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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北盟會編/卷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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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十八 三朝北盟會編
卷三十九 靖康中帙十四
卷四十 

起靖康元年二月十六日壬子盡十八日甲寅

十六日壬子,楊時上書論三鎮利害。

「臣竊觀自漢迄唐,待戎狄之道,無如我祖宗之時者,百年之間,民生戴白,不見兵革。賊臣要功,爲國生事,與惡而棄好,馴致今日。方虜騎逼城,備禦無素,卑詞厚禮以紓目前之急,蓋世有不得已而然者;割要害之地以爲盟好,則非經逺計也!臣固嘗論之矣。比聞金人駐兵磁、相,竊慮無有紀極,破大名、安成二縣,驅掠子女二千餘人,殺令佐二人而去,誓書之墨未亁,而背不旋踵,吾雖欲專守和議,不可得也。昔趙割六縣之地,使趙郝約事於秦,郝謂趙王曰:『秦之攻王,倦而歸也。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歸,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今日之事,正類於是。夫去其巢穴,越数千里之逺而犯人之國都,蓋危道也,使其力能攻之,則城中之物皆其有也,尚何事求和哉?彼見吾髙城深池,未易陵犯,勤王之師四面而至,姚平仲固嘗與之交兵,忍而不敢怒,請和而去,則其情可見,蓋亦懼而歸,非愛我而不攻也!朝廷割三鎮二十州之地與之,是亦助寇而自攻也!聞肅王初與之約,及河而返,今挾而徃,此敗盟之大者,臣竊謂朝廷宜以肅王爲問,責其敗盟,必得肅王而後已;三鎮之民以死拒之於前,而吾以重兵擁其後,其勢必得所欲者,若猶未從,則聲其罪而討之。夫師以直爲壯,是舉也,直在我矣!三鎮聞之,士氣必振,此萬全之計,不可失也。若三鎮窮蹙而王師不救,則其民必謂朝廷視其塗炭而莫之恤,則戴后之心懈,而大事去矣!不可不慮也。竊聞出師之令,廟筭不一,屢行而屢反,則士氣必惰,欲其成功,難矣哉!憲宗平淮西,韓愈謂:『凡此蔡功,惟斷乃成』,未有舉大事不斷而能有成也,伏望陛下斷自宸衷,無惑於浮議,則天下幸甚!取進止。」
《封氏紀年》曰:夫三鎮者,趙、魏、韓、晉之地是也,其爲要害乆矣!今一旦舉而與之,中國何以奠居?三鎮失一,宜其長驅而至,我不能枝梧也,况三者俱失乎!杜牧有言曰:「以天下觀,河北猶四肢,四肢茍去,吾不知其為人!」又曰:「山東——王者不得,不可爲王;覇者不得,不可爲覇。」由此觀之,三鎮何可妄棄乎?明年太原遂䧟,京城失守,天下土崩,可勝歎哉!

郭藥師以兵至磁州,取寄收銀三十萬兩。

初,郭藥師為同知燕山府也,乞支降贍軍錢,朝廷以銀三十萬兩畀之至磁州,時燕山已䧟,藥師已叛,乃以銀寄收於磁州軍資庫。金人自京城講和而歸也,到河北,邏得斥堠逓發,視之,乃河北都轉運使張慤發徃磁州,令封樁此銀,不得支用。藥師得之,遂以兵至磁州,乃索此銀曰:「朝廷發徃燕山,應副我用者。」知磁州趙將之,辭以爲無,藥師出逓牒示之,將之不能隱,藥師聲言不得銀,則攻城取銀,將之懼,以銀與之,師乃退。

粘罕兵據太行山,瞰河津,朝廷大駭,乃命下种師中、姚古出河東、河北。

种師道加太尉、河東河北宣撫使,駐軍滑州。

「門下:敵王愾而有功,既保干城之衞;餙國典以行賞,敢忘鼙鼓之思?載惟元師之謀,允頼武人之俊,誕揚襃律,敷告治朝。檢校少師、鎮洮軍節度使、河北宣諭使、河南郡開國公、食邑三千四百户、實封一千三百户种師道,節操剛方,體裁莊重,勇有文畧,深而寡言,義匪辭難,奮不顧身而敢往,慮無遺䇿,度能制命以有成。嘗入處於樞庭,比出提於戎乗,醜虜聞風而潛遁,邉鎮傳檄而自堅,然居安慮危,宜預圖於閒暇,而有備無患,庻永保於大寧。載疇輿頌之公,俾專朔部之寄,肆頒寵數,昭示眷懐。是用冠秩右階,擢升掌武之峻,張威外閫,具膺宣尉之榮,胙以爰田,陪之圭賦。於戯!充國自許,葢無踰於老臣;陳平見知,遂盡䕶於諸將。朕思有常徳,以立武事,爾其除戎器,以戒不虞,俾胡馬莫窺於長城,而烽火自滅於幽障。往若予訓,益壯乃猷。可太尉、鎮洮軍節度使、河北宣撫使,加食邑五百户。」
初粘罕既破忻州、代州,折可求以麟府兵、劉先世以鄜延兵援河東,皆為所敗,金人遂圍太原,月餘不能下,適平陽府義勝軍以城叛去,攻威勝軍,遂引金人入南北關,䧟隆徳府,至是澤州言粘罕次髙平,朝廷命統制官郝懷將兵二萬屯河陽,扼太行琅車之險,遂命种師道為河北宣諭使,以駐滑,又議以姚古援太原,以种師中援中山、河間諸郡。

姚古加檢校少師、河東路制置使,總兵以援太原。种師中河北路制置副使,總兵以援中山、河間諸郡。

初,金人犯關,种師中以秦鳯路經畧使,率兵來勤王,金人已退,朝廷雖以虜深入不擊爲失䇿,然不敢决䇿出戰,乃除姚古、种師中制置使副,凢行移文字出於樞宻院者,則廹令破敵,出於三省者,則令䕶出境,莫之適從。古、師中患之。
朝廷以倉部郎中黄鍔隨軍應副錢糧。鍔與河北都運使張慤至磁州,問寄收銀三十萬兩何在,知州趙將之答曰:「郭藥師自京城囘軍,駐軍城下,執都轉運使牒,取之矣!」慤欲斬將之,鍔勸免之。

京都榜示舖戸,依舊開舖。

都大提舉京城四壁守禦使司牒云:「契勘金人已過黄河,中外民心,已漸安貼,訪聞在京金銀物帛質庫舖戸,尚懷疑惑,未肯依舊開舖,防阻商旅交易,湏至出榜,各令復業開舖。」

李綱遣人上太上皇起居表。

「臣言:戎路履嶮,罔陪扈從之勤,我師指期,行致靖邉之効,敢具陳其悃愊,輒躬問於起居。中謝。伏念臣奮自單平,驟膺奬擢,屬羯胡之入寇,連叛將以俱來。曽是㣲才,猥當任責。臣於正月四日,以兵部侍郎,䝉恩除尚書右丞。奉聖㫖:差充行營使,既預聞於機政,仍兼總於兵權,竊慕謝安之靖胡沙,欲追崔浩之破毛國,練兵選將,廣揚出戰之聲,登城守陴,宻為堅壁之計,器械俱設,樓櫓畢施。金賊於七日夜攻雲澤門,次攻通天、安泰等門,縳筏渡濠,持弓彍弩,兩兵分集,難越髙墉,雲梯已登,悉皆摧裂,遂歛衆以卻退,因遣使以請和。主上重惜生靈,深存國體,已曲從於好約,復更定於誓言,捐帑藏之貨財,遣信使而歷陣,虜歸待命,兵戢有時。然不備不虞,昔賢之所戒,受降受敵,前史以爲難,臣謹張皇軍容,申飭守備,提軍深入,知黠虜之無謀,募兵鼎來,喜王師之益衆,士民生氣,宗社乂安。恭惟道君皇帝睿知如神,髙明合道,下渙詔以恤民隱,德已洽於衆心,授聖子以固皇基,意實通於穹昊。臣伏承陛下儲精淵黙,飬志晏閒,從容呉越之奥區,觀覽江山之勝境,傒四方之無侮,表二聖之重歡,誓竭駑軀,少伸毫髪,鳴鸞禹穴,遥瞻方外之遊,問寢龍樓,佇承天下之飬。」

再上上皇劄子。

「臣聞中國夷狄,相為盛衰,非徒人爲,殆亦天數。一昨金賊縁藥師叛逆,既䧟燕山,寖窺河北,城壘相望而無藩籬之固,牧守相視而無封疆之臣,老將持兵,望風先潰,大河解凍,乘桴競浮,駿騎長驅於中原,勁兵直指於魏闕,以正月初七日,逼邇都城,刼掠士民,焚蕩廬舍,以火船鐡騎攻西水門,守衞之具辦於倉卒,臣奉皇帝㫖,率勵將士,誓以死守,設械具於汴之中流,殺獲数千人,迨晩方息,復以鋭兵攻酸棗門一帶,犬羊之衆,蠭屯蟻附,渡濠臨城,梯長如雲,箭落如雨,天地改色,風沙晝昬,人心震驚,宗社危急。臣因奉皇帝睿㫖,將諸班直弓弩手救援,躬冒矢石,以摧其鋒,令敢死士焚爇雲梯,殺獲首領一人,攻破其黨,獲級甚衆,衆兵乘栰,以强弩射之,徃徃沒溺,障汴河水,令歸城壕,水勢漲溢,自卯及午,賊兵方退卻,知我中有備,始遣人同李鄴等計議。臣等紏集將士,欲以死戰,皇帝以宗社生靈之故,務令持重,始議通和,使者旁午,冠蓋相望,累日而後議成。皇帝聖徳,格於曠古,變鴟鴞以好音,化虎狼爲善顃,不愛金幣,務保要害之地,遂遣康王、張邦昌使軍前,悉如所請,賊方退舍,竢犒師之物以歸。然邀求數多,憚竭帑藏,空匱民力,不足以給之,虜情難窺,尤當預防,臣見修治守禦之具,訓練出戰之兵,使虜蠲減所湏之數,戢旅而退,夫復何言,萬一有䟦扈之慿陵,欲危宗社,臣等當陳師鞠旅,以圖進討,神人共憤,天必助之。洪惟道君太上皇帝祇遹神考,以武繼文,天下稱其孝,傳位聖子,法堯禪舜,天下稱其髙,翠華南幸,臣拘以職守,不敢負覉紲以從,艱難之秋,冒處政機,誓將肅清畿甸,奉迎鑾輿,天心已明,殞首何悔。謹録奏聞。謹奏。」

國子司業黄哲請失職之罪。

朝散大夫、國子司業黄哲奏:「臣等伏見二月五日,有太學諸生伏闕上書,致令兵民乘勢作閙,上煩聖訓丁寧,臣等職司教道,不能表率諸生,雖前後屢行約束,尚敢違戾,難以備員學官,見今待罪,伏望特賜黜責,候勅㫖。」奉聖㫖:「朝廷方開言路,通達下情,士人伏闕上書,乃是忠義所激,學官何爲自疑,乃爾待罪?可速安職,仍曉諭諸生。」
初,蔡懋、李梲諭太學長貳,屏出伏闕上書人等,諸生以布衣之士,敢刼持天子,既而被黜,徃徃欲拂袖者甚衆,聞者莫不銜憤扼腕,故黄哲待罪,而有是指揮。

呉敏劄子,雪李邦彦罪狀。

劄子曰:「二月初五日,太學生上書,聚衆既多,遂槌破登聞鼓。」云軍民無忠義之心,咸幸禍亂之變,又言:「昔髙歡在魏,見禁軍焚領兵張彝宅,朝廷畏其亂而不敢治,歡遂散家財結士,卒伯山東。由此觀之,國家不能修政刑者,奸人窺伺之資也,古語曰:『投鼠忌器』况天子相乎?李邦彦等諌上皇罷不急之費,又援立聖明,朝廷遣鄴等徃使大金,終頼其力,但邦彦爲人畏慎太過,緩於事機。及罷綱、師道,遂有百姓指目;蔡京、王黼用事,不值此變,而邦彦獨遭此,豈非不幸?」又云:「願陛下明詔,解衆惑,使邦彦之爲人,稍白於天下,然後復起邦彦,還其相位。」論者於是謂敏爲邦彦黨矣。

十七日癸丑,种師道免宣撫使,令赴朝叅,五日一赴院簽書。

先是,朝廷差种師道充河北宣撫使,駐軍滑州,又奏乞朝廷召天下軍馬,屯駐大河防秋,朝廷初允其請,行遣未旬日,宰臣言萬一賊兵不至,則費用甚大,遂已其請。師道既知言之不從,奏以被疾,乞免宣撫事,朝廷遂如其請,令赴朝叅,無時入奏,五日一赴院簽書。

十八日甲寅,蔡京責授中奉大夫、祕書少監、分司南京致仕,河南府居住。

侍御史孫覿等臣寮上言:「伏見金人深入,三輔震擾,陛下總覽之初,坐席未煖,分遣使臣,捐棄金帛,以爲和戎之計,中外之憤,痛心疾首,以爲結怨連禍之人,未即誅殛,無以謝天下。臣等謹按太師蔡京,四任宰相,前後二十年,挾繼志述事之名,建蠧國害民之政,而祖宗法度廢弛幾盡;託豐亨豫大之説,倡為窮奢極侈之風,而公私積蓄掃蕩無餘。立御筆之限,以隂壊封駁之法;寘典學之科,以杜塞諌諍之路。汲引羣小,充滿要途;禁錮忠良,悉為朋黨;交通𥊍御,竊弄威柄;鬻賣官爵,貨賂公行;盗用庫金,奸贓狼籍;閨門混濁,父子詬爭。厮役官為横行,媵妾封至大國,欺君罔上,挾數任情,書傳所記,老奸巨惡,未有如京比者。太上皇屢因人言,灼見奸狀,凢四罷免,而近幸小人相爲唇齒,失所慿依,營䕶擁蔽,既去復用,而京偃然,自謂羽翼已成,根株盤固,不可揺動,凶焰益肆,復出爲惡,倡導邉隙,挑發兵端,連起大獄,報復睚眦,怨氣充塞,上干隂陽,水旱連年,赤地千里,盗賊滿野,白骨如山,人心携離,上下解體。於是狄人乘虛鼓行,如蹈無人之境矣!陛下赫然大奮乾綱,貶斥用事者,王黼等大正典刑,如京之惡,豈可獨貸?況京在政和中,首建平燕之議,招納燕人李良嗣以為謀主,又欲以妖人王仔息,服錦袍鐡幘為大將,計議已定,㑹仔息抵罪伏誅,而大臣固爭,請待他日之釁;王黼當國,循習初議,與京子攸决意成之,京之誤國,固不容誅,而結造邉患,父子相爲終始,與黼均爲罪首,公議籍籍,不决未可以已也。且京被遇三朝,父子祖孫為三公者二人,親執政者三人,登禁從者亡慮十數,名園甲第,僣擬宫省,袍帶之寵,下逮童稚,犬吠非主,尚懐糠覈之恩,顧京所䝉,何以論報?一聞邊陲有警,而京盡室数百軰,治舟楫,擁寶資,一夕遁去,君父惸然坐圍城中,無一人有同患難之思,掉尾不顧,曽犬豕之不如!原其用心,使京尚在相位,安知其不開邉賣國如馮道軰乎?宰相非其人,果爲天下害,遂使中國空虚,狄人侵侮,無所不至,而京喜為奸言,嫁怨餙非,獨使上皇負謗於天下,衆論不容,尤在乎此!伏望陛下睿斷,勅使追還,早賜竄殛,稍正京父子誤國滔天之罪,以慰宗廟社稷之靈,以雪上皇晻昩之謗,少紓四海生民忿懣戚戚不足之氣,不勝幸甚!取進止。」奉聖㫖:蔡京責授中奉大夫、祕書少監、分司南京致仕。

童貫責授左衞上將軍致仕。

臣寮上言:「臣伏覩臣寮累有章䟽論列童貫罪惡,法在誅夷,陛下仁慈過厚,止從竄斥者。臣伏念法者,天下之公器也,王者能任法而不任情,則天下服而信之;如其威而不能克愛,縱奸貸惡,以撓天下之心,天下之人將羣起而議之,亂臣賊子亦無所顧忌矣。按童貫刑餘臭類,本庸奴耳,釋掃除之役,厠征伐之事,寖縁恩倖,竊據兵權幾二十餘年,出則為宣撫而不授制宻院,入則領宻㫖而外兼行宣撫,䟦扈不臣,隳壞法制。師徒死事,誣以逃亡,故賻贈不及而人情積怨;屯戍逃遁,許其改刺,故紀律不嚴而人易潰散。詐爲首級,則不憚於殺平人;廣占儲糧,則不難於張虛数。賞罰出於私意,威福至於下移,錙銖計罪,不可勝言,臣姑数其大者——首倡交結金人,共滅契丹,兆禍致寇,其罪一也;盧溝之役,望風奔潰,覆師殺將,其罪二也;金人蟻集,邊吏來告,貫不以聞,其罪三也;傳檄邊城,不令出戰,致金人豕突,遽至京師,其罪四也;出師河東,聞賊南來,不爲抗拒之計,夙夜逃歸,其罪五也;至上皇南巡,貫乃自名扈從,未嘗奏禀,擁兵遽去,其罪六也;隂募死士,創置勝㨗軍額,厚其資糧,環列私第,其罪七也;堅甲利兵,充滿其家,制造之工,尚方弗及,其罪八也;城外隂藏器甲糗糧,金人實獲資助,馬忠提勤王之師西來,尚頗収其贏餘,不知童貫畜此以待金人乎?抑將有所用之?其罪九也;服食之侈,上擬乗輿,嬪御之盛,潛規宫禁,其罪十也。有十大罪彰彰如此,宰執依違,無所啓白,陛下復含容隠忍,不早正明刑,使之身首異處?獨不念金人南侵,死亡係累,亡慮二十萬之寃,禍自誰兆乎?伏望斷而行之,少澤四海寃憤之氣,幸甚幸甚。」
又上言:「臣等伏見比嵗以來,閹人用事,竊弄國柄,典掌機宻,挑發兵端,結成邉患,於是金人以數萬騎直掠京闕,宗社之危,殆若綴旒。陛下赫然竄斥大臣王黼等,以謝天下,而衆議不厭,以為首難之人,實始童貫,臣等按貫之罪,雖擢髪不足以數之,而誤國之大者,尚可數也。貫自陜西用兵,前後二十年,專以欺君罔上為術,虛立城砦,妄奏邉㨗,以爲己功;汲引羣小,易置將吏,以植私黨。交通問遺,鬻賣官爵,超躐除授,紊亂常制——有自選調,不由荐舉而輒改官者;有自行伍,不用資格而遽升防團者;有放廢田里,不用甄收而擢登侍從者。奸賍小人,爭相慕悦,侵漁百姓,盗取官錢,苞苴公行,門戸如市,金幣寳玉,充牣如山,私家所藏,多於府庫,此貫之罪一也。戰士之徒,冒犯矢石,傷者有金帛之賜,死者有襃贈之恩,自貫用事,一切廢革,戰塲之卒,秋毫無所得,而歿者又誣以逃亡之罪,乾沒軍賞,悉充私藏,比至師還,庖人廐卒、守舍掃除之隸,冒功奏賞,有馴致節鉞者,貫之罪二也。貫又擇陜西之卒,以爲親兵,號曰勝㨗,方戰征之際,他兵躬行陣之勞,班師之後,親兵冒無功之賞,貫之罪三也。自貫爲將帥,每出内帑金帛以濟軍需,掩為己有,而嚴立軍期,取償於州縣,頭㑹箕歛,不堪民命,貪贓不法,凶焰勃然,䑓諌之臣,一言議己,中以危法,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貫之罪四也。方臘作難,攻䧟城邑,東南大震,貫將兵討之,貫御衆無法,縱為貪暴,悉斬平民以効首級,於是民之死於天兵者,十有五六,貫之罪五也。貫在政和中,納燕人趙良嗣以爲謀主,始建平燕之議,經營十年,中國空虚,招納叛亡,充斥州縣,卒致生靈塗炭,貫之罪六也。且貫以刑餘之人,身為三公,職在樞省,攘貪不已,遂封王爵,長惡不悛,招權擅命,拜免大臣,氣焰煽赫,威振天下,産怨召亂,寖成國難。陛下立政之始,大明誅賞以勸四方,以貫負此大罪,何所逃於天地之閒?伏望睿照,躬發宸斷,稍正滔天之罪,以爲亂臣賊子之戒,天下幸甚!取進止。」奉聖㫖:童貫責授左衞上將軍致仕。

蔡攸責授大中大夫、提舉亳州明道宫。

臣僚上言:「臣竊惟幽薊之役,用事大臣,敗累朝不渝之盟,結二邉無窮之禍,以成朝廷今日之患,中外之論,咸謂蔡京、子攸、王黼、童貫均犯大惡,當正典刑,以謝天下;而投荒之罰,獨加王黼,此羣心所以未厭,而臣亦不得而已也。臣近者嘗聞言事之臣,見䟽渠魁蔡京之罪,乞賜竄殛,今不復重陳,仰凟睿聽,敢以貫、攸之罪,試舉其畧,爲陛下言之。貫自閹尹,喜為禍亂,攸慿藉世祿,濟以奸囘,平日謗訕誤國,壞法亂常,竊弄權柄,擅作威福,固已不勝誅矣。方王師之北伐也,貫為宣撫使,攸實副之,提數十萬之師,挫於殘破之虜,淹畱彌年,卒買空城,乃以恢定故疆,冒受非常之寵,貫以太師封兩國公,攸遂入摠樞宻矣,此貫、攸之罪同也。蕭后納欵,虜使韓昉見貫、攸於軍中,卑辭祈哀,願捐歲幣,以復舊好,此安危之機也,乃叱昉使去,昉大呼於庭,告以必敗,今數州之地,悉非我有,而國用民力,從匱竭矣,此又攸、貫之罪同也。蔡京專政,貫則釁結邉隙,首引趙良嗣,用之於本朝,迨金人結好,攸則招納叛㓂,反覆賣國,締怨結禍,使狄人因以藉口,此又攸、貫之罪同也。前年秋,貫以重兵屯太原,欲収雲中之地,卒無尺寸功,反以翦除寇攘,枉道河朔而歸,又慮衆人之議己也,公肆誕謾,凡第賞千百人,貫遂封為廣陽郡王,而攸亦進太保,封燕國公,此又攸、貫之罪同也。去年冬,貫復出太原,金人入塞,貫實促之,攸見邉報警急,與貫逃遁以還,漫不經意,玩兵縱敵,以至於此,此又攸、貫之罪同也。迨陛下踐祚之秋,狄人長驅,驚震都邑,貫、攸一旦携持金帛,舳艫相銜,盡空逺去,使聖主獨處圍城中,曽無同國休戚之意,此又攸、貫之罪同也。臣願陛下奮揚威斷,察其誤國罔上之罪,天下之所共棄,并檢㑹前日論列蔡京章奏,早正典刑,以爲萬世賊臣之戒,伏候勅㫖。」奉聖㫖:蔡攸責授大中大夫、提舉亳州明道宫。
附蔡攸劄子:「承逓到告命,伏䝉聖慈降授大中大夫、提舉亳州明道宫,任便居住。臣已望闕祇受,即時解行宫使職訖,臣輒有縷縷之私,仰惟聰聽。伏念臣屬以謀國無狀,禦邉失機,因致煩言,遂諉司敗,重䝉聖造,委曲保全,又降親詔,令臣專一扈從太上還闕,臣已廢逐,猶叨器使,仰體德意,敢不遵承。今奉太上皇囘鑾,既渡大江,絶淮𣶮汴,翠華所至,安行無虞。兼今已過宿州,前去京闕不逺,陛下所差奉迎使副並至行宫,臣罪戾之餘,衆口鑠金,積毀銷骨,撫躬自念,進退靡寧,惟仰干陛下,使得退伏田里,偷生省己,不當更預朝班,寵當扈從之列,欲望聖慈俯察危𠂻,許臣依已降責命,任便居住。再望陛下,重念臣父京,近貶西京,年老陸行,衝冒感疾,如䝉矜允,放臣前去省侍,以全子職,臣不勝廹切祈天俟命之至。取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