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亭雜錄/卷二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目錄 嘯亭雜錄
◀上一卷 卷二 下一卷▶

淳化帖[编辑]

法帖之久,無如淳化閣帖。其後鼎、絳、汝諸帖互相仿摹,愈失舊規,近日祖帖收藏家,無過而問者。惟大內所藏,系當日所賜畢士安者,篇帙完善,墨瀋如新,成親王曾見之。純皇帝珍惜如寶,特建淳化軒以貯之。又命於文襄摹刻上石,頒賜諸王公卿,雖不及原帖之善,亦自成一家焉。

金元史[编辑]

自古稗史之多,無如兩宋,雖若《捫虱新語》、《碧雲錄》不無汙蔑正人,然一代文獻,賴茲以存,學者考其顛末,可以為正史之助。如金、元二代,著述寥寥,金代尚有《歸田錄》、《中州集》等書,史官賴以成編。元代惟《輟耕錄》一書,所載又多系猥鄙之詞,故宋、王諸公不得不取材諸碑版、行狀等詞,其事頗多溢美。如《完澤傳》,甫載郭□□劾其貪酷諸款,而後又言其公正廉潔惜名器重士節諸語。梁德圭,本紀載其與相臣比昵為奸為何煒所劾,而其傳又言其遵守先朝法度,諫臣浮競,使其不終其位等語。臧否如出二手,蓋皆碑版之文故也。

本朝文人多壽[编辑]

王弇州著《文人九厄》,使人閱之,索然氣盡。余按本朝文人多壽,可以證王之失。如王文簡公士禎七十七,朱竹彜尊八十四,尤西堂侗八十五,沈歸愚尚書德潛九十五,宋漫堂犖七十二,查初白慎行七十八,方靈臯苞八十二,袁簡齋枚八十二,錢辛楣大昕七十七,紀曉嵐尚書昀八十二,彭蕓楣尚書元瑞七十三。姚姬傳鼐八十四,翁覃溪方綱八十餘,梁山舟同書九十二,趙甌北翼八十二,四公至今猶存。

本朝父子祖孫宰相[编辑]

王弇州載明代門族之盛,按本朝父子調梅以濟升平之盛者,指不勝屈。如阿文端公蘭泰之子為傅文恭公明安,阿文勤公克敦子為文成公桂,張文端公英子為文和公廷玉,劉文正公統勛子為文清公墉。馬文穆公齊之侄為傅文忠公恒,其子為福文襄公康安。高文良公斌之侄為文端公晉,其子為參政公書麟,皆父子宰相。惟溫文簡公達孫為相國福,其子今相國伯勒保,尹文恪公泰子為文端公繼善,其孫為今相國慶桂,皆三代持衡,為升平良佐,實古今所未見也。

本朝狀元宰相[编辑]

本朝閣臣,最利鰲頭。如傅聊城以漸為順治丙戌狀元,呂常州宮為順治丁亥狀元,於文襄公敏中為乾隆丁巳狀元,莊參政有恭為乾隆己未狀元,梁文定公國治為乾隆戊辰狀元,王文端公傑為乾隆辛巳狀元,戴文端公衢亨為乾隆戊戌狀元。今七卿中有潘芝軒世恩、胡希廬長齡、茹總憲菜、王司空以銜、姚閣學文田凡五人,皆有調羹之望焉。

張魏公[编辑]

世之訾張魏公者,皆謂其不度德量力,專主用兵,幾誤國事。殊不知其誤不在佳兵黷武,反在過於持重之故。按宋、金強弱之不敵,夫人知之,魏公即勉力疆場,親持桴鼓,尚未知勝負若何。今考其出師顛末,富平之敗,魏公方在州;淮西之失,公方在行在;符離之潰,公方在泗州,皆去行間數百千餘里,安得使士卒奮勇而能保其不敗哉?故酈瓊對金梁王言「宋之主帥,皆持重擁兵,去戰陣數十里外,不如王之親冒矢石」之語,蓋指魏公而言也。

國初定三院[编辑]

文皇踐祚之初,改內閣為三院,曰弘文,曰秘書,曰內院,皆置大學士、學士等官,蓋仿宋昭文集賢之制。入關後仍沿其制,至順治戊戌,始復從明制,改設中和殿、保和殿、武英殿、文華殿、文淵閣、東閣諸大學士名。乾隆戊辰,特旨罷中和殿大學士,改為體仁閣,以配三殿三閣之名焉。保和殿大學士不常置,惟張文和公、傅文忠公拜焉。體仁閣大學士初以楊節相廷璋、楊節相應琚先後大拜,皆不終位,故戴服堂《藤陰雜記》內謂其名不祥。然劉文清公、今曹相國振鏞遞相任之,卒無他咎,可知在人不在名也。

本朝宗室輔臣[编辑]

本朝定制,宗子無爵者,與八旗世臣同授朝職,然為輔臣殊不利。康熙初,忠懿公塔拜子班穆布爾善嘗拜東閣大學士,以鰲拜黨誅。覺羅勒德洪拜武英殿大學士,後以事罷斥。覺羅吉慶以粵督有廉名,授參政,以永安州兵事失機褫職,公自吞煙具死。宗室琳寧繼之,以失察書吏事降官,致仕。宗室祿康拜東閣大學士,初以失察輿夫賻降都統,復以失察曹倫謀逆事遣置盛京,皆不終其位。蓋以天潢驕縱,易以致咎,故卒無繼李國、趙忠靖之相業者。

宗室科目[编辑]

康熙初,嘗置宗室科目,不久停止,見紫幢居士文昭詩中。乾隆乙丑復設科目,中達麟圖,戊辰中良誠,辛未中玉鼎柱。後以達侍班失儀罷斥,遂停文科目。嘉慶己未,今上親政,從肅親王之請,復設鄉、會試,壬戌中果齊斯歡、慧端、德明阿三人。果為鄭恭王胞侄,慧為簡良王曾孫,德即良祭酒子,皆入詞林,一時稱盛。其後累科皆中二三人。果今洊至戶部侍郎,德至左庶子,惟慧以散館降秩,今任宗人府理事官。

宗室詩人[编辑]

國家厚待天潢,歲費數百萬,凡宗室婚喪,皆有營恤,故涵養得宜。自王公至閑散宗室,文人代出,紅蘭主人、博問亭將軍、塞曉亭侍郎等,皆見於王漁洋、沈確士諸著作。其後繼起者,紫幢居士文昭為饒余親王曾孫,著有《紫幢詩鈔》。宗室敦成為英親王五世孫,與弟敦敏齊名一時,詩宗晚唐,頗多逸趣,臞仙將軍永忠為恂勤郡王嫡孫,詩體秀逸,書法遒勁,頗有晉人風味。常不衫不履,散步市衢,遇奇書異籍,必買之歸,雖典衣絕食所不顧也。樗仙將軍書諴,鄭獻王六世孫,性慷慨,不欲嬰世俗情,年四十即托疾去官,自比錢若水之流。邸有餘隙地,盡種蔬果,手執畚镈從事,以為習勞。晚年慕養生術,每日進食十數,稍茹甘味即哺出,人皆笑其迂,然亦可諒其品矣。先叔嵩山將軍諱永㥣,詩宗盛唐,字摹榮祿。晚年獨居一室,人跡罕至,詩篇不復檢閱,故多遺佚。近日科目復盛,凡溫飽之家,莫不延師接友,則文學固宜其骎骎然盛也。

宋置封樁庫[编辑]

宋太祖起自布衣,深悉民間疾苦,故平定諸國後,自奉儉薄,積左藏之余,立封樁庫。嘗欲待足五千萬後,捐資契丹,以贖燕雲之地。如其不與,則以其資厚賞軍士,興師恢復其土。及澶淵和後,不復講求,則以其財供土木祠禱之費。至神宗時,日憂國用之不足,王荊公以新法濟之,卒招靖康之禍。孝宗天資英敏,復置封樁庫以為滅金之貲,暮年積錢四千萬緡,他物稱是,後為韓侂胄取為賞賜燕好之貲。至理宗時,國用復絀,以致滅亡。世之如宋太祖、孝宗之舉皆勝夫庸淺之主,而子孫不知愛惜,反消耗於聲色土木之間,良足慨惜。然則丁謂、王欽若、韓、賈等所為可容誅乎?

宋金形勢[编辑]

宋自建隆、開寶後,民不知兵者一百餘年,一旦金人以飆迅之勢,破京俘主,其勢實不可與敵。然建炎之初,河北尚為宋守,河南、淮右堅城數十,自相保障,使高宗重任宗忠簡等,使其固守殘疆,漸為恢復之計,則金雖強,無能為也。乃先避敵南下,一聞兵燹,首倡泛海,方自以為得計。明州之役,幾不自保其軀,其不為石頭之降者幸耳。使金兵攻破臨安即設置郡縣官吏,以一旅窮追,雖有智者亦無如何矣。梁王智不出此,乃復倉卒凱旋,致有黃天蕩之戰,乃金自失其機,非宋人有能禦者。其後張、韓、劉、岳等練集士卒,防守邊隅,至紹興庚申、辛酉間,宋兵日見強盛。金兵自入中國,習於安逸,其強不及於前,故韓常每為之憂懼。順昌、朱仙鎮之役,宋人屢次獲勝,而高宗狃於見聞,甘心乞和稱臣,以致大仇不復,受金人朽木燈檠之欺,良可悲也。

吳春麓語[编辑]

吳春麓御史賡枚,桐城人。中嘉慶己未進士。性忠愨,頗以理學自命。與余交最篤,嘗與余書曰:「奮與僨,盛衰之本。勤與惰,成敗之原。貪與廉,得失之林。寬與虐,恩怨之府。靜與躁,壽夭之徵。忍與激,安危之券。謙與盈,禍福之門。敬與肆,存亡之界。」此數語真見道之言也。

旭亭家書[编辑]

韓旭亭先生諱是升,今大司寇桂朎崶父也。性和靄,居家勤儉,年四十,即棄儒冠,遊食四方。余少及其門。嘗語人曰:「天下事多矣!未有驕盈而不敗者。」恒以謙抑自居,雖僕夫媼婦,必接之以溫顏。其子雖屢任封疆,而先生樸素如故也。嘗寄書與司寇云:「余今年秋收頗佳,所植菽稷,頗足釀酒,筆墨足以代耕,盡有餘享。汝所獲廉俸豐,其養贍妻孥之余,猶有餘資,切勿貪分外之榮,致使七十垂盡之翁反被汝所累也。」故司寇謹守先生教,始終以敬謹受今上知遇,屢登高位,皆秉其家範也。

德濟齋夫子[编辑]

本朝宗室任外吏者,以簡儀親王為首稱。王諱德沛,鄭莊親王之裔也。少應襲公爵,王讓其弟,己入西山讀書。怡賢親王薦於朝,世宗聞而異之。召見,問王所欲,曰:「惟願百年後於孔廟中食塊冷肉耳。」上奇其言,即任戶部侍郎。後屢任封疆,不名一錢,每到處,務立書院,聚徒講學。嘗謂人曰:「人心為風俗之本,未有人心澆漓而風俗樸厚者。今世不患乏才,而患人心之不復古,非講學無以明之。如使風化日移,勝紛據於咿唔之學多矣!」嘗與河督高斌議論不合,高欲歲減革掃沙船,王力持之不得。時語先人曰:「古人制度,安可輕易改革?吾年就衰,恐不及見,汝今年少,應見河患之日增,異日當思吾語也。」後癸酉秋,水漫張家路頭,果如王所料,時王薨已二年矣。其後河患日增,至竭海內脂膏以供之,猶尚無補於患,則王之先見若何也。講學家尊之為濟齋夫子云。

醉公[编辑]

睿忠親王嗣曾孫名塞勒,性爽伉。嗜糟醨,日夜不醒,雖朝會,酒氣猶熏然,人呼為醉公。然遇大事多直鯁。康熙戊戌,理邸以罪黜,東宮虛位,聖祖命諸臣集議。時廉王覬覦大器,揆敘、王鴻緒復左右之,公憤怒起於座,高聲曰:「惟有立雍親王,天下蒼生始蒙其福也。」眾為之憬然。後世宗即位,召公責之曰:「當日汝言,幾有危於朕躬。然汝忠鯁可嘉,嗣後慎勿多言也。」公免冠謝曰:「臣一時直性,不能自遏抑也。」後乾隆戊戌復睿邸,追贈公王爵。

元泰定帝[编辑]

元泰定帝乃晉王甘麻刺子,為世祖嫡長孫。南坡之弒,帝雖與聞,然立執其使,驛遞以告。其未及達者,天也。即位後,即首戮鐵叠等明示天下,頗有叔孫昭子之風。其視晉簡文之拜桓溫,宋理宗之寵彌遠者,不啻霄壤。崩逝後,青宮踐祚,統緒有歸。乃燕帖木兒心系周王,乘間奪國,其後文宗卒膺大寶,而以篡弒之罪歸之,非公論也。

朱清張瑄[编辑]

朱清、張瑄以隸卒之賤,受世祖知遇,以海艘濟運。及夫末際,歲運至四百萬之多,使太倉陳陳相因,紅朽不可食,亦有賴於二人者。何以一旦致罪,乃至身首不保,後世亦未有鳴其冤者,何也?

國初官制[编辑]

國初甫定遼、瀋,官職悉沿明制。其總攝國政者,有五大臣、十大臣之分,其餘設總兵、副將、遊擊、備禦之分,而皆階以等級(如一等總兵官,三等遊擊之類)。其後改為國語,無復漢名(如固山額真之類)。入關後,始改總統旗務者為都統,每旗一員;其參協者為副都統,每旗二員;其下設參領、佐領等官,惟世職名仍沿國語(如一等阿思哈呢哈番,三等拜他拉布勒哈番之類)。乾隆初,從舒文襄公議,始設漢銜,其一品者為子,二品者為男,三品者為輕車都尉,四品者為騎都尉,五品者為雲騎尉,而官名乃厘正焉。

漢軍初制[编辑]

國初時,俘掠遼、瀋之民,悉為滿臣奴隸。文皇帝憫之,拔其少壯者為兵,設左右兩翼,命佟駙馬養性、馬都統光遠統之。其後歸者漸多,入關後,明降將踵至,遂設八旗,一如滿洲之制。康熙中,平三逆,其藩下諸部落亦分隸旗籍。雍正中,定上三旗每旗佐領四十,下五旗每旗佐領三十,其不足者,撥內務府包衣人隸焉,於是其制始定。蓋雖曰旗籍,皆遼、瀋邊氓及明之潰軍敗卒。今生齒日繁,其從龍豐沛舊臣,尚不能生計富饒,而聚若輩數萬人於京華,又無以令其謀生之道,其當軸者宜有遠略歟?

國初尚右[编辑]

國初世沿古制,凡祭祀明堂諸禮儀,皆尚右。祭神儀,神位東向者為尊,其餘昭穆分列,至今猶沿其制。故先烈王以宗老,孔定南以藩臣之長,皆居右班云。

三王旗纛[编辑]

孔定南、耿靖南、尚平南等歸順時,未隸旗籍,文皇名其軍為天軍,特設白、綠、黑諸旗纛以賜之。見《八旗通志》。

王府屬下[编辑]

國初定制,皇帝親將之旗有三:曰鑲黃,曰正黃,曰正白。諸王分將之旗有五:曰正紅,曰鑲白,曰鑲紅,曰正藍,曰鑲藍。其五旗戶籍,皆為王公僚屬,沿左氏人有十等之制,遞為臣僕,凡所升擢,皆由諸王公掌之。其後升平日久,諸王習於驕汰,多有虐其所屬不堪言者。世宗習知其弊,故命惟王府護衛諸官仍由本王所擢,其餘皆隸有司,諸王之權始絀。然猶許歲時慶吊,趨謁如制。至今護軍營操習,仍用各王府旗纛,猶存舊制。近有妄男子身隸王府旗籍,乃聲言並非王府臣僕等語,真故違祖制也。

先恭王家訓[编辑]

先恭王襲爵垂五十年,其勤儉如一日,不好侈華,所食淡泊,出處有恒,雖盛夏不去冠冕。嘗曰:「吾心如權,凡事至,皆量其輕重,然後理之。」又曰:「凡執權者,宜開人生路,不可博公直之名,致裁抑仕途,使進取之士壅滯怨望。」時和相當朝,每苛責諸士子,先人每不以為然。嘗誡連曰:「朝廷減一官職,則里巷多一苦人,汝等應誌之。」

經驗良方[编辑]

余嘗患鼻衄,至流血數斗,竟夕不止,以青黛、紫菀諸物治之,毫無應驗。有人送一方,用千瓣石榴花燒灰,以酒調之,塞鼻中,其血立止,屢試果驗,因誌之。

先惠順王神力[编辑]

國初諸王,披堅執銳,撫定遼、瀋,先烈親王諸子中如克勤郡王、穎毅王。諸王平定山左,各著有勞績,惟先惠順王以年幼未經從軍,然天授神勇,眾罕與匹。生有髭須數十莖,人爭異之。順治中,有喀爾喀使臣至,與近臣角抵,俱莫能攖。王聞之,請於烈王,偽為護衛入朝,雜於眾中,使臣與鬥,應手而仆。世祖大悅,賞賚無算,時年甫弱冠也。後嘗告人曰:「此間殊寂寞惱人,未若諸天樂也。」烈王方訝為不祥,未逾年薨。

宋太祖解兵權[编辑]

宋祖生於兵間,頗知五代藩鎮之弊,故假杯酒解釋兵權,使驕兵悍將無所用智,實為一代良法。然聚兵於京師,習為驕縱,而天下州郡不復置兵,一有變亂,皆請兵於朝,故其國勢衰微,末年致有靖康之禍。使當時如唐府兵之制,易其將不汰其軍,使重臣遞相撫禦,以為強幹弱枝之制,安得坐喪其業哉?

宋武臣[编辑]

有宋一代,武臣寥寥,惟狄武襄立功廣南,稍有生色,仁宗置諸樞府,甚為駕馭得宜。乃歐陽公露章劾之,至恐其有他心,豈人臣為國愛惜人材之道?狄公終以憂憤而卒。其後賊檜得以誣陷武穆者,亦襲歐陽之故智也。

五大臣[编辑]

國初太祖時,以瓜爾佳信勇公費英東、鈕鈷祿宏毅公額亦都、董鄂溫順公何和理、佟忠烈公扈爾漢、覺羅公安費揚古為五大臣,凡軍國重務皆命贊決焉。

啟心郎[编辑]

國初,滿大臣不解漢語,故每部置啟心郎一員,以通曉國語之漢員為之。職正三品,每遇議事,座其中參預之。後多緣以為奸,乃汰去。

元順帝[编辑]

元順帝亡國之君,無足置議,然有二三政事遠勝前人者。巴延擅權,舉國依附,帝能識托克托於行間,密與之謀,一旦立解兵柄,貶謫遠方,頗有英颯之姿。明宗被弒多年,帝首發其逆謀,將雅爾特爾穆子孫咸置於法。雖遷逼太后,謀害皇弟,不無太忍,然較唐敬宗敬禮陳宏敬,明天啟之不究詰方從哲、崔文升,反將劾奸諸臣屈陷成獄者,不啻霄壤矣。又能任漢人賀惟一為相,改革蒙古勛臣專擅之風,亦良能也。

劉藥村[编辑]

劉藥村名大槐,海峰先生之弟也。館於明太傅第,課子弟甚嚴。性迂闊,初不知人間有分桃斷袖事者,聞之,以為人倫大變,作檄以討論之。又性惡女尼,每於市衢間遇之,必歸蒙以紅綾被,臥竟日以為厭勝,其迂妄也如此。

劉孝廉[编辑]

吳夔倫學士言,康熙中有劉孝廉名祿,河南人。善風角占卜。仁皇召直蒙養齋,欲授以官,孝廉屢辭。隨上北征,糧餉乏濟,上命孝廉卜之,曰:「不出三日定至。」果如其言。又從幸灤陽,一日踉蹌至宮門,請上速徙居高處,以避水厄。時方晴霽,夜間山水漲發,果沖沒行宮。又善風鑒,嘗謂張文和公、史文靖公皆異日太平宰相。壬寅冬乞假歸省,至冬月望日,忽命家人制服向北哭之竟日,及哀詔到,正仁皇崩之後二日。後孝廉卒於家。

鄂爾奇短視[编辑]

鄂司馬爾奇,西林相公胞弟。目短視,性聰敏,讀書數十行。顯揚後,頗耽聲色,與相公異趣,時人比之以大小宋云。相公嘗浴足,公倉卒至,相公不及摒擋,加足於懷,司馬急以煙筒擊之。相公矍然,公曰:「大白貓何罕物,而兄珍之於懷何也?」蓋以足為貓云,人傳以為笑。

十王亭[编辑]

我文皇撫定遼、瀋,規模闊大,而集思廣益,納諫如流。造十王亭於宮右側,凡有軍國重事,集眾宗藩議於亭中而量加采擇。故當時政治肅清,良有以也。

漢軍各營旗纛[编辑]

漢軍八旗旗纛,皆用描灑金飛虎。前鋒營用五色飛虎旗,香山健銳營用黃色緣藍,火器營用藍色緣黃,以辨制度云。

范文肅公厚德[编辑]

范文肅公文程為宋忠宣公裔。國初仗劍謁軍門,太祖曰:「名臣後,宜厚待之。」遵化四城之役,公守灤州,獨得保全闔郡生靈。大兵入關時,公參決幃幄,勸睿忠王秋毫無犯,為明帝發喪,並護送倪文貞公靈柩南歸,凡忠義之士皆褒獎之。時定賦稅,有司欲以明末練餉諸苛政為殿最,公曰:「明之亡由於酷苛小民,激成流寇之變,豈可復蹈其所為?」因以萬曆中徵冊為準,歲減數百萬兩,民賴以蘇。故其簪組鼎盛,為八旗巨室云。

成王書法[编辑]

成親王諱永瑆,為純皇十一子。善書法,幼時握筆,即波磔成文,少年工趙文敏。又嘗見康熙中某內監言其師少時猶及見董文敏握筆,惟以前三指握管懸腕書之,故王推廣其語作撥燈法,談論書法具備。名重一時,士大夫得片紙只字,重若珍寶。上特命刊其帖,序行諸海內,以為榮云。

褚庫巴圖魯[编辑]

褚庫巴圖魯姓薩爾圖氏,少為先烈親王牙將,勇絕一時。攻宣化府城,首登其堞,頸為明兵所刃。公左手撫額,右手猶手刃數人,僵於城側,其氣僅屬,大兵因以破城。時有善醫者云其喉未斷,使婦女撫吸其氣,猶可望生。時命妓女如法治之,用巨繩縫其頸,公果得復生。至順治中,從上幸南苑,彎弓逐獸,馬蹶,其頸復斷,公因之薨。

徐文定公[编辑]

徐文定公元夢,舒穆祿氏,楊武勛王裔也。公父生公時,夢一老叟至,自云徐姓,因以命名為誌。公中癸丑文進士,與韓慕廬同榜。高不逾人,鼻艴然為紫纓絡,性和靄,遇大節侃侃。雍正中,廉王允祀、貝子允禟以覬覦大器,世宗命諸大臣議其罪。公首言「二王之罪誠不容誅,願皇上念手足之情,暫免一時之死」等語,情詞肫摯,上為之動容。尋以罪謫為中書舍人,公即抱案牘,持鉛管從事,諸同侶有遜之者,公曰:「否,此僕之職,敢不黽勉從事。」退與諸舍人講寅誼,其不茍也如此。其孫舒文襄公,復以勛業見稱於世。

史文靖公[编辑]

史文靖公貽直,器量宏大,風度翩然,嘗有不時宣召,公雅步如常。或有催促之者,公曰:「天下安有奔迫之宰相耶!」人服其知大體云。

馬彪[编辑]

馬壯節公彪,固原人。少無賴,嘗沖突固原提督儀仗,提督命杖於轅門。公問人曰:「提督品最高,究竟何如人始為之?」人告以由行伍起者。公奮然曰:「吾以提臺皆天人耳,若由行伍進,吾猶能力致之。」乃誓曰:「吾不致身此官,終不入此城也。」遂仗劍從軍。時大兵進討回部,公奮身用命,積功至總兵官。路由固原,有邀其入城會飲者,公力辭之曰:「此尚非吾入城時也。」後以平撒拉爾回民功,果授固原提督。公至城門,揮去侍從,步入其。至衙中,首命置前提督神主,公朝服祀之,然後接其眾鄉里父老,設酒歡宴終日,指其牌曰:「吾非為此公所激烈,何能致身至此?此聊所以報德也。」

圖文襄公用兵[编辑]

圖文襄公諱海,馬佳氏。輔翊世祖、聖祖二朝,功業卓然。初,公為中書舍人,負寶從世祖之南苑,上心識其人,欲重用之。恐犬不服,因謂眾輔臣曰:「某中書舉趾異常,當置於法。」眾以無罪請。上曰:「否則立置卿相,方可滿其願也。」因立授內閣學士,不數年,洊至大學士。康熙初,奏茅麓山之捷。甲寅冬,吳三桂既叛,察哈爾復蠢動,事聞,聖祖憂之。孝莊文皇后曰:「圖海才略出眾,可當其責。」上立召公,授以將印。時諸禁旅皆南征,宿衛盡空,公奏請選八旗家奴之健勇者,得數萬人,公令以翌日聚德勝門外。是日黎明,公已整裝至教場,甫檢閱畢,即趨以疾行,不許夜宿,每至州縣村堡,即令眾家奴略掠之,所獲金帛無算。不數日至察哈爾,下令曰:「前此所掠皆士庶家,不足為寶。今察哈爾承元之後,數百年之基業,珠玉貨寶不可勝計,汝等如能獲取之,可富貴終身也。」眾踴躍從事。公率眾夜圍其穹廬,察哈爾部長布魯尼不及備,倉卒禦敵。我兵無不一當百,卒擒之,公分散財帛,獎勵士卒而歸。陛見時,仁皇責其虜掠宣府等郡縣,以有司劾章示之。公謝罪曰:「臣實無狀,然以輿佁之賤,禦方強之敵,若不以財帛誘之以壯其膽,何以得其死力?然上不即誅,待臣奏績而後責之,實上之明也。」仁皇大悅曰:「朕亦知卿必有所為也!」因命公復西征焉。

劉海峰[编辑]

劉海峰先生諱大魁,桐城人。古文名家。少以文謁李穆堂侍郎,驚曰:「五百年無此作者,歐、蘇以來一人而已!」其見重如此。舉博學鴻詞科,鄂文端公業經首選,張文和惡其才,因曰:「此吾鄉之浮蕩者。」因易以劉文定公,先生遂落拓終其身。居京邸,其弟館於明太傅家,先生惡其權貴,乃避居朱都統淪瀚宅,破壁頹垣,藹如也。先恭王重其品,終身執弟子禮甚恭。而先生歸鄉後,音書杳然,其高傲也如此。

劉文正公之直[编辑]

劉文正公當乾隆中久居相位,頗為上所倚任。公性簡傲,不蹈科名積習,立朝侃然,有古大臣風。嘗有世家子任楚撫者,歲暮饋以千金,公呼其僕人,正色告曰:「汝主以世誼通問候,其名甚正。然余承乏政府,尚不需此,汝可歸告汝主,贈諸故舊之貧窶者可也。」有貲郎昏夜叩門,公拒不見。次早至政事堂,呼其人至,責曰:「昏夜叩門,賢者不為。汝有何稟告,可眾前言之,雖老夫過失,亦可箴規也。」其人囁嚅而退。薨時,上親奠其宅,門閭湫隘,去輿蓋然後入。上歸告近臣曰:「如劉統勛方不愧真宰相,汝等宜法效之。」

謝薌泉之疏闊[编辑]

謝薌泉先生焚車事,另載後卷。其人大節不茍,然性疏闊,其居處几榻,塵積數寸,不知拂拭。院中花草紛披,殊有濂溪不除階草之意。財物奢蕩,一任僕人侵盜,毫不介意。性復多忘,嚐新置朝衣,借法時帆祭酒著之,罷官後遂不復取。及官儀部,當有祭祀,復欲市取。時帆聞之,故意問之曰:「吾記君嘗於某時新置朝衣,去日未久,何得遂無?」謝茫然曰:「此等物,棄諸敝笥,安可索取?」法復曰:「或君曾假諸人乎?」謝仍不復記憶。法笑曰:「君於某日曾假余著之,今尚在余笥中,君果忘乎?」謝乃恍悟,其不屑細故若此。

本朝內官之制[编辑]

世祖撫定華夏,習知前明閹宦之弊,故立鐵牌於交泰殿,戒內官不許干預朝政。其官不過四品,皆隸內務府總管,歲時謁見如堂司制,頗有周官冢宰統攝之制。純皇帝乾綱獨攬,防馭內官尤嚴。有高雲從者,稍干涉外事,上遵章皇旨,立時磔死,若輩皆凜然敬畏。和相雖貪黷無狀,然制內官最嚴。其軍機隨侍嘗有背呼梁文定公名者,和聞之,奮然曰:「梁為朝廷輔臣,汝輩安可輕之?」立杖數十,命與梁叩謝乃免。故當時寺人,俯首惟命是從。近日內務府大臣多由僚屬驟遷,又無重臣兼領,故敬事房總管輩多與諸大臣分庭抗禮,無復統轄之制。至蘇大司空楞額曾對眾曰:「今日尚未見吾都堂。」雖一時之謔語,亦可覘風氣矣。

巴延三[编辑]

巴廷三制府初任軍機司員,齷齪無他能,人爭鄙薄之。嘗當值宿,時西域用兵,夜有飛報至,大臣俱散出,純皇帝問值宿者,以巴對。上呼至窗下,立降機宜凡數百語。巴小臣,初覲龍顏,戰栗應命,出宮後,一字不復記憶。時有上親侍小內臣鄂羅里,人素聰黠,頗解上意,遂代其起草。上閱之,稱嘉者再,因問其名,默誌之。數日,語傅文忠曰:「汝軍機有若等良材,奚不早登薦牘?」因立放潼商道,不數歲遂至兩廣總督。巴感激鄂切骨,常以恩人呼之。既任封疆,毫無建樹,終以貪黷罷歸,為鄂怨恚者再。以節鉞宗臣,其才反不若閹豎,亦可醜也。

楊武勛王[编辑]

余外祖舒穆祿武勛王諱楊古利,以開國功臣封王,尚主,為異姓諸臣之冠,其功業載余文集中。王末年從文皇帝征朝鮮,大捷後巡視山谷,天大霧,中伏弩而殞。按《北齊書》,韓賢破韓木蘭後,檢閱甲仗,有餘賊藏屍邊,待賢近,舉刀斫之,中脛而卒,與王差仿佛也。

何溫順公[编辑]

高皇初起兵時,滿洲軍士尚寡,時董鄂溫順公諱何和理者,為渾春部長,兵馬精壯,雄長一方。上欲藉其軍力,乃延置至興京,款以賓禮,而以公主妻之。公乃率眾歸降,兵馬五萬餘,我國賴以締造。薩爾滸之役,卒以敗明師者,皆公兵馬之力也。其前妻聞其尚主,怒,掃境而出,欲與之戰,高皇面諭之,然後罷兵降。故今襲世爵者,皆系公主所出,其前夫人所生者,不許列名。國語呼為「厄嚇媽媽」,蓋譏其鮮德讓之風也。

洪豁爾國[编辑]

今鄂羅斯北有洪豁爾國,國勢富強。護軍統領百公順嘗至其境,謂其人善於騎射,有三韓之風。其國自言,先世系由索倫遷移者。按《遼史》,西遼耶律大石自天祚被擒後,遂率眾西移凡萬餘里,自稱西遼。其後為愛烏罕所滅,今其國豈其苗裔耶?

劉文清[编辑]

劉文清公墉為文正公子。少時知江寧府,頗以清介持躬,名播海內,婦人女子無不服其品誼,至以包孝肅比之。及入相後,適當和相專權,公以滑稽自容,初無所建白。純皇召見新選知府戴某,以其迂疏不勝方面,因問及公。公以「也好」對之,為上所斥。謝薌泉侍郎頗不滿其行,至以否卦彖辭詆之,語雖激烈,公之改節亦可知矣。然年八十餘,輕健如故,雙眸炯然,寒光射人。薨時毫無疾病,是日猶開筵款客,至晚端坐而逝,鼻註下垂寸余,亦釋家所謂善解脫者。余初登朝,猶及見其豐度。一日立宮門槐柳下,余問朱文正公五矢之目,朱未遽答。公喟然曰:「君子務其大者遠者。今君以宗臣貴爵,所學者自有在,奚必津津於象物之微者哉?」宜朱公之不答也。老成之見,終有異於眾也。

衛司空[编辑]

衛司空哲治,歷任封疆,以廉能著。其撫粵西時,謝侍御世濟子犯法,公鍛煉其子,因波及侍御,袁簡齋太史曾作書規之。劉文清公亦言其「官每高一階,而其品乃下一級」,蓋亦不能自守之士。然先恭王親見其召對,純皇帝問近日封疆大吏臧否,公自謝無狀。上言:「置汝姑勿論,其外究竟孰為最劣?」公對曰:「惟江西巡撫阿思哈耳。」時阿寵眷最渥,而公敢攖之,亦難能也。

阿爾薩[编辑]

阿相公爾薩以胥吏起家,屢任封疆。不喜科目,嘗謂傅文忠公云:「朝廷奚必置棘場,三載間取若干無用人,以為殃民誤國之具。」經傅呵斥,頗為士林所譏。然居官清介,籍沒時,其家惟黃連數十斤,當票數紙而已。亦近日大吏之所罕見也。

橫闬侍郎[编辑]

雍正初,年大將軍羹堯寵眷甚渥。嘗入京陛見,世宗因命其於正大光明殿閱朝考卷。時復有所宣召,殿庭深邃,繞出前庭,路頗迂折。年方起座,聞後楹丹歘然,四扉洞開。年趨視之,則某侍郎橫於其傍,蓋自啟扉以便其行。時謂之橫侍郎云。

活佛掣簽[编辑]

西藏喇嘛自宗卡卜興揚黃教,其徒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呢率言永遠轉生以嗣其教。行之日久,其徒眾稍有道行為人推許者,亦必踵其轉生之說,以致呼畢爾罕多如牛毛。蒙古王公有利其寺之貲產者,乃請托達賴喇嘛指其子侄為的乳,互相承授,與中國世爵無異。純皇帝習知其弊,因其陋習已久,難以遽革,因命制金奔巴瓶,設於吉祥天母前。遇有呼畢爾罕圓寂者,即揀其歲所生產子之聰慧者數人,書名於簽,令達賴喇嘛會同駐藏大臣封名掣之,賄請之弊始絕。時謂之活佛掣簽云。

朱文端公救舒文襄[编辑]

乾隆乙亥,阿逆既投誠,舒文襄公赫德時任定邊將軍,請將其家屬分置蘇尼特等近地,以為羈質。純皇帝大怒,謂其分散骨肉,有傷遠人之心,命近侍封刀斬之。朱文端公聞命,排扉而入,請召對,力言人材難得,舒某雖一時過慮,然平日辦事勤慎,請援議能之典。上曰:「命已下逾日,恐難追轉。」公奏曰:「即命臣子成麟追之。」上可其請。公出謂其子曰:「追不及,汝勿返也。」成麟故勇往,即於馬前割袍前襟,馳騎而往,甫至潼關,卒追前命而歸。時傅文忠公告人曰:「朱公誠仁者之勇,是日雖恒百輩,終無濟於事也。」

盛司寇[编辑]

盛司寇安,滿洲人。以科第洊至卿貳。頎然嶽立,鬚眉蒼然,以古大臣自命。戊辰春,孝賢純皇后崩,時有周中丞學健、瑟制府爾臣等以違制薙髮伏誅。有錦州守金文淳者,稟命於府尹然後落髮,事發,純皇震怒,命立誅之。公叩首請曰:「金小臣,罔識國制,且請命大僚然後薙髮,情可矜恕,請上寬之。」上怒曰:「汝為金某遊說耶?」公曰:「臣為司寇,盡職而已,並不識金某為若何人。如枉法干君,何以為天下平也。」上大怒,命侍衛反接公赴市曹,與金文淳同置於法。公佯然長笑,惟曰「臣負朝廷之恩」而已。後上悔悟,命近臣馳騎並金赦之,公施然叩謝如常。時市曹萬目共睹,曰:「此真司寇也。」次日,上即命公入上書房傅導諸皇子,曰:「盛安尚不畏朕,況諸皇子乎!」真師保之妙選也。

阿文成公用人[编辑]

阿文成公屢膺撻伐,平定絕域,為近日名臣之冠。其拔擢人才,或於散僚卒伍以一二語賞識,即燈薦牘,故人皆樂為之用。興將軍奎以將校從事,公奇其貌,曰:「此將材也。」因與之副將紮,命其攻克某嶺,即日克捷。其後卒為名將。如王述庵司寇昶、韓桂司寇崶、百菊溪制府齡、朱白泉觀察爾賡額皆以微員賞識,其後皆為卿相。聞其於軍務倥傯間,惟於幕中獨坐飲酒吸煙,秉燭竟夜。或拍案大呼,愀然長嘯,持酒旋舞,則次日必有奇策。其驅使將士,如發蒙振落,其成功者,或獎以數語,或償以糕果,而其人感激終身,甘與效死。其薨數日前,自知死期,於其誕辰,置酒作樂終日。訓其子孫,勵以綱常名節,曰:「余從此長訣,不復訓教爾等矣!」病篤時,將其兵書詩文稿盡命焚之,曰:「無以此誤後人也!」余嘗往吊,見其廳第湫隘,居然儒素,較之當時權貴萬廈巍然者,薰蕕自別,比之李文靖廳前僅容旋馬者,未為過也。

舒文襄公預定阿逆之叛[编辑]

舒文襄公既以分置阿逆家屬獲罪,降為馬卒,公即荷殳執鞫,甘與士卒同伍。及聞班忠烈公第密劾阿逆之事,曰:「阿逆叛志已決,不可使得其家屬傅虎以翼。余雖得罪,曾任大臣,出疆專命之罪,余甘任之。」乃部署士卒,圍其營帳。其夜阿逆果率眾至,欲擄其家屬牧廠,我兵猬集,爭先用命。阿知有備,乃踉蹌遁去,其家屬終為我虜獲焉。上聞之大喜,立復其位。

崇政殿[编辑]

高皇初定遼、瀋,建立宮室,卑淺其制,殊有茅茨土階之意。今陪京宮殿,大清門內即為崇政殿,為視政朝賀之所。其後鳳凰閣分限內外,內為清寧宮,內奉神位,即為燕寢之地,其傍六宮分峙,制作極為儉樸,亦可想見祖宗開創之艱難也。

鄂西林用人[编辑]

鄂西林相公節制滇南七載,一時智勇非常之士多出幕下。公嘗命張制府廣泗征花苗,開筵設樂,談笑竟日而不及用兵事。及薄暮,張不得已請公將略,公愀然曰:「老夫誤用人矣!夫轉運糗糧,備整甲仗,有不備者,惟老夫是問。至於兵機難測,轉瞬間已自變易,惟在為將臨事處決,安有預定機謀而能勝人者哉?」張懾服其言。其他如哈軍門元生、董將軍芳皆出其幕下,卒為一代名臣。此數人至其家,皆執灑掃賤役,而其家亦傭僕視之,如郭汾陽之於李西平、馬北平也。

奎壯烈[编辑]

奎壯烈林為孝賢純皇后之侄,以椒房甲第,勇力過人。其兄忠烈公明瑞嘗殉節滇南,故純皇帝不欲使其臨戎。而公乞恩者再,至痛哭殿陛間,惟願殺賊復仇,上為之動容。其後從征緬甸、金川,皆以趫捷建功。後任伊犁將軍,公乃縱酒指揮,嘗集眾官飲,其不勝者,仰鼻灌之。至登屋瓦上,與近侍酣飲。有犯法者,公剝其皮以鹽揉之,其人號痛竟日始斃。為海祿所劾罷職。其後復從征廓爾喀,疽發於項,仍力疾從軍。孫文靖公士毅往候其疾,公執其手曰:「疾何必問,大丈夫不能馬革裹屍乃至奄滯床簀,亦可醜也。」至卒,惟以軍務未蕆為憂,語不及他。然性耽書史,好作小詩,有曹景宗之風。嘗讀《元史》,王述庵侍郎問其所向慕,公曰:「耶律文正公非余所及,得及王保保之忠貞足矣!」亦可覘公之志矣。

雲梯[编辑]

文皇帝時,攻取明人城堡,多以雲梯制勝。乾隆戊辰金川之役,其地多築堅碉於絕壁懸崖上,官軍屢攻弗克。純皇帝閱實錄,乃仿其式,制造雲梯,命八旗子弟日以演習。其後專隸健銳營。再征金川時,卒收雲梯之功,始能搗傾賊窟。丙辰間,湖北奸民竊發,畢秋帆制府屢攻當陽不克,上乃命海內綠營皆習其伎,以昭文皇帝威德焉。

克勤郡王墓[编辑]

克勤郡王諱岳托,先烈王之長子也。壬午冬從征山東,薨於途。喪返,文皇帝痛甚,及葬,命開其隧道,以便歲時賜奠,撫柩而哭。故至今未封其壙,以誌榮遇。純皇帝及今上翠華東幸,皆親往賜奠焉。

◀上一卷 下一卷▶
嘯亭雜錄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