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呂精義/內篇卷十
內篇卷十
○審度第十一歷代尺法皆本諸黃鍾而損益不同
《論語》言「三代皆有所損益」,蓋指度量衡諸物而言耳。律乃天地正氣,人之中聲,不可以損益也。律無損益而尺有損益焉,是故黃鍾尺寸不同。
有以黃鍾之長均作九寸而寸皆九分者,此黃帝命伶倫始造律之尺也,是名古律尺,又名縱黍尺。選中式之櫃黍,一黍之縱長命為一分,九分為一寸,九寸共計八十一分,是為一尺。
《淮南子》曰:「道曰規,始於一,一而不生,故分而為陰陽,陰陽合和而萬物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天地三月而為一時,故祭祀三飯以為禮,喪紀三踴以為節,兵重三軍以為製。以三參物,三三如九,故黃鍾之律九寸而宮音調。因而九之,九九八十一,故黃鍾之數立焉。黃鍾為宮,宮者,音之君也。故黃鍾位子,其數八十一,主十一月,下生林鍾。林鍾之數五十四,主六月,上生太蔟。太蔟之數七十二,主正月,下生南呂。南呂之數四十八,主八月,上生姑洗。姑洗之數六十四,主三月,下生應鍾。應鍾之數四十三,主十月,上生蕤賓。蕤賓之數五十七,主五月,上生大呂。大呂之數七十六,主十二月,下生夷則。夷則之數五十一,主七月,上生夾鍾。夾鍾之數六十八,主二月,下生無射。無射之數四十五,主九月,上生仲呂。仲呂之數六十,主四月,極不生。」
《後漢志》《注》引鄭玄曰:「宮數八十一,黃鍾長九寸,九九八十一也。三分宮去一生徵,徵數五十四,林鍾長六寸,六九五十四也。三分徵益一生商,商數七十二,太蔟長八寸,八九七十二也。三分商去一生羽,羽數四十八,南呂長五寸三分寸之一,五九四十五又三分寸之一,為四十八也。三分羽益一生角,角數六十四,姑洗長七寸九分寸之一,七九六十三又九分寸之一,為六十四也。三分角去一生變宮,三分變宮益一生變徵。自此以後,則隨月而變,所謂『遲相為宮』。」
臣謹按:右二節,九分為寸之舊法也。落下閎以八十一分為日法,即此耳。劉歆改為八百一十分,非閎本法也。
有以黃鍾之長均作十寸而寸皆十分者,此舜「同律度量衡」之尺。至夏後氏而未嘗改,故名夏尺。《傳》曰「夏禹十寸為尺」,蓋指此尺也,又名古度尺,又名橫黍尺。選中式之櫃黍,一黍之橫廣命為一分,十分為一寸,十寸共計百分,是為一尺。
《史記》《律書》《生鍾分》曰:「子一分,醜三分二,寅九分八,卯二十七分十六,辰八十一分六十四,巳二百四十三分一百二十八,午七百二十九分五百一十二,未二千一百八十七分一千二十四,申六千五百六十一分四千九十六,酉一萬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八千一百九十二,戌五萬九千四十九分三萬二千七百六十八,亥十七萬七千一百四十七分六萬五千五百三十六。」
臣謹按:右一節,十寸為律之舊法也。先儒錯會,誤以九寸解之。臣嘗聞,朱熹曰:「律呂,《漢書》所載甚詳,然不得其要。《史記》所載甚略,卻是要緊處。如說律數,蓋自然之理,與先天圖一般,更無安排。」初聞此語,不曉其義。及聞何瑭之說,有曰:「《漢志》謂黃鍾之律九寸,加一寸為一尺。夫度量權衡所以取法於黃鍾者,蓋貴其與天地之氣相應也。若加一寸以為尺,則又何取於黃鍾?殊不知黃鍾之長,固非人所能為。至於九其寸而為律,十其寸而為尺,則人之所為也。《漢志》不知出此,乃欲加黃鍾一寸為尺,謬矣。」方悟《漢志》「度奉起於黃鍾之長」,則黃鍾之長即是一尺。古雲「長九寸」、「長八寸十分一」之類,尺異而律同也。朱熹所謂「與先天圖一般」者,夫先天圖出於河圖、洛書者也。洛書之數九,故黃鍾之律長九寸。因而九之,得八十一分,與縱黍之長相合。河圖之數十,故黃鍾之度長十寸。因而十之,得百分,與橫黍之廣相合。蓋河圖之奇,洛書之偶,參伍錯綜,而律度二數方備。此乃天地自然之妙,非由人力安排者也。不幸為劉歆、班固所亂,自漢至今,千數百年造律不成,蓋由律度二尺、縱橫二黍無分別耳。嗚呼!何氏此論,發千載之秘,破萬古之惑,律學最要緊處其在斯歟!此則前代諸儒之所未發者也。
有以黃鍾之長均作四段,加出一段而為尺者,此商尺也,適當夏尺十二寸五分。《傳》曰「成湯十二寸為尺」,蓋指此尺也。有以黃鍾之長均作五段,減去一段而為尺者,此周尺也,適當夏尺八寸。《傳》曰「武王八寸為尺」,蓋指此尺也。有以黃鍾之長均作九寸,外加一寸為尺,此漢尺也。有以黃鍾之長均作八寸,外加二寸為尺,此唐尺也。有以黃鍾之長均作八十一分,外加十九分為尺,此宋尺也。唐尺即成湯尺,而唐人用之,故又名唐尺。宋尺即黃帝尺,而宋人用之,故又名宋尺。七代尺共五種,互相考證,皆有補於律也。
黃帝尺、宋尺皆以大泉之徑為九分,漢尺以大泉之徑為十分。夏尺,唐謂之黍尺,以開元錢之徑為十分。商尺,唐謂之大尺,以開元錢之徑為八分。周尺以開元錢八枚為十寸。凡錢,初鑄與制度合,再入模即縮小,故大者為真也。
△中黍辨疑
舊說:「上黨之黍,有異他鄉,其色至烏,其形圓重,用之為量,定不徒然。正以時有水旱之差,地有肥瘠之異,取黍大小,未必得中。『按許慎解,櫃黍體大,本異於常。疑今之大者,正是其中』,累百滿尺,即是會古,實龠之外,才剩十餘。此恐圍徑或差,造律未妙。就如撼動取滿,論理亦通。晉、梁尺量,過為短小,以黍實管,彌復不容。據律調聲,必致高急。」【此條《蔡書》在下卷第十章】「河南程氏曰:『黃鍾之聲,亦不難定,世自有知音者,將上下聲考之,既得正,便將黍以實其管,看管實得幾粒,然後推而定法可也。古法,律管當實千二百粒黍。今羊頭山黍不相應,則將數等驗之,看如何大小者方應其數,然後為正。昔胡先生定樂,取羊頭山黍,用三等篩子篩之,取中等者,特未定也。」以律管定尺,乃是以天地之氣為準,非黍之比也。黍積數,在先王時惟此適與度量合,故可用。今時則不同。」【此條《蔡書》在下卷第一章】
辨疑曰:古上黨郡,今山西潞安府是也。境內產五色黍,其黑色黍復有數種:軟黍堪釀酒者名櫃,硬黍堪炊飯者名標;一稃內二顆黍名秠。律家所用,惟櫃而已。標與秠弗堪用,或誤用之,非也。古雲櫃黍中者,蓋謂揀選中用之黍,非謂中號中等之黍。俗語選物曰:某物中,某物不中,此中亦非指中等也。古之遣語豈不然乎?或曰:中讀去聲,謂中式也。其義亦通。《詩》曰:「誕降嘉種,惟櫃惟秠。」又曰:「實堅實好,實穎實栗。」既用一嘉字,其義已括盡。堅、好、穎、栗,不過形容其嘉而已,則知異常者方為嘉種也。且櫃之為言,巨細之巨也。聞其名則其形可想見矣。蓋謂頭等大號者為佳,非以次等中號者為佳也。古人稼穡,況又異常;今之稼穡,未及古人。若選大黍,庶近乎中;若用中黍,則失之小。《隋志》、宋儒論之當矣。不論古今,概用中黍,非也。夫黃鍾之律生於尺,而尺乃生於黍者也。黍大則尺長,而由是黃鍾之聲遂濁;黍小則尺短,而由是黃鍾之聲遂清。夫黃鍾,宮音也,最長最濁是其本音,則黍之最大者是乃真櫃黍耳。劉歆、荀勖、王樸之流,皆不知此理而泥於《漢志》中黍之文,遂致所累之尺短,所造之樂哀,非中和之聲矣。此不可不辨也。為今之計,且從蔡氏之說,多截竹管,權擬黃鍾,復用人聲與管相較。聲是而黍非,則易以大黍,大之而益大,至於大不得,斯則黍理已盡;若管內猶不滿,乃管之非真而當從黍也。若非證之以人聲,則黍未免失之小;若非忖之以黍數,則管未免過乎大。人聲管黍互相校正,於理極精,古之神瞽考中聲之遣法,大抵如此。程頤所謂「以上下聲考之」,則中聲可定矣。總而言之,寧擇大黍遷就人聲,切忌人聲遷就中黍,不可復蹈劉、荀、王氏之故轍耳。詳味頤「特未定也」之一言,則知胡瑗坐誤用中黍之弊,後學當以為誡也。
△累黍詳說
縱黍累者,名曰律尺。以一櫃黍之縱長為一分,九分為寸,九寸為尺,是為黃鍾之長【有圖已見)。】黃鍾之長九寸,凡八十一分者,取象洛書之九自相乘之數也。此尺每寸九分,每分九厘,每厘九毫,每毫九絲,每絲九忽,每忽九微,每微九纖,所謂以九為法者也。橫黍累者,名曰度尺,以一租黍之橫廣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是為黃鍾之長【有圖已見)。】黃鍾之長十寸,凡百分者,取象河圖之十自相乘之數也。此尺每寸十分,每分十厘,每厘十毫,每毫十絲,每絲十忽,每忽十微,每微十纖,所謂以十為法者也。二種之度寸數雖異,二種之律分劑則同。昔人誤謂九寸乃九十分,是以縱累則管太長,容黍卻有餘;橫累則管太短,容黍卻不足:皆不能合千二百黍之說,蓋惑於《漢志》之謬也。以上一節,其說創於何瑭而臣父深然之。古來無此議論,蓋自我朝為始,而《律呂精義》之所由作也。或曰:九分為寸,原為三分損益設也。今既不用三分損益,猶用九分為寸,何也?答曰:黃鍾九寸,空圍九分,皆取法於縱黍陽數,古人造律之初意也。故三分損益之法可廢,而九分為寸之法不可廢也。凡欲造律,先求古錢,次求真黍,後求美竹。古錢洛陽多有,不難得也。然須多得,擇取好者可也,一二枚錢不足憑據。惟真黍頗難得,中式者乃真耳。其一稃二粒者名為秠,非也,慎勿誤用。隨處有美竹,在人擇之耳,不必拘於金門山也。
○嘉量第十二嘉量起於黃鍾律龠,先鑄律龠,後鑄嘉量。《前漢志》曰:「量本起於黃鍾之龠。龠者,黃鍾律之實也。」
律龠嘉量,皆用銅鑄,古所謂赤金也,「六分其金而錫居一」焉。謂紅銅六兩,對白錫一兩,共為七兩。隨其多少,準此為率。
「改煎金錫則不耗,不耗然後權之,權之然後準之,準之然後量之。」
改煎,煎畢更煎,至不耗乃止也。權之準之,謂稱準六一之數也。量之,謂鑄成方寸者數枚,驗其分兩同,則知不耗矣。
「凡鑄金之狀,金與錫:黑濁之氣竭,黃白次之;黃白之氣竭,青白次之;青白之氣竭,青氣次之;然後可鑄也。」
消鏈銅錫,由粗至精,形狀如此。預先用夾沙土造模,鑄成錯磨,令極光瑩。此法鑄匠多有曉者,故不細述。
嘉量,古人隻一塊鑄。今人學鑄,分作五件,總焊而為一,庶幾易成也。五件厚薄相同,夏尺量之,約厚一分有奇。仍視銅之輕重,重則磨去,務合所算之斤兩也。上截鬴者,形類羅圈而高,重時秤一百八十兩,為古黍秤三百兩。中截底者,形類鏡麵而薄,重時秤六十九兩,為古黍秤一百一十五兩。下截臀者,形類羅圈而低,重時秤十三兩左右。兩耳形類竹筒而薄,重與臀同。臀及兩耳共重時秤三十九兩,為古黍秤六十五兩。五件焊成一器,重時秤二百八十八兩,為古黍秤四百八十兩,是為三十斤也。時秤即今時十六兩平秤,俗間私秤二十兩者勿用。
量腹容二十豆,是為一鬴,積實一百五十七萬一千三百四十八分有奇。其臀容四升,是為一豆,積實七萬八千五百六十七分有奇。其耳容二十龠,是為一升,積實一萬九千六百四十一分有奇。律龠容黍千二百粒,是為半合,積實九百八十二分有奇。凡較量不用黍,用井水準其概,係古人舊法雲。
量腹之「內方一尺而圓其外」者,此乃算家所謂圓內容方,以其方面求圓徑及圓周之術也。術雖云方,而器內非方,先儒謂積千寸,誤矣。方求斜用勾股求弦術。勾十寸,自乘得一百寸;股十寸,自乘得一百寸,相並共得二百寸。開方除之,得弦一尺四寸一分四釐二毫一絲三忽五微六纖,即鬴之內徑也。凡圓內容方者,假如方面九寸,則圓周四十寸,故以九與四十為乘除率。今鬴容方一尺,四十乘之,得四十尺,九歸,則得四尺四寸四分四厘四毫四絲四忽四微四纖,即鬴之圓周也。半周半徑相乘,得平圓積,為鬴之面冪。以深一尺乘之,得一百五十七萬一千三百四十八分有奇,為鬴之積實。
臀之內徑一尺。斜求方術:一尺自乘得一百寸,折半得五十寸為實,開方除之,得七寸○分七厘一毫○絲六忽七微八纖,即臀之內所容方也。四十乘之,得二丈八尺二寸八分四厘二毫七絲一忽二微,九歸,得三尺一寸四分二厘六毫九絲六忽八微,即臀之內周也。半周半徑相乘得平圓積,為臀之面冪。以深一寸乘之,得七萬八千五百六十七分有奇,為臀之積實也。以臀之積實為法,以鬴之積實為實,實如法而一,得二十,是知一鬴乃二十豆矣。先儒以為十六豆者,非是。
耳之內徑二寸五分。斜求方術:二寸五分自乘得六寸二分五厘,折半得三寸一分二厘五毫為實,開方除之,得一寸七分六厘七毫七絲六忽六微九纖半,即耳之內所容方也。四十乘之,得七尺○寸七分一厘○毫六絲七忽八微,九歸,得七寸八分五厘六毫七絲四忽二微,即耳之內周也。半周半徑相乘得平圓積,為耳之面冪,以深四寸乘之,得一萬九千六百四十一分有奇,為耳之積實也。以耳之積實為法,以臀之積實為實,實如法而一,得四,是知一豆乃四升矣。
一鬴乃二十豆,以二十豆為法,置鬴之積一百五十七萬一千三百四十八分為實,實如法而一,得七萬八千五百六十七分有奇,為其臀一豆之實也。一豆乃四升,以四升為法,置臀之積七萬八千五百六十七分為實,實如法而一,得一萬九千六百四十一分有奇,為其耳一升之實也。一升乃二十龠,以二十龠為法,置耳之積一萬九千六百四十一分為實,實如法而一,得九百八十二分有奇,為黃鍾一龠之實也。
△周鬴辨疑
按:《管子》云:「齊西之粟,釜百泉則鏂二十也。齊東之粟,釜十泉則鏂二泉也。《晏子》曰:「四升為豆。各自其四,以登於釜。釜十則鍾」。夫釜粟百錢而區二十錢,釜粟十錢而區二錢,則五區為釜明矣。四升為豆,四豆為區,此以四而登也。五區為釜,釜乃八斗,十釜為鍾,鍾乃八斛,二四如八,亦以四而登也。此《晏子》所謂「各自其四,以登於釜」者也。若陳氏之量,則每量各加四分之一。是故五豆為區,區乃二十升;五區為釜,釜乃百升;十釜為鍾,鍾乃百斗。比舊量區多四升,釜多二斗,鍾多二斛。故《晏子》曰「鍾乃大矣」,先儒錯會《晏子》之意,誤以六斗四升為釜。算家以術考之,不合,則又穿鑿以為方尺者八寸之尺,深尺者十寸之尺,效尤《漢志》庣旁之說,誤益甚矣。按:《洪武正韻》亦謂鍾為八斛,然則釜為八斗,與今黃鍾算法全合。
○平衡第十三
衡,即今之稱也;平,謂使之平耳。此器有小者,有大者,總名曰衡。
小者俗呼戥子,大者俗呼為秤,古文作稱。△黃鍾之稱起於累黍
律家揀黍一法,雖名為密,若篩取中黍,其實為最疏。苟無格式,大小幾何?惟云中者,尤非定論。蓋後稷之穡,堅好穎栗,豈常人之穡所能及之。自漢以來至於今日,所謂中者正乃小者也,惟極大者庶幾中者耳。若欲揀擇中式之黍,須將格式預先議定,有格式法程而後可選也。新法用銅葉或鐵葉,薄厚如鈔,大小如錢,中鑿一孔,狀類黍形。先於多多黍內揀取一黍,長依縱黍尺之一分,廣依橫黍尺之一分,置於二種尺上,令黍與尺全合;將黍納入孔中,令孔與黍全合。然後將別黍一一納孔中,觀其鬆緊。緊者合格式,可用也。鬆者名為小,不能容者名為大。如是選一般者千二百粒,實於管內,不足者名為小,有餘者名為大。不用大者小者,惟用其中者耳。千二百黍適重三錢,然或新陳曝潤,再稱未必相同,定須以重三錢為準。上黨境內,地土肥處產黍尤佳,非羊頭山黍可及也。
十黍為累【或作累。並音累】,今之二厘半也。十累為銖,今之二分半也。二十四銖為兩,今之六錢也。十六兩為斤,今之九兩六錢也。二十兩為鎰,今之十二兩也。
右係衡之小者,俗呼戥子是也。
十五斤為稱,今之九斤也。倍之,為三十斤,今之十八斤也。又四之而為石,今之七十二斤也。右係衡之大者,即今之秤是也。
算術置今求古,十乘六除;置古求今,六乘十除:各得其所求矣。是故達者不必改作,今之稱即古之稱耳。斤下帶兩,兩下帶銖,各依算術通之,而後乘除可也。
《前漢志》曰:「凡律度量衡用銅者,名自名也,所以同天下、齊風俗也。銅為物之至精,不為燥濕寒暑變其節,不為風雨暴露改其形,介然有常,有似於士君子之行,是以用銅也。」
古以銅為衡,若今天平也。新擬法馬,附於卷末。
《虞書》曰「同律度量衡」,言衡不言權。《論語》曰「謹權量」,言權不言衡。蓋權衡合德而相須為用,舉其一則可以互見故也。然衡之制歷代無異,而權制則不同。周人以玉為權,見《考工記》。秦人以鐵為權,見《考古圖》。漢人以銅為權,圜而環之,見《漢志》;王莽以石為權,狀如水碓,見《隋志》。聊載數種,見其不同云耳。
擬古天平法馬【以銅為之,上面鐫字,其形不拘,方圓皆可。】一銖:一百黍之重,為今之二分半。二銖:二百黍之重,為今之五分。三銖:三百黍之重,為今之七分半。
四銖:四百黍之重,為今之一錢。五銖:五百黍之重,為今之一錢二分半。六銖:六百黍之重,為今之一錢五分。七銖:七百黍之重,為今之一錢七分半。
八銖:八百黍之重,為今之二錢。九銖:九百黍之重,為今之二錢二分半。十銖:千黍之重,為今之二錢五分。十一銖:千一百黍之重,為今之二錢七分半。
半兩:千二百黍之重,為今之三錢。一兩:兩龠黍之重,為今之六錢。二兩:四龠黍之重,為今之一兩二錢。三兩:六龠黍之重,為今之一兩八錢。
四兩:八龠黍之重,為今之二兩四錢。五兩:十龠黍之重,為今之三兩。六兩:十二龠黍之重,為今之三兩六錢。七兩:十四龠黍之重,為今之四兩二錢。
半斤:十六龠黍之重,為今之四兩八錢。一斤:三十二龠黍之重,為今之九兩六錢。
龠者,即新鑄黃鍾律龠也。若櫃黍小而輕,與所載分兩不合者,則非佳黍,勿誤用之,別擇中式之黍可也。△總論律度量衡四器寓法於黍
《唐禮樂志》曰:「聲無形而樂有器。古之作樂者知夫器之必有敝,而聲不可以言傳,懼夫器失而聲遂亡也,乃多為之法以著之。故始求聲者以律,而造律者以黍。自一黍之廣積而為分寸,一黍之多積而為龠合,一黍之重積而為銖兩,此造律之本也。故為之長短之法,而著之於度;為之多少之法,而著之於量;為之輕重之法,而著之於權衡。是三物者,亦必有時而敝,則又總其法而著之於數,使其分寸、龠合、銖兩皆起於黃鍾。然後律度量衡相用為表裏,使得律者可以制度量衡,因度量衡亦可以製律。不幸而皆亡,則推其法數而製之,用其長短多少輕重以相參考,四者既同,而聲必至,聲至而後樂可作矣。夫物用於有形而必敝,聲藏於無形而不竭,以有數之法求無形之聲,其法俱存。無作則已,苟有作者,雖去聖人於千萬歲後,無不得焉。此古之君子,知物之終始而憂世之慮深,其多為之法而丁寧纖悉,可謂至矣。」
宋司馬光曰:「夫所謂律者,果何如哉?向使古之律存,則吹其聲而知聲,度具長而知度,審其容而知量,校其輕重而知權衡。今古律已亡矣,非黍無以見度,非度無以見律。律不生於度與黍,將何從生耶?夫度量衡,所以佐律而存法也。古人所為製四器者以相參校,以為三者雖亡,苟其一存,則三者從可推也。又謂後世器或壞亡,故載之於書,形之於物。夫黍者,自然之物,有常不變者也,故於此寓法焉。今四器皆亡,不取於黍,將安取之?凡物之度其長短則謂之度,量其多少則謂之量,稱其輕重則謂之權衡。然量有虛實,衡有低昂,皆易差而難精等之,不若因度求律之為審也。非謂太古以來律必生於度也,特以近世古律不存,故返從度法求之耳。」
臣謹按:古法由律累黍以生尺,今則由黍累尺以求律,故或者多笑之,謂若訴流而探源也。噫!訴流探源,取則不遠,寧無愈於舍流而但以意揆其源哉!夫土木之性,本非方圓,匠者規矩之,則方圓定矣。人之聲音本非中和,聖人調協之,則中聲出矣。律呂者,調協中聲之具也;累黍者,考定律呂之準也。是故古有累黍之法,豈特為彼一時製秤尺斗斛設哉?正欲使百世之下由夫累黍可以見律耳。縱然歲有凶豐,地有肥瘠,種有長短小大圓橢之不同,在人擇乎中者可也。宋蔡元定不達此理,蓋因《漢志》橫累九十黍為黃鍾所誤。其於圍徑積實參考不協,則又操兩可之說曰:「莫若且多截管,權擬黃鍾,但憑候氣人聲,以為信驗。」夫候氣乃荒唐之所造,人聽無憑據之中聲,舍累黍無一定之法度。嗚呼!蔡氏此說,在其書中最為謬妄者也。近世迷者反從而善之,何哉?或問:畫工貌物,孰易孰難?答曰:鬼神易,犬馬難。何故?貌物欲其似也,鬼神無證故易,犬馬有證故難。夫律家累黍製管,犬馬之類也;候氣審音,鬼神之類也。昔之狂伶妄瞽,造為無稽之言,以神其術,欺罔眾愚,使人莫可致詰,歷代信之不疑,則是難其所易而易其所難也,不亦謬哉!竊謂律學當以窮理為先,理明而後數定,數定而後製成,製成而後音和,音和而後氣應。以候氣審音為造律之本者,迂愚之論也。故曰:考究此理,勿事空言,必以累黍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