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齋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十五
誠齋集 卷第一百十五 宋 楊萬里 撰 景江陰繆氏藝風堂藏景宋鈔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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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齋集卷第一百十五
廬陵楊 萬里 廷秀
傳
張魏公傳
張浚字徳逺漢之綿竹人唐宰相九齡弟九臯之
後祖紘嘗舉茂材異等父咸舉進士復擢賢良方
正異等浚四嵗而孤母計守志鞠養雖㓜行直視
端儼如成人識者知為逺器甫冠入太學中政和
八年進士第調山南府士曹參軍恭州司錄靖康
文元召除太常寺主簿張邦昌僭竊浚逃大學中
聞 髙宗皇帝即位南京星馳赴焉除樞宻院編
修官改虞部員外郎擢殿中侍御史遷侍御史嘗
奏事 髙宗曰朕於直言容受不諱近有河北武
臣上書詆毀朕躬亦不加罪浚請宣布中外以勸
言者時乘輿在維久之中外竊議以為上將安
居焉者浚言中原天下之根本願下明詔令葺東
京關陜襄鄧以待廵幸大咈宰相意請補外除集
英殿修撰知興元府未行擢禮部侍 髙宗召
諭曰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朕將有為政如欲一
飛沖天而無羽翼卿為朕留浚頓首泣謝除御營
使司參賛軍事浚念虜騎必至而廟堂不爲備力
言之於宰相黃潛善汪伯彥皆笑不荅三年春虜
果犯維 乗輿渡江行幸錢塘留朱勝非吳門
禦虜臣浚同節制平江府秀州江隂軍軍馬已而
勝非召赴行在浚獨留時潰兵數萬所至焚剽浚
散金帛招集事甫定㑹三月五日苗傅劉正彥作
亂脅立 皇子 隆祐皇太后垂簾同聴政
髙宗退處睿聖宮改元明受赦至平江浚命守臣
湯東野秘不宣傅等以檄來浚慟哭召東野及提
㸃刑獄趙哲謀起兵討賊時傅等以張俊爲秦鳯
路緫管將萬人自中途還浚念 髙宗遇俊厚而
俊純實可謀大事握手泣語之故俊亦哭浚曰浚
即起兵問罪俊喜再拜因徧槁其師呂頥浩在建
康劉光世在鎮江浚以書約其兵來㑹𫝊正彥等
脅朝廷召浚詣行在所浚奏張俊軍驟還宜少留
尉撫之因命俊分精甲二千扼吳江即上䟽請復
辟仍以奏草報諸路又令蜀人馮轓持書徃諭傅
等俄除浚禮部尚書命將所部人馬詣
行在所浚復言不可離平江狀㑹韓世忠舟師抵
常熟張俊喜曰世忠來事濟矣亟以白浚浚以書
招之世忠至相對慟哭世忠曰願與張俊身任之
因大犒俊世忠將士浚呼諸將校至前抗聲問曰
今日之舉孰逆孰順衆皆曰賊逆我順浚又曰若
浚此事違天悖人可取浚頭㱕苖傅等不然一有
退宿悉以軍法從事衆莫不感憤浚令世忠奏以
兵㱕闕而宻戒其急至秀據糧道以伺軍至浚又
恐賊急邀 乗輿入海遣官屬募海舟皆集傅
等遣大兵駐臨平浚為蠟帛書募人持付臨安守
臣康允之等俾勿驚乗輿韓世忠至嘉禾稱病不
進日造攻具傅正彥等大懼亟除俊世忠節度使
謫浚黃州團練副使郴州安置俊世忠皆拒不受
二十四日呂頥浩劉光世踵至二十七日乃傳檄
中外浚率諸將相継以行傅等聞師且至憂恐不
知所出馮轓以浚意説宰相朱勝非率百官請復
辟四月二日浚至嘉禾奉復辟手詔三日進次臨
平傅正彥逆黨屯距不得前世忠等搏戰大破之
傅正彥脫身遁是夕除浚知樞宻院事翌旦浚與
頥浩等入見伏地涕泣待罪 高宗再三問勞曰
曩在睿聖兩宮隔絶一日朕方啜羮小黃門忽傳
太母之命言不得已貶卿郴州朕不覺羮覆於手
今其跡尚存念卿被責此事誰任留浚引入後殿
過宮庭日 皇太后知卿忠義欲識卿面適垂簾
見卿過度矣觧所服玉帶以賜傅正彥既敗走閩
中浚命世忠以精兵躡之並獲於建安檻以獻與
其黨皆伏誅 乘輿方經理東南顧関陜之重未
有所付浚亦以中興之㓛當自関陜始慨然請行
詔以浚為川陜宣撫處置使命以便宣黜陟將御
營平冦將軍范瓊擁衆自豫章來朝浚䟽其通虜
從偽之罪呂頥浩請留浚委以誅瓊而後行在道
婁言於 髙宗願體乾之剛以大有為謹左右之
微而杜其隙聴言之道在親君子而逺小人責大
臣以身任國事 髙宗手書嘉納焉先是
髙宗問浚大計浚請身任陜蜀之事置幙府於秦
川別屬一大臣與韓世忠鎮淮東令呂頥浩扈
蹕來武昌從以張俊劉光世與秦川相首尾議既
定浚行未及武昌而頥浩變初議浚以十月抵興
元時虜已䧟鄜延驍將婁宿孛堇引大兵渡渭犯
永興諸師莫肯相援浚至甫旬日即行関陜問風
俗斥姦贓搜豪傑諸帥聴命諜告虜將冦東南浚
即命諸將整軍向虜使婁宿不得下已而虜果入
冦渡江四年二月浚治兵入衛未至㐮漢遇徳音
知虜北㱕乃復還請幸關陜為定都大計是月虜
益兵欲必取環慶浚率諸將極力捍禦虜勢屢挫
時聞兀朮猶在淮西浚懼其復擾東南謀為牽制
之舉浚之始行 髙宗命浚三年而後用師至是
詔浚以時進討浚遂合五路之師以復永興虜大
恐急調大酋兀朮等由京西來援九月大戰於富
平涇原師劉錡身率將士薄虜陣殺獲頗衆㑹環
慶帥趙哲擅離所部哲軍將校望見塵起驚遁諸
軍亦退浚斬哲以退保興州命吳玠聚涇原兵於
鳯翔和尚原守大散關以斷賊路命關師古等聚
熈河兵於岷州大潭命孫渥賈世方等守階成鳳
以固蜀口虜輕兵至輒敗浚上䟽待罪
髙宗手書尉勉焉紹興元年五月虜酋烏魯卻統
大兵來攻和尚原吳玠乗險擊之連戰三日虜大
敗走八月兀朮復合兵來冠九月親攻和尚原吳
玠及其弟璘邀擊復大破之兀朮僅以身免祝𩯭
鬚而遁制加通奉大夫尋拜檢校少保定國軍節
度使賜手書遣中使宣㫖浚遣兄滉及屬官奏事
行在所 髙宗喜恩意有加浚在關陜三年以新
集之軍當方張之虜蚤夜訓輯以劉子羽爲上賔
子羽忠義有才略任趙開爲都轉運使開善理財
治茶塩酒法方用兵調度百出而民不加賦擢吳
玠爲大將守鳯翔玠毎戰輒勝先是將軍曲端逐
其帥王庻而奪之卬又不受節制富平之役其腹
心張忠彥等降虜端與知之浚送端獄論死西北
遺民聞浚威徳㱕附日衆於是全蜀按堵且以形
勢牽制東南江淮亦頼以安然浚承制黜陟悉本
至公雖鄉黨親舊無一毫假借於是士大夫有求
於幕府而不得者謗浚殺趙哲曲端爲無辜而任
劉子羽吳玠趙開為非是朝廷疑之三年春遣王
似副浚㑹虜大酋撒離喝及劉豫叛黨聚大兵自
金商入㓂破金州奪饒風嶺先是浚命劉子羽為
興元帥至是子羽約吳玠同守三泉守禦甚固虜
至金牛知三泉有備又聞子羽遣鋭師襲已懼而
引退王師掩擊其後斬馘及墮溪谷死以數千計
浚聞王似來求觧兵柄呂頥浩朱勝非不悅浚日
毀之詔浚赴行在所浚力丐外祠 髙宗弗許四
年二月浚至御史中丞辛炳率同列劾誣以危語
六月以本官提舉臨安府洞霄宮居福州浚知虜
既無西顧憂必併力窺東南而朝廷已議講觧乃
極言其狀是嵗九月劉豫之子麟果引虜大兵繇
數路入冦 髙宗思浚前言之驗䇿免宰相朱
勝非而參知政事趙鼎請幸平江及召浚以資政
殿學士提舉萬夀觀兼侍讀召既入見復除知樞
宻院事 髙宗親書降詔辨浚前誣仍牓朝堂浚
既受命即日赴江上視師時兀朮擁兵十萬於維
浚遂疾驅臨江召大將韓世忠張浚劉光世與
議且勞其軍留鎮江節度之兀朮聞浚至一夕遁
髙宗遣中使趣浚赴行在所五年二月除宣奉大
夫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知樞宻院
事都督諸路軍馬而趙鼎除左僕射浚與鼎同志
輔治務在塞倖門抑近習以正原本書王朴平邉
䇿以獻 髙宗還臨安浚留相府未閲月復出江
上勞軍至鎮江召韓世忠諭 上㫖使舉軍前屯
楚州以撼山東世忠即日渡江巨㓂楊麼據洞庭
朝廷屢命將攻之不克浚自請以盛夏乗其怠討
之行至醴陵釋邑囚數百人乃楊麼遣為諜者給
以文書俾分示諸砦諭以早降皆驩呼而徃五月
至潭遣岳飛分兵屯鼎澧益陽賊魁相継請降衆
二十餘萬浚一以誠信撫之六月湖冦盡平遂奏
遣岳飛之軍屯荊㐮以圖中原自鄂岳轉淮東㑹
諸將大議防秋之宜 髙宗遣中使賜手書促㱕
制除浚金紫光祿大夫浚力辭不拜請以其恩封
其母十月至行在所 髙宗勞問曰卿暑行甚勞
然湖湘群盜既就招撫以成朕不殺之仁卿之功
也親書周易否泰卦以賜浚言自古小人之䧟君
子必以朋黨為言夫君子引其類而進志在於天
下國家而已其道同故其趨向亦同何朋黨之有
焉小人則不然更相推引本圖利祿而已或故為
小異以彌縫其事或表裏相符以信實其言人主
於此何所決擇哉原其用心而已臣嘗考泰之初
九拔茅茹以其彚征而象以為志在天下國家非
為身故也否之初六㧞茅茹以其彚正而象以為
志在君則君子連類而退蓋將以力行善道而未
始忘憂國愛君之心焉觀二爻之義而攷其心則
朋黨之論可以不攻而自破矣臣又觀否泰之理
起於人君一心之微而利害及於天下方其一念
之正畫而為陽泰自是而起矣一念之不正畫而
為隂否自是而起矣 陛下能日新其徳正心於
上臣知其可以致泰矣異時天道悔禍幸而康寕
願 陛下常思其否焉又言今日之事雖有可為
之幾而其理未有先勝之道蓋不在於交鋒接戰
之際而在於得天下之心是豈可以聲音笑貎為
哉心念之間一毫有差四海共知今使天下之人
皆曰吾君孝悌之心寢食不忘 父兄則當思共
為 陛下雪讎恥矣皆曰吾 君之朝君子在位
小人屏去侍御僕從罔匪正人則有才智者悉思
盡其力矣皆曰吾 君棄珠玉絶玩好賞不予幸
惟以予㓛則上下知勸矣以至吾 君言動舉措
俱合禮法至誠不倦上格於天則望教化之可行
矣如是則將帥之心日以壯士卒之心日以奮天
下百姓之心日以㱕夷狄聞 陛下之盛徳知中
國之理直則氣折志䘮 陛下何為而不成乎不
然疑似之心毫髪著見隙見於此則心生於彼天
下之人口不敢言而心敢怒異日事乖勢去禍亂
立作足以致禍致難起戎起兵前日明受之變大
逆之徒陳兵闕下旁引他辭其監不逺也為人上
者其可不兢畏戒懼耶又言聴雜則易惑多畏則
易移以易惑之心行易移之事終㱕於無成而已
是以自昔人君修巳正心惟使仰不愧於天俯不
怍於人持剛徤之志洪果毅之姿為所當為曽不
他䘏 陛下聰明睿智灼知古今苟大義所在斷
以力行夫何徃而不濟乎臣願萬㡬之暇保養天
和澄淨心氣庶幾利害紛來不至疑惑以福天下
召對使殿問所宜為浚既面奏復條列以進號中
興備覽凡四十一篇 髙宗嘉歎置之坐隅浚以
虜勢未衰而叛臣劉豫復據中原請親行邉塞部
分諸將六年正月至江上牓豫僣逆之罪命韓世
忠據承楚以圖淮陽命劉光世屯合肥以招北軍
命張俊練兵建康進屯盱眙命楊沂中領精兵為
後翼以佐俊命岳飛進屯襄陽以窺中原
髙宗遣使賜浚御書裴度傳浚請 乗輿以秋冬
幸建康浚復渡江遍撫淮上諸戍七月詔促浚入
覲八月至行在所時張俊軍已進屯盱眙岳飛遣
兵入偽地至蔡州浚復力趣建康之行 乗輿九
月朔進發浚先徃江上劉豫及其姪猊挾虜來冦
浚以書戒俊光世令進擊又令楊沂中徃屯濠梁
劉麟渡淮南渉夀春逼合肥張俊請益兵劉光世
欲引兵退保趙鼎及㑒書樞宻院事折彥質移書
抵浚欲召岳飛兵速東下又乞 髙宗親書付浚
欲俊光世沂中等退師為保江之計浚奏俊等渡
江則無淮南而長江之険與虜共矣淮南之屯正
所以屏蔽大江向若叛賊得據淮西江南其可保
乎又岳飛一動則㐮漢有警復何所制
髙宗手書聴浚楊沂中以十月抵濠州浚聞劉光
世舍廬州而南疾馳至採石令光世之衆渡江者
斬光世聞浚來大恐即復駐軍與沂中接連劉猊
分麟兵之半來攻沂中大破猊於藕塘猊僅以身
免麟拔柵而遁 髙宗遣內侍賜浚端硯筆墨刀
劍犀甲且召浚還至平江班見 髙宗曰卻賊之
㓛盡出卿力時鼎等已議囬蹕臨安浚奏天下之
事不偶則不起三嵗之間 陛下一再進撫士氣
百倍今六飛一還人心觧體 髙宗幡然從浚計
十二月趙鼎出知紹興府浚獨相以親民之官治
道所急而比嵗內重外輕遂條具郡守監司省郎
舘閣出入迭補之法又以災異奏復賢良方正科
皆從之七年正月以去冬卻敵之㓛制除特進浚
懇辭先是祿令成書加金紫光祿大夫浚辭不獲
即求流貤兄滉至是 髙宗謂浚曰卿毎有遷除
辭之甚力恐於君臣之義未安浚乃奉詔問安使
何蘚㱕報 徽宗皇帝 寕徳皇后上僊
髙宗號慟擗踴哀不自勝浚奏 天子之孝與士
庻不同必思所以承宗廟奉社稷者今梓宮未返
天下塗炭願 陛下揮涕而起一怒而安天下之
民乞降詔諭中外 髙宗命浚草以進其辭哀切
又請命諸大將率三軍發哀成服中外感動
乗輿發平江至建康㡬事叢委浚獨身任之人情
頼浚以安毎見必深言讎恥之大反復再三
髙宗未嘗不改容流涕時 髙宗方厲精克己戒
飭宮庭內侍無敢越度事無巨細必以咨浚賜諸
將詔㫖徃徃命浚草之四方災異浚必以聞祥瑞
皆抑不奏劉光世在淮西軍無紀律浚奏其狀
髙宗罷光世而以其兵屬督府浚命參謀軍事兵
部尚書呂祉徃廬州節制浚又自徃勞之人情初
無他而宻院以握兵為督府之嫌奏乞置武帥乃
以王徳為都統制即軍中取鄜瓊副之浚㱕奏其
不然瓊亦與徳有宿怨自列於御史臺乃更命張
俊為宣撫使楊沂中劉錡為制置判官以撫之未
至瓊等舉軍叛執殺呂祉以㱕劉豫浚引咎求去
位以觀文殿大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先是
浚遣人持手牓入偽地間豫㑹瓊等叛去浚復遣
間持蠟書遺之大抵謂豫已相結約故遣瓊等降
虜疑豫遂廢之臺諫交章詆浚旋落職以朝奉大
夫秘書少監分司西京居永州於是趙鼎復相
乗輿自建康還臨安九年二月以赦復宣奉大夫
提舉臨安府洞霄宮除資政殿大學士起知福州
兼福建路安撫大使時秦檜得政始決和戎之議
虜遣使來以詔諭為名浚前後五上疏爭之十年
正月 髙宗遣中使撫問時虜敗盟復取河南浚
奏願因權以制變継聞淮上有警連以邉計奏知
又條畫海道舟檝利害甚悉 髙宗嘉浚之忠遺
中使奬諭浚大治海舟至千艘為直指山東之計
以俟朝命在郡細務必親訟清事簡山海之㓂招
捕無餘間引秀士與之講學閩人化之十一年十
一月除檢校少傅崇信軍節度使充萬夀觀使免
奉朝請十二年 太母鑾輅來㱕制封浚和國公
十六年彗出西方浚上疏力論時事浚又以天申
節手書尚書無逸篇以進為賀秦檜大怒令臺諫
交章論浚以特進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居連州
二十年九月徙永州浚去國至是幾二十年退然
自脩若無能者而天下士無賢不肖莫不傾心武
夫健將言浚者必咨嗟太息至小児婦女亦知天
下有張都督也毎使至虜虜主必問浚安在先是
虜載書有毋易大臣之語蓋憚浚復用也於是檜
令臺臣王珉徐嚞毎彈事必及浚至謂浚為國賊
欲必殺之又令張柄知潭州汪呂錫為湖南提舉
以圖浚又令張常先為江西轉運判官治張宗元
獄株連及浚又捕趙鼎子汾下大理獄令自誣與
浚及李光胡寅等謀大逆一時賢士檜所𢙣者凡
五十三人皆與焉㑹檜死 髙宗始親庶務復浚
觀文殿大學士判洪州浚時䘮母將㱕𦵏浚念天
下事二十年為和議所移邉備蕩弛且聞元顔亮
簒立勢已驕悍浚憂之自以大臣義同休戚不敢
以居䘮㱕蜀㑹星變詔求直言浚慮虜數年問其
𫝑決生隙用兵而吾方信虜蕩然莫備乃復言願
法湯文事葛事狄之心用勾踐事吳之謀以和為
權鑒石晉之事契丹以和致敗大臣沉該万俟卨
湯思退見之大怒以為虜初未有釁而浚所奏乃
若禍在年嵗者或笑以為狂臺諫湯鵬舉凌哲論
浚㱕蜀恐揺動逺方詔復居永州服除落職以本
宮奉祠庚辰秋冬 朝廷聞虜有異志中外表疏
請還浚相位者不絶三十一年春命浚自便浚㱕
至潭奉欽宗諱號慟不食又聞虜有嫚書不勝痛
憤上疏請早定守戰之䇿未㡬而亮兵大入中外
震動十月復浚觀文殿大學士判潭州時虜騎充
斥兩淮王權兵潰劉錡兵退㱕鎮江遂命浚判建
康兼行宮留守浚被命即首途至岳陽遇大雪亟
買小舟冒風濤而下時道塗之言傳聞日異中外
危懼長江無一舟敢行北岸者浚不少顧過池陽
聞亮死然餘衆猶二萬屯和州李顯忠兵在沙上
浚渡江犒之一軍見浚驩呼増氣虜惴恐即遁去
浚至建康請 乘輿亟臨幸聞已進發乃督官屬
儲偫以須不半月而辨軍民恃以安三十二年正
月 髙宗至建康浚迎見道左衛士見浚以手加
額 乗輿入行宮首見浚浚言國如身也元氣充
則外邪逺朝廷元氣也用人才修政事治甲兵惜
財用皆壯元氣之道 髙宗嘉納之 乗輿還臨
安將行勞浚曰卿在此朕無北顧之憂矣四月命
浚經理兩淮継兼節制建康鎮江府江池州江隂
軍屯駐軍馬時虜兵十萬圍海州浚命鎮江都統
張子蓋徃救大破虜衆浚以軍籍凋寡請招集忠
義求㱕之人及募淮楚壯勇之士以充弩手未幾
成軍又謂虜長於騎我長於歩衛歩莫如弩衛弩
莫如車乃令陳敏専制弩治車且請東屯盱眙楚
泗以扼清河西屯濠夀以扼渦頴外可以塞虜㓂
之糧道內可以接大兵之氣勢益募福建之海舟
由東海以窺東萊由清河以窺淮陽張子蓋自鎮
江來謁浚與圖取山東之計奏乞益以精甲俾屯
淮上 上即位浚首言建康行宮當罷工役華采
之事詔從之 上自藩邸熟浚徳望臨朝之初顧
問大臣咨嗟歎息召浚赴 行在所賜手書未至
國門遄趣三四既見 上改容曰久聞公名今
朝廷所恃唯公賜坐降問再三浚言人主以務學
為先人主之學以一心為本一心合天何事不濟
所謂天者天下之公理而已人主之心一為嗜慾
私溺所亂則失其公理矣必兢業自持使清明在
躬則賞罰舉措無有不當人心自㱕醜虜自服
上竦然曰當不忘公言又言今日當如創業之初
毎事以 藝祖為法自一身一家始以率天下浚
見 上天錫英武力陳和議之非勸 上堅志以
圖事制除浚少傅江淮東西路宣撫使節制建康
鎮江府池州江隂軍屯駐軍馬進封魏國公薦陳
俊卿為判官復徃江上翰林學士史浩議欲城𤓰
洲採石下浚議浚謂不守兩淮而守江於是示虜
以削弱之形怠軍民戰守之氣一有緩急誰肯守
淮者不若先城泗州浩既為參知政事浚所規畫
浩必沮撓如不賞海州之功沮死驍將張子蓋散
遣東海舟師皆浩之為也先是洪邁張掄使虜囬
見浚具言虜不禮我使狀且令稱陪臣浚請不當
復遣使而浩議遣使報虜以登寳位浚請毋庸遣
竟遣之虜責舊禮不納而還十一月 上召俊卿
及浚子栻赴行在所浚請臨幸建康以動中原之
心用師淮堧進舟山東以遙為吳璘徳順之援
上見俊卿等問浚動靜飲食顔貎曰朕倚魏公如
長城不容浮言揺奪契丹酋窩幹起兵攻虜為虜
所㓕其驍將蕭鷓巴耶律適里自海道來降浚請
厚撫之詔浚擬官以聞虜以十萬衆屯河南聲言
窺兩淮浚以大兵屯盱眙泗濠廬虜不敢動苐文
移索海泗唐鄧商州及嵗幣浚言虜詐不當為動
卒以無事隆興元年正月制除樞宻使都督建康
鎮江府池州江隂軍屯駐軍馬時虜將萬戶蒲察
徒穆及偽知泗州大周仁屯虹縣都統蕭琦屯靈
壁浚謂至秋必為邉患當及時掃蕩㑹主管殿前
司李顯忠建康都統制卲宏淵亦獻𢷬二邑之䇿
浚具以聞 上手書報可三月召浚赴行在所浚
中道上疏謂廟勝之道在人君正身以正
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今徳政
未洽宿敝未革揆之廟勝深可疑者願發乾剛奮
獨斷盡循 太祖 大宗之法 上謂浚當先圖
兩城邉患既紓弊以次革乃命李顯忠出濠州趨
靈壁卲宏淵出泗州趨虹縣浚自徃臨之以軍事
利鈍難必乞上以諸葛亮建興六年所上奏置之
座右又以 上㫖出旗牓軍前慰安百姓李顯忠
至靈壁敗蕭𤦺卲宏淵圍虹縣降徒穆周仁乗勝
進克宿州中原震動㱕附日至上手書曰近日邉
報中外鼓舞數十年來無此克㨗浚恐盛夏人疲
急召顯忠等還師而 上亦戒諸將以持重皆未
逹偽副元帥紇石烈志寕率兵至顯忠與戰連日
未決諜報虜益兵將至顯忠等信之夜引㱕虜亦
觧去時浚在盱貽去宿不四百里傳言虜且至浚
亟北渡淮入泗州城撫㱕士已乃還維上疏待
罪 上手書撫勞浚復奏曰今日之事明罰為本
罰之所行當自臣始 上手書報從其請降授特
進更為江淮宣撫使宿師之還士大夫主和議者
非議百出 上又賜手書曰今日邉事倚卿為重
卿不可以畏人言而懐猶豫前日舉事之初朕與
卿獨任之今日亦須朕與卿終之薦遣內侍勞浚
浚留真大飭兩淮守備是時師退未幾人不自
保浚徙家惟楊衆情始定於是浚又第諸將乞以
次行罰命魏勝守海州陳敏守泗州戚方守濠州
郭振守六合治髙郵巢縣兩城為大兵形勢修滌
関山以扼虜衝聚水軍淮陽馬軍夀春由是兩淮
守備寖固 上復召栻奏事浚言自古有為之君
必有腹心之臣相與協謀同志以成治功不使浮
言異議得以動揺今邉隅觕定軍旅觕整而臣以
孤蹤跋前疐後動輙掣肘
陛下將安用之因乞骸骨 上覽奏謂栻曰雖乞
去之章日至朕決不許朕待魏公有加不為浮議
所惑 上對近臣未嘗名浚獨曰魏公毎遣使來
必令視浚飲食多寡肥瘠何如八月有 㫖復浚
都督虜元帥僕散忠義貽書三省宻院欲索四郡
及嵗幣且雲今茲治兵決在農隙浚言虜彊則來
弱則止不在和與不和時 朝廷欲謝遣來㱕之
人其已至者悉加禁切浚言 陛下方務恢復乃
於降者而首疑之時湯思退為右相急於求和遂
遣盧仲賢持書報虜浚言仲賢小人多妄不委信
已而仲賢果以許四郡辱命 朝廷復建遣王之
望為通問使龍大淵副之浚爭不能得未㡬召浚
赴行在奏事至鎮江以論議不合乞罷機政
上賜手書報以面議既入見 上諭浚以欲専委
任之意浚復力陳和議之失 上為止誓書留使
人而令通書官胡昉楊由義先徃諭虜以四郡不
可割之意於是之望大淵待命境上而
上與浚宻謀若虜帥必欲得四郡當追還使人罷
和議十二月制拜浚尚書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
章事兼樞宻使都督如故思退為左僕射
上書聖主得賢臣頌以賜虜械胡昉等 上聞之
諭浚曰和議之不成天也自此事當㱕一矣二年
三月始議以四月進幸建康浚又言當詔之望等
還 上從之幸建康之議思退初不與聞大駭力
爭乃與其黨宻謀為䧟浚計俄詔浚行視江淮自
浚受任督府且將三年講論軍務不遑寢食所招
來山東淮北忠義之士以實建康鎮江兩軍凡萬
二千餘人萬弩要害之地城堡皆築其可因水為
險者皆積水為堰置江淮戰艦諸軍弓矢器械悉
備兩年冬虜屯重兵十萬於河南為虗聲脅和有
刻日決戰之語將士望虜至成大功而虜亦知吾
有備卒不敢動及是浚又以宰相來撫諸軍將士
踴躍思奮虜聞浚來亦檄宿州之兵㱕南京㳂邉
清野以俟淮北來㱕者日不絶山東豪傑悉願受
節度浚又以蕭𤦺契丹望族沈勇有謀欲令𤦺盡
統契丹降衆且以檄喻契丹虜益懼思退乃令王
之望盛毀守備以為不可恃又令尹穡論罷督府
宣力屬官馮方又論浚費國用不貲又論浚奏留
張深守泗不受趙廊之代為拒命又論乞罷浚都
督浚亦請觧督府詔從其請言者詆浚愈力左司
諌陳良翰侍御史周操言浚不當去國
上謂良翰曰當今人才孰踰魏公卿宜徧諭侍從
䑓諫使知 朕意浚留平江上章乞致仕者八
上察其誠欲全其去四月制除浚少師保信軍節
度使判福州 朝廷遂決棄地求和之議矣浚懇
辭恩命改除醴泉觀使行次餘子以家事付兩子
曰吾嘗相國家不能恢復中原盡雪 祖宗之恥
即死不當㱕葬先人墓左葬我衡山足矣八月二
十二日寢疾後七月呼子栻等於前問 國家得
無棄四郡乎且命作奏乞致仕而薨訃聞
上震悼輟視朝兩日贈太保後五年 上追思浚
忠烈加贈太師賜謚忠獻浚自㓜即有濟時志不
觀無益之書不為無益之文孜孜求士尚友以講
明當世之故在京城中親見 二帝北狩皇族係
虜生民塗炭誓不與虜俱存艱難危疑人所畏避
則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動其心南渡以來士大夫
唱為和戎之説浚獨以虜未滅為念晚志益確雖
不克就然表著天心扶持人紀使天下知有君臣
父子之道論事 上前必以人君當正心務學修
徳畏天至誠無倦為先紹興間力挽耆儒寘之講
筵至隆興罷政猶惓惓勸 上講學紹興之日食
隆興之飛蝗率上疏請修徳以弭變又以儲副為
天下本自在川陜即上疏乞選養宗室之賢及為
相復陳 宗廟大計及資善堂建皇子出就傅又
薦朱震范沖充訓導之選毎以東南形勢莫重建
康人主居之北望中原常懐憤惕若居臨安內則
易以安肆外則難以號召中原故自紹興至隆興
婁以遷幸為言稟性至公嘗劾李綱以私意殺從
臣宋齊愈罷其政及大赦綱貶海外獨不原浚為
請得內徙韓世忠軍士剽掠浚嘗奏奪其觀察使
及視師淮上獨稱世忠勇可𠋣以大事兄滉以才
學為 髙宗所知賜進士第後省繳駮浚言不可
以臣故違後省公議其輔政以人才為急與趙鼎
當國多所引擢從臣朝列皆一時之望人號為小
元祐至隆興初首薦論事切直挫折不撓者數十
人及再相又薦虞允文汪應辰王十朋劉珙等皆
一時名士其後多至執政侍從尤善於撫御將帥
而知其才始在關陜吳璘由行間識擢卒有大功
於蜀劉錡晚出浚一見竒之即付以事任㱕薦於
朝卒成頴昌之竒功 髙宗嘆息謂浚知人其他
若楊政田晟王宗尹王彥後皆為名將大抵浚之
用心以致君堯舜之道為己任以春秋復讎之義
為已責以未復 祖宗之境土為己憂議者謂其
論諫本仁義似陸贄其薦進人才似鄧禹其奮不
顧身敢任大事似㓂凖其志在㓕賊死而後已似
諸葛亮雲事母至孝及出身為國離母七年為宣
撫日始迎養於閬中暨在相位始遣人迎於蜀彗
星之見浚將論時事恐為母憂其母見浚瘠問故
具以告母誦其父對䇿之語曰臣寕言而死於斧
龯不忍不言以負 陛下浚意乃決母䘮浚踰六
十哀毀不自勝於兄滉友弟尤至教養其子如己
子置義莊以贍其族及毌族昏䘮皆取給焉生無
玩好視天下之物泊然無足以動其心起居皆有
常度在餘於未疾之前溫恭朝夕無一毫倦怠意
浚之學一本天理尤深於易春秋論語孟子奏議
務垣明不為虗辭口占成文不易一字有紹興奏
議隆興奏議各十巻論語觧四巻易觧並雜説共
十巻春秋觧六卷中庸觧一卷書詩禮觧又三卷
文集十卷藏於家長子栻自有傳次子杓以才諝
稱今為權兵部尚書知臨安府
張左司傳
張栻字敬夫父浚故右僕射魏國忠獻公也生有
異質頴悟夙成浚愛之自㓜常令在旁教以忠孝
仁義之實既長又命徃從南嶽胡宏講求程顥及
頋之學宏告以孔門論仁之指栻黙然若有得者
宏稱之曰聖門有人矣栻益自奮厲取友四方初
造深逺卒㱕乎平易篤實少以䕃補右承務郎辟
宣撫司都督府書寫機宜文字除直秘閣是時
上新即位慨然以奮伐仇虜克復神州為己任浚
起謫籍受重寄開府治戎參佐皆極一時之選而
栻以藐然少年內賛宻謀外參庻務幕府諸人皆
自以為不及間以軍事入奏始得見 上即進言
曰 陛下上念 宗社之讎恥下閔中原之塗炭
惕然於中而思有以振之臣謂此心之發即天理
也願益加省察而稽古親賢以自輔無使其少息
則今日之功可以必成 上異其言於是始定君
臣之契已而浚辭位去湯思退用事遂罷兵與虜
和虜乗隙縱兵入淮甸中外大震然廟堂猶主和
議至敕諸將無得以兵向虜時浚已沒栻不勝君
親之念甫㐮事即幷疏言吾與虜乃不共戴天之
讎異時 朝廷雖嘗興縞素之師然旋遣玉帛之
使講和之念未忘於胸中故至誠惻怚之心無以
感格乎天人之際此所以事婁敗也今雖重為群
邪所誤以蹙國而召㓂然亦安知非天以是開聖
心哉謂宜深察此理使吾胸中瞭然無纎芥之惑
然後明詔中外公行賞罰以快軍民之憤則人心
悅士氣充而虜不難卻矣継今以徃益堅此志誓
不言和専務自彊雖折不撓使此心純一貫徹上
下則遲以嵗月亦何㓛之不成哉䟽入不報服除
久之劉珙薦於 上 上亦記其前日議論除知
撫州未上改嚴州入奏時宰相自任以恢復之説
且謂栻素論當與已合數遣人致意栻不荅見
上首言先王所以建事立㓛無不如志者以其胸
中之誠足以感格天人之心也今規畫雖勞而事
功不立 陛下試深察之日用之間念慮云為之
際亦有私意之發以害吾胸中之誠者乎有則克
而去之使吾扄洞然無所間雜則見義必精守義
必固天人之應將不待求而得矣且欲復中原之
地當先有以得中原之心欲得中原之心當先有
以得吾民之心求所以得吾民之心者無他不盡
其力不傷其財而已至郡問民疾苦首以丁塩絹
錢太重為請得蠲是嵗之半明年召為吏部員外
郎兼權起涺郎時宰相謂虜衰可圖建遣泛使徃
請陵寢士大夫有憂其無備而召敵者皆斥去之
於是栻見 上 上曰卿知虜中事乎栻對曰不
知也 上曰虜中饑饉連年盜賊四起栻又對曰
虜中之事臣雖不知然境內之事則知之詳矣
上曰何事栻遂言曰臣竊見比年諸道亦多水旱
民貧日甚而國家兵弱財匱官吏誕謾不足頼正
使彼實可圖臣懼我之未足以圖彼也
上為黙然栻因出所奏疏曰臣竊謂陵寢隔絶言
之至痛然今未能奉辭以討之又不能正名以絶
之乃欲卑詞厚禮以求於彼則於大義為己乖而
度之事勢我亦未有必勝之形夫必勝之形當在
於早正素定之時而不在於兩陳決機之日今日
但當下哀痛之詔明復讎之義顯絶虜人不與通
使然後修徳立政用賢養民選將帥練甲兵以內
修外攘進戰退守之事通而為一且必治其實而
不為虗文則必勝之形隱然可見矣 上為改容
歎息以為前未始聞此論也 上面諭當以為講
官冀時得晤語廟堂用史正志為發運使名為均
輸實盡奪州縣財賦逺近騷然栻為 上言之
上曰正志以為今伹取之諸郡非取之於民對曰
今日州郡財賦大抵無餘若取之不已而經用有
闕則不過㓛為之名以取之於民耳 上聞之矍
然顧栻曰論此事者多矣未有能及此者如卿之
言是朕假手於發運使以病吾民也旋閲其實果
如栻言即詔罷之兼侍講除左司員外郎因講詩
至葛覃進説治生於敬畏亂起於驕使為國者
毎念稼穡之勞而其后妃不忘織紝之事則心之
不存者寡矣周之先後勤儉如此而其後世猶有
休蠶織而為厲階者興亡之效於此可見因推廣
其言上陳 祖宗自家刑國之懿下斥今日興利
擾民之害 上歎曰此王安石所謂人言不足䘏
者所以誤國知閤門事張説除㑒書樞宻院事栻
夜草手疏極言其不可且詣宰相質責之語甚切
宰相慚憤不堪而 上獨不以為忤親札䟽尾付
宰相使諭指栻復奏曰文武誠不可偏然今欲右
武以均二柄而所用乃得如此之人非惟不足以
服文吏之心正恐反激武臣之怒於是
上意感悟命得中寢明年乃出栻知袁州而申説
前命於是中外諠譁而説後竟謫死雲栻在朝未
暮歳而召對六七栻感 上非常之遇知無不言
大抵皆脩身務學畏天恤民抑僥倖屏䜛䛕之意
宰相益憚之從臣有忌之者而近倖尤不悅遂合
中外之力以排去之栻退居長沙待次三年淳熈
改元 上復念栻詔除舊職改知靜江府經略安
撫廣南西路廣西去 朝廷絶逺土曠民貧常賦
不支異時諸州以漕司錢運塩鬻之而以其息什
四為州用故州粗給而民無加賦其後漕司又取
其半州既不能盡運而漕司又以嵗之常責其虗
息於是官髙其估抑賣於民而公私兩病矣栻奏
以塩息什三予諸郡又因兼攝漕事出其所積緡
錢四十萬而中分之一為諸倉煮塩之本一為諸
州運塩之費請立法自今漕司敢有多取諸州輙
行抑賣者論以違制敢以資宴飲供問遺者論以
贓詔從之所統州二十有五荒殘多盜徼外群蠻
尚讎殺喜侵掠間亦入塞為暴而州兵皆脆惰又
乏廩給死亡不補鄉有保伍名存實亡邕管斗入
蠻中最為重地而戍兵不能千人獨恃左右江洞
丁十餘萬為藩蔽而吏部以資格注提舉廵檢宮
初不擇人栻乃簡閲州兵汰冗補闕籍諸州黥卒
伉徤者為効用令親兵摧鋒等軍日習月按悉禁
他役視諸州有兵食不足軍實不治者更斥漕司
塩本羨錢以佐之申嚴保伍之令而信其賞罰知
流人沙世堅才勇喻以討賊自効所捕斬前後以
十百數又奏乞選辟邕州提舉廵検官以撫洞丁
傳令溪洞酋豪喻以弭怨睦鄰毋相殺掠立之恩
信謹其禁防示以形制於是內寕外服莫府無南
郷之慮 朝廷買馬橫山嵗久弊滋邉氓吿病而
馬不時至至者多道死栻究其利病得六十餘條
如邕守上邉則瀕江有買舩之擾綱馬在道則所
過有執牽之勞其或道死則抑賣其首奏革之
其他姦弊細碎皆究其根穴事為之防諸蠻感悅
爭以其善馬來嵗額先辨馬無滯留亦無道死
上聞栻治行且未嘗敘年勞乃詔特轉承事郎直
寳文閣再任五年除秘閣修撰荊湖北路轉運副
使改知江陵府安撫本路湖北尤多盜而府縣徃
徃縱釋以病良民栻入境首劾大吏之縱賊者罷
之捕姦民之舍賊者斬之群盜遁去栻又益為教
條喻以利害俾知革心開其黨與得相捕告以除
罪於是一路肅清郡瀕邉屯軍主將毎與帥守不
相下帥守所將獨神勁親兵親勇民兵栻既以禮
遇諸將得其驩心而又加卹士伍於是將士感悅
毎按親兵必使與大軍雜試均犒以相激厲修義
勇法使從縣道階級農隙肄武大閲於府面加慰
諭勉以忠義隊長有功奏之補官戎政日修士心
感奮有言於朝請盡籍客戶為義勇者栻慮其擾
亟閲民籍家三人者乃籍其一為義勇副軍別置
緫首人給一弩俾家習之三嵗一遣官就按他悉
無有所與辰沅諸州自政和間奪民田以募㳺惰
號刀弩手栻為奏去其病民罔上者數條並凖姦
民出塞為盜法皆抵死異時置而弗治至是捕得
數人仍有胡奴在黨中栻曰 朝廷未能正名討
賊疆場之事毌曲在我命斬之以徇於境而縛其
亡奴㱕之北人歎其理直且曰南朝有人信陽守
劉大辯怙勢希賞廣招流民而奪見戶熟田以與
之請於朝以熟為荒乞授流民事下本道施行如
章栻劾大辯詐諼凶虐所招流民不滿百數而虛
奏十倍請論其罪不報章累上天辯易他郡蓋宰
相忌栻者沮之雲栻自以不得其職數求去不得
尋以病請詔以栻為右文殿修撰提舉武夷山沖
佑觀未拜命而卒病且死手䟽勸
上親君子逺小人信任防一已之偏好𢙣公天下
之理以清四海以固丕圖天下誦之年四十有八
上深悼之四方賢士大夫徃徃出涕相弔而江陵
靜江之民皆哭之哀栻為人坦蕩明白表裏洞然
詣理精信道篤樂於聞過勇於徙義奮厲明決無
毫髪滯吝意所至郡必葺其學校暇日召諸生與
之講學不倦民以事至廷中者必隨事教以孝弟
忠信至於昏䘮之法風俗之弊具為條教擇耆艾
為鄉老授之憂楚使以條教訓其子弟不變然後
言之有司廣西刑獄使者陸濟之子棄家為浮屠
父死不奔䘮為移諸路俾執以付其家官吏有犯
名教者皆斥遣甚者或奏劾抵罪尤𢙣世俗鬼神
老佛之説所至必屏絶之毀祠前後百數至社
稷山川古先聖賢之奉則兢兢焉其水旱禱祠無
不應者所著論語說洙泗言仁諸葛忠武侯傳皆
成書其他如詩書孟子太極圖説經世編年皆未
及更定雲栻之言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義者本
心之所當為而為也有為而為則皆人慾非天理
此栻講學所得之要也子焯承奉郎蚤卒
嘉定元年春三月男 長孺 編定
端平元年夏五月門人羅 茂良 校正
誠齋集卷第一百十五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