏兵以待。通事蕃官偵以告，宗矩不聽，過濠迎戰，元昊發伏，執宗矩歸。久之，始放還。〈《續綱目》書「趙元昊寇環慶」，以「嵬逋攻後橋堡，元昊報仇」爲目。攷《宋史‧夏國傳》，自屬兩事。又《夏國傳》，元昊稱兵報仇在十月弒母後。李氏《長編》則載在七月。茲事分爲兩，而月則同之。〉

九月，有星如太白出東井。

色黃赤，有尾跡，向東沒，光照地。

冬十月，殺逆臣山喜，弒母衛慕氏。

元昊嗣立，尊衛慕氏爲皇太后。〈王氏《東都事畧》及李氏《長編》俱作「米母氏」，與《宋史》不同。畢氏《續資治通鑑》雲︰米與衛聲相近，葢卽一字，而譯語互異耳。〉其族人山喜謀殺元昊，事覺，元昊沉山喜族於河，進酖弒衛慕氏，〈《宋史‧夏國傳》︰母衛慕氏死，遣使來告哀。不言元昊酖之也。今從李氏《長編》。〉遣使入告哀。仁宗以內殿崇班、閤門祗候王中庸爲致祭使，兵部員外郎兼起居舍人郭勸爲弔贈兼起復官告使，授元昊鎭軍大將軍、金吾衛上將軍，員外置同正員。元昊贈遺勸等百萬，勸悉不受。旣而元昊復立訛藏屈𡃩氏爲兀泥。兀泥者，華言太后也。　《周禮》曰︰「子弒父，凡在官者殺無赦。」當是時，元昊有覆載不容之罪，使宋室有人，則當窮治其惡，正其弒逆之罪。《春秋》之法，許世子以不嘗藥而書弒，況鴆其母乎？前寇邊不聞有伐叛之師，此弒母不聞有討罪之舉，則是上無天子，下無方伯，人類變爲禽獸矣，噫！

〈按︰〉山喜謀逆，沉之宜也。不書「誅」而書「殺」，元昊身爲逆臣，不以討逆之詞予之也。至衛慕氏是其生母，乃遷怒酖之，忍心害理何如乎？《宋史》不書，茲揭書「弒」，以正其罪。

十一月，子甯令哥生。

元昊第五娶野利氏出。元昊見其貌類己，特愛之。

〈按︰〉元昊爲子弒母，而弒父之子接踵而生，天道好還，何其速也！

十二月，獻馬求經。

元昊陰鷙，峻誅殺，然好浮屠學。遣使獻馬五十匹，求佛經一藏，仁宗特賜之。

西夏書事卷十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