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實錄/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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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宗孝武皇帝[编辑]

孝武皇帝諱曜,字昌明,太宗第三子也。初,太宗見讖云︰「晉祚盡昌明。」及帝在孕,李太后夢神人曰:「汝生子男,必『昌明』為字。」及產,東方始明,因名之。太宗後聞悟,乃泣曰︰「昌明在爾耶!」興寧三年,封會稽王。

咸安二年秋七月己未,立為皇太子。是日,太宗崩,太子即皇帝位。

九月甲寅,追尊皇妣王氏為順皇后。

后諱簡姬,太原人。父遐字桓子,少以華族,仕至光祿大夫,追贈特進。后初為會稽王妃,生子道生,以穆帝永和四年母子失意,俱廢,至是追尊之。

冬十一月,妖賊彭城盧悚自廣莫門入殿庭,詐云海西公,遣遊擊將軍毛安之討平。

是歲,三吳大旱,人多餓,詔所在賑給。

寧康元年春正月己丑朔,大赦,改元。戊申,月掩心大星。

二月,大司馬桓溫來朝,有簒奪之志,頓兵新亭,欲誅執政而廢帝。召侍中王坦之、吏部尚書謝安石將害之。坦之恐,將欲出奔,謝安止之,曰:「晉祚存亡,在此一行,君何所逃?」既見溫,坦之前大懼,倉惶倒執手板,流汗霑衣。安石後至,從容高視,良久坐定,謂溫曰:「安聞諸侯有道,守在四方,明公何須壁後置人?」溫笑曰:「不能不爾。」遂卻兵,歡語移日而罷。丁亥,溫拜高陵,[1]為先帝靈責,遇疾而去。案,《晉書》︰溫初廢海西公,兼害殷涓、曹秀、庾倩等。及太宗崩,入拜山陵,左右覺其有異,或云︰「臣不敢。」既登車,失色,顧謂從者曰:「向見先帝。」因問涓形狀,答曰:「肥短。」溫曰︰「向見亦在側。」歸,遂懼而為疾也。

三月丙午,月犯南斗第五星,占以大臣之憂,憂在死亡。癸丑,詔除丹楊、竹格等四航稅。案,《晉書》︰王敦作逆,賊從竹格度,即此航也,今縣城西南二里。案,《地輿志》:六代自石頭東至運署,總二十四所度,皆浮船往來,以稅行直。淮對編門大航,用杜預河橋之法,其本吳時南淮大橋也。一名朱雀橋,當朱雀門下,渡淮水。王敦作逆,溫嶠燒絕之,是後權以舶航為浮橋。成帝咸康二年,侍中孔坦議復稅橋,行者收直,以具其材,但苑宮初理不暇,遂浮航相仍。至陳,每有不虞,則燒之。復有驃騎航,在東府城門渡淮,會稽王道子立,并竹格航、丹楊郡城後航總四航,在晉時並收稅,至是年,詔皆除稅不收,放民之往來也。

秋七月,使持節、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錄尚書、大司馬、揚州牧、平北將軍、徐兖二州刺史、南郡公桓溫薨于姑孰。

溫字元子,譙人,漢五更榮之後。父彝,宣城太守。溫生未周而溫太真見之,曰:「此兒有奇骨,可使試啼。」及聞其聲,曰:「真英物也。」彝見嶠所歎賞,故遂以溫為名。嶠聞之,笑曰:「後將易吾姓也。」

及長,豪爽有風槩,姿貌充偉,面有七星文,眼如紫石稜,鬚作蝟毛磔。而尚明帝南康長公主,拜駙馬都尉。庾翼薦於肅宗曰:[2]「桓溫有雄略,願陛下不以常婿畜之。」帝遇焉,累遷至瑯琊内史。咸康七年,出鎮江乘之金城。案,《圖經》:金城,吳築,在今縣城東北五十里,中宗初,于此立瑯琊郡也。建元元年,出都督青、徐諸軍事,尋轉安西將軍、荊州刺史。永和二年,西伐巴蜀,行見諸葛亮八陣圖,指謂左右曰︰「此常山虵勢也。」案,《蜀書》:八陣圖,諸葛武侯所作,在魚復平沙上,皆聚細石為八陣,行列相去各三丈許,在今䕫州白帝城下江水次。每至冬月水小,行人沿江踐踏,毀散殆盡。至夏五、六月間,淤潦淹沒其圖,復如故。及冬水退,次序宛然,實靈異也。既定蜀,還江陵,進位征西大將軍、開府。

聞朝廷以殷浩為揚州刺史,仗其北征,甚不平,遂總大將軍順流至武昌。浩懼為逼,奏請騶虞幡住溫軍。時簡文作相,為書與溫言社稷計。溫還軍,拜表陳時利禍福。進位太尉,固讓不受。及浩北伐,敗于洛陽,遂奏廢浩,自此内外權歸于溫。遂統步騎四萬發江陵,水軍自襄陽入均口,至南鄉,步自淅川以征關中,大破偽秦,進軍灞上。百姓皆持牛酒迎溫于路,耆老咸相泣曰︰「不圖今日復見官軍!」

初,溫恃麥熟,取以為軍資。及入關,而苻健盡芟麥苖,野無可收,軍糧不繼而還。進位大都督,委任專征。尋又北伐,經金城,見少為瑯琊時所種柳皆已十圍,[3]慨然歎曰︰「樹猶如此,人何以堪!」因攀枝涕泣。遂渡淮、泗長驅,大破姚襄于伊水,引軍入洛,脩謁先帝諸陵,置令檢校。乃旋軍,上表請遷都。詔改授并、司、冀三州刺史,溫辭不受。又加侍中、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尋加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四人。受鼓吹,餘皆辭。復率舟軍次合淝。加揚州牧、錄尚書事,使侍中顏旄宣旨,詔入參朝政,溫固辭内錄,遂成赭圻居之。及鮮卑攻陷洛陽,時簡文為相,出會溫于洌州,議征討,溫因移鎮姑孰。

自以雄武專朝,窺窬非望,或卧對親僚曰:「為爾寂寂,將為文、景所笑。」既而撫枕起曰:「既不能流芳後代,不足復遺臭萬載邪!」時遠方一比丘尼有道術,至姑孰求浴,溫竊視之。尼倮身先以刀破腹,次斷兩足,溫見惡之。浴竟,問尼。尼曰:「君若作天子,亦當如是。」曾經行王敦墓,望曰:「可人,可人!」其心跡若是。

太和四年,又北伐,為燕將慕容垂追敗,死者過半,甚恥之。引歸,表罪袁真。真怒,以壽春叛。明年,平壽春,慍形于色。參軍郗超謀勸廢立,以益雄威。溫從其計,乃詣闕誣廢海西公而立太宗。多行殺戮,威勢翕赫。侍中謝安見而遙拜,溫驚曰:「安石何事乃爾?」安曰︰「未有君拜于前,臣揖于後。」既還姑孰,帝使侍中王坦之數徵為相,辭不受。尋而太宗崩,遺詔以溫輔少主,同諸葛亮、王導故事。溫志在簒奪,望簡文臨終禪位于己,不爾,便為周公居攝。事既不允所望,憤怨,與弟沖書曰:「遺詔使吾依武侯、王公故事爾。」及帝即位,使謝安徵之入朝,赴山陵。既至新亭,盛氣召侍臣,將移晉鼎,不果,因拜陵感疾。歸姑孰,病甚,諷朝廷加己九錫。謝安等知病篤,密緩其事。錫文未成而薨,時年六十二。詔依霍光故事。有六子,少子玄嗣。案,《晉書》︰郭璞讖云︰「賴子之薨,延我國祚;痛子之殞,皇運其暮。」二子謂元子、道子也。及桓玄得志,殺司馬道子,晉祚自此傾矣。初,溫以雄姿風氣是宣帝、劉琨之儔,有以比王敦者,意甚不平。及北征還,得一巧作老婢,問之,乃劉琨伎女。每見溫便泣,問其故,答曰:「公甚似劉司空。」溫大悅。溫出外整衣冠,呼婢問之,答曰:「面甚似,恨薄;眼甚似,恨小;鬚甚似,恨赤;形甚似,恨短;聲甚似,恨雌。」溫不悅。

八月壬子,[4]崇德太后臨朝攝政。

九月,復置光祿勳、大司農、少府等官。

冬十月,西平公張天錫貢方物。

是歲,南郡州陵女唐氏漸化為丈夫。

二年春正月,北中郎將、徐兖二州刺史刁彝卒。

三月丙戌,彗星見于氐。

夏五月壬戌,[5]皇太后詔:「三吳義興、晉陵及會稽遭水之縣尤甚者,全除一年租布,其次聽除半年,[6]受賑貸者即以賜之。」

八月,以長秋將建,權停婚姻。

九月丁丑,有星孛于天市。

冬十一月,長城人錢步射、錢弘等作亂,吳興太守朱序討平之。

三年春正月,大赦。

夏五月丙午,中書令、徐兖二州刺史、北中郎將、藍田侯王坦之卒。

坦之字文度,太原人。

祖承,以永嘉亂渡江,中宗拜從事中郎。承性寬恕,自東渡江,每遇艱險,人懷危懼,承夷然無憂喜色。既至下邳,登山北望,歎曰:「人言愁,我始欲愁矣。」及至建鄴,衆親愛之。渡江名臣王導、衞玠、周顗、庾亮之徒皆出其下,為中興第一。年四十六卒,朝野痛惜之。自昶至承,世有高名,論者以為祖不及孫,孫不及父。父述,性沈靜,位至尚書令。

坦之弱冠俊茂,與郗超俱有重名,時人為之語曰:「盛德絕倫郗嘉賓,江東獨步王文度。」時僕射江虨領選,將擬為尚書郎。坦之曰:「尚書郎正用第二人,何得以此見擬!」虨乃止。累遷侍中、左衞將軍。為人有風格,尤非時俗之輩。不敦儒教,頗尚刑名學。著《廢莊論》,以荀卿稱莊子「蔽于天而不知人」,楊雄言「莊周放蕩而不法」,何晏云「鬻莊軀,放玄虛,而不周乎時變」,引三賢之說,以為理當。

簡文即位,朝事委之。帝臨崩,受遺詔。及桓溫薨,坦之與謝安共輔幼主,遷中書令、都督徐兖青三州諸軍事、北中郎將、徐兖二州刺史,鎮廣陵。時謝安石好聲律,朞功之慘,不廢伎樂,頗以成俗。坦之遺書苦諫之,往返數四。案,《晉書》:謝安與坦之書曰:「僕所求者聲,謂稱情義,無所不可為,復聊以自娛耳。若絜軌跡,崇世教,亦非所屑。常謂君粗得鄙趣者,猶未悟之濠上耶!故知莫逆,未易為人。」坦之答曰:「具君雅旨,此是誠心而行,獨往之美,然恐非大雅中庸之謂。意者以為人之體韻,猶器之方圓,方圓不可錯用,體韻豈可易處!各順其方,以弘其業,則歲寒之功,宿有成矣。吾子少立德行,體義淹允,加以令地,優游自居,僉曰之談,咸以清遠相許。至于此事,實有疑焉。公私二三,莫見其可,以此為濠上,悟之者得無鮮乎!且天下之寶,故為天下所惜,天下之所非,何為不可以天下為心乎?想君幸復三思。」安竟不從也。

坦之初與沙門竺法師甚厚,每共論幽明報應,便要先死者當報其事。後經歲,師忽來云:「貧道已死,罪福皆不虛。唯當勤修道德,以升濟神明爾。」言訖不見。坦之尋亦病卒。臨終,與謝安、桓沖書,言不及私,唯憂國家之事,朝野痛惜之。四子:愷、愉、國寶、忱。

秋八月癸巳,立皇后王氏,大赦,加文武位一等。

冬十月癸酉朔,日有蝕之。

十二月,帝釋奠于中堂,祠孔子,以顏囘配。甲申,神虎門災。

太元元年春正月壬寅朔,帝加元服,見于太廟。皇太后歸政。甲辰,大赦,改元。丙午,帝始臨朝,遷改官鎮。甲子,謁建平等四陵。

夏五月癸丑,地震。甲寅,詔議獄緩刑,大赦天下。

秋九月,苻堅將茍萇攻陷張天錫,虜之,盡有涼州之地。乙巳,除度田收租之制,王公已下口稅米三斛,蠲在役之身。[7]

冬十月,移淮北流人於淮南。

十一月己巳朔,日有蝕之。[8]詔太官徹膳。

是歲,給事中、散騎常侍、護軍長史許穆卒。

穆字思玄,一名謐。祖尚,父副。穆少知名。簡文在藩,為世表之交。起家為太學博士,累遷位散騎常侍、護軍長史。雖居蟬冕,心在道德。以第四兄遠遊嘉遁不返,遂表辭榮,太宗不奪其志。許穆乃宅于茅山,與楊義遍該靈奥,天降玉札,所授為上清真人。年七十二,解駕違世。案,《晉書》︰許長史生四子,第三子翽,字道翔。母陶氏早亡,亦得道,在洞府,易遷宮中。翽幼清潔絕世,研精上業,恒居茅山宅。太和中,《真誥》云:「後十六年當度東,華為上清,青童當侍帝,農受書為上清仙公,與希子並職北帝臣也。」侍中翽長兄揆,一名毗;[9]次兄虎牙,一名融,[10]並得道。揆孫靈真,又得道,[11]梁高祖為於山别立祠真館。長史本宅,梁天監十三年,立為朱陽觀,今之紫陽觀是也。宅南一井,即長史所穿。南一塘,郭朝築,以雍柳名,曰公泉。案,《茅山記》:小茅山北有一山,名雷平山,[12]山西北有上清真人許長史宅。宅今為觀,觀前有真人靈壇。其山東北又接方隅山,山有燕口洞,洞下有宮室,左方乙館。[13]《真誥》云︰「許掾以太和五年于茅山北隱化,[14]居此館也。」

二年春正月,詔繼絕世,紹功臣之後。

閏三月壬午,地震。暴風折木發屋,揚沙石。

秋,尚書令王彪之卒。

彪之字叔武,[15]瑯琊人也。

父彬,少雅正,與兄廙俱渡江,中宗引為典兵參軍。中興建,累遷位侍中。

初,從兄敦舉兵入石頭,帝使彬勞敦。會周顗遇害,彬素相善,先往哭顗,甚慟。而見,敦怪其有慘容,而問其所以。彬曰:「向哭伯仁,情不得已。」敦怒曰:「伯仁自致刑戮,且凡人遇汝,復何為者哉!」彬曰︰「伯仁長者,君之親友,在朝雖無謇諤,亦非阿黨,而赦後加之極刑,所以傷其死。」因勃然數敦曰:「兄抗旌犯順,殺戮忠良,謀圖不軌,禍及門戶!」而音辭慷慨,聲淚俱下。敦大怒,厲聲曰:「爾狂悖乃可至此,謂吾不能殺汝耶!」時王導在座,為之懼,勸彬起謝。彬曰︰「有脚疾已來,見天子尚欲不拜跪,此復何謝!」敦曰︰「脚痛孰若頸痛!」彬意氣自若,殊無懼容。

後敦議舉兵向京師,彬切諫。敦變色,目左右收彬。彬正色曰:「君昔歲害兄,今又殺弟耶?」案,《晉書》︰敦從兄稜為豫章太守,敦害之,故彬有是言。敦平,遷至尚書右僕射。

彪之年二十,鬚鬢皓白,時人謂之王白鬚。起家為東海王文學。時從伯導謂曰:「選官欲以汝為尚書郎,汝幸可作諸王佐耶!」彪之曰:「位之多少,既不足計,自當任之于時。至于超遷,是所不願。」復累遷進位侍中、吏部尚書。時簡文執政,當南郊,訪彪之應有赦。[16]彪之答云:「中興已來,郊祀往往有赦,愚意常謂非宜,何者?黎庶不達其意,將謂郊祀必赦,至此時,凶愚之輩復生心于僥倖矣。」帝遂從之。

時太尉桓溫欲北伐,輒下武昌,人情震懼。或說揚州刺史殷浩引身告退,彪之議且當靜以待之,請相王作手書,示以成敗。浩曰:「決大事正自難。頃日來欲使人悶,聞卿謀,意始得了。」溫亦奉帝旨,不進。

既而長安人雷弱兒、梁安等詐云殺苻健、苻眉,請兵應接。會殷浩出鎮壽陽,便進據洛營,彪之上疏弱兒、梁安等容有詐偽,浩未宜輕進。尋而弱兒果詐,姚襄反叛,浩大敗,退。帝笑謂彪之曰:「果如卿言。卿自頃已來,謀無遺策。」

除尚書僕射,出為會稽内史。居郡八年,豪右屏迹,亡戶歸者三萬餘口。桓溫下至姑孰,坐免彪之去郡。頃之,召為僕射。及溫將廢海西公,百僚震慄,溫亦色動,莫知所為。彪之知溫不臣迹已著,理未可奪,乃謂溫曰:「公阿衡皇家,便可倚傍先代耳。」命取《霍光傳》看之,禮度儀注,定於須臾,曾無懼容。溫歎曰︰「作元凱不當如是耶!」時廢立之儀既絕于曠代,朝臣莫有識其典故者。彪之神彩毅然,朝服當堦,文武儀準,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

及簡文崩,羣臣疑惑,未敢立嗣。或云當須大司馬處分,彪之正色曰:「君崩,太子代立,大司馬何容得異!」于是朝議乃定。及孝武即位,太皇太后令以帝幼沖,加在諒闇,令溫依周公居攝故事。彪之不奉命,謹具封還内,請停,事遂不行。溫薨後,太皇太后臨朝,[17]遷尚書令,與謝安共掌朝政。既老,乞骸骨,不許。轉護軍將軍。謝安欲更營宮室,彪之曰:「中興初,即位東府,殊為儉陋。元明二朝,亦不改制。蘇峻之亂,成帝止蘭臺都坐,殆不蔽寒暑,是以更營修築。方之漢、魏,誠為儉狹,復不至陋,殆合豐約之中,今自可隨宜增修。彊寇未殄,不可大興功力。」安曰︰「宮室不壯,後世謂人無能。」彪之曰:「任天下事,當保國寜家,朝政惟允,豈以修屋宇為能耶!」安無以奪之。故終彪之世,不改宮室。彪之當朝綱紀,皆如此也。疾篤,詔賜錢三十萬以營藥。卒,年五十六。[18]二子︰越之、臨之。

三年春正月,尚書僕射謝安石以宮室朽壞,啟作新宮,帝權出居會稽王第。

二月,始工内外,日役六千人。安與大匠毛安之決意修定,[19]皆仰模玄象,體合辰極,并新制置省閣堂宇名署時政。構太極殿欠一梁,乃有梅木流至石頭津。津主啟聞,取用之,因畫花于梁上,以表瑞焉。又起朱雀門,重樓皆繡栭藻井,門開三道,上重名朱雀觀。觀下門上有兩銅雀,懸楣上刻木為龍虎左右對。案,《地圖》:朱雀門北對宣陽門,相去六里,名為御道,夾開御溝植柳。朱雀門南渡淮,出國門,去園門五里,吳時名為大航門,亦名朱雀門。南臨淮水,俯枕朱雀橋,亦名大航橋也。

夏六月,熒惑守羽林。

秋七月,新宮成,内外殿宇大小三千五百間。案,《苑城記》:城外壍内並種橘樹,其宮牆内則種石榴,其殿庭及三臺三省悉列種槐樹,其宮南夾路出朱雀門,悉垂楊與槐也。辛巳,帝居新宮。乙酉,老人星見于南方。

八月,氐賊韋鍾入漢中。

四年春正月丙子,謁建平等七陵。

二月戊午,偽秦苻堅使其子丕攻陷襄陽,執我南中郎將、梁州刺史朱序。

三月,大疫。壬戌,詔曰:「狡寇縱逸,藩守傾沒,疆埸之虞,事兼平日。其内外衆官,各悉心戮力,以康庶事。又年榖不登,百姓多匱。其詔御所供,事從儉約,九親供給,衆官廩俸,權可減半。凡諸役,自非軍國事要,皆宜停省,以周時務。」

夏五月,苻堅頻寇郡縣。

六月,大旱。戊子,征虜將軍、[20]兖州刺史謝玄討秦將句難、[21]彭超于君川,大破之,餘黨皆走。

秋八月乙未,暴風揚沙走石。

冬十二月己酉朔,[22]日有蝕之。

五年夏四月,大旱。赦五歲刑已下。

六月甲寅,震含章殿四柱,并殺内侍二人。甲子,以比歲荒儉,大赦天下。自太元三年已前逋租宿債皆蠲除之,其鰥寡窮獨孤老不能自存者,賜米人五斛。

八月,太常韓伯卒。

伯字康伯,潁川人。母殷浩姉,賢明有行。伯早孤,少酷家貧。年數歲,母為作襦子,令康伯捉熨斗,謂曰:「且著,尋為汝作袴。」伯曰︰「已足,不復煩母。」母問其故,答曰:「如火在熨斗中,而柄亦熱,今既著襦,皆當暖也。」母異之。

及長,好學清潔,注《周易‧下繫》。同郡庾龢目之曰︰「思理倫和,我敬韓康伯;志力强正,吾愧王文度。」累遷位至吏部尚書,改授太常。卒,時年四十九。

九月癸未,皇后王氏崩。

冬十一月乙酉,葬定皇后于隆平陵。

后諱法慧,哀靖皇后之姪。父蘊。蘊子恭,弱冠見僕射謝安,安深敬重之。因帝納后,乃訪選蘊女,帝遂納焉。后性嗜酒驕妬,帝深患之,乃召蘊于東堂,具說后過,令加訓誡。蘊免冠謝,后於是少自改飾。年二十一崩,在位五年。

蘊字叔仁,司徒長史濛之子。累遷尚書吏部郎。性平和,不抑寒素,每一官缺,求者十輩,蘊無所是非。連狀白之,某人有地,某人有才,務存進達,各隨其方,故不得者無怨焉。出為吳興太守,屬郡荒人飢,輒開倉賑䘏,而後表請罪。性亦嗜酒。定后立,遷五兵尚書、本州大中正,封建昌侯。蘊固辭不受,乃授都督京口諸軍事、左將軍、徐州刺史、假節,鎮于京口。後為都督浙江東五郡、鎮軍將軍、會稽内史。卒,年五十五。

次子恭。恭弟爽,嘗與會稽王道子飲,道子醉,呼爽為小子。爽曰:「亡祖長史與簡文皇帝為布衣之交,亡姑姉伉儷二宮,何小子之有!」道子銜之。及兄恭敗,同被誅。

六年春正月,帝初奉佛法,立精舍于殿内,引諸沙門居之。丁酉,初置督運御史官。

夏六月己巳,詔改制度,減煩費,損吏士員七百人。

秋九月辛未,衞將軍謝安石習水軍于石頭。

冬十月乙卯,有奔星東南經翼軫,聲如雷。《星說》曰︰「星跡相連曰流,絕迹而去曰奔。」

十一月,襄城太守桓石虔大破苻堅將閻震、梁成于竟陵,生擒震,[23]斬首七千餘級,俘獲萬人。無麥禾,天下大饑。

七年秋八月,東夷五國遣使來貢方物。[24]

冬十一月,太白晝見在斗。

是歲,梓潼太守周虓卒于秦之太原。

虓字孟威,汝南安成人,鎮西將軍撫之曾孫。少有節操,累遷梓潼太守。寧康初,前秦苻堅使楊安寇梓潼,虓固守涪城,遣步騎數千,送母妻從漢水將投江陵,為堅將朱彤邀而獲之,虓遂降于安。送虓于苻堅,堅欲以為尚書郎,虓曰:「蒙國厚恩,以至今日。但老母見獲,失節于此。母子獲全,秦之惠也。雖公侯之貴,不以為榮,況郎任乎!」堅乃止。自是每入見堅,箕踞而坐,呼之為氐賊,堅不悅。屬元會,威儀甚整,輿虓來,謂曰:「晉家元會何如此?」虓攘袂厲聲曰︰「戎狄集聚,譬猶犬羊相羣,何敢比天子!」乃使呂光征西域,堅自出餞之。戎士二十萬,旌旗數百里。又問虓曰:「朕衆力何如?」虓曰︰「戎夷已來,未之有也。」堅左右以虓不遜,屢請除之,堅待之彌厚。

太元三年,虓母終,既殯葬,遂潛歸至漢中,堅得之。與苻苞謀襲堅,[25]事泄,引虓訊之,虓曰:「昔漸離、豫讓,燕、晉之微臣,猶漆身吞炭,不忘忠節,況虓世荷晉恩,豈敢忘也?生為晉臣,死為晉鬼,復何問焉!」有司請殺之,堅曰:「殺之適成其名。」乃撻一百,徙于太原。後堅復陷順陽、魏興二守,皆執節不撓,堅歎曰:「周孟威不屈于前,丁彥遠潔己于後,吉祖沖不食而死,皆晉忠臣也。」虓竟病卒。信至,謝玄親臨哭之,因上疏曰:「旌表節義,國之典也。」帝悲之,追贈益州刺史。

是歲,三吳士大夫置東冶,以為餞送所。案,《地圖》︰名東冶,即國之置冶鑄處,在汝南灣東南,西臨淮水,去今縣城東八里,桃花園東二里。汝南灣,即晉汝南王初過江家于此地。

八年春二月癸未,黃霧四塞。

三月,始興、南康、廬陵大水,平地五丈。

夏四月甲子,太白晝見在參。

秋九月,[26]偽秦苻堅大舉兵自來寇,衆號百萬。

九月,詔司徒、瑯琊王道子錄尚書六條事。以衞將軍謝安石為征討大都督,安乃假弟石為都督,舉冠軍將軍謝玄為前鋒元帥,西中郎將桓伊、輔國將軍謝琰等總戎八萬,拒秦軍于淮南。

冬十月,苻堅至項城,使弟融及張蚝等二十萬先過淮,攻陷壽春,遣梁成、王顯、慕容屈等别屯洛澗。[27]玄既渡江,使鷹揚將軍、廣陵相劉牢之領銳卒五千直指洛澗,大破秦軍,斬梁成及弟雲,生擒王顯、慕容屈等,盡收軍實。甲戌,大軍逼壽春。

初,秦之入也,謝安先遣龍驤將軍胡彬援壽春。壽春既陷,彬糧盡路絕,乃使人間行送書于石等,言:「今賊盛糧盡,恐不見大軍。」秦人邏遮得之,馳白堅云:「晉懼,恐謝石等逸,宜速進軍。」堅大悅,自項城親率輕騎八萬兼道赴壽春,勅軍人有言吾至者,拔其舌而族之。既至,登壽春城壁,見晉軍衆整齊,又看八公山草木皆類人形,顧謂弟融曰:「此乃勍敵,何謂少乎!」憮然有懼色。乃使朱序來說謝石、玄,廣稱兵威,欲脅降之。序至,密謂石等曰:「今苻堅已入壽春,若百萬衆悉到,莫可與敵。及其未會擊之,可得志。」石與玄、琰等聞堅在壽春,請戰,秦許之。

乙亥,琰進淝北,堅使苻融結陣臨淝水。玄不得渡,使人謂融曰:「君遠涉吾境而臨水為陣,是不欲速戰。請君稍卻,令將士得周旋,僕與諸君緩轡而觀之,不亦樂乎!」融衆不許,使白堅。堅曰:「但卻軍,令得過,我自以鐵騎十萬向水,逼而殺之。」融遂麾軍退,衆因亂,不能止。玄、琰與桓伊等涉淝水,鼓譟決戰,大破秦軍于淝南,臨陣斬苻融。堅中流矢,衆奔潰,自相踐藉,投水死者,不可勝計,淝水為之不流。堅與數騎棄甲宵遁,聞風聲鶴唳,皆以為王師至,草行露宿,飢凍死者十七八。獲堅乘輿雲母車,儀服器械軍資山積,牛馬駞驢十餘萬。而朱序、張天錫俱奔歸。[28]

冬十一月庚申,[29]詔衞將軍謝安勞旋師于金城。壬午,[30]立陳留王世子靈誕為陳留王。乙未,[31]拜朱序為龍驤將軍,以張天錫為員外散騎常侍。

十二月,以寇難初平,大赦。開酒禁,始增百姓稅米,口五石。仇池公楊世奔還隴右,[32]遣使稱藩。詔諸將分令進取。

九年春正月辛亥,謁建平等四陵。是月,劉牢之克譙城,車騎將軍桓沖拔上庸、魏興、新城三郡。

二月辛巳,使持節、都督荊江梁寧益交廣七州諸軍事、車騎將軍、荊州刺史桓沖卒。

沖字幼子,大司馬溫弟也。有武幹,溫甚異之。初,父亡後,兄弟並少,家貧,母患,須羊以解,無由得之,溫乃以沖質羊。羊主不欲為質,乃言曰:「幸為養買德郎。」買德郎,沖小字也。及沖為江州刺史,厚報之。

溫亡後,沖進位揚、豫二州刺史,代溫秉政。沖盡忠王室,或勸沖誅除時望,專執權衡,沖不從。及謝安輔政,沖乃自解揚州,求出外鎮。桓氏黨以為非計,莫不扼腕苦諫,郗超亦深言之。沖不納,處之淡然,不以為恨。忠言嘉謨,恒盡心力,專都督荊江梁寧益交廣七州諸軍事、荊州刺史。將之鎮,武帝餞于西堂,[33]賜錢五十萬,酒三百四十石,牛五十頭,犒賜文武,祖道,謝安自送至溧州,沖遂表移鎮上明。

時苻堅舉國内侵,沖深以為根本之慮也,以兵三千來赴京師。謝安謂三千人不足為損益,外示閑暇,固不聽。下遣報「朝廷處分已定,兵革無闕,宜以防西蕃」。沖聞,謂左右曰︰「謝安有廊廟之用,無經遠之略,天下事可知,吾其左袵矣!」俄聞破秦軍,内慙恚,發病而卒,時年五十七。

沖性儉素,而謙虛愛士。嘗浴,妻送新衣,沖大怒,促令持去。妻復送之,曰:「衣不經新,何緣得故?」沖笑而服之。在荊州,命處士南陽劉驎之為長史,驎之不屈,親自往迎之,禮甚恭。逸人劉驎之住在南平陽歧村,沖將造之,值驎之在樹採桑,沖遣通驎之。驎之曰:「使君忘其陋賤,猥賜光臨,請先詣家君。」沖因詣其父,父命驎之於内取濁酒菜葅,沖令人代驎之斟酌,其父辭曰:「若使官人,非野民之意。」沖為盡歡而去。驎之嘗賑窮濟急,以身親其事,村民感焉。遠村有一獨嫗,病將死,謂人曰:「誰當埋我?唯有劉長史。」驎之往看,自為治棺殯之。侍中張玄奉詔至江陵,經陽歧村,見一人持生魚半籠來造船,寄作鱠。及維舟取之,問姓名,即驎之也。玄素聞其名,甚禮重。驎之飡罷即返,竟弗留焉。又辟處士長沙鄧粲為别駕,備禮盡恭。粲感其好賢,乃起應命。

及臨卒,言不及私,唯與謝安書云︰「妙靈、靈寶尚小,亡兄寄託不終,以此為恨。」論者益嘉之。及喪下江陵,士女臨江號送。有七子。案,《晉書》︰嗣、謙、脩、崇、弘、羨、怡七人。[34]

三月,進衞將軍謝安為太保。苻堅將姚萇背堅於北地,自號秦王。

夏四月己卯,增置太學生一百人。封張天錫為西平公。使竟陵太守趙統取襄陽,克之。

六月癸丑,崇德太后禇氏崩。

后諱蒜子,河南陽翟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徐州刺史、都鄉侯裒女。少明德,有器槩。康帝即位,立為皇后。穆帝即位,尊后曰皇太后。帝幼沖,未親國政,羣臣上奏,請后臨朝稱制。及帝冠,乃歸政,居崇德宮。戒公卿戮力輔翼,以匡不逮。哀帝、海西之世,太后復臨朝稱制。[35]及海西廢,簡文即位,尊為崇德太后。及帝崩,孝武帝即位,幼沖,桓溫又薨,羣臣再啟后臨朝,帝冠歸政。至是年六十一,崩,在位四十年,凡三臨朝攝政事。

初,康帝建元二年十月,衞將軍營兵士陳瀆女臺有文在足,曰:「天下之母。」炙之愈明。京邑諠譁,有司收繫以聞,俄自建康縣獄亡去。明年,康帝崩,獻后臨朝,此其祥也。

七月戊戌,使兼司空、高密王純之往洛陽修謁五陵。己酉,葬康獻皇太后于崇平陵。

八月,詔謝玄出屯彭城,經略中原。玄率諸軍堰呂梁水,樹柵,立七埭為派,擁二岸之流,以利運漕。進伐青州,故謂之青州派。時苻丕為慕容垂所逼,自鄴遣叅軍焦遠進謝玄青銅鏡、[36]黃金椀、宛轉繩牀、玉如意請救,玄使送于京師。戊寅,司空郗愔薨。

愔字方囘,高平金鄉人,太尉鑒之長子。善草隸書。常與姊夫王羲之、高士許玄度等栖心絕穀,十許年方起,至司空。愔子超。[37]

超字嘉賓,少卓犖,有曠世之度。桓溫辟為參軍,累遷中書侍郎,先父卒。案,《三十國春秋》:超既與桓溫善,而溫有不臣之心,愔深惡以誡超。超臨亡,謂門人曰:「吾有與桓書疏草一箱,本欲焚之,恐大人年尊,必悲傷為敝。我死後,若大損眠食,可呈此箱書。」及卒,愔果悲慟成疾,門人呈此書,皆是與桓溫謀事。大怒,遽焚之,曰:「小子死恨晚矣!」

初,王獻之兄弟自超未亡,見愔,常躡履問訊,甚修舅甥之禮。及超死後,見愔怠慢,屐而候,命席便遷延辭避。愔甚不平,歎曰:「使嘉賓不死,鼠子敢爾耶!」

九月甲午,加太保謝安為大都督、揚江荊司豫徐兖青冀幽并梁益雍涼十五州諸軍事。[38]

冬十月辛亥朔,日有食之。乙丑,[39]以玄象乖度,大赦天下。中書侍郎車胤上表,議立明堂辟雍事。庚午,偽秦青州刺史苻朗來降。是月,前滎陽太守習鑿齒卒。

鑿齒字彥威,襄陽人。宗族富盛,世為鄉豪。鑿齒少博學洽聞,以文筆稱。桓溫為荊州刺史,辟為從事。尋轉西曹主簿,累位遷滎陽太守,以尺牘稱善。

既罷郡,與桓秘書曰:「吾以去年五月三日來達襄陽,每定省舅家,從北門入,西望隆中,想卧龍之吟;東眺白沙,思鳳雛之聲;北臨樊墟,存鄧老之高;南眷城邑,懷羊公之風;縱目檀溪,念崔徐之友;肆睇魚梁,追二德之遠。未嘗不徘徊移日,惆悵極多。」

時有桑門釋道安與鑿齒初相見,道安曰:「彌天釋道安。」鑿齒曰︰「四海習鑿齒。」時人以為佳對。[40]

時溫覬覦非望,鑿齒在郡,著《漢晉春秋》以裁正之。起漢光武,終于晉愍帝,凡五十四卷。以為三國之時,蜀以宗室為主,[41]魏武雖受漢禪晉,尚為簒逆,至文帝平蜀,乃為漢亡而晉始興焉。引世祖諱炎興而為禪授,[42]明天心不可以勢力彊也。鑿齒尋以脚疾廢居于里巷。

及苻堅陷襄陽,與道安俱獲于秦。秦主與語,大悅,賜遺甚厚。又以其蹇疾,與征鎮書曰︰「昔晉氏平吳,利在二陸;今破漢南,獲士裁一人有半爾。」後苻堅敗,歸襄陽。襄、鄧反正,朝廷欲徵鑿齒,使典國史,未行,會卒。臨終上疏,并寫所著論一篇,陳自晉起繼于漢,不應以魏後為三恪。

子辟彊,才學有父風,位至驃騎從事中郎。案,《晉書》︰鑿齒為桓溫西曹主簿,時溫有大志,既平蜀,召蜀人知天文者至,夜執其手,問國祚脩短。答曰:「世祀方永。」溫疑其難言,乃飾辭云:「如君言,豈獨吾福,乃蒼生之幸。然今日之語,自可令盡,必有小小厄運,亦宜說之。」星人曰:「太微、紫微、文昌三宮氣候如此,必無憂虞。五十年外不論耳。」溫不悅,乃止。異日,送絹一匹、錢五千以與之。星人馳鑿齒曰︰「家在益州,被命遠下,今受旨自裁,無由致其骸骨。緣君仁厚,乞為標碣棺木耳。」鑿齒問其故,星人曰:「賜絹一匹,令僕自裁;惠錢五千,以買棺耳。」鑿齒曰:「君幾誤死!君嘗聞干知星宿有不覆之義乎?[43]以此絹戲君,以錢供道中資,是聽君去耳。」星人大喜,明日便詣溫别。溫問去意,乃以鑿齒言答。溫笑曰:「鑿齒憂君誤死,君定是誤活。然徒三十年看儒書,不如一詣習主簿。」

十二月,偽秦將呂光自稱制於河右,號酒泉公。

是歲,慕容沖僭皇帝位于阿房。

十年春,尚書令謝石以學校陵遲,上疏請興復國學於太廟之南。案,《輿地志》:在江寧縣東南二里一百步右御街東,東逼淮水,當時人呼為國子學。西有夫子堂,盡夫子及十弟子像。西又有皇太子堂,南有諸生中省,門外有祭酒省、二博士省,舊置博士二人。梁大同中,又置正言博士一人,加助教理禮。初,顯宗咸康三年,立太學在秦淮水南,今升橋地,對東府城南小航道西,在今縣城東七里廢丹楊郡城東,至德觀西,其地猶名故學。江左無兩學,及武帝置國學,並入於今處也。

三月,蜀郡守任權斬苻堅將益州刺史李丕,[44]益州平。

夏四月,苻堅為姚萇、慕容沖所逼,遣使求救。詔太保謝安率衆救秦,帝自行西池宴羣臣餞安,賦詩者五十八人。案,《地志》:西池,吳宣明太子孫登所創,[45]謂之西苑。中宗即位,明帝為太子,更加修之。多養武士於池内,築土為臺,時人呼為太子西池,今惠日寺後池也。甲子,安發自石頭。

五月,苻堅奔五將山。

六月,堅太子宏自長安來奔,慕容沖入長安。

秋七月,老人星見。大旱,井瀆皆竭,太官共膳皆資天泉池。[46]

八月丁酉,使持節、侍中、中書監、大都督揚荊等十五州諸軍事、衞將軍、太保謝安薨。

安字安石,鎮西將軍尚從弟。父裒,太常卿。安年四歲時,桓彝見而歎曰:「此兒風神秀徹,不減王東海。」及揔角,神識沉敏,風韻調暢。善行書。弱冠,詣王濛清言良久。安既去,濛子脩曰:「向客如何?」濛曰︰「此客亹亹,為來逼人。」王導亦深器之,由是少有重名。

初辟司徒府,除佐著作郎,並以疾辭。寓居會稽,與王羲之、許玄度、支遁等游處,出則漁弋山水,入則言詠屬文。揚州刺史庾冰以安有重名,必欲致之,累徵為尚書郎,不起。後吏部尚書范汪舉安為吏部尚書,[47]以書距絕之。有司奏安被召,累年不至,禁錮終身。遂棲遲東土。每往臨安山中,坐石室,臨濬谷,悠然歎曰:「此亦伯夷何遠!」嘗與孫綽等泛海,風起浪湧,諸人並懼,安吟嘯自若。舟人以安為悅,猶去不止。安徐曰:「如此將何歸耶?」舟人承言即囘。衆咸服其雅量。安雖放情丘壑,然每遊賞,必以妓女從。時安弟萬為西中郎將,總藩任之重。安雖處衡門,其名猶出萬之右,自然有公輔之望。其妻劉惔妹也,既見家門富貴,而安獨靜退,乃謂安曰:「丈夫不如此?」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萬黜廢,安始有仕進之心,時年已四十餘矣。

征西大將軍桓溫請為司馬,將發新亭,朝士咸祖送,中丞高崧戲之曰:「卿屢違詔旨,高卧東山,諸人每相與言︰『安石不肯出,將如蒼生何?』今蒼生亦將如安石何?」安有愧色。既到,溫甚喜,言生平,歡笑竟日。安出,溫問左右:「頗嘗見我有如此客否?」溫後詣安,值其理髮。安性遲緩,久而方罷,使取幘。溫見,留之曰:「令司馬著帽。」其見重如此。

尋為吳興太守,在官無當時譽,去後為人所思。頃之,徵拜侍中,遷吏部尚書、中護軍,受簡文顧命。時桓溫望簡文禪己,及此,疑安與王坦之等改遺詔,甚怒。入赴山陵,止新亭,大陳兵衞,將移晉室。使召公卿,伏勇士於坐,將害執政。王坦之甚懼,安神色自若,言笑折之,謀竟不行。初,坦之與安齊名,至是方知優劣。溫嘗以安所作簡文諡議以示坐客,曰:「此安石碎金也。」

及帝富於春秋,政不自己,溫振威内外,物情噂𠴲,互有異同,唯安與王坦之盡忠匡翼。及溫病篤,諷朝廷加九錫,使袁宏具草。安欲緩其事,見輒改之,由是歷旬不就。會溫薨,錫命遂寢。案,《王彪之傳》:桓溫既病,諷朝廷求九錫。袁宏為文,以示彪之。彪之歎美其文,謂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時謝安見其文,又頻使宏改之,宏乃逡巡其事。既屢引日,乃謀于彪之。彪之曰:「聞彼病日增,亦當不復支久,自可更少遲廻。」宏從之。溫亦尋薨。宏字彥伯,少有逸才。曾於牛渚夜自誦所作《詠史詩》。時風清月朗,宏音韻清致。謝尚出為鎮西,夜同泊,尋聲嘗所未聞,獎歎久之。遂訪問,乃袁宏,甚重之。為桓溫記室參軍,嘗著《東征賦》,賦末悉列過江諸賢,而不及桓彝。人或語溫,溫憾之,召於幕府。因游青山,命宏同乘,行數里而問曰:「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不及吾家君?」宏答曰:「賢尊君稱謂非下官敢自專,故未遑啟,不敢顯之耳。」溫疑不實,命言之。宏即曰:「風鑒散朗,或搜或引,身雖可亡,道不可殞,則宣城節,信也。」溫泫然。

安太元初進位尚書僕射,代王坦之總關中事。安義存輔導,雖會稽王道子亦賴弼諧之益。時彊寇敵境,[48]邊書續至,安鎮以和靜,御以長算。德政既行,文武用命,不存小察,弘以大理,人皆比之王導,而文雅過之。每與王羲之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羲之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給。今四郊多壘,宜思自効,而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安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豈清言致患耶?」又領揚州刺史。及帝親庶政,遷中書監、驃騎將軍、錄尚書事,固讓軍號。頃之,加司徒,後軍文武盡配大府,又讓不拜。復加侍中、都督揚豫徐兖青五州幽州之燕國諸軍事。

太元八年,秦苻堅率衆號百萬,次于淮淝,京師震恐。加安征討大都督。玄入問計,安夷然無懼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復言,乃令張玄重請。安乃命駕出土山墅,宴親朋畢集,方留玄圍碁賭别墅。安常碁劣于玄,玄是日有懼心,便不勝。安顧外甥羊曇曰:「以墅乞汝。」今俗謂檀城是也,在今墅城東八里。案,《地圖》云︰謂之城子墅,宋時屬檀道濟,謂之檀城,自興業寺過清溪東二里。安遊陟至夜,方還府内,逮明,指授將帥,各當其任。玄等既破秦軍,有驛書至,時安方對客圍碁,看書既竟,便攝放牀上,了無喜色,碁如故。客問之,徐答曰︰「小兒輩已破賊。」既罷,還内,過戶限,心喜甚,不覺屐齒之折。以總統功,進拜太保。既破苻堅,方欲混一文軌,上疏求自北征,乃進都督荊、揚等十五州諸軍事,加黃鉞,其本官悉如故。

性好音樂,自弟萬喪,遂十年不聽。及登臺輔,期功不廢樂。衣冠效之,乃以成俗。又於土山營墅,樓館植林竹甚盛,每㩦中外子姪往來遊集。餚饌日費百金,世頗以此譏之,安殊不屑意。常疑劉牢之既不可獨任,又知王味之不宜專城。牢之既以亂終,而味之亦以貪敗,由是識者服其知人。

後會稽王道子專權,而姦諂頗相扇構,安遂出鎮廣陵之步丘,築壘曰新城而避之。安雖受朝寄,然東山之志,始末不渝,欲須經略海内,而歸老東山。未就本志,遂遇疾篤。上疏請量宜旋斾,并召子琰解甲息徒。詔遣侍中慰勞,遂還都。聞當輿入西州門,自以本志不遂,因悵然謂所親曰:「昔桓溫在時,吾常懼不全。忽夢乘溫輿行十六里,見一白雞而止。乘溫輿者,代其位也。十六里者,止今十六年矣。白雞主酉,今太歲在酉,吾病殆不起乎!」乃上疏遜位,詔遣侍中、尚書諭旨。先是,安發石頭,金鼓忽破,又語未嘗謬,而忽一誤,衆怪異之。尋薨,時年六十六。詔贈太傅,謚曰文靖。案,《晉書》︰謝安少有盛名,時多愛慕。鄉人有罷中宿縣者,還詣安。安問其歸資,答曰:「有蒲葵扇五萬。」安乃取其中者捉之,京師士庶競市,價數倍。安本能為洛下諸生詠,有鼻疾,故其音濁,名流愛其詠而弗能及,或以手掩鼻以斆之。及至新城,築埭於城北,後人追思之,因名此地為邵伯埭。案,《三十國春秋》:王珣妻,謝萬女,珣弟珉婦,即安女,並以大義不終,遂與王氏有隙。珣數辭職,珣母茍氏謂珣曰:「茍職非其好,自可固執天下,豈有不死郎!」謝安薨,珣往哭之。乃先過族兄獻之,敍其哭安之意,獻之投袂起曰:「吾所望於汝也。」既至安門,謂曰:「公平生時不見,此何由而來乎?」珣披撥彊前慟哭而退。

是月,姚萇殺苻堅而僭皇帝位于渭北,亦偽號秦。

九月,堅子丕僭帝位于晉陽。

冬十月,詔論淮淝功,追封謝安為廬陵郡公、謝石為南康郡公、謝玄為康樂郡公、謝琰為望蔡郡公、桓伊為永脩郡公,餘封進各有差。

十二月,太白犯歲星。天下大飢。

是歲,乞伏國仁自稱大單于、秦河二州牧。

十一年春正月辛未,偽後燕慕容垂僭皇帝位于中山。是月,冠軍將軍、豫州刺史桓石虔卒。

石虔小字鎮惡,征西將軍豁之子。少有材幹,趫捷絕倫。從父在荊州,於獵圍中見猛獸被數箭而伏,諸督將素知其勇,戲令拔箭。石虔因急往,拔得箭,猛獸跳起,石虔亦跳,高於猛獸。猛獸伏,復拔一箭以歸,時人服之。

後隨伯父溫討關中。時叔父沖為苻健所圍,垂沒,石虔躍馬赴之,拔沖于數萬衆之中,三軍歎息,威振敵國。時有患瘧疾者,謂曰「桓石虔來」以怖之,病者多愈,其見畏如此。後除竟陵太守,以父憂去職。尋而苻堅又寇淮南,詔絕哭,起為奮威將軍、南平太守。尋進冠軍將軍,破堅將閻震。沖卒,以冠軍將軍監豫州揚州五郡軍事、豫州刺史。久之,命移鎮馬頭,求停歷陽,許之。卒,後追論平閻震功,進爵作塘侯。

二月戊申,[49]太白晝見在東井。

夏四月,代王拓拔圭始自改稱魏。

八月庚午,詔封孔靖之為奉聖亭侯,奉宣尼祀。立宣尼廟,在故丹楊郡城前隔路東南。案,《地志》:齊移廟過淮水,北將山置之,以其舊處立孔子寺,亦呼其巷為孔子巷,在今縣東南五里二百步,長樂橋東一里。

冬十月,後燕慕容垂使將軍馮該追斬苻丕于東垣,[50]傳首京師。甲申,海西公奕薨。

十一月,苻丕將苻登僭即帝位於隴東。

是歲,遼東表送孫盛《魏晉春秋》三十卷。

盛字安國,太原人。盛以學知名,累遷位祕書監,著魏等二國春秋,詞直而理正,咸稱良史焉。溫見言枋頭失利之過,大怒。盛子放叩頭於父,請改之。本遂兩存,以正本寄于前燕慕容雋,至是始求得之。案,《晉書》︰孫盛子放,字齊莊。年數歲,父在荊州,時庾翼子爰客候盛,見放而問曰:「安國何在?」放答曰︰「在庾稚恭家。」爰客大笑曰:「諸孫甚盛,有兒如此!」放曰︰「未若諸庾翼翼也。」

十二年春正月乙巳,以朱序為青、兖二州刺史,鎮淮陰。丁未,大赦天下。壬子,暴風發屋折木。

二月戊寅,熒惑入月。

夏四月戊辰,尊夫人李氏為皇太妃。

六月,束帛聘處士戴逵。

逵字安道,譙國人。少博學,好談論,善屬文,能鼓琴,工書畫,其餘巧藝,莫不畢綜。總角時,以雞卵汁溲白瓦屑作《鄭玄碑》,又為文而自鐫之,見者莫不驚歎其詞麗,其器妙。太宰武陵王晞聞其善鼓琴,使人召之。逵對使者破琴曰:「戴安道不為王門伶人!」晞怒,乃更引其兄述。述聞命欣然,抱琴而往。逵後居會稽之剡縣。

性高潔,常以謹度自處,深以放達為非道,乃著論云:「夫親歿而採蘩不返者,不仁之子也;君危而屢出近關者,茍免之臣也。古之人未始以彼害名教之體者何?達其旨故也。今之人可謂好遯迹,而不求其本,故有捐本狥末之弊,捨實逐聲之行,是猶美西施而學其嚬眉,慕有道而折其巾角,可無察乎!」

太元中,帝連徵,郡縣敦迫不已,乃逃于吳。吳内史王珣有别館在虎邱山,逵潛往,與珣遊處積旬。會稽内史謝玄慮其不返,乃上疏請絕其召命,帝許之。

秋八月辛巳,立皇子德宗為皇太子,大赦天下,增文武位二等,大酺五日,賜百官布帛各有差。

冬十月,太白晝見于南斗。

十三年夏六月,旱。乞伏國仁死,弟乾歸嗣偽位,僭號河南王。閏月戊辰,[51]天狗北下有聲如雷。

秋八月戊子,朔、寧二州刺史費統奏言嘉瓠生於州界。

冬十二月戊子,濤水入石頭,毀大航,殺人。乙未,大風,晝晦,延賢堂災。丙申,螽斯百堂、[52]客館、驃騎庫皆災。庚子,尚書令、衞將軍、儀同三司謝石薨。

石字石奴,太傅謝安之弟也。起家秘書郎,累遷尚書左僕射,以將軍假節、征討大都督與兄子玄、琰破苻堅於淮淝。先有童謠云︰「誰謂爾堅石打碎。」故桓豁以「石」名子,邀其功。及堅之敗,功雖始於劉牢之洛澗捷,而成于玄、琰,然石時為都督焉,竟是謝安石、石奴等破苻堅。遷尚書令,封南康公。

兄安薨後,石遷衞將軍,加散騎常侍。以疾辭,不許。疾篤,進位開府儀同三司,加鼓吹。未拜,卒,時年六十二。追贈司空,謚曰襄。子汪嗣。案,《晉書》:石少患面瘡,療之莫愈,乃自匿。夜有物來䑛其瘡,隨䑛即差,䑛處甚白,故母呼為謝白面。而在職務存文刻,無他才望,直以宰相弟兼有大勳,遂居清顯,而聚斂無厭,取譏于世。

是歲,散騎常侍、左將軍、會稽内史、康樂公謝玄薨。

玄字幼度,安西將軍、豫州刺史奕之子。少頴悟,與從兄朗俱為叔父安所器重。安常戒約子姪,因曰︰「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玄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庭階耳。」安悅。玄少好佩紫羅香囊,垂履手,安患之而不欲傷其意,因戲賭取,即焚之,于此遂止。

及長,有經國才略。起家桓溫府為掾,轉征西將軍桓豁司馬、領南郡相、監北征諸軍事。時偽秦苻堅强盛,邊境數被侵寇,朝廷求文武良將可以鎮禦北方者,安乃以玄應舉。中書郎郗超雖素與玄不善,聞而歎之,曰:「安違衆舉親,明也。玄必不負舉,才也。」時咸以為不然,超曰:「吾嘗共在桓公府,見其使才,雖履屐間,亦得其任,所以知之。」于是徵還,拜建武將軍、兖州刺史、領廣陵、相監江北諸軍事。玄次泗口,進救戴𨔵,大破苻堅將彭超于白馬。及苻堅自率渡淮,玄以八千拒之于淝水。詔以功加都督徐、兖、青、司、冀、幽、并七州諸軍事,封康樂縣公。住彭城,北固河上,西援洛陽,内藩朝廷。後會翟遼反黎陽,[53]河北騷動,玄自以處分失所,上疏送節,盡求解所職。詔慰勞,令且還鎮淮陰,以朱序代鎮彭城。

尋疾篤,苦上表乞歸。詔慰勞,給醫一人療疾。玄奉詔便還,病久不差,上疏,久之,乃轉授散騎常侍、左將軍、會稽内史。輿疾之郡,卒,時年四十六。子瑍嗣。案,《晉書》:瑍位秘書郎,早卒。子靈運嗣。瑍少不惠,而靈運幼有文藻豔逸,玄常稱曰:「我尚生瑍,瑍那得不生靈運!」[54]初,玄之會稽也,吏部尚書張玄之亦出為吳興太守。張玄之名亞于玄,時人稱為「南北二玄」,論者美之。

十四年春正月癸亥,詔淮南所獲俘虜付諸作部者一皆散遣,男女自相配匹,賜百日廩,其沒為軍賞者悉贖出之。襄陽、淮南饒沃之地,各立一縣以居之。龍驤將軍劉牢之討彭城妖賊劉黎于皇丘,平之。

二月,偽秦將呂光僭號為三河王。是月,扶南貢方物。

三月,張道反太山,[55]太山太守向欽擊走之。

夏四月甲辰,翟遼寇滎陽,執太守張卓。

六月,會稽王道子移揚州理于東第。

七月,旱。甲寅,雷震,宣陽門四柱災。[56]

冬十月己巳,雨,木冰。

十五年春正月,征虜將軍朱序破慕容永于太行。

三月己酉朔,地震,東北有聲如雷。戊辰,大赦天下徒囚。

秋七月壬申,[57]有星孛于北河,[58]經太微、三臺,入文昌、北斗,色白,長十餘丈,至後月戊戍入紫微乃滅。

八月己丑,京師地震。

冬十月,朱序、劉牢之等大破翟遼于滑臺,張援來降。[59]

十六年春正月,詔徐廣校秘閣四部,見書凡三萬六千卷。壬辰,鵲巢太極東鴟吻。

二月庚申,改築太廟。

秋九月,新廟成。案,《地志》:太廟,中宗置,郭璞遷卜,定在今處,事具元帝卷内。及帝即位,常嫌廟東迫淮水,西逼路,至此年因修築,欲依洛陽改入宣陽門内。尚書僕射王珣奏以為龜筮弗違,帝從之。於舊地不移,更開牆埤,東西四十丈,南北九十丈,五代仍之,至陳乃廢。

冬十月,新作朱雀門。

十一月,江州刺史、護軍將軍、永脩侯桓伊卒。

伊字叔夏,譙國銍人。父景,侍中、長社侯。伊有武幹,起家累遷建威將軍、歷陽太守,進都督豫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豫州刺史。與謝玄等俱破苻堅於淝水,以功封永脩侯。

伊性謙素,雖有大功,而終始不替。善音樂,盡一時之妙,為江左第一。有蔡邕柯亭笛,常自吹之。王徽之赴召京師,泊舟於溪,素不與伊相識。伊於岸上過,船中客稱伊小字曰:「桓野王也。」徽之便令人謂伊曰:「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伊時已貴顯,素聞徽之名,便下車,踞胡牀,而作三調。弄畢,便上車而去,客主不交一言。

時上嗜酒,司馬道子專政昏亂。謝安女壻王國寶諂媚於道子,安惡其為人,每抑制之。國寶讒諛稍行於主相之間,以安功名盛極,而構會之,嫌隙遂成。帝時召伊飲宴,安侍坐。帝命伊吹笛,即為一弄,乃放笛云:「臣於箏分乃不及笛,然自足以韻合歌管,請以箏歌,并請一吹笛人。」帝善其調達,乃勅御妓奏笛。伊又云:「御府人於臣必自不合。臣有一奴,善相便串。」帝彌賞其放率,乃許召之。奴既吹笛,伊便撫箏而歌《怨詩》曰︰「為君既不易,為臣良獨難。忠信事不顯,乃有見疑患。周旦佐文武,《金縢》功不刊。推心輔王政,二叔反流言。」聲節慷慨,俯仰可觀。安泣下沾襟,乃越席而就之,捋其鬚曰︰「使君于此不凡!」帝甚有媿色。

桓沖卒,後代沖為都督荊江十郡豫州四郡諸軍事、江州刺史,將軍如故,假節。在任數年,徵拜護軍將軍,卒官。贈右將軍,加散騎常侍,謚曰烈。臨死為表,上馬具裝百具、步鎧五百領。詔嘉其忠誠,深以傷悼。子肅之嗣。《三十國春秋》云︰桓伊好挽歌,羊曇善唱樂,袁山松能《行路》,時人以為三絕。

十七年春正月己巳朔,大赦,除逋租宿債。

夏六月癸卯,京師地震。甲寅,濤水石頭,毀大航。永嘉郡潮水涌起,近海四縣人多死者。

秋七月丁丑,太白晝見。

八月,新作東宮,徙左衞營。案,晉初,太子宮在宮西,雖東宮,實有皇后之宮,今去臺城西南角外,西逼運溝。至此年,烈宗始新於宮城東南,移左衞營,以其地作之,即安帝為太子所居宮也。義熙中,討盧循,劉裕壞其材造舟艦。地在今縣東五里護身寺西,在御街東也。

九月,除南郡公桓玄義興太守。

冬十一月癸酉,以黃門侍郎殷仲堪為都督荊益梁三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冬十二月,旱,自秋不雨,至于是月。

是歲,司雍梁秦四州諸軍事、征虜將軍朱序卒。

序字次倫,義陽人也。父燾,益州刺史。世為名將,以征討功拜征虜將軍。太和初,遷兖州刺史。寧康初,遷為梁州刺史,鎮襄陽。

時苻堅遣苻丕圍襄陽,序固守,丕率衆苦攻之。序疾篤,母韓氏自登城履行,謂西北角當先受弊,遂領百餘婢并城中女丁於其角邪築城二十餘丈。賊果攻之,人謂此城為夫人城。後督護李伯護反,招賊,城乃沒于秦。案,《晉書》︰初,苻丕圍襄陽急,李伯護遂密與秦軍相應,襄陽遂沒,序陷于苻堅。堅聞之,反執伯護,殺之以徇,戒為人臣不忠者。後苻堅南侵,序隨至壽春,因堅軍敗而奔歸,拜龍驤將軍、瑯琊内史、豫州刺史,屯洛陽。討丁零翟遼,進征虜將軍,加都督司、雍、梁、秦四州諸軍事。後慕容永向洛陽,序破之,退,追至上黨之白水,尋又鎮襄陽。以老病,累表解職,不許,卒官,贈左將軍、散騎常侍。

十八年春正月癸亥朔,[60]地震。

二月,有客星在尾中,至九月乃滅。乙未,又地震。

夏六月己亥,始興、南康、廬陵等郡大水,深五丈。

秋七月,旱。

閏月,劉牢之破妖賊司馬徽於馬頭。

十九年夏六月壬午,追尊會稽王太妃鄭氏為簡文宣太后。

秋八月己巳,尊皇太妃李氏為皇太后,宮曰崇訓。

是歲,苻登為姚興所殺,登太子崇奔于湟中,僭即皇帝位。

二十年春二月,作宣太后廟,呼為小廟。在今縣東二里,古跡湮沒。

后諱阿春,滎陽人也。父愷,字祖元,安豐太守。后少孤,無兄弟,唯姊妹四人,后最長。先適渤海田氏,生一男而寡,依于舅濮陽吳氏。中宗為丞相日,敬后先崩,將納吳氏女為夫人。后及吳氏女並遊後園,或見之,言于帝曰︰「鄭氏女雖嫠,賢于吳氏女遠矣。」建武元年,納為瑯琊王夫人,甚有寵。

后雖貴幸,而恒有憂色。帝問其故,對曰:「妾有妹,中者已適長沙王裦,餘二妹未有所適,恐姉為人妾,無復求者。」帝因從容謂劉隗曰︰「鄭氏二妹,卿可為求佳對,使不失舊。」隗舉其從子傭娶第三者,以小者適漢中李氏,皆得舊門。中宗召王裦為尚書郎,以悅后意。后生瑯琊悼王、簡文帝、尋陽公主。咸和元年薨,至是追尊之。

三月庚辰朔,日有蝕之。

秋七月,太白晝見太微。

九月,有蓬星如粉絮東南行,歷女虛,至哭星。

冬十一月,魏王拓拔圭大破慕容垂子寶于黍谷。[61]

是歲,會稽王道子與尚書王珣連上疏薦會稽處士戴逵參侍東宮,會逵病死。

二十一年春正月,起清暑殿于華林園。

三月,太白晝見於羽林。

夏四月,新作永安宮。丁亥,[62]大雨雹。後燕慕容垂子寶嗣偽位。

六月,呂光僭即天王位于燉煌。

秋八月,歲星犯哭星。

九月庚申夜,帝暴崩于清暑殿。

帝幼稱聰悟。簡文之崩也,時年十歲,至晡不臨,左右進諫,答曰:「哀至則哭,何常之有?」謝安常歎以為精理不減先帝。既威權己出,雅有人主之量。既而溺於酒色,召狎左右,殆為長夜之飲。吳國内史虞嘯父性便酒,帝召與飲,既醉,使虎賁扶之。嘯父曰:「臣位不及扶,醉不至亂,不宜當此。」時為知言。末年,長星數見,帝心甚惡之,夜於華林園舉酒祝之曰:「長星,勸汝一盃酒,自古何有萬歲天子耶!」太白連年晝見,地震水旱為變者相屬,曾不介意。醒日既少,而傍無正人,竟不能改。時張貴人有寵,年㡬三十,帝戲之曰:「汝以年當廢矣。」貴人潛怒,向夕,帝醉,遂縊暴崩。時司馬道子昏惑,元顯專權,竟不能推窮其罪。帝初為清暑殿,有識者以「清暑」反為「楚」聲,哀楚之徵也。俄而帝崩。案,《圖經》:武帝遊于清暑殿,[63]有一人黃衣,自號天泉池神,[64]名淋岑君,謂帝曰:「若見善待,當福祐之。」帝怪恐,投以佩刀。神怒曰:「君為不道,將使知之。」因不見,遂聞鼓鼙之音而去。帝乃請大沙門為齋夜轉誦,見一臂長三丈來摸經案,甚怪之。後帝與宮妓泛龍舟,飲宴于池,有慢神色,乃見形攀龍舟沈,帝遂溺死。與今本紀不同,尋考其實,則暴崩清暑殿非繆也。[65]

冬十月甲申,葬隆平陵。在今縣城東北十五里鍾山之陽,[66]不起墳。帝年十一即位,二十四年,年三十五,謚曰孝武皇帝,廟號烈宗。


論曰:前史稱「不有廢也,君何以興」?若乃天挺惟神,光膺嗣位,邁油雲而驤首,濟沈川而能躍。少康一旅之衆,所以闡帝圖;成湯七十之基,所以興王業。靜河海於既泄,補穹圓於已紊,事異于斯,則不由也。簡文以虛白之姿,在屯如之會,政由桓氏,祭則寡人。太宗晏駕,寧康纂業,天誘其衷,姦臣自殞。于時土境西踰劒岫而跨靈山,北振長河而臨清洛。荊吳戰旅,嘯吒成雲;名賢間出,舊德斯在:謝安可以鎮雅俗,彪之足以正綱紀,桓沖之夙夜王家,謝玄之善料軍事。于時上天乃眷,强氐自泯。五尺童子,振袂臨江,思所以挂斾天山,封泥函谷。而條綱弗垂,威恩罕樹,道子荒乎朝政,國寶彙以小人。拜授之榮,初非天旨,鬻刑之貨,自走權門,毒賦年滋,愁民歲廣。是以聞人、許榮馳書詣闕,烈宗嘉其抗直而惡聞逆耳,肆一醉於崇朝,飛千觴於長夜。雖復昌明表夢,安聽神言?而金行頹㢮,抑亦人事。語曰︰「大國之政未陵夷,小邦之亂已傾覆也。」屬苻堅百六之秋,棄淝水之衆,帝號為「武」,不亦優哉!

卷第九校勘記[编辑]

  1. 高陵 當作「高平陵」,謂簡文帝陵也。
  2. 庾翼薦於肅宗 《晉書‧桓溫傳》同。張熷《讀史舉正》曰︰「案《翼傳》作成帝為是。蓋《翼傳》云蘇峻作逆,翼年二十二,則明帝時尚少,未得薦溫也。」
  3. 遂統步騎四萬發江陵所種柳皆已十圍 《晉書‧桓溫傳》所記與此相同。《廿二史攷異》二十二曰︰「溫少時嘗為琅邪太守。《宋書‧州郡志》:『晉亂,琅邪國人隨元帝過江千餘戶。太興三年立懷德縣。成帝咸康元年,桓溫領郡,鎮江乘之蒲洲上,求割丹陽之江乘縣立郡。』則溫所治之琅邪在江南之江乘,金城亦在江乘,今上元縣北境也。溫自江陵北伐,何容取道江南邪?推其致誤,乃因庾信《枯樹賦》有『昔年移柳,依依漢南』之語。遂疑金城為漢南地耳。不知賦家寓言,多非其實。即以此賦言之,殷仲文為東陽太守,在桓玄事敗之後,而篇末乃言『桓大司馬聞而歎曰』,豈非子虛亡是之談乎?此事出《世說‧言語篇》,但云北征,本無江陵字。」錢說甚是,今錄以備參。
  4. 八月壬子 八月己卯朔,無壬子,疑此「壬子」為「壬午」之誤。
  5. 夏五月壬戌 五月辛巳朔,無壬戌。《晉書‧孝武帝紀》「五月」作「四月」,四月壬子朔,壬戌為月之十一日。
  6. 全除一年租布其次聽除半年 「布其次」三字底本、宋本、劉鈔本皆缺,周鈔本作「不甚者」,當為據文意臆補,今據庫本、甘鈔本、徐鈔本、丁鈔本補,《晉書‧孝武帝紀》亦同。
  7. 秋九月蠲在役之身 《晉書‧孝武帝紀》載在七月,《通鑑》一0四載苻堅將苟萇攻陷涼州在八月,除度田收租之制在九月乙巳。
  8. 十一月己巳朔日有蝕之 十一月應是丁酉朔,該月日蝕事,《晉書‧天文志》、《宋書‧五行志》皆不載。
  9. 一名毗 「毗」,周鈔本作「拱」。
  10. 一名融 「融」,周鈔本作「玉」。
  11. 案晉書揆孫靈真又得道 今本《晉書》無此文,當是許氏摭採諸家舊《晉書》之文。
  12. 雷平山 周鈔本作「雲母山」。
  13. 洞下有宮室左方乙館 「左」、「乙」兩字各本皆缺,唯周鈔本有,今據補。
  14. 許掾 周鈔本作「許穆」。
  15. 彪之字叔武 「叔武」,《世說‧輕詆篇》注引《王氏譜》、《御覽》二一五引《晉中興書》、《淳化閣帖》七、《通志》一二八皆作「叔虎」,「武」乃唐人避諱改。
  16. 訪彪之應有赦 《晉書‧王彪之傳》「赦」下有「不」字,當是。
  17. 太皇太后臨朝 原作「太皇臨朝」,誤,今據徐鈔本改。太皇太后,謂崇德太后也,於寧康元年八月臨朝攝政,亦見《晉書‧孝武帝紀》、《王彪之傳》。
  18. 年五十六 《晉書‧王彪之傳》、《世說人名譜‧琅邪臨沂王氏譜》並作「年七十三」。
  19. 毛安之 「之」原作「人」。《晉書‧毛安之傳》云安之於孝武帝時官右衞將軍,領將作大匠。《世說‧方正篇》注引徐廣《晉紀》亦作「大匠毛安之」。今據改。
  20. 征虜將軍 《晉書‧孝武帝紀》同。周家祿《晉書校勘記》云︰「『征虜』當作『建武』,據本傳按時玄叔父石方為征虜將軍。」
  21. 句難 《晉書‧孝武帝紀》、《謝安傳》、《劉牢之傳》同。《苻堅載記》、《通鑑》一0四並作「俱難」。
  22. 十二月己酉朔 十二月乙卯朔,《晉書‧天文志》中、《宋書‧五行志》五作「閏月己酉朔」,是。
  23. 十一月襄城太守桓石虔生擒震 《通鑑》一0四云,十一月秦荊州刺史都貴遣司馬閻震南侵竟陵,十二月桓石虔擒斬閻震。又「閻震」,《晉書‧苻堅載記》上、《通鑑》作「閻振」。「襄城」,《桓石虔傳》、《苻堅載記》上、《通鑑》作「南平」。
  24. 秋八月東夷五國遣使來貢方物 「八月」,《晉書‧孝武帝紀》作「九月」。
  25. 苻苞 《晉書‧周虓傳》同。《苻堅載記》上、《通鑑》一0四並作「苻陽」。
  26. 秋九月 「九月」與下文重出,當為「八月」之誤,《晉書‧孝武帝紀》、《通鑑》一0五皆記苻堅大舉兵來寇在八月。
  27. 慕容屈 《晉書‧謝玄傳》作「慕容屈氏」。
  28. 乙亥而朱序、張天錫俱奔歸 《通鑑》一0五記淝水之捷在十一月,疑是。
  29. 冬十一月庚申 十一月丙戌朔,無庚申。
  30. 壬子 各本皆作「壬午」。十一月無壬午,《晉書‧孝武帝紀》作「壬子」,為月之二十七日,是,據改。
  31. 乙未 乙未為月之初十日,應在壬子之前。
  32. 仇池公楊世奔還隴右 《晉書‧孝武帝紀》同。《讀史舉正》曰︰「按《宋書‧氐胡傳》,此乃楊定,非世也。世已于太和五年死矣。」據《魏書》、《北史》、《宋書‧氐胡傳》及《通鑑》一0六,此乃太元十年事,《實錄》繫之八年,承襲《晉書》之誤。
  33. 武帝餞于西堂 「武帝」,當作「孝武帝」。
  34. 案晉書嗣謙脩崇弘羨怡七人 疑是注文。
  35. 哀帝海西之世太后復臨朝稱制 《晉書‧后妃傳》同。李慈銘《晉書札記》曰︰「案《哀帝紀》惟興寧二年帝以服藥致疾,崇德太后復臨朝攝政,至《海西公紀》不言有臨朝事,此處『世』字當是『際』字之誤。」
  36. 焦遠 《晉書‧苻堅載記》下及《通鑑》一0五皆作「焦逵」。
  37. 愔子超 「超」字原缺,今據庫本、甘鈔本、徐鈔本、周鈔本補。
  38. 揚江荊司豫徐兖青冀幽并梁益雍涼十五州諸軍事 「揚」下原衍「州」字,今據徐鈔本刪,《晉書‧孝武帝紀》亦無「州」字。
  39. 乙丑 各本皆作「己丑」。十月辛亥朔,無己丑,《晉書‧孝武帝紀》作「乙丑」,為十月十五日,是,今據改。
  40. 道安曰時人以為佳對 《晉書‧習鑿齒傳》同。《晉書札記》曰︰「案梁元帝《金樓子》作『習鑿齒曰︰「四海習鑿齒,故故來看爾。」道安答曰︰「彌天釋道安,何用爾相參。」』蓋以海、齒、爾為一韻,天、安、參為一韻,故當時以為佳對,此傳本《世說》刪去下二語,便為理減。」
  41. 蜀以宗室為主 「主」,宋本作「王」,《晉書‧習鑿齒傳》作「正」。
  42. 引世祖諱炎興而為禪受 《晉書‧習鑿齒傳》同。《晉書札記》曰︰「案引世祖諱云云,語有脫落,當作『引世祖諱炎為炎興,而後主諱禪為禪受』,文義方明。」
  43. 君嘗聞干知星宿有不覆之義乎 《晉書‧習鑿齒傳》同。《冊府》七八八作「干知」作「干支」,《通志》一二九下作「子知」。
  44. 三月蜀郡守任權斬苻堅將益州刺史李丕 《晉書‧孝武帝紀》記此事在二月,《通鑑》一0六記於四月。又「李丕」,《通鑑》同。《晉書》作「李平」。
  45. 宣明太子孫登 孫登為吳主權子,謚宣太子,「明」字當衍。
  46. 天泉池 當作「天淵池」,此避唐諱改。
  47. 後吏部尚書范汪舉安為吏部尚書 《晉書‧謝安傳》作「吏部尚書范汪舉安為吏部郎」,當是。
  48. 時彊寇敵境 《晉書‧謝安傳》作「時强敵寇境」。
  49. 二月戊申 二月癸酉朔,無戊申日。三月壬寅朔,戊申為三月初七日,《晉書‧天文志》下正作「三月戊申」,疑此「二月」為「三月」之誤。
  50. 後燕慕容垂使將軍馮該追斬苻丕于東垣 據《晉書‧苻丕載記》、《魏書‧慕容永傳》、《通鑑》一0七、湯球《十六國春秋輯補》三九,破苻丕者乃慕容永,非慕容垂。馮該乃晉揚威將軍,自陝要擊,斬苻丕,非慕容垂將軍。
  51. 閏月戊辰 是年閏正月,當於「夏六月」之前。
  52. 螽斯百堂 當作「螽斯則百堂」,此本《後漢書‧皇后紀》「螽斯則百福之所由興也」,《晉書‧五行志》上、《劉聰載記》亦可證。
  53. 翟遼 據《晉書‧苻堅載記》、《通鑑》一0五、《十六國春秋輯補》三六,當作「翟斌」。
  54. 我尚生瑍瑍那得不生靈運 《宋書‧謝靈運傳》云「我乃生瑍,瑍那得生靈運」,《晉書》「乃」作「尚」又多一「不」字,文意久通。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謂《晉書》妄加改竄,遂成語病耳。
  55. 張道 見卷第八校勘記[三八]。
  56. 宣陽門四柱災 「四柱」,《晉書‧五行志》下、《宋書‧五行志》四作「西柱」,「四」「西」形近,疑《實錄》誤。
  57. 秋七月壬申 《晉書‧天文志》下、《宋書‧五行志》三同。《晉書‧孝武帝紀》作「七月丁巳」。七月丁未朔,十一日丁巳,二十六日壬申,皆在七月,未知孰是。
  58. 有星孛于北河 底本、宋本及《宋書‧五行志》三同,它本「北河」作「西北」。
  59. 張援 《晉書‧孝武帝紀》、《通鑑》一0七皆作「張願」。
  60. 正月癸亥朔 「癸亥」,各本誤作「癸卯」。按長曆正月癸亥朔,《晉書‧五行志》下、《宋書‧五行志》五皆作「癸亥」,是,今據改。
  61. 黍谷 《晉書‧慕容垂載記》、《通鑑》一0八及《十六國春秋輯補》四四皆作「參合」,疑是。
  62. 丁亥 原作「丁卯」。四月甲戌朔,無丁卯。《晉書‧五行志》下、《宋書‧五行志》四皆作「丁亥」,是,今據改。
  63. 武帝 當作「孝武帝」。
  64. 自號天泉池神 「泉」當作「淵」,此避唐諱改。
  65. 非繆也 「繆」,庫本、周鈔本作「謬」,繆、謬古通。
  66. 葬隆平陵在今縣城東北十五里鍾山之陽 《元和郡縣圖志》二五云,隆平陵在縣東北二十里蔣山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