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纂朱子全書 (四庫全書本)/全覽2
御纂朱子全書 全覽2 |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二
易七
繫辭下
問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象只是乾兑離震之象未説到天地雷風處否曰是然八卦是一項看象在其中又是逐箇看又問成列是自一奇一耦畫到三畫處其中逐一分便有乾兑離震之象否曰是
問剛柔相推變在其中矣繫辭焉而命之動在其中矣變字是總卦爻之有往來交錯者言動字是専指占者所値當動底爻象而言否曰變是就剛柔交錯而成卦爻上言動是專指當占之爻言
剛柔者立本者也變通者趣時者也便與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是一樣剛柔兩箇是本變通只是其往來者
貞只是常吉凶常相勝不是吉勝凶便是凶勝吉二者常相勝故曰貞勝天地之道則常示日月之道則常明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天下之動雖不齊常有一箇是底故曰貞夫一
問張子貞勝之説曰此雖非經意然其説自好
問爻也者效此者也是效乾坤之變化而分六爻象也者像此者也是像乾坤之虛實而為奇耦曰像此效此此便是乾坤象只是像其奇耦
先生問如何是爻象動乎内吉凶見乎外或曰隂陽老少在分蓍揲卦之時而吉凶乃見於成卦之後曰也是如此然内外字猶言先後微顯
功業見乎變是就那動底爻見得這功業字似吉凶生大業之業
守位曰仁釋文仁作人伯恭尚欲擔當此以為當從釋文
問人君臨天下大小大事只言理財正辭如何曰是因上文而言聚得許多人無財何以養之有財不能理又不得正辭便只是分别是非又曰教化便在正辭裏靣〈以上語類十條〉
右第一章
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身逺取物仰觀天俯察地只是一箇陰陽聖人看這許多般事物都不出陰陽兩字便是河圖洛書也則是陰陽粗説時即是奇耦聖人却看見這箇上靣都有那陰陽底道理故説道讀易不可恁逼拶他歐公只是執定那仰觀俯察之説便與河圖相礙遂至不信他
伏羲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那時未有文字只是仰觀俯察而已想得聖人心細雖以鳥獸羽毛之微也盡察得有陰陽今人心粗如何察得或曰伊川見兔曰察此亦可以畫卦便是此義曰就這一端上亦可以見凡草木禽獸無不有陰陽鯉魚脊上有三十六鱗〈陰數〉龍脊上有八十一鱗〈陽數〉龍不曽見鯉魚必有之又龜背上文中間一簇成五叚文兩邊各插四叚共成八叚子八叚之外兩邊周圍共有二十四叚中間五叚者五行也兩邊插八叚者八卦也周圍二十四叚者二十四氣也箇箇如此又如草木之有雌雄銀杏桐楮牝牡麻竹之類皆然又樹木向陽處則堅實其背陰處必虛軟男生必伏女生必仰其死於水也亦然盖男陽氣在背女陽氣在腹也
以通神明之徳以類萬物之情盡於八卦而震巽坎離艮兑又總於乾坤曰動曰陷曰止皆健底意思曰入曰麗曰悦皆順底意思聖人下此八字極狀得八卦性情盡
盖取諸益等盖字乃模樣是恁地
使民不倦湏是得一箇人通其變若聴其自變如何得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天下事有古未之為而後人為之因不可無者此類是也如年號一事古所未有後來既置便不可廢胡文定却以後世建年號為非以為年號之美有時而窮不若只作元年二年此殊不然三代以前事迹多有不可攷者正緣無年號所以事無統紀難記如云某年王某月箇箇相似無理㑹處及漢既建年號於是事乃各有紀屬而可記今有年號猶自姦偽百出若只寫一年二年三年則官司詞訟簿歴憑何而決少間都無理㑹處嘗見前軰説有兩家爭田地甲家買在元祐幾年乙家買在前甲家遂将元字改擦作嘉字乙家則将出文字又在嘉祐之先甲家遂又将嘉祐字塗擦作皇祐有年號了猶自被人如此無後如何〈以上語類六條〉右第二章
易者象也是總説起言易不過只是隂陽之象下云像也材也天下之動也則皆是説那上靣象字〈語類〉右第三章
二君一民試教一箇民有兩箇君看是甚模樣〈語類〉
右第四章
繫辭觧咸九四據爻義看上文説貞吉悔亡貞字甚重程子謂聖人感天下如雨寒暑無不通無不應者貞而已矣所以感人者果貞矣則吉而悔亡盖天下本無二理果同歸矣何患乎殊塗果一致矣何患乎百慮所以重言何思何慮也如日月寒暑之往來皆是自然感應如此日不往則月不來月不往則日不來寒暑亦然往來只是一般往來但憧憧之往來者患得患失既要感這箇又要感那箇便自憧憧忙亂用其私心而已屈伸相感而利生焉者有晝必有夜設使長長為晝而不夜則何以息夜而不晝安得有此光明春氣固是和好只有春夏而無秋冬則物何以成一向秋冬而無春夏又何以生屈伸往來之理所以必待迭相為用而後利所由生春秋冬夏只是一箇感應所應復為感所感復為應也春夏是一箇大感秋冬則必應之而秋冬又為春夏之感以細言之則春為夏之感夏則應春而又為秋之感秋為冬之感冬則應秋而又為春之感所以不窮也尺蠖不屈則不可以伸龍蛇不蟄則不可以藏身今山林冬暖而蛇出者往往多死此即屈伸往來感應必然之理夫子因往來兩字説得許多大又推以言學所以内外交相養亦只是此理而已横渠曰事豫吾内求利吾外素利吾外致養吾内此下學所當致力處過此以上則不容計功所謂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至非思勉所及此則聖人事矣
天下何思何慮一句便是先打破那箇思字却説同歸殊塗一致百慮又再説天下何思何慮謂何用如此憧憧往來而為此朋從之思也日月寒暑之往來尺蠖龍蛇之屈伸皆是自然底道理不往則不來不屈則亦不能伸也今之為學亦只是如此精義入神用力於内乃所以致用乎外利用安身求利於外乃所以崇徳乎内只是如此做将去雖至於窮神知化地位亦只是徳盛仁熟之所致何思何慮之有
問天下同歸殊塗一致百慮何不云殊塗而同歸百慮而一致曰也只一般但他是從上説下自合如此
天下何思何慮一叚此是言自然而然如精義入神自然致用利用安身自然崇德
問天下同歸而殊塗一章言萬變雖不同然皆是一理之中所自有底不用安排曰此只説得一頭尺蠖若不屈則不信得身龍蛇若不蟄則不伏得氣如何存得身精義入神疑與行處不相闗然而見得道理通徹乃所以致用利用安身亦疑與崇徳不相闗然而動作得其理則徳自崇天下萬事萬變無不有感通往來之理又曰日往則月來一叚乃承上文憧憧往來而言徃來皆人所不能無者但憧憧則不可
尺蠖屈便要求伸龍蛇蟄便要存身精研義理無豪釐絲忽之差入那神妙處這便是要出來致用外面用得利而身安乃所以入來自崇已徳致用之用即是利用之用所以横渠云精義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内事豫吾内言曽到這裏靣來
且如精義入神如何不思那致用底却不必思致用底是事功是效驗
入神是到那微妙人不知得處
利用安身今人循理則自然安利不循理則自然不安利
窮神知化徳之盛也這徳字只是上靣崇徳之徳徳盛後便能窮神知化便如聰明睿知皆由此出自誠而明相似
窮神知化化是逐些子挨将去底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節節挨将去便成一年這是化神是一箇物事或在彼或在此當在陰時全體在陰在陽時全體在陽都只是這一物兩處都在不可測故謂之神横渠云一故神兩故化又注云兩在故不測這説得甚分曉
問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大意謂石不能動底物〈學䝉録作挨動不得底物事〉自是不湏去動他若只管去用力徒自困耳〈學䝉録云且以事言有著力不得處若只管著力去做少間做不成他人却道自家無能便是辱了或曰若在其位則只得做曰自是如此〉曰爻意謂不可做底便不可入頭去做
問危者以其位為可安而不知戒懼故危亡者以其存為可常保是以亡亂者是自有其治如有其善之有是以亂曰某舊也如此説看來保字説得較牽强只是常有危亡與亂之意則可以安其位保其存有其治
易曰知幾其神乎便是這事難如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今有一樣人其不畏者又言過於直其畏謹者又縮作一團更不敢説一句話此便是不曉得那幾若知幾則自中節無此病矣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凟盖上交貴於恭恭則便近於諂下交貴和易和則便近於凟盖恭與諂相近和與凟相近只爭些子便至於流也
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下面説幾最要看箇幾字只爭些子凡事未至而空説道理易見己至而顯然道理也易見惟事之方萌而動之微處此最難見或問幾者動之微何以獨於上交下交言之曰上交要恭遜才恭遜便不知不覺有箇諂底意思在裏下交不瀆亦是如此所謂幾者只才覺得近諂近瀆便勿令如此此便是知幾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漢書引此句吉下有凶字當有凶字
問伊川作見微則知彰矣見柔則知剛矣其説如何曰也好看來只作四件事亦自好既知微又知彰既知柔又知剛言其無所不知以為萬民之望也
其殆庶幾乎殆是幾乎之義又曰是近又曰殆是危殆者是爭些子底意思又曰或以幾字為因上文幾字而言但左傳與孟子庶幾兩字都只作近字説
顔子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今人只知知之未嘗復行為難殊不知有不善未嘗不知是難處今人亦有説道知得這箇道理及事到靣前又却只隨私欲做将去前所知者都自忘了只為是不曽知
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直是顔子天資好如至清之水纎芥必見
天地氤氲言氣化也男女搆精言形化也
致一是專一之義程先生言之詳矣天地男女都是兩箇方得專一若三箇便亂了三人行減了一箇則是兩箇便專一一人行得其友成兩箇便専一程先生説初與二三與上四與五皆兩相與自説得好〈初二二陽四五二陰同徳相比三與上應皆兩相與○以上語類二十一條〉
右第五章
問乾坤易之門門者是六十四卦皆由是出如兩儀生四象只管生出耶為是取闔闢之義耶曰只是取闔闢之義六十四卦只是這一箇陰陽闔闢而成但看他下文云乾陽物也坤陰物也陰陽合徳而剛柔有體便見得只是這兩箇
乾陽物坤陰物陰陽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
天地之撰撰即是説他做處
問其稱名也雜而不越是指繫辭而言是指卦名而言曰他後靣兩三番説名後又舉九卦説看來只是謂卦名
於稽其類一本作於稽〈音啟〉其顙又一本於作烏不知如何曰但不過是説稽考其事類
其衰世之意邪伏羲畫卦時這般事都已有了只是未曽經歴到文王時世變不好古來未曽有底事都有了他一一經歴這崎嶇萬變過来所以説出那卦辭
問彰往察來如神以知來知以藏往相似往是已定底如天地陰陽之變皆己見在這卦上了来謂方来之變亦皆在這上曰是
微顯闡幽幽者不可見便就這顯處説出来顯者便就上靣尋其不可見底教人知得又曰如顯道人徳行相似
将那道理來事物上與人看就那事物上推出那裏靣有這道理〈以上語類九條〉
右第六章
因論易九卦云聖人道理只在口邊不是安排来如九卦只是偶然説到此而今人便要説如何不説十卦又如何不説八卦便從九卦上起義皆是胡説且如履徳之基只是要以踐履為本謙徳之柄只是要謙退若處患難而矯亢自髙取禍必矣復徳之本如孟子所謂自反困徳之辨困而通則可辨其是困而不通則可辨其非損是懲忿窒慾益是脩徳益令廣大巽徳之制巽以行權巽只是低心下意要制事湏是将心入那事裏靣去順他道理方能制事方能行權若心粗只從事皮膚上綽過如此行權便就錯了巽伏也入也
問巽何以為徳之制曰巽為資斧巽多作斷制之象盖巽字之義非順所能盡乃順而能入之義謂巽一陰入在二陽之下是入細直徹到底不只是到皮子上如此方能斷得殺若不見得盡如何可以行權
問井徳之地曰井有本故澤及於物而井未嘗動故曰居其所而遷如人有徳而後能施以及人然其徳性未嘗動也井以辨義如人有徳而其施見於物自有斟酌裁度
問巽稱而隱曰以巽以行權觀之則稱字宜音去聲為稱物之義又問巽有優游巽入之義權是仁精義熟於事能優游以入之意曰是又曰巽是入細底意説在九卦之後是八卦事了方可以行權某前時以稱為説錯了
問巽以行權權是逶迤曲折以順理否曰然巽有入之義巽為風如風之入物只為巽便能入義理之中無細不入又問巽稱而隱隐亦是入物否曰隱便是不見處
巽以行權兑見而巽伏權是隱然做底物事若顯然底做却不成行權〈以上語類六條〉
右第七章
問易之所言無非天地自然之理人生日用之所不能湏㬰離者故曰不可逺曰是
易不可為典要易不是確定硬本子揚雄太𤣥却是可為典要他排定三百六十四贊當晝三百六十四贊當夜晝底吉夜底凶吉之中又自分輕重凶之中又自分輕重易却不然有陽居陽爻而吉底又有凶底有陰居陰爻而吉底又有凶底有有應而吉底有有應而凶底是不可為典要之書也是有那許多變所以如此
使知懼便是使人有戒懼之意易中説如此則吉如此則凶是也既知懼則雖無師保一似臨父母相似常恁地戒懼〈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八章
問雜物撰徳辨是與非則非其中爻不備曰這樣處曉不得某常疑有闕文先儒觧此多以為互體如屯卦震下坎上就中間四爻觀之自二至四則為坤自三至五則為艮故曰非其中爻不備互體説漢儒多用之左傳中一處説占得觀卦處亦舉得分明看来此説亦不可廢
問其要无咎其用柔中也近君則當柔和逺去則當有强毅剛果之象始得此二之所以不利然而居中所以无咎也是恁地説
問上下貴賤之位何也曰四二則四貴而二賤五三則五貴而三賤上初則上貴而初賤上雖無位然本是貴重所謂貴而无位髙而无民在人君則為天子父天子師在他人則清髙而在物外不與事者此所以為貴也〈以上語類三條〉
右第九章
問道有變動故曰爻爻有等故曰物物相雜故曰文曰道有變動不是指那陰陽老少之變是説卦中變動如乾卦六畫初潛二見三惕四躍這箇便是有變動所以謂之爻爻中自有等差或髙或低或逺或近或貴或賤皆謂之等易中便可見如説逺近相取而悔吝生近而不相得則凶二與四同功而異位二多譽四多懼近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凶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又曰列貴賤者存乎位皆是等也物者想見古人占卦必有箇物事名為物而今亡矣這箇物是那列貴賤辨尊卑底物相雜故曰文如有君又有臣便為君臣之文是兩物相對待在這裏故有文若相離去不相午便不成文矣卦中有陰爻又有陽爻相間錯則為文若有陰無陽有陽無陰如何得有文〈語類〉
右第十章
其辭危是有危懼之意故危懼者能使之安平慢易者能使之傾覆易之書於萬物之理無所不具故曰百物不廢其要是約要之義若作平聲則是要其歸之意又曰要去聲是要恁地要平聲是這裏取那裏意思又曰其要只欲无咎〈語類〉
右第十一章
或問乾是至健不息之物經歴艱險處多雖有險處皆不足為其病自然足以進之而無難否曰不然舊亦嘗如此説覺得終是硬説易之書本意不如此正要人知險而不進不説是我至健順了凡有險阻只認冒進而無難如此大非聖人作易之意觀上文云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徳耶至此之謂易之道也看他此語但是恐懼危險不敢輕進之意乾之道便是如此卦中皆然所以多説見險而能止如需卦之類可見易之道正是要人知進退存亡之道若如冒險前進必陷於險是知進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豈乾之道耶惟其至健而知險故止於險而不陷於險也又曰此是就人事上説又曰險與阻不同險是自上視下見下之險故不敢行阻是自下觀上為上所阻故不敢進
大要乾坤只是循理而已他若知得前有險之不可乘而不去則不陷於險知得前有阻之不可冒而不去則不困於阻若人不循理以私意行乎其間其過乎剛者雖知險之不可乘却硬要乘則陷於險矣雖知阻之不可越却硬要越則困於阻矣只是順理便無事又問在人固是如此以天地言之則如何曰在天地自是無險阻這只是大綱説箇乾坤底意思如此又曰順自是畏謹宜其不越夫阻如健却宜其不畏險然却知險而不去盖他當憂患之際故也
因言乾坤簡易知險知阻而曰知險阻便不去了惟其簡易所以知險阻而不去敬子云今行險徼倖之人雖知險阻而猶冒昧以進惟乾坤徳行本自簡易所以知險阻
又説知險知阻曰舊因登山而知之自上而下則所見為險自下而上則所向為阻盖乾則自上而下坤則自下而上健則遇險亦易順則遇阻亦簡然易則可以濟險而簡亦有可渉阻之理
易只是一陰一陽做出許多樣事夫乾夫坤一叚也似上靣知大始作成物意思説諸心只是見過了便説這箇屬陽研諸慮是研窮到底似那安而能慮直是子細這箇屬陰定吉凶是陽成亹亹是陰便是上靣作成物且以做事言之吉凶未定時人自意思懶散不肯做去吉凶定了他自勉勉做将去所以屬陰大率陽是輕清底物事之輕清底屬陽陰是重濁底物事之重濁者屬陰成亹亹是做将去
能説諸心能研諸慮方始能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凡事見得通透了自然歡説既説諸心是理㑹得了於事上更審一審便是研諸慮研是更去研磨定天下之吉凶是剖判得這事成天下之亹亹是做得這事業
問變化云為吉事有祥象事知器占事知來曰上兩句只説理如此下兩句是人就理上知得在陰陽則為變化在人事則為云為吉事自有祥兆惟其理如此故於變化云為則象之而知己有之器於吉事有祥則占之而知未然之事也又問器字是凡見於有形之實事者皆為器否曰易中器字是恁地説
天地設位四句説天人合處天地設位便聖人成其功能人謀謀則雖百姓亦可以與其能成能與與能雖大小不同然亦是小小底造化之功用然百姓與能却湏因蓍龜而方知得人謀謀如謀及乃心庶人卜筮相似
問八卦以象告〈至〉失其守者其辭屈一叚竊疑自吉凶可見矣而上只是總説易書所載如此自變動以利言而下則專就人占時上説曰然又問易之情近而不相得則凶或害之悔且吝是如何曰此疑是指占法而言想古人占法更多今不見得盖逺而不相得則安能為害惟切近不相得則凶害便能相及如一箇凶人在五湖四海之外安能害自家若與之為鄰近則有害矣又問此如今人占火珠林課底若是凶神動與世不相干則不能為害惟是克世應世則能為害否曰恐是這樣意思〈以上語類九條〉
右第十二章
説卦
問參天兩地舊説以為五生數中天參地兩不知其説如何曰如此只是三天兩地不見參兩之意参天者參而三之兩地者兩之以二也以方員而言則七八九六之數都自此而起問以方員而言參兩如天之員徑一則以圍三而參之地之方徑一則以圍四而兩之否曰然
問觀變於陰陽而立卦觀變是就蓍數上觀否曰恐只是就陰陽上觀未用説到蓍數處
問觀變於陰陽而立卦發揮於剛柔而生爻既有卦則有爻矣先言卦而後言爻何也曰自作易言之則有爻而後有卦此却似自後人觀聖人作易而言方其立卦時只見是卦及細别之則有六爻問陰陽剛柔一也而别言之何也曰觀變於陰陽近於造化而言發揮剛柔近於人事而言且如㤗卦以卦言之只見得小往大來陰陽消長之意爻裏靣便有包荒之類
問近見先生易詩云立卦生爻自有因兩儀四象已前陳因字之義如何曰卦爻因儀象而生立即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意又問生爻指言重卦否曰然
問和順道徳而理於義是就聖人上説是就易上説曰是説易又問和順是聖人和順否曰是易去和順道徳而理於義如吉凶消長之道順而無逆是和順道徳也理於義則又極其細而言隨事各得其宜之謂也和順道徳如極髙明理於義如道中庸
和順道徳而理於義是統説底窮理盡性至命是分説底上一句是離合言之下一句以淺深言之
窮理是理㑹得道理窮盡盡性是做到盡處如能事父然後盡仁之性能事君然後盡義之性
窮理是窮得物盡得人性到得那天命所以説道性命之源
窮理是知字上説盡性是仁字上説言能造其極也至於範圍天地是至命言與造化一般
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本是就易上説易上都説物理便是窮理盡性即此便是至命諸先生把來就人上説能窮理盡性了方至於命
問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曰此言作易者如此後來不合将作學者事看如孟子盡心知性知天之説豈〈疑是亦字〉與此是一串却是學者事只於窮理上著工夫窮得理時性與命在其中矣横渠之説未當〈以上語類十一條〉
問和順道徳而理於義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莫非命也順受其正則君子於此将何如哉亦曰脩其在我者以聴其在天者而已矣曰和順於道徳是黙契本原處理於義是應變合宜處物物皆有理湏一一推窮性則是理之極處故云盡命則性之所自來處以此推之自不重複不必如前所説〈荅許順之○文集〉
昔者聖人之作易将以順性命之理聖人作易只是要發揮性命之理模寫那箇物事下文所説陰陽剛柔仁義便是性中有這箇物事
問将以順性命之理而下言立天地人之道乃繼之以兼三才而兩之此恐言聖人作易之由如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始作八卦相似盖聖人見得三才之理只是隂陽剛柔仁義故為兩儀四象八卦也只是這道理六畫而成卦也只是這道理曰聖人見得天下只是這兩箇物事故作易只是模寫出這底問模寫出來便所謂順性命之理性命之理便是隂陽剛柔仁義否曰便是順性命之理問兼三才如何分曰以一卦言之上兩畫是天中兩畫是人下兩畫是地兩卦各自看則上與三是天五與二為人四與初為地問以八卦言之則九三者天之陽六三者天之陰九二者人之仁六二者人之義初九者地之剛初六者地之柔不知是否曰恁地看也得如上便是天之陰三便是天之陽五便是人之仁二便是人之義四便是地之柔初便是地之剛
問仁是柔如何却屬乎剛義是剛如何却屬乎柔曰盖仁本是柔底物事發出來却剛但看萬物發生時便自恁地奮迅出來有剛底意思義本是剛底物事發出來却柔但看萬物肅殺時便恁地收歛憔悴有柔底意思如人春夏間陽勝却有怠處秋冬間陰勝却有健實處又問揚子雲君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如何曰仁體柔而用剛義體剛而用柔銖曰此豈所謂陽根隂陰根陽耶曰然
先天圖更不可易自復至乾為陽自姤至坤為陰以乾坤定上下之位次坎離列左右之門為正以象言之天居上地居下艮為山故居而北兑為澤故居東南離為日故居於東坎為月故居於西震為雷居東北巽為風居西南
問山澤通氣只為兩卦相對所以氣通曰澤氣升於山為雲為雨是山通澤之氣山之泉脈流於澤為泉為水是澤通山之氣是兩箇之氣相通
射一音亦是不相厭之意一音食是不相害水火本相殺㓕用一物隔著却相為用此二義皆通
數往者順這一叚是從卦氣上看来也是從卦畫生處看來恁地方交錯成六十四
易逆數也似康節説方可通
所問先天圖曲折細詳圖意若自乾一横排至坤八此則全是自然故説卦云易逆數也〈皆自己生以得未生之卦〉若如圓圖則湏如此方見陰陽消長次第〈震一陽離兑二陽乾三陽巽一陰坎艮二陰坤三陰〉雖似稍渉安排然亦莫非自然之理自冬至至夏至為順盖與前逆數者相反〈皆自未生而反得已生之卦〉自夏至至冬至為逆盖與前逆數者同其左右與今天文家説左右不同盖從中而分其初若有左右之勢爾〈自北而東為左自南而西為右〉
先天圖一日有一箇恁地道理一月有一箇恁地道理以至合元㑹運世十二萬九千六百嵗亦只是這箇道理且以月言之自坤而震月之始生初三日也至兑則月之上初八日也至乾則月之望十五日也至巽則月之始虧十八日也至艮則月之下二十三日也至坤則月之晦三十日也〈以上語類十條〉
先天之説昨已報商伯矣来諭亦推得行然皆未能究其縕湏先將六十四卦作一横圖則震巽復遇正在中間先自震復而却行以至於乾乃自巽姤而順行以至於坤便成圓圖而春夏秋冬晦朔望晝夜昏旦皆有次第此作圖之大㫖也又左方百九十二爻本皆陽右方百九十二爻本皆陰乃以對望交相博易而成此圖若不從中起以向兩端而但從頭至尾則此等類皆不可通矣試用此意推之當自見得也〈荅葉永卿○文集〉
雷以動之以下四句取象義多故以象言艮以止之以下四句取卦義多故以卦言又曰喚山以止之又不得只得云艮以止之
勞乎坎是説萬物休息底意成言乎艮艮在東北是説萬物終始處
帝出乎震以下何以知其為文王之卦位曰康節之説如此問子細看此數叚前兩叚説伏羲卦位後兩叚自帝出乎震以下説文王卦位自神者妙萬物而為言下有兩叚前一叚乃文王卦位後叚乃伏羲底恐夫子之意以為伏羲文王所定方位不同如此然生育萬物既如文王所次則其方位非如伏羲所定亦不能變化既成萬物無伏羲底則做文王底不出竊恐文義如此説較分明曰如是則其歸却主在伏羲上恁地説也好但後兩叚却除了乾坤何也曰竊恐著一句神者妙萬物而為言引起則乾坤在其中矣曰恐是如此問且如雷風水火山澤自不可喚作神曰神者乃其所以動所以撓者是也
文王八卦坎艮震在東北離坤兑在西南所以分陰方陽方
文王八卦有些似京房卦氣不取卦畫只取卦名京房卦氣以復中孚屯為次復陽氣之始也中孚陽實在内而未發也屯始發而艱難也只取名義文王八卦配四方四時離南坎北震東兑西若卦畫則不可移換
震一索而得男一叚看來不當專作揲蓍看揲蓍有不依這序時便説不通大槩只是乾求於坤而得震坎艮坤求於乾而得巽離兑一二三者以其畫之次序言也
卦象指文王卦言所以乾言為寒為冰〈以上語類七條〉
序卦
問序卦或以為非聖人之書信乎曰此沙隨程氏之説也先儒以為非聖人之蘊某以為謂之非聖人之精則可謂非易之蘊則不可周子分精與藴字甚分明序卦却正是易之藴事事夾雜都有在裏靣問如何謂易之精曰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是易之精問如序卦中亦見消長進退之義喚作不是精不得曰此正是事事夾雜有在裏靣正是蘊湏是自一箇生出來以至於無窮便是精
序卦自言天地萬物男女夫婦是因咸恒為夫婦之道説起非如舊人分天道人事之説大率上經用乾坤坎離為始終下經便當用艮兑巽震為始終
問序卦中有一二處不可曉處如六十四卦獨不言咸卦何也曰夫婦之道即咸也問恐亦如上經不言乾坤但言天地則乾坤可見否曰然問不養則不可以動故受之以大過何也曰動則過矣故小過亦曰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過問物不可以終壯故受之以晉壯與晉何别曰不但如此壯而已又更湏進一歩也
問禮義有所錯錯字陸氏兩音如何曰只是作措字謂禮義有所設施耳
問序卦中如所謂緩必有所失似此等事恐後人道不到曰然問緩字恐不是遲緩之緩乃是怠之意故曰觧緩也曰緩是散漫意問如縱弛之類曰然〈以上語類五條〉
雜卦
雜卦反對之義只是反覆則其吉凶禍福動靜剛柔皆相反了曰是如此不知如何數卦又不對了大畜時也也曉不得又與无妄不相反是如何臨觀更有與求之義臨以二陽言之則二陽可以臨上四隂以卦爻言之則六五上六又以上而臨下觀自下而觀上則為觀是平聲自上而為物之觀是去聲噬嗑食也賁无色也義雖可通但不相反謙輕是以謙抑不自尊重女待男而行所以為漸
謙輕而豫怠輕是卑小之義豫是悦之極便放倒了如
上六冥豫是也
伊川説未濟男之窮為三陽失位以為斯義得之成都隱者見張欽夫説伊川之在涪也方讀易有篐桶人以此問伊川伊川不能荅其人云三陽失位火珠林上已有伊川不曽看雜書所以被他説動了〈以上語類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三
尚書一
綱領
伯豐問尚書古文今文有優劣否曰孔壁之傳漢時却不傳只是司馬遷曾師授如伏生尚書漢世却多傳者鼂錯以伏生不曾出其女口授有齊音不可曉者以意屬成此載於史者及觀經傳及孟子引享多儀出自洛誥却無差只疑伏生偏記得難底却不記得易底然有一説可論難易古人文字有一般如今人書簡説話雜以方言一時記録者有一般是做出告戒之命者疑盤誥之類是一時告語百姓盤庚勸諭百姓遷都之類是出於記録至於蔡仲之命微子之命冏命之屬或出當時做成底詔誥文字如後世朝廷詞臣所為者然更有脱簡可疑處蘓氏傳中於乃洪大誥治之下畧考得些小胡氏皇王大紀考究得
康誥非周公成王時乃武王時盖有孟侯朕其弟小子封之語若成王則康叔為叔父矣又其中首尾只稱文考成王周公必不只稱文考又有寡兄之語亦是武王與康叔無疑如今人稱劣兄之類又唐叔得禾傳記所載成王先封唐叔後封康叔決無姪先叔之理吳才老又考究梓材只前面是告戒其後都稱王恐自是一篇不應王告臣下不稱朕而自稱王耳兼酒誥亦是武王之時如此則是斷簡殘編不無遺漏今亦無從考正只得於言語句讀中有不可曉者闕之又問壁中之書不及伏生書否曰如大禹謨又却明白條暢雖然如此其閒大體義理固可推索但於不可曉處闕之而意義深逺處自當推究翫索之也
書有兩體有極分暁者有極難暁者某恐如盤庚周誥多方多士之類是當時召之來而面命之面教告之自是當時一類説話至於旅獒畢命微子之命君陳君牙冏命之屬則是當時脩其辭命所以當時百姓都曉得者有今時老師宿儒之所不曉今人之所不曉者未必不當時之人却識其詞義也
某嘗患尚書難讀後来先將文義分明者讀之聱訛者且未讀如二典三謨等篇義理明白句句是實理堯之所以為君舜之所以為臣臯陶稷契伊傅軰所言所行最好紬繹翫味體貼向自家身上来其味自别
二典三謨其言奥雅學者未遽曉㑹後面盤誥等篇又難看且如商書中伊尹告太甲五篇説得極切其所以治心脩身處雖為人主言然初無貴賤之别宜取細讀極好今人不於此等處理㑹却只理㑹小序某看得書小序不是孔子自作只是周秦閒低手人作然後人亦自理㑹他本義未得且如臯陶矢厥謨禹成厥功帝舜申之申重也序者本意先説臯陶後説禹謂舜欲令禹重説故將申字係禹字盖伏生書以益稷合於臯陶謨而思日贊贊襄哉與帝曰来禹汝亦昌言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相連申之二字便見是舜令禹重言之意此是序者本意今人都不如此説說得雖多皆非其本意也
問可學近讀何書曰讀尚書曰尚書如何看曰須要考歴代之變曰世變難看唐虞三代事浩大闊逺何處測度不若求聖人之心如堯則考其所以治民舜則考其所以事君且如湯誓湯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熟讀豈不見湯之心大抵尚書有不必解者有須著意解者不必解者如仲虺之誥太甲諸篇只是熟讀義理自分明何俟於解如洪範則須著意解如典謨諸篇辭稍雅奥亦須畧解若如盤庚諸篇已難解而康誥之屬則已不可解矣昔日伯恭相見語之以此渠云亦無可闕處因語之云若如此則是讀之未熟後二年相見云誠如所説
尚書孔安國傳此恐是魏晉閒人所作托安國為名與毛公詩傳大叚不同今觀序文亦不類漢文章〈漢時文字粗魏晉閒文字細〉如孔叢子亦然皆是那一時人所為
某嘗疑孔安國書是假書如毛公詩如此高簡大叚争事漢儒訓釋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則闕今此却盡釋之豈有千百年前人説底話收拾於灰燼屋壁中與口傳之餘更無一字訛舛理㑹不得兼小序皆可疑堯典一篇自説堯一代為治之次序至讓於舜方止今却説是讓於舜後方作舜典亦是見一代政事之終始却説歴試諸艱是為要受讓時作也至後諸篇皆然况先漢文章重厚有力量今大序格致極輕疑是晉宋閒文章况孔書至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不曾見可疑之甚
或問書觧誰者最好莫是東坡書為上否曰然又問但若失之簡曰亦有只消如此觧者
荆公不觧洛誥但云其閒煞有不可強通處今姑擇其可曉者釋之今人多説荆公穿鑿他却有如此處若後来人觧書又却須要解盡
先生因説古人説話皆有源流不是胡亂荆公解聰明文思處牽合洪範之五事此却是穿鑿如小旻詩云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却合洪範五事此人往往曾傳箕子之學劉文公云人受天地之中以生等語亦是有所師承不然亦必曾見上世聖人之遺書大抵成周時於王都建學盡收得上世許多遺書故其時人得以觀覽而剽聞其議論當時諸國想亦有書若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魯春秋但比王都差少耳故孔子看了魯國書猶有不足得孟僖子以車馬送至周入王城見老子因得徧觀上世帝王之書
胡安定書觧未必是安定所注行實之類不載但言行録上有少許不多不見有全部専破古説似不是胡平日意又閒引東坡説東坡不及見安定必是偽書
問書當如何看曰且看易曉處其他不可曉者不要強説縱說得出恐未必是當時本意近世解書者甚衆往往皆是穿鑿如吕伯恭亦未免此也〈以上語類十二條〉
世傳孔安國尚書序言伏生口傳書二十八篇堯典臯陶謨禹貢甘誓湯誓盤庚髙宗肜日西伯戡黎㣲子牧誓洪範金縢大誥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士無逸君奭多方立政顧命吕刑文侯之命費誓秦誓孔氏壁中書增多二十五篇大禹謨五子之歌𦙍征仲虺之誥湯誥伊訓太甲上太甲中太甲下咸有一徳説命上説命中説命下泰誓上泰誓中泰誓下武成旅獒㣲子之命蔡仲之命周官君陳畢命君牙冏命分伏生書中四篇為九篇又增多五篇舜典益稷盤庚中盤庚下康王之誥并序一篇合之凡五十九篇及安國作傳遂引序以冠其篇首而定為五十八篇今世所行公私版本是也然漢儒以伏生之書為今文而謂安國之書為古文以今考之則今文多艱澀而古文反平易或者以為今文自伏生女子口授鼂錯時失之則先秦古書所引之文皆已如此或者以為記録之實語難工而潤色之雅詞易好則暗誦者不應偏得所難而考文者反専得其所易是皆有不可知者至諸序之文或頗與經不合如康誥酒誥梓材之類而安國之序又絶不類西京文字亦皆可疑獨諸序之本不先經則賴安國之序而可見故今别定此本一以諸篇本文為經而復合序篇於後使覽者得見聖經之舊而不亂乎諸儒之説又論其所以不可知者如此使讀者姑務沈潜反復乎其所易而不必穿鑿傅㑹於其所難者云紹熈庚戌十月壬辰新安朱某識〈書臨漳所刋四經後〉
古今書文雜見先秦古記各有證驗豈容廢絀不能無可疑處只當翫其所可知而闕其所不可知耳小序决非孔門之舊安國序亦决非西漢文章向来語人人多不觧惟陳同父聞之不疑要是渠識得文字體製意度耳讀書翫理外考證又是一種工夫所得無㡬而費力不少向来偶自好之固是一病然亦不可謂無助也孔氏書序與孔叢子文中子大畧相似所書孔臧不為宰相而禮賜如三公等事皆無其實而通鑑亦誤信之則考之不精甚矣〈答孫季和〉
書小序可考但如康誥等篇决是武王時書却因周公初基以下錯出數簡遂誤以為成王時書然其詞以康叔為弟而自稱寡兄追誦文王而不及武王其非周公成王時語的甚〈吳才老胡明仲皆嘗言之〉至於梓材半篇全是臣下告君之詞而亦誤以為周公誥康叔而不之正也其可疑處類此非一太史公雖用其體而不全取其文如商紀中所載湯誥全非今孔氏書也雖其詞龎亂不若今書之懿然亦見遷書之體或未必全是師法書序也〈按漢書遷嘗從孔安國受書〉大抵古書多此體如易序卦亦是此類若便斷為孔子之筆恐無是理也〈答孫季和〉
尚書頃嘗讀之苦其難而不能竟也注疏程張之外蘓氏説亦有可觀但終是不純粹林少頴説召誥已前亦詳備聞新安有吳才老禆傳頗有發明却未曾見試并考之諸家雖或淺近要亦不無小補但在詳擇之耳不可以篇帙浩汗而遽憚其煩也〈答或人○以上文集四條〉虞書
堯典
若稽古帝堯作書者敘起
林少穎觧放勲之放作推而放之四海之放比之程氏説為優
安安只是箇重疊字言堯之聰明文思皆本於自然不出於勉強也允則是信實克則是能〈以上語類三條〉
問欽明文思某謂恐當從去聲讀若只作思慮之思未見其發揮於事業處曰作去聲讀為是〈答潘子善○文集〉
克明俊徳只是明已之徳詞意不是明俊徳之士任道問堯典以親九族説者謂上至髙祖下至𤣥孫林少頴謂若如此只是一族所謂九族者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是否曰父族謂本族姑之夫姊妹之夫女子之夫家母族謂母之本族母族與姨母之家妻族則妻之本族與其母族是也上殺下殺旁殺只看所畫宗族圖可見
平章百姓只是近處百姓黎民則合天下之民言之矣典謨中百姓只是説民如罔咈百姓之類若是國語中説百姓則多是指百官族姓
百姓昭明百姓只是畿内之民昭明只是與他分别善惡辨是與非以上下文言之即齊家治國平天下之事〈以上語類四條〉
問克明俊徳〈止〉黎民於變時雍俊徳或以為己之明徳或以為俊徳之士百姓或以為民或以為百官未知二説如何若以大學之序觀之則俊徳為己之明徳百姓為民似無可疑者曰俊徳當依大學説百姓程先生以為畿内之民是也〈答潘子善○文集〉
羲和即是那四子或云有羲伯和伯共六人未必是羲和主厯象授時而已非是各行其方之事
厯是古時一件大事故炎帝以鳥名官首曰鳯鳥氏厯正也嵗月日時既定則百工之事可考其成程氏王氏兩説相兼其義始備
厯是書象是噐無厯則無以知三辰之所在無璣衡則無以見三辰之所在
問寅賔出日寅餞納日如何曰恐當從林少頴觧寅賔出日是推測日出時候寅餞納日是推測日入時𠉀如土圭之法是也暘谷南交昧谷幽都是測日景之處宅度也古書度字有作宅字者東作南訛西成朔易皆節𠉀也東作如立春至雨水節之類寅賔則求之於日星鳥則求之於夜厥民析因夷隩非是使民如此民自是如此因者因其析後之事夷者萬物收成民皆優逸之意孳尾至氄毛亦是鳥獸自然如此如今厯書記鳴鳩拂羽等事程泰之觧暘谷南交昧谷幽都以為築一臺而分為四處非也古注以為羲仲居治東方之官非也若如此只是東方之民得東作他處更不耕種矣西方之民享西成他方皆不斂穫矣大抵羲和四子皆是掌厯之官觀於咨汝羲暨和之辭可見敬致乃冬夏致日春秋致月是也
東作只是言萬物皆作當春之時萬物皆有發動之意與南訛西成為一類非是令民耕作
敬致只是冬夏致日之致寅賔是賔其出寅餞是餞其入敬致是致其中北方不説者北方無日故也
自疇咨若時登庸到篇末只是一事皆是為禪位設也一舉而放齊舉𦙍子再舉而驩兠舉共工三舉而四岳舉鯀皆不得其人故卒以天下授舜
正淳問四岳百揆曰四岳是總在外諸侯之官百揆則總在内百官者又問四岳是一人是四人曰汝能庸命巽朕位不成讓與四人又如咨二十有二人乃四岳九官十二牧尤見得四岳只是一人因言孔壁尚書漢武帝時方出又不行於世至東晉時方顯故揚雄趙岐杜預諸儒悉不曾見如周官乃孔氏書説得三公三孤六卿極分明漢儒皆不知只見伏生書多説司徒司馬司空遂以此為三公不知此只是六卿之半武王初是諸侯故只有此三官又其他篇説此三官者皆是訓誥諸侯之詞如三郊三遂亦是用天子之半伏生書只顧命排得三公三孤六卿齊整如曰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召公與畢公毛公是三公芮伯彤伯衛侯是三孤太保是冢宰芮伯是司徒衛侯是康叔為司冦所以康誥中多説刑三
公只是以道義傅保王者無職事官屬却下行六卿事庸命方命之命皆謂命令也庸命者言能用我之命以巽朕位也方命者言止其命令而不行也王氏曰圓則行方則止猶今言廢閣詔令也盖鯀之為人悻戾自用不聼人言語不受人教令也
先儒多疑舜乃前世帝王之後在堯時不應在側陋此恐不然若漢光武只是景帝七世孫已在民間耕稼了况上古人夀長傳數世後經歴之逺自然有㣲而在下者〈以上語類十二條〉
堯典卒章我其試哉女于時觀厥刑于二女皆堯言也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乃史氏記堯下嫁二女於媯水之旁而為婦於虞氏耳帝曰欽哉者戒敕二女之言猶所謂往之女家必敬必戒者也今自孔傳及諸家皆失之殊不成文理也〈記尚書三義○文集〉
舜典
濬哲文明温恭允塞細分是八字合而言之却只是四事濬是明之發處哲則見於事也文是文章明是明著易中多言文明允是就事上説塞是其中實處
濬哲文明温恭允塞是八徳問徽五典是使之掌教納于百揆是使之宅百揆賔于四門是使之為行人之官納大麓恐是為山虞之官曰若為山虞則其職益卑且合從史記説使之入山雖遇風雨弗迷其道也
堯命舜曰三載汝陟帝位舜讓于徳弗嗣則是不居其位也其曰受終于文祖只是攝行其事也故舜之攝不居其位不稱其號只是攝行其職事耳到得後来舜遜於禹不復言位止曰總朕師爾其曰汝終陟元后則今不陟也率百官若帝之初者但率百官如舜之初爾
問六宗曰古注説得自好鄭氏宗讀為禜即祭法中所謂祭時祭寒暑祭日祭月祭星祭水旱者如此説則先祭上帝次禋六宗次望山川然後徧及羣神次序皆順問五𡶶取張髦昭穆之説如何曰非唯用改易經文兼之古者昭穆不盡稱宗唯祖有功宗有徳故云祖文王而宗武王且如西漢之廟唯文帝稱太宗武帝稱世宗至唐廟乃盡稱宗此不可以為據
問輯五瑞既月乃日覲四岳羣牧班瑞于羣后恐只是王畿之諸侯輯斂瑞玉是命圭合信如㸃檢牌印之屬如何曰不當指殺王畿如顧命太保率東方諸侯畢公率西方諸侯不數日間諸侯皆至如此之速
汪季良問望禋之説曰注以至于岱宗柴為句某謂當以柴望秩于山川為一句
協時月正日只是去合同其時日月爾非謂作歴也每遇廵狩凡事理㑹一遍如文字之類
或問舜之廵狩是一年中遍四岳否曰觀其末後載歸格于藝祖用特一句則是一年遍廵四岳矣問四岳惟衡山最逺先儒以為非今之衡山别自有衡山不知在甚處曰恐在嵩山之南若如此則四岳相去甚近矣然古之天子一嵗不能遍及四岳則到一方境上㑹諸侯亦可周禮有此禮〈銖録云唐虞時以潜山為南岳五嶽亦近非是一年只徃一處○以上語類八條〉
舜典肆覲東后五玊三帛二生一死贄便當屬此文下言其見東方諸侯而使各以其物為贄也其下乃云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脩五禮如五器乃得事之序而文勢亦順如亦齊同之義卒乃復者言既訖事而旋反二句皆張子説也〈記尚書三義○文集〉
仲黙集註尚書至肇十有二州因云禹即位後又并作九州曰也見不得但後面皆只説帝命式于九圍以有九有之師不知是甚時又復并作九州
問舜不惟徳盛又且才髙嗣位未幾如齊七政覲四岳協時月正日同律度量衡肇十二州封十二山及四罪而天下服一齊做了其功用神速如此曰聖人作處自别故書稱三載底可績〈以上語類二條〉
虞書論刑最詳而舜典所記尤宻其曰象以典刑者象如天之垂象以示人而典者常也示人以常刑所謂墨劓剕宫大辟五刑之正也所以待夫元惡大憝殺人傷人穿窬滛放凡罪之不可宥者也曰流宥五刑者流放竄殛之類所以待夫罪之稍輕雖入於五刑而情可矜法可疑與夫親貴勲勞而不可加以刑者也〈四凶正合此法〉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學校之刑以待夫罪之輕者也曰金作贖刑罪之極輕雖入於鞭扑之刑而情法猶有可議者也〈疑後世始有贖五刑法非聖人有也〉此五句者從重及輕各有條理法之正也曰眚災肆赦者眚謂過誤災謂不幸若人有如此而入於當贖之刑則亦不罰其金而直赦之也〈此一條専為輕刑設春秋肆大眚則過誤之大入於典刑者亦肆之矣所以為失刑也書又曰宥過無大明過之大入於典刑者特用流法以宥之耳〉曰怙終賊刑者怙謂有恃終謂再犯若人有如此而入於當宥之法則亦不宥以流而必刑之也此二句者或由重而即輕或由輕而入重猶今律之有名例又用法之權衡所謂法外意也聖人立法制刑之本末此七言者大畧盡之矣雖其輕重取舍陽舒隂惨之不同然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意則未始不行乎其間也盖其輕重豪釐之間各有攸當者乃天討不易之定理而欽恤之意行乎其間則可以見聖人好生之本心矣夫豈一於輕而已哉又以舜命臯陶之辭考之士官所掌惟象流二法而已〈鞭扑以下官府學校随事施行不領於士官事之宜也〉其曰惟明克允則或刑或宥亦惟其當而無以加矣又豈一於宥而無刑哉今必曰堯舜之世有宥而無刑則是殺人者不死而傷人者不刑也是聖人之心不忍於元惡大憝而反忍於銜寃抱痛之良民也是所謂怙終賊刑刑故無小者皆為空言以誤後世也其必不然也亦明矣夫刑雖非先王所恃以為治然明刑弼教禁民為非則所謂傷肌膚以懲惡者亦既竭心思而繼之以不忍人之政之一端也今徒流之法既不足以止穿窬滛放之姦而其過於重者則又有不當死而死如彊暴賍滿之類者茍采陳羣之議一以宫剕之辟當之則雖殘其支體而實全其軀命且絶其為亂之本而使後無以肆焉豈不仰合先王之意而下適當世之宜哉况君子得志而有為則飬之之具教之之術亦必随力之所至而汲汲焉固不應因循茍且直以不飬不教為當然而熟視其爭奪相殺於前也〈答鄭景望〉
聖人之心未感於物其體廣大而虚明絶無豪髪偏倚所謂天下之大本者也及其感於物也則喜怒哀樂之用各随所感而應之無一不中節者所謂天下之逹道也盖自本體而言如鏡之未有所照則虚而已矣如衡之未有所加則平而已矣至語其用則以其至虚而好醜無所遁其形以其至平而輕重不能違其則此所以致其中和而天地位萬物育雖以天下之大而舉不出乎吾心造化之中也以此而論則知聖人之於天下其所以為慶賞威刑之具者莫不各有所由而舜典所論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車服以庸與夫制刑明辟之意皆可得而言矣雖然喜而賞者陽也聖人之所欲也怒而刑者隂也聖人之所惡也是以聖人之心雖曰至虚至平無所偏倚而於此二者之間其所以處之者亦不能無小不同者故其言又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此則聖人之㣲意也然其行之也雖曰好賞而不能賞無功之士雖曰惡刑而不敢縱有罪之人而功罪之實茍已曉然而無疑則雖欲輕之重之而不可得是又未嘗不虚不平而大本之立逹道之行固自若也故其賞也必察其言審其功而後加以車服之賜其刑也必曰象以典刑者畫象而示民以墨劓剕宫大辟五等肉刑之常法也其曰流宥五刑者放之於逺所以寛夫犯此肉刑而情輕之人也其曰鞭作官刑扑作教刑者官府學校之刑所以馭夫罪之小而未麗於五刑者也其曰金作贖刑使之入金而免其罪所以贖夫犯此鞭扑之刑而情之又輕者也此五者刑之法也其曰眚災肆赦者言不幸而觸罪者則肆而赦之其曰怙終賊刑者言有恃而不改者則賊而刑之此二者法外之意猶今律令之名例也其曰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者此則聖人畏刑之心閔夫死者之不可復生刑者之不可復續惟恐察之有不審施之有不當又雖已得其情而猶必矜其不教無知而抵冐至此也嗚呼詳此數言則聖人制刑之意可見而其於輕重淺深出入取舍之際亦已審矣雖其重者或至於誅斬斷割而不少貸然本其所以至此則其所以施於人者亦必當有如是之酷矣是以聖人不忍其被酷者之銜寃負痛而為是以報之雖若甚惨而語其實則為適得其宜雖以不忍之心畏刑之甚而不得赦也唯其情之輕者聖人於此乃得以施其不忍畏刑之意而有以宥之然亦必投之逺方以禦魑魅盖以此等所犯非殺傷人則亦或滛或盗其情雖輕而罪實重若使既免於刑而又得便還鄉里復為平民則彼之被其害者寡妻孤子將何面目以見之而此幸免之人髪膚支體了無所傷又將得以遂其前日之惡而不知悔此所以必曰流以宥之而又有五流有宅五宅三居之文也若夫鞭扑之刑則雖刑之至小而其情之輕者亦必許其入金以贖而不忍輒以真刑加之是亦仁矣然而流専以宥肉刑而不下及於鞭扑贖専以待鞭扑而不上及於肉刑則其輕重之間又未嘗不致詳也至於過誤必赦故犯必誅之法則又權衡乎五者之内欽哉欽哉惟刑之恤之㫖則常通貫乎七者之中此聖人制刑明辟之意所以雖或至於殺人而其反覆表裏至精至宻之妙一一皆從廣大虚明心中流出而非私智之所為也而或者之論乃謂上古惟有肉刑舜之為流為贖為鞭為扑乃不忍民之斬戮而始為輕刑者則是自堯以上雖犯鞭扑之刑者亦必使從墨劓之坐而舜之心乃獨不忍於殺傷滛盗之凶賊而反忍於見殺見傷為所侵犯之良民也聖人之心其不如是之殘賊偏倚而失其正亦已明矣又謂周之穆王五刑皆贖為能復舜之舊者則固不察乎舜之贖初不上及於五刑又不察乎穆王之法亦必疑而後贖也且以漢宣之世張敞以討羌之役兵食不繼建為入榖贖罪之法初亦未嘗及夫殺人及盗之品也而蕭望之等猶以為如此則富者得生貧者獨死恐開利路以傷治化曾謂三代之隆而以是為得哉嗚呼世衰學絶士不聞道是以雖有粹美之資而不免一偏之𡚁其於聖人公平正大之心有所不識而徒知切切焉飾其偏見之私以為美談若此多矣可勝辨哉若夫穆王之事以予料之殆必由其廵遊無度財匱民勞至其末年無以為計乃特為此一切權宜之術以自豐而又託於輕刑之説以違道而干譽耳夫子存之盖以示戒而程子䇿試嘗發問焉其意亦可見矣或者又謂四凶之罪不輕於少正卯舜乃不誅而流之以為輕刑之驗殊不知共兜朋黨鯀功不就其罪本不至死三苖拒命雖若可誅而蠻夷之國聖人本以荒忽不常待之雖有負犯不為畔臣則姑竄之逺方亦正得其宜耳非故為是以輕之也若少正夘之事則予嘗竊疑之盖論語所不載子思孟子所不言雖以左氏春秋内外傳之誣且駁而猶不道也乃獨荀况言之是必齊魯陋儒憤聖人之失職故為此説以夸其權耳吾又安敢輕信其言而㨿稽以為決乎聊并記之以俟来者〈舜典象刑説○以上文集二條〉
堯崩百姓如喪考妣此是本分四海遏密八音以禮論之則為過為天子服三年之喪只是畿内諸侯之國則不然為君為父皆服斬衰君謂天子諸侯及大夫之有地者大夫之邑以大夫為君大夫以諸侯為君諸侯以天子為君各為其君服斬衰諸侯之大夫却為天子服齊衰三月禮無二斬故也公之喪諸逹官之長杖逹官謂通於君得奏事者各有其長杖其下者不杖可知
問明四目逹四聰是逹天下之聰明否曰固是曰孔安國言廣視聼於四方如何曰亦是以天下之目為目以天下之耳為耳之意
柔逺能邇柔逺却説得輕能邇是奈何得他使之帖服之意三就只當從古注五宅三居宅只訓居
惇徳允元只是説自己徳使之厚其徳信其仁難字只作平聲任如字難任人言不可輕易任用人也
禹以司空行宰相事汝平水土則是司空之職惟時懋哉則又勉以行百揆之事
敬敷五教在寛聖賢於事無不敬而此又其大者故特以敬言之在寛是欲其優游浸漬以漸而入也
五服三就若大辟則就市宫刑則如漢時就蠶室其墨劓剕三刑度亦必有一所在刑之既非死刑則傷人之肌體不可不擇一深宻之所但不至如蠶室爾
問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曰五刑各有流法然亦分作三項如居四海之外九州之内或近甸皆以輕重為差
惟寅故直惟直故清
古者教人多以樂如舜命䕫之類盖終日以聲音飬其情性亦須理㑹得樂方能聼
古人以樂教胄子縁平和中正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古人詩只一両句歌便衍得来長聲是宫商角徴羽是聲依所歌而發却用律以和之如黄鐘為宫則太蔟為商之類不可亂其倫序也
直而温只是説所教胄子要得如此若説做教者事則於教胄子上都無益了
或問詩言志聲依永律和聲曰古人作詩只是説他心下所存事説出来人便將他詩来歌其聲之清濁長短各依他詩之語言却將律来調和其聲今人却先安排下腔調了然後做語言去合腔子豈不是倒了却是永依聲也古人是以樂去就他詩後世是以詩去就他樂如何觧興起得人
問禮書學禮首引舜命契為司徒敷五教命夔典樂教胄子兩條文蔚竊謂古人教學不出此兩者契敷五教是欲使人明於人倫暁得這道理夔典樂教胄子是欲使人飬其徳性以實有諸已此是一篇綱領曰固是如此後面只是明此一意如大司徒之教即是契敷教事大司樂之教即是夔典樂事因曰直而温寛而栗直與寛本自是好但濟之以温與栗則盡善至如剛簡二字則微覺有𡚁故戒之以無虐無傲盖所以防其失也某所以特與分開欲見防其失者専為剛簡而設不䝉上直寛二句直寛但曰而温而栗至剛簡則曰無虐無傲觀其言意自可見文蔚曰教以人倫者固是又欲飬其徳性要飬徳性便只是下面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四句上曰然諷誦歌詠之間足以和其心氣但上面三句抑揚髙下尚且由人到律和聲處直是不可走作所以詠歌之際深足飬人情性至如播之金石被之管絃非是不和終是不若人聲自然故晋人孟嘉有言絲不如竹竹不如肉謂漸近自然至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此是言祭祀燕享時事又是一節
問夙夜出納朕命惟允曰納言之官如今之門下審覆自外而進入者既審之自内而宣出者亦審之恐讒説殄行之震驚朕師也〈以上語類十五條〉
大禹謨
儆戒無虞〈至〉從已之欲聖賢言語自有箇血脈貫在裏如此一叚他先説儆戒無虞盖制治未亂保邦未危自其未有可虞之時必儆必戒能如此則不至失法度滛於逸遊於樂矣若無箇儆戒底心欲不至於失法度不滛逸不遊樂不可得也既能如此然後可以知得賢者邪者正者謀可疑者無可疑者若是自家身心顛倒便㑹以不賢為賢以邪為正所當疑者亦不知矣何以任之去之勿成之哉盖此三句便是從上面有三句了方㑹恁地又如此然後能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已之欲盖於賢否邪正疑審有所未明則何者為道何者為非道何者是百姓所欲何者非百姓之所欲哉
問水火金木土榖惟脩正徳利用厚生惟和正徳是正民之徳否曰固是水如隄防灌溉金如五兵田噐火如出火内火禁焚莱之類木如斧斤以時之類良久云古人設官掌此六府盖為民惜此物不使之妄用非如今世之民用財無節也戒之用休言戒諭以休美之事勸之以九歌感動之意但不知所謂九歌者如何周官有九徳之歌大抵禹只説綱目其詳不可考矣
法家者流往往常患其過於惨刻今之士大夫恥為法官更相循襲以寛大為事於法之當死者反求以生之殊不知明於五刑以弼五教雖舜亦不免教之不從刑以督之懲一人而天下人知所勸戒所謂辟以止辟雖曰殺之而仁愛之實已行乎中今非法以求其生則人無所懲懼陷於法者愈衆雖曰仁之適以害之〈以上語類三條〉
向䝉面誨堯舜之世一用輕刑當時嘗以所疑為請匆匆不及究其説近熟思之亦有不可不論者但觀臯陶所言帝徳罔愆以下一節便見聖人之心㴠育發生真與天地同徳而物或自逆於理以干天誅則夫輕重取舍之間亦自有决然不易之理其宥過非私恩其刑故非私怒罪疑而輕非姑息功疑而重非過予如天地四時之運寒凉肅殺常居其半而㴠育發生之心未始不流行乎其間此所以好生之徳洽于民心而自不犯于有司非既抵冐而復縱舍之也夫既不能止民之惡而又為輕刑以誘之使得以肆其凶暴於人而無所忌則不惟彼見暴者無以自伸之為寃而姦民之犯於有司者且將日以益衆亦非聖人匡直輔翼使民遷善逺罪之意也〈答鄭景望○文集〉
或問人心道心之别曰只是這一箇心知覺從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知覺從義理上去便是道心人心則危而易䧟道心則㣲而難著㣲亦㣲妙之義
舜功問人心惟危曰人心亦不是全不好底故不言凶咎只言危盖從形體上去泛泛無定向或是或非不可知故言其危故聖人不以人心為主而以道心為主盖人心倚靠不得人心如船道心如柁任船之所在無所向若執定柁則去住在我
問人心惟危程子曰人心人欲也恐未便是人欲曰人欲也未便是不好謂之危者危險欲堕未墮之間若無道心以御之則一向入於邪惡又不止於危也〈方子録云危者欲陷而未陷之辭子静説得是〉又問聖人亦有人心不知亦危否曰聖人全是道心主宰故其人心自是不危若只是人心也危故曰惟聖罔念作狂又問此聖字尋常只作通明字看説得輕曰畢竟是聖而罔念便狂
人心亦只是一箇知覺從飢食渴飲便是人心知覺從君臣父子處便是道心㣲是㣲妙亦是㣲晦又曰形骸上起底見識〈或作從形體上生出来底見識〉便是人心義理上起底見識〈或作就道理上生出来底見識〉便是道心心則一也㣲則難明有時發見些子使自家見得有時又不見了惟聖人便辨之精守得徹頭徹尾學者則須是擇善而固執之
飢食渴飲人心也如是而飲食如是而不飲食道心也喚做人便有形氣人心較切近於人道心雖先得之然被人心隔了一重故難見道心如清水之在濁水惟見其濁不見其清故㣲而難見人心如孟子言耳目之官不思道心如言心之官則思故貴先立乎其大者人心只見那邊利害情欲之私道心只見這邊道理之公有道心則人心為所節制人心皆道心也
飢欲食渴欲飲者人心也得飲食之正者道心也須是一心只在道上少間那人心自降伏得不見了人心與道心為一恰似無了那人心相似只是要得道心純一道心都發見在那人心上
林武子問道心是先得人心是形氣所有但地歩較闊道心却在形氣中所以人心易得陷了道心也是如此否曰天下之物精細底便難見粗底便易見飢渴寒煖是至粗底雖至愚之人亦知得若以較細者言之如利害則禽獸已有不能知者若是義理則愈是難知這只有些子不多所以説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㡬希言所争也不多
問㣲是㣲妙難體危是危動難安否曰不止是危動難安大凡徇人欲自是危險其心忽然在此忽然在彼又忽然在四方萬里之外莊子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冰凡茍免者皆幸也動不動便是墮坑落塹危孰甚焉文蔚曰徐子融嘗有一詩末句云精一危㣲共一心文蔚答之曰固知妙㫖存精一須别人心與道心曰他底未是但只是答他底亦慢下一句救得少𦂳當云須知妙㫖存精一正為人心與道心又問精一曰精是精别此二者一是守之固如顔子擇中庸處便是精得一善拳拳服膺弗失處便是一伊川云惟精惟一所以至之允執厥中所以行之此語甚好
因論惟精惟一曰虚明安静乃能精粹而不雜誠篤確固乃能純一而無間
問堯舜禹大聖人也允執厥中執字似亦大叚喫力如何曰聖人固不思不勉然使聖人自有不思不勉之意則罔念而作狂矣經言此類非一更細思之
符舜功問學者當先防人欲正如未上船先作下水計不如只於天理上做工夫人欲自消曰堯舜説便不如此只云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渠只於両者交界處理㑹堯舜時未有文字其相授受口訣只如此方伯謨云人心道心伊川説天理人欲便是曰固是但此不是有両物如両箇石頭様相挨相打只是一人之心合道理底是天理徇情欲底是人欲正當於其分界處理㑹五峯云天理人欲同行異情説得最好及至理㑹了精底一底只是一箇人又曰執中是無執之執如云以堯舜之道要湯何曾要来
舜禹相傳只是説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只就這心上理㑹也只在日用動静之間求之不是去虛中討一箇物事来惟皇上帝降𠂻于下民天敘有典天秩有禮天便是這箇道理這箇道理便在日用間存飬是要飬這許多道理在中間這裏正好著力
竇初見先生先生問前此所見如何對以欲察見私心云云因舉張無垢人心道心觧云精者深入而不已一者専志而無二亦自有力曰人心道心且要分别得界限分明彼所謂深入者若不察見將入從何處去竇曰人心者喜怒哀樂之已發未發者道心也曰然則已發者不謂之道心乎竇曰了翁言人心即道心道心即人心曰然則人心何以謂之危道心何以謂之㣲竇曰未發隠於内故㣲發不中節故危是以聖人欲其精一求合夫中曰不然程子曰人心人欲也道心天理也所謂人心者是氣血和合做成嗜欲之類皆從此出故危道心是本来禀受得仁義禮智之心聖人以此二者對待而言正欲其察之精而守之一也察之精則兩箇界限分明専一守著一箇道心不令人欲得以干犯譬如一物判作兩片便知得一箇好一箇惡堯舜所以授受之妙不過如此
問允執厥中曰書傳所載多是説無過不及之中只如中庸之中亦只説無過不及但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一處却説得重也〈以上語類十四條〉
問此心之靈其覺於理者道心也其覺於欲者人心也可學䝉諭此語極有開發但先生又云向荅季通書語未瑩不足據以為説可學竊尋中庸序云人心出於形氣道心本於性命而荅季通書乃所以發明此意今如所説却是一本性命説而不及形氣可學竊疑向所聞此心之靈一叚所見差謬先生欲覺其愚迷故直於本原處指示使不走作非謂形氣無預而皆出於心愚意以為覺於理則一本於性命而為道心覺於欲則渉於形氣而為人心如此所見如何曰中庸序後亦改定别紙録去来諭大槩亦已得之矣〈荅鄭子上○文集〉
臯陶謨
問允廸厥徳謨明弼諧疑是稱臯陶未知是否曰若以為稱臯陶則下句禹曰俞者為何所俞耶恐此八字是臯陶之言禹善之而問其詳故臯陶復説下句觧此八字之義或云此八字是言臯陶之徳諧字下别有臯陶之言今脱去未知是否姑存之可也〈答潘子善○文集〉
問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曰此亦難曉若且據文勢觧之當云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言其人之有徳當以事實言之古注謂必言其所行某事某事以為驗是也
或問聖賢教人如克已復禮等語多只是教人克去私欲不見有教人變化氣質處如何曰寛而栗柔而立剛而無虐這便是教人變化氣質處又曰有人生下来便自少物欲者看来私欲是氣質中一事〈以上語類二條〉
問夙夜浚明有家〈止〉亮采有邦古注以為可以為卿大夫及諸侯林氏以為卿大夫諸侯用此三徳六徳之人未知孰是曰林説恐得之猶孝經説爭臣之類盖曰如是足矣非必以是為限也〈答潘子善○文集〉
因其生而第之以其所當處者謂之敘因其敘而與之以其所當得者謂之秩天叙便是自然底次序君便教他居君之位臣便教他居臣之位父便教他居父之位子便教他居子之位秩便是那天叙裏面物事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庻人祭其先天子八諸侯六大夫四皆是有這箇敘便是他這箇自然之秩
天工人其代之天秩天敘天命天討既曰天便自有許多般在其中天人一理只有一箇分不同
同寅協恭是上下一於敬
要五禮有庸五典五惇須是同寅協恭和𠂻要五服五章五刑五用須是政事懋哉懋哉〈以上語類四條〉
問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不知明畏是兩字還是一字林氏以為聰明言視聼明畏言好惡未知如何曰林氏似是明畏言天之所明所畏所明如明明揚側陋之明〈上明字〉所畏如董之用威威用六極之意〈荅潘子善○文集〉
益稷
問益稷篇禹與臯陶只管自敘其功是如何曰不知是怎生地那夔前面且做是脱簡後面却又有一叚那禹前面時只是説他無可言但予思日孜孜臯陶問他如何他便説也要恁地孜孜却不知後面一叚是怎生地良久云他上面也是説那丹朱後故恁地説丹朱縁如此故不得為天子我如此勤苦故有功以此相戒其君教莫如丹朱而如我便是古人直不似今人便要瞻前顧後
義剛㸃尚書作㑹作一句先生曰公㸃得是
明庻以功恐庻字誤只是試字
苖頑弗即工此是禹治水時調役他國人夫不動也後方征之既格而服則治其前日之罪而竄之竄之而後分北之今説者謂苖既格而又叛恐無此事又曰三苖想只是如今之溪洞相似溪洞有數種一種謂之媌未必非三苖之後也史中説三苖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在今湖北江西之界其地亦甚闊矣〈以上語類四條〉夏書
禹貢
禹貢一書所記地理治水曲折多不甚可曉竊意當時治水事畢却總作此一書故自冀州王都始如今人方量畢總作一門單耳禹自言予决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一篇禹貢不過此數語極好細看今人説禹治水始於壺口鑿龍門某未敢深信方河水洶湧其勢迅激縱使鑿下龍門恐這石仍舊壅塞又下面水未有分殺必且潰决四出盖禹先决九川之水使各通於海又濬畎澮之水使各通於川使大水有所入小水有所歸禹只是先從低處下手若下面之水盡殺則上面之水漸淺方可下手九川盡通則導河之功已及八分故某嘗謂禹治水必當始於碣石九河盖河患惟兗為甚兗州是河曲處其曲處兩岸無山皆是平地所以潰决常必在此故禹自其决處導之用功尤難孟子亦云禹疏九河瀹濟漯而注之海盖皆自下流疏殺其勢耳若鯀則只是築堙之所以九載而功弗成也
禹貢地理不須大叚用心以今山川都不同了理㑹禹貢不如理㑹如今地理如禹貢濟水今皆變盡了又江水無沱又不至澧九江亦無尋處後人只自捉江州又上數千里不説一句及到江州數千里間連説數處此皆不可曉者禹貢但不可不知之今地理亦不必過用心今人説中原山川者亦是兒説不可見無攷處舊鄭樵好説後識中原者見之云全不是
因説三江之説多不同銖問東坡之説如何曰東坡不曾親見東南水勢只是意想硬説且江漢之水到漢陽軍已合為一不應至揚州復言三江薛士龍説震澤下有三江入海疑他曾見東南水勢説得恐是因問味别地脈之説如何曰禹治水不知是要水有所歸不為民害還只是要辨味㸃茶如陸羽之流尋脈踏地如後世風水之流耶且太行山自西北發脈来為天下之脊此是中國大形勢其底柱王屋等山皆是太行山脚今説者分隂陽列言導岍及岐至於荆山山脈逾河而過為壺口雷首底柱析城王屋碣石則是荆山地脈却来做太行山脚其所謂地脈尚説不通况禹貢本非理㑹地脈耶
問禹貢地理曰禹貢過字有三義有山過水過人過如過九江至於敷淺原只是禹過此處去也若曰山過水過便不通〈以上語類四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四
尚書二
商書
湯誓
問升自陑先儒以為出其不意如何曰此乃序説經無明文要之今不的見陑是何地何以辨其正道竒道湯武之興決不為後世之譎詐若陑是取道近亦何必迂路大抵讀書須求其要處如人食肉畢竟肉中有滋味有人却要於骨頭上咀嚼縱得些肉亦能得多少古人所謂味道之腴最有理可學因問凡書傳中如此者皆可且置之曰固當然〈語類〉
仲虺之誥
問矧予之徳言足聽聞據古注云道徳善言某竊意言足聽聞自當作一句言吾之徳言之足使人聽聞彼安得不忌之未知是否曰是〈荅潘子善○文集〉
問禮義本諸人心惟中人以下為氣禀物欲所拘蔽所以反著求禮義自治若成湯尚何須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曰湯武反之也便也是有些子不那底了但他能恁地所以為湯若不恁地便是惟聖罔念作狂聖人雖則説是生知安行便只是常常恁地不已所以不可及若有一息不恁地便也是凡人了
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此是内外交相養法事在外義由内制心在内禮由外作銖問禮莫是攝心之規矩否曰禮只是這箇禮如顔子非禮勿視聽言動之類皆是也又曰今學者别無事只要以心觀衆理理是心中所有常存此心以觀衆理只是此兩事耳〈以上語類二條〉
湯誥
蔡㦛問書所謂降衷曰古之聖賢才説出便是這般話成湯當放桀之初便説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常性克綏厥猷惟后武王伐紂時便説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𫝊説告髙宗便説眀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惟天聰明惟聖時憲見古聖賢朝夕只見那天在眼前
孔安國以衷為善便無意思衷只是中便與民受天地之中一般
問天道福善禍淫此理定否曰如何不定自是道理當如此賞善罰惡亦是理當如此不如此便是失其常理又問或有不如此者何也曰福善禍淫其常理也若不如此便是天也把捉不定了又曰天莫之為而爲他亦何甞有意只是理自如此且如冬寒夏熱此是常理當如此若冬熱夏寒便是失其常理又問失其常者皆人事有以致之耶抑偶然耶曰也是人事有以致之也有是偶然如此時又曰大底物事也不㑹變只是小小底物事㑹變〈以上語類三條〉
伊訓
問伊訓伊尹祠于先王奉嗣王祇見厥祖是時湯方在殯宫太甲於朝夕奠常在如何伊尹因祠而見之曰此與顧命康王之誥所載冕服事同意者古人自有一件人君居喪之禮但今不存無可考據
古書錯謬甚多如史記載伊訓有方眀二字諸家遂解如反祀方眀之類某考之只是方字之誤方當作乃即尚書所謂乃明言烈祖之成徳也
與人不求備檢身若不及大槩是湯急已緩人所以引為日新之實〈以上語類三條〉
臣下不匡之刑盖施於邦君大夫之喪國亡家者君臣一體不得不然如漢廢昌邑王賀則誅其羣臣而本朝太祖下嶺南亦誅其亂臣龔澄樞李托之類是也〈澄樞等實亡劉氏乃飛廉惡来之比誅之自不為寃若昌邑羣臣與賀同惡者固不得不誅其餘正可當古者墨刑之坐耳乃不分等級例行誅殺是則霍光之私意也〉又如文定論楚子納孔儀處事雖不同意亦類此試參考之則知成湯之制官刑正是奉行天討豪髮不差處何疑之有哉〈荅吴晦叔○文集〉
太甲
問王惟庸罔念聞諸家皆於庸字絶句竊謂只作一句讀以庸訓用如說命中王庸作書以告之庸未知是否曰六字一句〈荅潘子善〉
問若虞機張諸家皆訓虞為度竊謂只作虞人説如何曰作虞人為是〈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並其有邦厥鄰乃曰徯我后后来無罰言湯與彼皆有土諸侯而鄰國之人乃以湯為我后而徯其来此可見湯得民心處〈語類〉
咸有一徳
問左右惟其人何所指曰只是指親近之臣任官是指任事底人也任官惟賢才多是為下為民底意思左右惟其人多是為上為徳底意思其難其慎言人君任官須是賢才左右須是得人當難之慎之也惟和惟一言人臣為上為下須是為徳為民必和必一為此事也
至之問四為字當作何音曰四字皆作去聲言臣之所以為上者蓋為君徳也臣之所以為下者蓋為民也為上猶言為君
問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恊于克一或言主善人而為師若仲尼無常師之意如何曰非也横渠說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最好此四句三段一段緊似一段徳且是大體説有吉徳有凶徳然必主於善始為吉爾善亦且是大體説或在此為善在彼為不善或在彼為善在此為不善或在前日則為善而今日則為不善或在前日則不善而今日則為善惟取協于克一是乃為善謂以此心揆度彼善爾故横渠言原則若善定於一爾蓋善因一而後定也德以事言善以理言一以心言大抵此篇只是幾箇一字上有精神須與細看此心纔一便終始不變而有常也協字雖訓合字却是如以此合彼之合非己相合之合與禮記協於分藝書協時月正日之協同義蓋若揆度參驗之意耳張敬夫謂虞書精一四句與此為尚書語之最精密者而虞書為尤精
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上兩句是教人以其所從師下兩句是教人以其所擇善而為之師道夫問協于克一莫是能主一則自黙契於善否曰協字難說只是箇比對裁斷之義蓋如何知得這善不善須是自心主宰得定始得盖有主宰則是是非非善善惡惡瞭然於心目間合乎此者便是不合者便不是横渠云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這見得他説得極好處蓋從一中流出者無有不善所以他伊尹從前面説来便有此意曰常厥徳曰庸徳曰一徳常庸一只是一箇蜚卿謂一恐只是專一之一曰如此則絶說不来道夫曰上文自謂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曰纔尺度不定今日長些子明日短些子便二三道夫曰到底説得来只是箇定則眀眀則事理見不定則擾擾則事理昏雜而不可識矣曰只是如此〈以上語類四條〉
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此言於天下之徳無一定之師惟善是從則凡有善者皆可師也於天下之善無一定之主惟一其心則其所取者無不善矣協猶齊也如所謂協時月〈荅石子重○文集〉
盤庚
問盤庚言其先王與其羣臣之祖父若有真物在其上降災降罰與之周旋從事於日用之間者銖竊謂此亦大槩言理之所在質諸神而無疑耳而殷俗尚故以其深信者導之夫豈亦真有一物耶乞賜垂誨曰神之理聖人盖難言之謂真有一物固不可謂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曉然見得且闕之可也〈荅董叔重○文集〉
説命
髙宗夢傅説據此則是真有箇天帝與髙宗對荅曰吾賚汝以良弼今人但以主宰説帝謂無形象恐也不得若如世間所謂玉皇大帝恐亦不可畢竟此理如何學者皆莫能荅
問髙宗夢説如伊川言是有箇傅説便能感得髙宗之夢琮謂髙宗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其在民間久矣當時天下有箇傅説豈不知名當恭黙思道之時往往形於夢寐於是審象而求之不然賢否初不相聞但據一時夢寐便取来做宰相或者於理未安曰遯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是説髙宗是説甘盤衆未應曰據来暨厥終罔顯只是尋甘盤不見然髙宗舊勞于外爰暨小人亦嘗是在民間来
惟天聰眀〈至〉惟干戈省厥躬八句各一義不可牽連天自是聰眀君自是用時憲臣自是用欽順民自是用從又口則能起羞甲胄所以禦戎也然亦能興戎如秦築長城以禦胡而致勝廣之亂衣裳者賞也在笥猶云在箱篋中甚言其取之易如云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惟其予之之易故必審其人果賢耶果有功耶則賞不妄矣干戈刑人之具然猶省察自家真箇是否恐或因怒而妄刑人或慮思之不審而無辜者被禍則刑之施當矣蓋衣裳之予在我而必審其人之賢否干戈施之於人而必審自己之是非也
惟甲胄起戎盖不可有關防他底意
南軒云非知之艱行之艱此特傅說告髙宗爾盖髙宗舊學甘盤於義理知之亦多故使得這説若常人則須以致知為先也此等議論儘好
予小子舊學于甘盤既乃遯于荒野云云東坡解作甘盤遯于荒野據某看恐只是髙宗自言觀上文曰予小子可見但不知當初髙宗因甚遯于荒野不知甘盤是甚樣人是學箇甚麽今亦不敢斷但據文義疑是如此兼無逸云髙宗舊勞于外亦與此相應想見髙宗三年不言恭默思道未知所發又見世間未有箇人强得甘盤所以思得一大賢如傅説髙宗若非傅説想不能致當日之治傅説若非髙宗亦不能有所為故曰惟后非賢不乂惟賢非后不食言必相須也
經籍古人言學字方自説命始有
惟學遜志務時敏〈至〉厥徳脩罔覺遜志者遜順其志捺下這志入那事中子細低心下意與他理㑹若髙氣不伏以為無緊要不能入細理㑹得則其脩亦不来矣既遜其志又須時敏若似做不做或作或輟亦不濟事須是遜志務時敏則厥脩乃来為學之道只此二端而已又戒以允懷于兹二者則道乃積于厥躬積者来得件數多也惟斆學半蓋巳學既成居於人上則須教人自學者學也而教人者亦學盖初學得者是半既學而推以教人與之講説巳亦因此温得此段文義是斆之功亦半也念終始典于學始之所學者學也終之所以教人者亦學也自學教人無非是學自始至終日日如此忽不自知其徳之脩矣或舉葛氏解云傅説與王説我敎你者只是一半事那一半要你自去行取故謂之終始曰某舊為同安簿時學中一士子作書義如此説某見他説得新巧大喜之後見喻子才跋某人説命解後亦引此説又曰傅説此段説為學工夫極精密伊尹告太甲者極痛切
如説斆只得一半不成那一半掉放冷處敎他自得此語全似禪語只當依古注〈夔孫錄云此却似禪語五通仙人問佛六通如何是那一通那一通便是妙處且如學記引此亦只是依古注説○以上語類九條〉
惟后非賢不乂言人君必任賢而后可以致治也惟賢非后不食言人君當任養賢之責也髙宗本意如此問者疑其成病固察之不詳而荅者亦無一人説破此意何耶〈荅或人○文集〉
西伯戡黎
問西伯戡黎舊説多指文王惟陳少南吕伯恭薛季隆以為武王吴才老亦曰乗黎恐是伐紂時事〈武王未稱王亦只稱西伯而已〉銖桉書序言殷始咎周周人乘黎則殷自此以前未嘗惡周也殷始有惡周之心而周又乘襲戡勝近畿之黎國迫於王都且見征伐〈黎在漢上黨郡壺關紂都朝歌上黨在朝歌之西〉此祖伊所以恐而奔告於受曰天既訖我殷命曰恐曰奔告曰訖我殷命則其事勢亦且迫矣恐非文王時事也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紂而孔子亦稱其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爲至徳所謂有事君之小心者正文王之事孔子所以謂之至徳也當時征伐雖或有之未必迫於畿甸然史記又謂文王伐犬戎密須敗耆國耆即黎也史記文王得專征伐故伐之二説未知孰是乞賜垂誨曰此等無證據可且闕之〈荅董叔重○文集〉
微子
問微子篇曰詔王子出迪我舊云刻子一叚銖於三仁之去就死生未知其所以當留當去當死之切當不可易處嘗讀微子書見其所以深憂宗國之將亡至於成疾為狂聵耄無所置身其心切矣然終不言於紂以庶幾萬一感悟而遽為之去是必有深意者東坡則曰箕子在帝乙時以微子長且賢欲立之而帝乙不可卒立紂紂忌此兩人故箕子曰子之出固其道也我舊所云者害子子若不出則我與子皆危矣微子之告箕子若欲與之俱去然箕子曰吾三人者各行其志自用其心之所安者而已人各自以其意貢于先王微子去之以續先王之國箕子為之奴以全先王之祀比干以諫而死為不負先王也而林少穎亦從其説以為二人處危疑之地身居嫌隙不可強諫徒死又無益故微子雖欲謀於箕子以救紂之顛隮然箕子以為我興受其敗〈猶言我起而諌則受其禍〉不可以復諫又不可居位故微子遁逃以避禍而箕子隱晦以自存惟比干不處嫌疑故强諫而死三人所䖏之勢不同故各行其志以自逹於先王而已審如是説則微子箕子皆未嘗諫無乃屑屑然避嫌逺禍以茍存乎唐孔氏曰我興受其敗者我適起而受其禍敗不可逃免然殷滅之後我不事異姓不能與人為臣僕示必欲以死諫紂但箕子之諫適值紂怒未甚故得不死耳微子告二人而獨箕子荅者比干與箕子意同經省文也竊謂孔氏去古未逺〈唐孔氏盖推本安國之意〉其言必有所據盖嘗因是妄謂微子以宗國將亡不勝其憂愁無聊之心而謀出處於箕子比干故箕子為言我興受其敗不可逃免當與宗國俱為存亡故雖商祀或至淪亡我亦誓不臣屬他人盖將諫紂紂不聽亦不敢茍全逃死而比干無一言者孔氏所謂心同不復重言是也其後比干果以諫死而箕子乃不死者比干初心豈欲徒死以沽名哉所以諫者庶幾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言益切故紂遂殺之則比干亦不得而逃死耳箕子初心亦豈欲隱晦自存茍全其生哉亦猶比干之諫兾吾言得行而紂改焉耳紂既不改而囚之偶不死耳紂囚之而不置之死則箕子豈固欲自經於溝瀆而為匹夫之諒哉故因遂佯狂而為奴蓋亦未欲即死庶幾彌縫其失而兾其萬有一開悟耳盖諫行而紂改過者二子之本心也諫不行而或死或囚者二子所遇之不同耳使紂而囚比干意比干亦未敢即死也使紂而殺箕子箕子敢求全哉二子易地則皆然矣至於箕子為微子之計則其意豈不以謂吾二人者皆宗國之臣利害休戚事體一同皆當與社稷俱為存亡不可復顧眀哲保身之義然而微子國之元子也徃者紂未立吾嘗言於帝乙而立子帝乙不從而立紂是以紂卒疑吾兩人故吾舊所云者足以害於子若起諫紂則紂益生疑非惟不從害必先及子而併我危矣死分也不足惜而未有豪髮益於紂而遽死可惜也東莱所謂人先有疑心則雖盡忠與言而未必不疑盖疑心先入而為之主是也故微子不可留但當遯逃而出乃合於道又況我與比干既留諫以事紂則存亡未可知萬一不死罔為人臣僕此心已堅定則亦不可使成湯以来廟不血食況汝為元子又居危疑之地義當逃去萬有一全宗祀可也此三子者其制行不同各出於至誠惻怛之心無所為而為之故孔子並稱三仁或以此與妄意如此乞賜諄切垂誨曰此説得之史記亦説箕子諫而被囚也〈荅董叔重○文集〉周書
泰誓
石洪慶問尚父年八十方遇西伯及武王伐商乃即位之十三年又其後就國髙年如此曰此不可考因云泰誓序十有一年武王伐殷經云十有三年春大㑹于孟津序必差誤説者乃以十一年為觀兵尤無義理舊有人引洪範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則十一年之誤可知矣〈語類〉
伊川謂無觀政之事非深見文武之心不能及此非為存名教而發也若有心要存名敎而於事實有所改易則夫子之録泰誓武成其不存名敎甚矣近世有存名敎之説大害事將聖人心迹都做兩截看了殊不知聖人所行便是名敎若所行如此而所敎如彼則非所以為聖人矣〈荅條元聘○文集〉
莊仲問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謂天即理也曰天固是理然蒼蒼者亦是天在上而有主宰者亦是天各隨他所説今既曰視聽理又如何㑹視聽雖説不同又却只是一箇〈語類〉
洪範
敬夫所説牴牾處必是謂武王克商之年泰誓序作十一年經作十三年而編年之書乃定從序説鄉見柯國材説以洪範考之訪于箕子是十三年事必是當年初克商時便釋其囚而問之不應十一年已克商至兩年後乃問之也其説似有理亦嘗以告敬夫敬夫大以為然其書已嘗刋行至是遂止敬夫之服善如此亦難及也〈荅廖子晦〉
問洪範之書林氏以為洛出書之説不可深信謂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猶言天奪之鑒也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彞倫攸敘猶言所謂天誘其衷也又云洪範之書大抵發眀彞倫之敘本非由數而起又曰天乃錫禹洪範九疇猶言天乃錫王勇智耳不必求之太深也某竊謂河出圖洛出書易中明有此説豈得而不之信耶未知林氏之説如何望折衷曰便使如今天錫洛書若非天啟其心亦無人理㑹得兩説似不可偏廢也〈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説洪範看来古人文字也不被人牽强説得出只自恁地熟讀少閒字字都自㑹著實又云今人只管要説治道這是治道最緊切處這箇若理㑹不通又去理㑹甚麽零零碎碎
問洪範諸事曰此是箇大綱目天下之事其大者大槩備於此矣問皇極曰此是人君為治之心法如周公一書只是箇八政而已
洛書本文只有四十五㸃班固云六十五字皆洛書本文古字畫少恐或有模樣但今無所考漢儒説此未是恐只是以義起之不是數如此蓋皆以天道人事參互言之五行最急故第一五事又參之於身故第二身既脩可推之於政故八政次之政既成又驗之於天道故五紀次之又繼之皇極居五蓋能推五行正五事用八政脩五紀乃可以建極也六三徳乃是權衡此皇極者也徳既脩矣稽疑庶徴繼之者著其驗也又繼之以福極則善惡之效至是不可加矣皇極非大中皇乃天子極乃極至言皇建此極也東西南北到此恰好乃中之極非中也但漢儒雖説作中字亦與今不同如云五事之中是也今人説中只是含胡依違善不必盡賞惡不必盡罰如此豈得謂之中
自水曰潤下至稼穡作甘皆是二意水能潤能下火能炎能上金曰從曰革從而又能革也
忽問如何是金曰從革對曰是從巳之革曰不然是或從或革耳從者從所鍜制革者又可革而之他而其堅剛之質依舊自存故與曲直稼穡皆成雙字炎上者上字當作上聲潤下者下字當作去聲亦此意
問視聽言動比之洪範五事動是貌字否如動容貌之謂曰思也在這裏了動容貌是外面底心之動便是思又問五行比五事曰曾見吴仁傑説得也順他云貌是水言是火視是木聽是金思是土將庶徴来説便都順問貌如何是水曰他云貌是濕潤底便是水故其徴便是肅時雨若洪範乃是五行之書看得他都是以類配得到五福六極也是配得但是略有不齊問皇極五福即是此五福否曰便只是這五福如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庻民斂底即是盡得這五事以此錫庶民便是使民也盡得此五事盡得五事便有五福
問五行所屬曰舊本謂雨屬木暘屬金及與五事相配皆錯亂了吴斗南説雨屬水暘屬火燠屬木寒屬金風屬土看来雨只得屬水自分曉如何屬木問寒如何屬金曰他討得證據甚好左傳云金寒玦離又貌言視聽思皆是以次相屬問貌如何屬水曰容貌須光澤故屬水言發於氣故屬火眼主肝故屬木金聲清亮故聽屬金問凡上四事皆原於思亦猶水火木金皆出於土也曰然又問禮如何屬火曰以其光眀問義之屬金以其嚴否曰然
皇極二字皇是指人君極便是指其身為天下做箇樣子使天下視之以為標準無偏無黨以下數語皆是皇之所建皆無偏黨好惡之私天下之人亦當無作好作惡便是遵王之道遵王之路皆㑹歸於其極皆是視人君以為歸下文是彝是訓于帝其訓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説得自分曉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則許多道理盡在此矣但緣聖人做得樣子髙大人所難及而不可以此盡律天下之人雖不恊于極但不罹于咎者皇亦受之至於而康而色自言好徳者亦錫之福極不可以大中訓之只是前面五行五事八政五紀是已却都載在人君之身包括盡了五行是發源處五事是操持處八政是脩人事五紀是順天道就中以五事為主視眀聽聰便是建極如眀如聰只是合恁地三徳亦只是就此道理上為之權衡或放髙或捺低是人事盡了稽疑又以卜筮參之若能建極則推之於人使天下皆享五福驗之於天則為休徴若是不能建極則其在人事便為六極在天亦為咎徴其實都在人君身上又不過敬用五事而已此即篤恭而天下平之意以是觀之人君之所任者豈不重哉如此則九疇方貫通為一若以大中言之則九疇散而無統大抵諸書初看其言若不勝其異無理㑹處究其指歸皆只是此理如召誥中其初説許多言語艱深難曉却緊要處只是惟王不可不敬徳而已
問先生言皇極之極不訓中只是標準之義然無偏無黨無反無側亦有中意曰只是箇無私意問標準之義如何曰此是聖人正身以作民之準則問何以能斂五福曰當就五行五事上推究人君脩身使貌恭言從視眀聽聰思睿則身自正五者得其正則五行得其序以之稽疑則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在庶徴則有休徴無咎徴和氣致祥有仁壽而無鄙夭便是五福反是則福轉為極
三衢夏唐老作九疇圖因執以問讀未竟至所謂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遂指前圖子云此乃人為安得而皆天也洪範文字最難作向来亦將天道人事分配為之後来覺未盡遂已之直是難以私意安排若只管外邊出意推將去何所不可只是理不如此蘇氏以皇極之建為雨暘寒燠風之時皇極不建則反此漢儒之説尤疎如以五般皇極配庶徴却外邊添出一箇皇極或此邊減却一箇庶徴自増自損皆出己意然此一篇文字極是不齊整不可曉解如五福對六極一曰壽正對凶短折二曰富正對貧三曰康寧對疾與弱皆其類也攸好徳却對惡參差不齊不容布置如曰斂時五福錫厥庶民不知如何斂又復如何錫此只是順五行不違五事自己立標準以示天下使天下之人得以觀感而復其善爾今人皆以皇極為大中最無義理如漢儒説五事之中固未是猶似勝此蓋皇者君之稱也如皇則受之皇建其極之類皆不可以大字訓皇字中亦不可以訓極極雖有中底意思但不可便以為中只訓得至字如北極之極以為民極之極正是中天下而立之意謂四面湊合至此更無去處今即以皇極為大中者更不賞善亦不罰惡好善惡惡之理都無分别豈理也哉〈以上語類十條〉
洛書九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而皇極居五故自孔氏傳訓皇極為大中而諸儒皆祖其説余獨嘗以經之文義語脈求之而有以知其必不然也盖皇者君之稱也極者至極之義標準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焉者也故以極為在中之準的則可而便訓極為中則不可若北辰之為天極脊棟之為屋極其義皆然而禮所謂民極詩所謂四方之極者於皇極之義為尤近顧今之説者既誤於此而并失於彼是以其説展轉迷謬而終不能以自眀也即如舊説姑亦無問其他但即經文而讀皇為大讀極為中則夫所謂惟大作中大則受之為何等語乎今以余説推之則人君以眇然之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輻輳面内而環觀之自東而望者不過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過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也既居天下之至中則必有天下之純徳而後可以立至極之標準故必順五行敬五事以脩其身厚八政協五紀以齊其政然後至極之標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面内而環觀者莫不於是而取則焉語其仁則極天下之仁而天下之為仁者莫能加也語其孝則極天下之孝而天下之為孝者莫能尚也是則所謂皇極者也由是而權之以三徳審之以卜筮驗其休咎於天考其禍福於人如挈裘領豈有一毛之不順哉此洛書之數所以雖始於一終於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範之疇所以雖本於五行究於福極而必以皇極為之主也若箕子之言有曰皇建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極之標準於天下也其曰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建其極則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觀感而化焉則是又能布此福而與其民也其曰惟時厥庻民于汝極錫汝保極云者則以言夫民視君以為至極之標準而從其化則是復以此福還錫其君而使之長為至極之標準也其曰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徳惟皇作極云者則以言夫民之所以能有是徳者皆君之有以為至極之標準也其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云者則以言夫君既立極於上而下之從化或有淺深遲速之不同其有謀者有才者有徳者人君固當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盡合而未抵乎大戾者亦當受之而不拒也其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徳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云者則以言夫人之有能革面從君而以好徳自名則雖未必出於中心之實人君亦當因其自名而與之以善則是人者亦得以君為極而勉其實也其曰無虐煢獨而畏髙眀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云者則以言夫君之於民一視同仁凡有才能皆便進善則人才衆多而國賴以興也其曰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徳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云者則以言夫凡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後可以納之於善若不能使之有所賴於其家則此人必將䧟於不義至其無復更有好徳之心而後始欲敎之以脩身勸之以求福則已無及於事而其起以報汝唯有惡而無善矣盖人之氣禀或清或濁或純或駁有不可以一律齊者是以聖人所以立極乎上者至嚴至密而所以接引乎下者至寛至廣雖彼之所以化於此者淺深遲速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應於彼者長養涵育其心未嘗不一也其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皆不敢徇其己之私以從乎上之化而㑹歸乎至極之標準也盖偏陂好惡者巳私之生於心者也偏黨反側者己私之見於事者也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謂皇極者也遵義遵道遵路方㑹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則巳歸於極矣其曰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于帝其訓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身立極而布命於下則其所以為常為敎者皆天之理而不異乎上帝之降衷也其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於君所命皆能受其敎而謹行之則是能不自絶逺而有以親被其道徳之光華也其曰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立至極之標準所以能作億兆之父母而為天下之王也不然則有其位無其徳不足以首出庶物統御人羣而履天下之極尊矣是書也原於天之所以錫禹雖其茫昧幽眇有不可得而知者然箕子之所以言之而告武王者則已備矣顧其詞之宏深奧雅若有未易言者然嘗試虛心平氣而再三反復焉則亦坦然眀白而無一字之可疑但先儒未嘗深求其意而不察乎人君所以脩身立道之本是以誤訓皇極為大中又見其詞多為含洪寛大之言因復誤認中為含胡茍且不分善惡之意殊不知極雖居中而非有取乎中之義且中之為義又以其無過不及至精至當而無有豪髮之差亦非如其所指之云也乃以誤認之中為誤訓之極不謹乎至嚴至密之禮而務為至寛至廣之量其弊將使人君不知脩身以立政而墮於漢元帝之優柔唐代宗之姑息卒至於是非顛倒賢否貿亂而禍敗隨之尚何斂福錫民之可望哉嗚呼孔氏則誠誤矣然迹其本心亦曰姑以隨文解義為口耳佔畢之計而已不知其禍之至此也而自漢以来迄今千有餘年學士大夫不為不衆更歷世變不為不多幸而遺經尚存本文可考其出於人心者又不可得而昧也乃無一人覺其非是而一言以正之者使其患害流於萬世是則豈獨孔氏之罪哉予於是竊有感焉作皇極辨〈皇極辨〉
皇極之説来説亦得之大抵此章自皇建其有極以下是總説人君正心脩身立大中至正之標準以觀天下而天下化之之義無偏無陂以下乃是反覆贊歎正説皇極體叚曰皇極之敷言以下是推本結煞一章之大意向見諸葛誠之説略是如此但渠説有過當處耳〈荅梁文叔○以上文集二條〉
彊弗友以剛克之燮友柔克之此治人也資質沈潛以剛克之資質髙明以柔克之此治巳也
沈濳剛克髙眀柔克克治也言人資質沈潛者當以剛克之資質髙眀者當以柔治之此説為勝
一極備凶一極無凶多些子不得無些子不得
王省惟嵗言王之所當省者一歲之事卿士所省者一月之事以下皆然
問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曰此但言職任之大小如此又問庶民惟星一句解不通并下文星有好風星有好雨意亦不貫曰家用不寕以上自結上文了下文却又説起星文意似是兩叚〈以上語類五條〉
問八庶徴曰時林氏取蔡氏説謂是歲月日之時自五者来備而下所以申言曰雨曰暘曰燠曰寒曰風之義自王省惟歲而下所以申言曰時之義某竊謂此時字當如孔氏五者各以其時之説為長林氏徒見時字與雨暘燠寒風五者並列而為六則遂以此時字為贅不知古人之言如此類者多矣且仁義禮智是為四端加一信字則為五常非仁義禮智之外别有所謂信也故某以為時之在庶徴猶信之在五常不知是否曰林氏之説只與古説無異但謂有以歲而論其時與不時者有以月而論其時與不時者有以日而論其時與不時者可更推之〈荅潘子善〉
問洪範中休徴咎徴諸家多以義推説竊以為五者不出隂陽二端雨寒隂也暘燠風陽也肅謀深沈而屬靜隂類也故時雨時寒應之乂哲聖發見而屬動陽類也故時暘時燠時風應之狂反於肅急失於謀故恒雨恒寒應之未知如此看得否曰大槩如此然舊以雨屬木暘屬金燠屬火寒屬水而或者又欲以雨屬水暘屬火燠屬木寒屬金其説孰是可試思之〈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問五福六極曰民之五福人君當嚮之民之六極人君當畏之
五福六極曽子固説得極好洪範大槩曽子固説得勝如諸人〈以上語類二條〉
旅獒
近諸孫將旅獒来讀是時武王已八十餘嵗矣太保此書諄諄如敎小兒相似若自後世言之則為非所宜言不尊君矣銖問人不易物之易合如字合作去聲曰看上文意則當作如字讀但徳盛不狎侮又難説又問志以道寧言以道接接字如何曰接者酬應之謂言當以道酬應也〈志我之志言人之言○語類〉
金縢
林聞一問周公代武王之死不知亦有此理否曰聖人為之亦須有此理〈語類〉
問書金縢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一叚按馬鄭氏皆音辟為避其意蓋謂管蔡流言成王既疑周公公乃避居東都二年之久以待成王之察及成王遭風雷之變啟金縢之書迎公来返乃攝政方始東征所謂罪人斯得者成王得其流言之罪人也陳少南吴才老從之而詆先儒誅辟之説銖竊謂周公之誅管蔡與伊尹之放太甲皆聖人之變唯二公至誠無愧正大眀白故行之不疑未可以淺俗之心窺之也此辟字與蔡仲之命所謂致辟之辟同安得以辟為避且使周公委政而去二年之久不幸成王終不悟而小人得以乗間而入則周家之禍可勝言哉周公是時不知何以告我先王也觀公之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無以告我先王其言正大明白至誠惻怛則區區嫌疑有所不敢避矣惟有此心無愧而先王可告也自潔其身而為匹夫之諒周公豈為之哉妄意如此乞賜垂誨曰辟字當從古注説〈荅董叔重〉
周公東征不必言用權自是王室至親與諸侯連衡背叛當國大臣豈有坐視不救之理帥師征之乃是正義不待可與權者而後能也若馬鄭以為東行避謗乃鄙生腐儒不逹時務之説可不辨而自眀陳少南於經㫖多疎略不通點檢處極多不足據以為説來敎所謂周公之志非為身謀也為先王謀也非為先王謀也以身任天下之重也此語極佳〈荅徐元聘〉
示諭書説數條皆是但康誥外事與肆汝小子封等處自不可曉只合闕疑某嘗謂尚書有不必解者有須著意觧者有略須解者有不可解者其不可解者正謂此等處耳弗辟之説只從鄭氏為是向董叔重得書亦辨此條一時信筆荅之謂當從古注説後来思之不然是時三叔方流言於國周公處兄弟骨肉之閒豈應以片言半語便遽然興師以誅之聖人氣象大不如此又成王方疑周公周公固不應不請而自誅之若請之於王王亦未必見從則當時事勢亦未必然雖曰聖人之心公平正大區區嫌疑自不必避但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禹避舜之子於陽城自是合如此若居堯之宫逼堯之子即為簒矣或又謂成王疑周公故周公居東不幸成王終不悟不知周公又如何處愚謂周公亦惟盡其忠誠而已矣胡氏家錄有一叚論此極有意味〈荅蔡仲默○此條與上兩條説不同兩存之○以上文集三條〉
大誥
因言武王既克紂武庚三監及商民畔曰當初紂之暴虐天下之人胥怨無不欲誅之及武王既順天下之心以誅紂於是天下之怨皆解而歸周矣然商之遺民及與紂同事之臣一旦見故主遭人殺戮宗社為墟寕不動心兹固畔心之所由生也盖始苦於紂之暴而欲其亡固人之心及紂既死則怨已解而人心復有所不忍亦事勢人情之必然者又況商之流風善政畢竟尚有在人心者及其頑民感紂恩意之深此其所以畔也云云後来樂毅伐齊亦是如此
王若曰周公若曰若字只是一似如此説底意思如漢書中帝意若曰之類蓋或宣道徳意者敷演其語或紀錄者失其語而追記其意如此也
書中弗弔字只如字讀解者欲訓為至故音的非也其義正如詩中所謂不弔昊天耳言不見憫弔於上帝也〈以上語類三條〉
康誥
康誥梓材洛誥諸篇煞有不可曉處今人都自強解説去伯恭亦自如此看伯恭説書自首至尾皆無一字理㑹不得且如書中注家所説錯處極多如棐字並作輔字訓更曉不得後讀漢書顔師古注云匪棐通用如書中有棐字止合作匪字義如率乂于民棐彝乃是率治於民非常之事
康誥酒誥是武王命康叔之詞非成王也〈如朕其弟小子封又曰乃寡兄勗猶今人言劣兄也〉故五峯編此書於皇王大紀不屬成王而載於武王紀也至若所謂惟三月哉生魄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東國洛〈至〉乃洪大誥治自東坡看出以為非康誥之詞而梓材一篇則又有可疑者如稽田垣墉之喻却與無相戕無胥虐之類不相似以至於欲至于萬年惟王子子孫孫永保民却又似洛誥之文乃臣戒君之詞非酒誥語也
非汝封刑人殺人無或刑人殺人非汝封又曰劓刵人無或劓刵人康叔為周司宼故一篇多説用刑此但言非汝封刑人殺人則無或敢有刑人殺人者盖言用刑之權止在康叔不可不謹之意耳〈以上語類三條〉
棐本木名而借為匪字顔師古注漢書云棐古匪字通用是也天畏棐忱猶曰天難諶耳孔傳訓作輔字殊無義理〈記尚書三義○文集〉
梓材
吴才老説梓材是洛誥中書甚好其他文字亦有錯亂而移易得出人意表者然無如才老此樣處恰恰好好
尚書句讀有長者如皇天既付中國民越厥疆土于先王是一句〈以上語類二條〉
召誥洛誥
問召誥文只説召公先至洛而周公繼至不説成王亦来也然召公出取幣入錫周公乃曰旅王若公其辭又多是戒成王未知如何曰此蓋因周公以告於王耳但洛誥之文則有不可曉者其後乃言王在新邑而其前已屢有問荅之辭矣可試考之〈荅潘子善○文集〉
因讀尚書曰其間錯誤解不得處煞多昔伯恭解書因問之云尚書還有解不通處否曰無有因舉洛誥問之云據成王只使周公往營洛故伻来獻圖及卜成王未嘗一日居洛後面如何却與周公有許多荅對又云王在新邑此如何解伯恭遂無以荅後得書云誠有解不得處〈語類〉
無逸
栁兄言東萊解無逸一篇極好曰伯恭如何解君子所其無逸栁曰東莱解所字爲居字曰若某則不敢如此説諸友問先生如何説曰恐有脫字則不可知若説不行而必强立一説雖若可觀只恐道理不如此
舜功問徽柔懿恭是一字是二字曰二字上輕下重柔者須徽恭者須懿柔而不徽則姑息恭而不懿則非由中出〈璘錄云柔易於暗弱徽有發揚之意恭形於外懿則有藴藏之意○以上語類二條〉
君奭
顯道問召公不恱之意曰召公不恱只是小序恁地説裏面却無此意這只是召公要去後周公留他説道朝廷不可無老臣又問又曰等語不可曉曰這箇只是大綱綽得箇意脈子便恁地説不要逐箇字去討便無理㑹這箇物事難理㑹又曰弗弔只當作去聲讀〈語類〉
召公不恱盖以為周公歸政之後不當復留而已亦老而當去故周公言二人不可不留之意又歷道古今聖賢倚賴老成以固其國家之事又曰予不惠若兹多誥予惟用閔于天越民只此便見周公之心每讀至此未嘗不喟然太息也〈荅徐元聘○文集〉
立政
問立政兹乃三宅無義民據此三宅即上文宅事宅牧宅準之宅今孔氏蘇氏以為居無義之民猶舜典五宅三居之義呂氏以三宅無義民一句桀德惟乃弗作往任謂當桀之時三宅者曾無義民未知二説孰長曰呂説是〈荅潘子善〉
問司徒司馬司空亞旅不知何故敘於太史尹伯庶常吉士之下呂氏以為諸侯之官未知是否曰謂三官之副與其屬耳〈亞謂小司徒之屬旅則下士也見周禮序官○荅潘子善○以上文集二條〉
文王惟克厥宅心人皆以宅心為處心非也即前面所説三有宅心爾若處心則當云克宅厥心〈語類〉
周官
漢人亦不見今文尚書如以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當時只見牧誓有所謂司馬司空司徒亞旅遂以為古之三公不知此乃為諸侯時制古者諸侯只建三卿如周官所謂三太三少六卿及周禮書乃天子之制漢皆不及見又如中庸一戎衣解作殪戎殷亦是不見今武成一戎衣之文〈語類〉
顧命康王之誥
伏生以康王之誥合於顧命今除著序文讀著則文勢自相連接〈語類〉
問康王釋喪服而被袞冕且受黄朱圭幣之獻諸家皆以為禮之變獨蘇氏以為禮之失曰天子諸侯之禮與士庶人不同故孟子有吾未之學之語盖謂此類耳如伊訓元祀十二月朔亦是新喪伊尹已奉嗣王祇見厥祖固不可用凶服矣漢唐新主即位皆行冊禮君臣亦皆吉服追述先帝之命以告嗣君〈韓文外集順宗實錄中有此事可考〉蓋易世傳授國之大事當嚴其禮而王侯以國為家雖先君之喪猶以為己私服也五代以来此禮不講則始終之際殊草草矣〈荅潘子善○文集〉
銖問太保稱成王獨言畢恊賞罰何也曰只為賞不當功罰不及罪故事事差錯若畢恊賞罰至公至明何以及此又問張皇六師曰古者兵藏於農故六軍皆寓於農張皇六師則是整頓民衆底意思〈語類〉
君牙
安卿問君牙冏命等篇見得穆王氣象甚好而後来乃有車轍馬跡馳天下之事如何曰此篇乃内史太史之屬所作猶今之翰林作制誥然如君陳周官蔡仲之命微子之命等篇亦是當時此等文字自有箇格子首呼其名而告之末又為嗚呼之辭以戒之篇篇皆然觀之可見如大誥梓材多方多士等篇乃當時編人君告其民之辭多是方言如卬字即我字沈存中以為秦語平音而謂之卬故諸誥等篇當時下民曉得而今士人不曉得如尚書尚衣尚食尚乃主守之意而秦語作平音與常字同諸命等篇今士人以為易曉而當時下民却曉不得〈語類〉
冏命
問格其非心之格訓正是如格式之格以律人之不正者否曰如今人言合格是将此一物格其不正者如格其非心是説得深者格君心之非是説得淺者子善因問温公以格物為扞格之格不知格字有訓扞義否曰亦有之如格鬭之格是也〈語類〉
呂刑
東坡解呂刑王享國百年耄作一句荒度作刑作一句甚有理
問贖刑所以寬鞭扑之刑則呂刑之贖刑如何曰呂刑蓋非先王之法也故程子有一䇿問云商之盤庚周之呂刑聖人載之於書其取之乎抑將垂戒後世乎
仲黙論五刑不贖之意曰是穆王方有贖刑嘗見蕭望之言古不贖刑某甚疑之後来方省得贖刑不是古因取望之傳看畢曰説得也無引證因論望之云想見望之也是拗義剛問望之學術不知是如何又似好樣又却也有那差異處先生徐應曰他説底也是正義剛曰如殺韓延壽分明是他不是曰望之道理短義剛曰看来他也是暗於事機被那兩箇小人恁地弄後都不知先生但應之而已
國秀問穆王去文武成康時未逺風俗人心何縁如此不好曰天下自有一般不好底氣象聖人有那禮樂刑政在此維持不好底也能革面至維持之具一有廢弛處那不好氣質便自各出来和那革面底都無了所以恁地不好人之學問逐日恁地恐懼脩省得恰好纔一日放倒便都壞了〈以上語類四條〉
秦誓費誓
秦誓費誓亦皆有説不行不可曉處民訖自若是多盤想只是説人情多要安逸之意〈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五
詩
綱領
大序言一國之事係一人之本謂之風所以析衛為𨚍鄘衛曰詩古之樂也亦如今之歌曲音各不同衛有衛音鄘有鄘音𨚍有𨚍音故詩有鄘音者係之鄘有𨚍音者係之𨚍若大雅小雅則亦如今之商調宫調作歌曲者亦按其腔調而作耳大雅小雅亦古作樂之體格按大雅體格作大雅按小雅體格作小雅非是做成詩後旋相度其辭目為大雅小雅也大抵國風是民庻所作雅是朝廷之詩頌是宗廟之詩又云小序漢儒所作有可信處絶少大序好處多然亦有不滿人意處
問王風是他風如此不是降為國風曰其辭語可見風多出於在下之人雅乃士夫所作雅雖有刺而其辭
荘重與風異
器之問風雅與無天子之風之義先生舉鄭漁仲之説言出於朝廷者為雅出於民俗者為風文武之時周召之作者謂之周召之風東遷之後王畿之民作者謂之王風似乎大約是如此亦不敢為斷然之説但古人作詩體自不同雅自是雅之體風自是風之體如今人做詩曲亦自有體製不同者自不可亂不必説雅之降為風今且就詩上理㑹意義其不可曉處不必反倒因説嘗見蔡行之舉陳君舉説春秋云須先看聖人所不書處方見所書之義見成所書者更自理㑹不得却又取不書者來理㑹少閒只是説得竒巧
詩有是當時朝廷作者雅頌是也若國風乃採詩者採之民間以見四方民情之美惡二南亦是採民言而被樂章耳程先生必要説是周公作以教人不知是如何某不敢從若變風又多是淫亂之詩故班固言男女相與歌詠以言其傷是也聖人存此亦以見上失其教則民欲動情勝其弊至此故曰詩可以觀也且詩有六義先儒更不曾説得明却因周禮説豳詩有豳雅豳頌即於一詩之中要見六義思之皆不然盖所謂六義者風雅頌乃是樂章之腔調如言仲吕調大石調越調之類至比興賦又别直指其名直敘其事者賦也本要言其事而虚用兩句釣起因而接續去者興也引物為况者比也立此六義非特使人知其聲音之所當又欲使歌者知作詩之法度也問豳之所以為雅為頌者恐是可以用雅底腔調又可用頌底腔調否曰恐是如此某亦不敢如此斷今只説恐是亡其二
舊曽有一老儒鄭漁仲更不信小序只依古本與疊在後面某今亦只如此令人虚心看正文乆之其義自見盖所謂序者類多世儒之談不解詩人本意處甚多且如止乎禮義果能止禮義否桑中之詩禮義在何處王徳脩曰他要存戒曰此正文中無戒意只是直述他滛亂事耳若鶉之奔奔相䑕等詩却是譏罵可以為戒此則不然某今看得鄭詩自叔于田等詩之外如狡童子衿等篇皆滛亂之詩而説詩者誤以為刺昭公刺學校廢耳衛詩尚可猶是男子戲婦人鄭詩則不然多是婦人戱男子所以聖人尤惡鄭聲也出其東門却是箇識道理底人做
林子武問詩者中聲之所止曰這只是正風雅頌是中聲那變風不是伯恭堅要牽合說是然恐無此理今但去讀看便自有那輕薄底意思在了如韓愈説數句其聲浮且淫之類這正是如此
問詩中説興處多近比曰然如關雎麟趾相似皆是興而兼比然雖近比其體却只是興且如關關睢鳩本是興起到得下面説窈窕淑女此方是入題説那實事盖興是以一箇物事貼一箇物事説上文興而起下文便接説實事如麟之趾下文便接振振公子一箇對一箇説盖公本是箇好底人子也好孫也好族人也好譬如麟趾也好定也好角也好及比則却不入題了如比那一物説便是說實事如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一句便是説那人了下靣宜爾子孫依舊是就螽斯羽上説更不用説實事此所以謂之比大率詩中比興皆類此
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興是借彼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但比意雖切而却淺興意雖闊而味長
詩之興全無巴鼻〈振録云多是假他物舉起全不取其義〉後人詩猶有此體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澗中石人生天地閒忽如逺行客又如髙山有厓林木有枝憂來無端人莫之知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逺道皆是此體
或問詩六義注三經三緯之説曰三經是賦比興是做詩底骨子無詩不有才無則不成詩盖不是賦便是比不是比便是興如風雅頌却是裏靣横丳底都有賦比興故謂之三緯
器之問詩傳分别六義有未備處曰不必又只管滯却許多且看詩意義如何古人一篇詩必有一篇意思且要理㑹得這箇如柏舟之詩只説到静言思之不能奮飛綠衣之詩說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此可謂止乎禮義所謂可以怨便是喜怒哀樂𤼵而皆中節處推此以觀則子之不得於父臣之不得於君朋友之不相信皆當以此意處之如屈原之懷沙赴水賈誼言歴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懐此都也便都過當了古人胷中發出意思自好看著三百篇詩則後世之詩多不足觀矣
問詩傳説六義以托物興辭為興與舊説不同曰覺舊説費力失本指如興體不一或借眼前物事説将起或别自将一物説起大抵只是将三四句引起如唐時尚有此等詩體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别借此物興起其辭非必有感有見於此物也有将物之無興起自家之所有将物之有興起自家之所無前軰都理㑹這箇不分明如何説得詩本指只伊川也自未見得看所説有甚廣大處子細看本指却不如此若上蔡怕曉得詩如云讀詩須先要識得六義體面這是他識得要領處
詩纔說得宻便說他不著國史明乎得失之迹這一句也有病周禮禮記中史並不掌詩左傳説自分曉以此見得大序亦未必是聖人做小序更不須説他做小序不㑹寛説每篇便求一箇實事填塞了他有尋得著底猶自可通不然便與詩相礙那解底要就詩却礙序要就序却礙詩詩之興是劈頭説那沒來由底兩句下面方説那事這箇如何通解鄭聲淫所以鄭詩多是淫佚之辭狡童将仲子之類是也今喚做忽與祭仲與詩辭全不相似這箇只似而今閒潑曲子南山有臺等數篇是燕饗時常用底敘賓主相好之意一似今人致語又曰詩小序不可信而今看詩有詩中分明説是某人某事者則可知其他不曾説者而今但可知其説此等事而已韓退之詩曰春秋書王法不誅其人身
詩序東漢儒林傳分明説道是衛宏作後來經意不明都是被他壊了某又看得亦不是衛宏一手作多是兩三手合成一序愈説愈疎浩云蘇子由却不取小序曰他雖不取下靣言語留了上一句便是病根伯恭專信序又不免牽合伯恭凡百長厚不肯非毁前軰要出脱回䕶不知道只為得箇解經人却不曾為得聖人本意是便道是不是便道不是方得
因論詩歴言小序大無義理皆是後人杜撰先後增益凑合而成多就詩中採摭言語更不能𤼵明詩之大旨纔見有漢之廣矣之句便以為德廣所及才見有命彼後車之言便以為不能飲食教載行葦之序但見牛羊勿踐便謂仁及草木但見戚戚兄弟便謂親睦九族見黄耉台背便謂飬老見以祈黄耉便謂乞言見介爾景福便謂成其福禄随文生義無復倫理卷耳之序以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為后妃之志事固不倫矣况詩中所謂嗟我懐人其言親暱太甚寧后妃所得施於使臣者哉桃夭之詩謂婚姻以時國無鰥民為后妃之所致而不知其為文王刑家及國其化固如此豈專后妃所能致耶其他變風諸詩未必是刺者皆以為刺未必是言此人必傅㑹以為此人桑中之詩放蕩留連止是滛者相戱之辭豈有刺人之惡而反自陷於流蕩之中子衿詞意輕儇亦豈刺學校之辭有女同車等皆以為刺忽而作鄭忽不娶齊女其初亦是好底意思但見後來失國便将許多詩盡為刺忽而作考之於忽所謂淫昏暴虐之類皆無其實至遂目為狡童豈詩人愛君之意况其所以失國正坐柔懦闊踈亦何狡之有幽厲之刺亦有不然甫田諸篇凡詩中無詆譏之意者皆以為傷今思古而作其他謬誤不可勝説後世但見詩序巍然冠於篇首不敢復議其非至有解説不通多為飾辭以曲䕶之者其誤後學多矣大序却好或者謂補凑而成亦有此理書小序亦未是只如堯典舜典便不能通貫一篇之意堯典不獨為遜舜一事舜典到歴試諸艱之外便不該通了其他書序亦然至如書大序亦疑不是孔安國文字大抵西漢文章渾厚近古雖董仲舒劉向之徒言語自别讀書大序便覺輭慢無氣未必不是後人所作也
詩序實不足信向見鄭漁仲有詩辨妄力詆詩序其閒言語太甚以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後来子細看一兩篇因質之史記國語然後知詩序之果不足信因是看行葦賓之初筵抑數篇序與詩全不相似以此看其他詩序其不足信者煞多以此知人不可亂説話便都被人看破了詩人假物興辭大率将上句引下句如行葦勿踐履戚戚兄弟莫逺具爾行葦是比兄弟勿字乃興莫字此詩自是飲酒㑹賔之意序者却牽合作周家忠厚之詩遂以行葦為仁及草木如云酌以大斗以祈黄耉亦是歡合之時祝夀之意序者遂以為飬老乞言豈知祈字本只是祝頌其髙壽無乞言意也抑詩中閒煞有好語亦非刺厲王如於乎小子豈是以此指其君兼厲王是暴虐大惡之主詩人不應不述其事實只説謹言節語况厲王無道謗訕者必不容武公如何恁地指斥曰小子國語以為武公自警之詩却自可信大率古人作詩與今人作詩一般其閒亦自有感物道情吟詠情性幾時盡是譏刺他人只縁序者立例篇篇要作美刺説将詩人意思盡穿鑿壞了且如今人見人纔做事便作一詩歌美之或譏刺之是甚麽道理如此一似里巷無知之人胡亂稱頌諛説把持放鵰何以見先王之澤何以為性情之正詩中數處皆應荅之詩如天保乃與鹿鳴為唱荅行葦與既醉為唱荅蟋蟀與山有樞為唱荅唐自是晉未改號時國名自序者以為刺僖公便牽合謂此晉也而謂之唐乃有堯之遺風本意豈因此而謂之唐是皆鑿説但唐風自是尚有勤儉之意作詩者是一箇不敢放懐底人説今我不樂日月其除便又説無已太康職思其居到山有樞是荅者便謂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子有鐘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這是荅他不能享些快活徒恁地苦澀詩序亦有一二有憑據如清人碩人載馳諸詩是也昊天有成命中説成王不敢康成王只是成王何須牽合作成王業之王自序者恁地附㑹便謂周公作此以告成功他既作周公告成功便将成王字穿鑿説了又幾曾是郊祀天地被序者如此説後來遂生一塲事端有南北郊之事此詩自説昊天有成命又不曾説著地如何説道祭天地之詩設使合祭亦須幾句説及后土如漢諸郊祀詩祭某神便説某事若用以祭地不應只説天不説地東萊詩記却編得子細只是大本已失了更說甚麽向嘗與之論此如清人載馳一二詩可信渠却云安得許多文字證據某云無證而可疑者只當闕之不可據序作證渠又云只此序便是證某因云今人不以詩說詩却以序解詩是以委曲牽合必欲如序者之意寧失詩人之本意不恤也此是序者大害處
問詩傳多不解詩序何也曰某自二十歳時讀詩便覺小序無意義及去了小序只翫味詩詞却又覺得道理貫徹當初亦嘗質問諸鄉先生皆云序不可廢而某之疑終不能釋後到三十歲斷然知小序之出於漢儒所作其為繆戾有不可勝言東萊不合只因序講解便有許多牽强處某嘗與言之終不肯信讀詩記中雖多說序然亦有說不行處亦廢之某因作詩傳遂成詩序辨説一册其他繆戾辨之頗詳
問先生說詩率皆叶韻得非詩本樂章播諸聲詩自然叶韻方諧律吕其音節本如是耶曰固是如此然古人文章亦多是叶韻因舉王制及老子叶韻處數叚又曰周頌多不叶韻疑自有和底篇相叶清廟之瑟朱而疏越一唱而三歎歎即和聲也
詩之音韻是自然如此這箇與天通古人音韻寛後人分得宻後隔開了離騷注中𤼵兩箇例在前朕皇考曰伯庸庚寅吾以降〈洪〉又重之以脩能〈耐〉紉秋蘭以為佩後人不曉却謂只此兩韻如此某有楚詞叶韻作子厚名字刻在漳州
或問呉氏叶韻何據曰他皆有據泉州有其書每一字多者引十餘證少者亦兩三證他説元初更多後刪去姑存此耳然猶有未盡因言商頌天命降監下民有嚴不僭不濫不敢怠遑呉氏云嚴字恐是荘字漢人避諱改作嚴字某後來因讀楚辭天問見嚴字都押入剛字方字去又此閒鄉音嚴作户剛反乃知嚴字自與遑字叶然呉氏豈不曾看楚辭想是偶然失之又如兄弟鬩于牆外禦其務每有良朋烝也無戎吳氏復疑侮當作䝉以叶戎字某却疑古人訓戎為汝如以佐戎辟戎雖小子則戎汝音或通後來讀常武詩有云南仲太祖太師皇父整我六師以脩我戎則與汝叶明矣
器之問詩曰古人情意温厚寛和道得言語自恁地好當時叶韻只是要便於諷詠而已到得後來一向於字韻上嚴切却無意思漢不如周魏晉不如漢唐不如魏晉本朝又不如唐如元微之劉禹錫之徒和詩猶自有韻相重密本朝和詩便定不要一字相同不知却愈壊了詩
讀詩之法且如白華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逺俾我獨兮盖言白華與茅尚能相依而我與子乃相去如此之逺何哉又如倬彼雲漢為章于天周王夀考遐不作人只是説雲漢恁地為章于天周王夀考豈不能作人也上兩句皆是引起下靣説略有些意思傍著不須深求只此讀過便得
問以詩觀之雖千百載之逺人之情偽只此而已更無兩般曰以某看來須是别換過天地方别換一様人情釋氏之説固不足據然其書説盡百千萬劫其事情亦只如此而已况天地無終窮人情安得有異
今欲觀詩不若且置小序及舊説只将元詩虚心熟讀徐徐翫味𠉀髣髴見箇詩人本意却從此推尋将去方有感𤼵如人拾得一箇無題目詩再三熟看亦須辨得出來若被舊説一局局定便看不出今雖説不用舊説終被他先入在内不期依舊從他去某向作詩解文字初用小序至解不行處亦曲為之説後來覺得不安第二次解者雖存小序閒為辨破然終是不見詩人本意後來方知只盡去小序便自可通於是盡滌舊説詩意方活
讀詩之法只是熟讀涵泳自然和氣從胷中流出其妙處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務自立説只恁平讀著意思自足須是打疊得這心光蕩蕩地不立一箇字只管虚心讀他少閒推來推去自然推出那箇道理所以説以此洗心便是以這道理盡洗出那心裏物事渾然都是道理上蔡曰學詩須先識得六義體靣而諷味以得之此是讀詩之要法看來書只是要讀讀得熟時道理自見切忌先自布置立説
問學者誦詩每篇誦得幾徧曰也不曾記只覺得熟便止曰便是不得須是讀熟了文義都曉得了涵泳讀取百來徧方見得那好處那好處方出方見得精怪見公每日説得來乾燥元來不曾熟讀若讀到精熟時意思自説不得如人下種子既下得種了須是討水去灌溉他討糞去培擁他與他耘鋤方是下工夫飬他處今却只下得箇種子了便休都無耘治培飬工夫如人相見纔見了便散去都不曾交一談如此何益所以意思都不生與自家都不相入都恁地乾燥這箇貪多不得讀得這一篇恨不得常熟讀此篇如無那第二篇方好而今只是貪多讀第一篇了便要讀第二篇讀第二篇了便要讀第三篇恁地不成讀書此便是大不敬〈此句厲聲説〉須是殺了那走作底心方可讀書
毛鄭所謂山東老學究歐陽㑹文章故詩意得之亦多但是不合以今人文章如他底意思去看故皆局促了詩意古人文章有五七十里不回頭者蘇黄門詩説疎放覺得好
因言歐陽永叔本義而曰理義大本復明於世固自周程然先此諸儒亦多有助舊來儒者不越注疏而已至永叔原父孫明復諸公始自出議論如李泰伯文字亦自好此是運數将開理義漸欲復明於世故也蘇明允説歐陽之文處形容得極好近見其奏議文字如回河等剳子皆説得盡誠如老蘇所言便如詩本義中辨毛鄭處文辭舒緩而其説直到底不可移易
問讀詩記序中雅鄭邪正之説未明曰向來看詩中鄭詩𨚍鄘衛詩便是鄭衛之音其詩大段邪淫伯㳟直以謂詩皆賢人所作皆可歌之宗廟用之賔客此甚不然如國風中亦多有邪淫者又問思無邪之義曰此只是三百篇可蔽以詩中此言所謂無邪者讀詩之大體善者可以勸而惡者可以戒若以為皆賢人所作賢人决不肯為此若只一鄉一里中有箇恁地人專一作此怨刺恐亦不静至於皆欲被之絃歌用之宗廟如鄭衛之詩豈不䙝瀆用以祭幽厲褒姒可也施之賔客燕饗亦待好賔客不得須衞靈陳幽乃可耳所謂詩可以興者使人興起有所感𤼵有所懲創可以觀者見一時之習俗如此所以聖人存之不盡刪去便盡見當時風俗美惡非謂皆賢人所作耳大序説止乎禮義亦可疑小序尤不可信皆是後人託之仍是不識義理不曉事如山東學究者皆是取之左傳史記中所不取之君随其諡之羙惡有得惡諡及傳中載其人之事者凡一時惡詩盡以歸之最是鄭忽可憐凡鄭風中惡詩皆以為刺之伯恭又欲主張小序煆煉得鄭忽罪不勝誅鄭忽却不是狡若是狡時他却須結齊國之援有以鉗制祭仲之徒决不至於失國也諡法中如堕覆社稷曰頃便将柏舟一詩硬差排為衛頃公便云賢人不遇小人在側更無分疏處愿而無立曰僖衡門之詩便以譏陳僖愿而無立志言之如子衿只是淫奔之詩豈是學校中氣象褰裳詩中子惠思我褰裳渉溱〈至〉狂童之狂也且豈不是淫奔之辭只緣左傳中韓宣子引豈無他人便将做國人思大國之正已不知古人引詩但借其言以寓己意初不理㑹上下文義偶一時引之耳伯恭只詩綱領第一條便載上蔡之説上蔡費盡詞説只解得箇怨而不怒纔先引此便是先瞎了一部文字眼目
李茂欽問先生曽與東萊辨論淫奔之詩東萊謂詩人所作先生謂淫奔者之言至今未曉其説曰若是詩人所作譏刺淫奔則婺州人如有淫奔東萊何不作一詩刺之茂欽又引他事問難先生曰未須别説只為我荅此一句來茂欽辭窮先生曰若人家有隠僻事便作詩訐其短譏刺此乃今之輕薄子好作謔詞嘲鄉里之類為一鄉所疾害者詩人溫醇必不如此如詩中所言有善有惡聖人兩存之善可勸惡可戒
某解詩多不依他序縱解得不好也不過只是得罪於作序之人只依序解而不考本詩上下文意則得罪於聖賢也〈以上語類三十一條〉
蒙别紙開示説詩之意尤詳因得以窺一二大者不敢自外敢以求於左右來教謂詩本為樂而作故今學者必以聲求之則知其不茍作矣此論善矣然愚意有不能無疑者盖以虞書考之則詩之作本為言志而已方其詩也未有歌也及其歌也未有樂也以聲依永以律和聲則樂乃為詩而作非詩為樂而作也三代之時禮樂用於朝廷而下逹於閭巷學者諷誦其言以求其志詠其聲執其器舞蹈其節以涵飬其心則聲樂之所助於詩者為多然猶曰興於詩成於樂其求之固有序矣是以凡聖賢之言詩主於聲者少而發其義者多仲尼所謂思無邪孟子所謂以意逆志者誠以詩之所以作本乎其志之所存然後詩可得而言也得其志而不得其聲者有矣未有不得其志而能通其聲者也就使得之止其鐘鼓之鏗鏘而已豈聖人樂云樂云之意哉况今去孔孟之時千有餘年古樂散亡無復可考而欲以聲求詩則未知古樂之遺聲今皆以推而得之乎三百五篇皆可協之音律而被之絃歌已乎誠既得之則所助於詩多矣然恐未得為詩之本也况未必可得則今之所講得毋有畫餅之譏乎故愚意竊以為詩出乎志者也樂出乎詩者也然則志者詩之本而樂者其末也末雖亡不害本之存患學者不能平心和氣從容諷詠以求之情性之中耳有得乎此然後可得而言顧所得之淺深如何耳有舜文之徳則聲為律而身為度簫韶二南之聲不患其不作此雖未易言然其理盖不誣也不審以為如何二南分王者諸侯之風大序之説恐未為過其曰聖賢淺深之辨則説者之鑿也程夫子謂二南猶易之乾坤而龜山楊氏以為一體而相成其説當矣試考之如何召南夫人恐是當時諸侯夫人被文王太姒之化者二南之應似亦不可專以為樂聲之應為言盖必有理存乎其閒豈有無事之理無理之事哉惟即其理而求之理得則事在其中矣〈荅陳體仁〉
蘇氏陳靈以後未嘗無詩之説似可取而有病盖先儒所謂無詩者固非謂詩不復作也但謂夫子不取耳康節先生云自從刪後更無詩者亦是此意蘇氏非之亦不察之甚矣故某於集傳中引蘇氏之説而繫之曰愚謂伯樂之所不顧則謂之無馬可矣夫子之所不取則謂之無詩可矣正𤼵明先儒之意大抵二蘇議論皆失之太快無先儒惇實氣象不奈咀嚼所長固不可廢然亦不可不知其失也十五國風次序恐未必有意而先儒及近世諸先生皆言之故集傳中不敢提起盖詭随非所安而辯論非所敢也〈荅范伯崇〉
詩體不同固有鋪陳其事不加一詞而意自見者然必其事之猶可言者若清人之詩是也至於桑中溱洧之篇則雅人荘士有難言之者矣孔子之稱思無邪也以為詩三百篇勸善懲惡雖其要歸無不出於正然未有若此言之約而盡者耳非以作詩之人所思皆無邪也今必曰彼以無邪之思鋪陳淫亂之事而閔惜懲創之意自見於言外則曷若曰彼雖以有邪之思作之而我以無邪之思讀之則彼之自状其醜者乃所以為吾警懼懲創之資耶而况曲為訓説而求其無邪於彼不若反而得之於我之易也巧為辯數而歸其無邪於彼不若反而責之於我之切也若夫雅也鄭也衛也求之諸篇固各有其目矣雅則大雅小雅若干篇是也鄭則鄭風若干篇是也衛則𨚍鄘衛風若干篇是也是則自衛反魯以來未之有改而風雅之篇説者又有正變之别焉至於桑中小序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之文與樂記合則是詩之為桑閒又不為無所據者今必曰三百篇皆雅而大小雅不獨為雅鄭風不為鄭𨚍鄘衛之風不為衛桑中不為桑間亡國之音則其篇帙混亂邪正錯糅非復孔子之舊矣夫二南正風房中之樂也鄉樂也二雅之正朝廷之樂也商周之頌宗廟之樂也是或見於序義或出於傳記皆有可考至於變雅則固已無施於事而變風又特里巷之歌謡其領在樂官者以為可以識時變觀土風而賢於四夷之樂耳今必曰三百篇者皆祭祀朝聘之所用則未知桑中溱洧之屬當以薦何等之神接何等之賔客耶盖古者天子廵守命太師陳詩以觀民風固不問其美惡而悉陳以觀也既已陳之固不問其美惡而悉存以訓也然其與先王雅頌之正篇帙不同施用亦異如前所陳則固不嫌於厖雜矣今於雅鄭之實察之既不詳於厖雜之名畏之又太甚顧乃引夫浮放之鄙詞而文以風刺之美説必欲强而置諸先王雅頌之列是乃反為厖雜之甚而不自知也夫以胡部與鄭衛合奏猶曰不可而况强以桑中溱洧為雅樂又欲合於鹿鳴文王清廟之什而奏之宗廟之中朝廷之上乎其以二詩為猶止於中聲者太史公所謂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於韶武之音其誤盖亦如此然古樂既亡無所考正則吾不敢必為之説獨以其理與其詞推之有以知其必不然耳又以為近於勸百諷一而止乎禮義則又信大序之過者夫子虚上林侈矣然自天子茫然而思以下猶實有所謂諷也漢廣知不可而不求大車有所畏而不敢則猶有所謂禮義之止也若桑中溱洧則吾不知其何詞之諷而何禮義之止乎若曰孔子嘗欲放鄭聲矣不當於此又收之以六籍也此則曾南豐於戰國策劉元城於三不足之論皆嘗言之又豈俟吾言而後白也哉
大抵吾説之病不過得罪於桑閒洧外之人而其力猶足以完先王之樂彼説而善則二詩之幸甚矣抑其於溱洧而取范氏之説則又似以放鄭聲者豈理之自然固有不可奪耶因讀桑中之説而惜前論之不及竟又痛伯恭之不可作也因書其後以為使伯恭生而聞此雖未必遽以為然亦當為我逌然而一笑也嗚呼悲夫〈讀呂氏詩記桑中篇〉
詩自齊魯韓氏之説不傳而天下之學者盡宗毛氏毛氏之學傳者亦衆而王述之類今皆不存則推衍説者又獨鄭氏之箋而已唐初諸儒為作疏義因譌踵陋百千萬言而不能有以出乎二氏之區域至於本朝劉侍讀歐陽公王丞相蘇黄門河南程氏横渠張氏始用已意有所發明雖其淺深得失有不能同然自是之後三百五篇之微詞奥義乃可得而尋繹盖不待講於齊魯韓氏之傳而學者已知詩之不專於毛鄭矣及其既久求者益衆説者愈多同異紛紜争立門户無復推讓祖述之意則學者無所適從而或反以為病今觀吕氏家塾之書兼總衆説巨細不遺挈領提綱首尾該貫既足以息夫同異之争而其述作之體則雖融㑹通徹渾然若出於一家之言而一字之訓一事之義亦未嘗不謹其説之所自及其斷以己意雖或超然出於前人意慮之表而謙讓退託未嘗敢有輕議前人之心也嗚呼如伯恭父者眞可謂有意乎温柔敦厚之教矣學者以是讀之則於可羣可怨之旨其庻幾乎雖然此書所謂朱氏者實某少時淺陋之説而伯恭父誤有取焉其後歴時既久自知其説有所未安如雅鄭邪正之云者或不免有所更定則伯恭父反不能不置疑於其閒某竊惑之方将相與反復其説以求眞是之歸而伯恭父已下世矣嗚呼伯恭父已矣若某之衰頽汨沒其勢又安能復有所進以獨决此論之是非乎伯恭父之弟子約既以是書授其兄之友邱侯宗卿而宗卿将為版本以傳永乆且以書來屬某序之某不可辭也乃略為之説因幷附其所疑者以與四方同志之士共之而又以識予之悲恨云爾〈吕氏家塾讀詩記後序〉
鄭康成説南陔等篇遭秦而亡其義則與衆篇之義合編故存至毛公為詁訓傳乃分衆篇之義各置於其篇端愚按鄭氏謂三篇之義本與衆篇之義合編者是也然遂以為詩與義皆出於先秦詩亡而義猶存至毛公乃分衆義各置篇端則失之矣後漢衛宏傳明言宏作毛詩序則序豈得為與經並出而分於毛公之手哉然序之本不冠於篇端則因鄭氏此説而可見某嘗病今之讀詩者知有序而不知有詩也故因其説而更定此本以復於其初猶懼覧者之惑也又備論於其後云〈書臨漳所刋四經後〉
問先生授以詩傳且教誨之曰須是熟讀某嘗熟讀一二徧未有感發竊謂古人教人兼以聲歌之漸漸引迪故最平易又疑鄭衛之諸詩皆淫聲小學之功未成而遽教以淫聲恐未能使之知戒而適以蕩其心志否抑其聲哀思怨怒自能令人畏惡故雖小子門人亦知戒乎某欲令弟姪軰學詩尚疑此未敢曉以文義曰詩且逐篇旋讀方能旋通訓詁豈有不讀而自能盡通訓詁之理乎讀之多翫之久方能漸有感發豈有讀一二徧而便有感發之理乎古之學詩者固有待於聲音之助然今已亡之無可奈何只得熟讀而從容諷味之耳若疑鄭衛不可為法即且令學者不必深究而於正當説道理處子細消詳反覆翫味應不枉費工夫也〈荅朱飛卿○以上文集六條〉
國風
周南關雎
公羊分陜之説可疑盖陜東地廣陜西只是關中雍州之地耳恐不應分得如此不均周公在外而其詩為王者之風召公在内而其詩為諸侯之風似皆有礙陳少南以其有礙遂創為分岐東西之説不惟穿鑿無據而召公所分之地愈見促狹盖僅得今隴西天水數郡之地耳恐亦無此理二南篇義但當以程子之説為正〈荅何叔京○文集〉
問程氏云詩有二南猶易有乾坤莫只是以功化淺深言之曰不然問莫是王者諸侯之分不同曰今只看大序中説便可見大序云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繫之周公鵲巢騶虞之德諸侯之風先王之所以教故繫之召公只看那化字與德字及所以教字便見二南猶乾坤也
讀關雎之詩便使人有齊荘中正意思所以冠於三百篇與禮首言毋不敬書首言欽明文思皆同
雎鳩毛氏以為摯而有别一家作猛摯説謂雎鳩是鶚之屬鶚自是沈摯之物恐無和樂之意盖摯與至同言其情意相與深至而未嘗狎便見其樂而不淫之意此是興詩興起也引物以起吾意如雎鳩是摯而有别之物荇菜是潔净和柔之物引此起興猶不甚逺其他亦有全不相類只借他物而起吾意者雖皆是興與關雎又略不同也
古説關雎為王雎摯而有别居水中善捕魚説得來可畏當是鷹鸇之類做得勇武氣象恐后妃不然某見人説淮上有一般水禽名王雎雖兩兩相隨然相離每逺此説却與列女傳所引義合
問器逺君舉所説詩謂關雎如何曰謂后妃自謙不敢當君子謂如此之淑女方可為君子之仇匹這便是后妃之徳曰這是鄭氏也如此説了某看來恁地説也得只是覺得偏主一事無正大之意關雎如易之乾坤意思如何得恁地無方際如下靣諸篇却多就一事説這只反覆形容后妃之徳而不可指説道甚麽是德只恁地渾淪説這便見后妃徳盛難言處〈以上語類五條〉
卷耳
問卷耳與前篇葛覃同是賦體又似略不同盖葛覃直敘其所嘗經歴之事卷耳則是託言也曰亦安知后妃之不自采卷耳設使不曾經歴而自言我之所懷者如此則亦是賦體也若螽斯則只是比盖借螽斯以比后妃之子孫衆多宜爾子孫振振兮却自是説螽斯之子孫不是説后妃之子孫也盖比詩多不説破這意然亦有説破者此前數篇賦比興皆已偹矣自此推之令篇篇各有著落乃好時舉因云螽只是春秋所書之螽竊疑斯字只是語辭恐不可把螽斯為名曰詩中固有以斯為語者如鹿斯之奔湛湛露斯之類是也然七月詩乃云斯螽動股則恐螽斯即便是名也〈語類〉
樛木
問樛木詩樂只君子作后妃亦無害否曰以文義推之不得不作后妃若作文王恐太隔越了〈語類〉
置
問罝詩作賦看得否曰亦可作賦看但其詞上下相應恐當為興然亦是興之賦〈語類〉
漢廣
問文王時紂在河北政化只行於江漢曰然西方亦有玁狁
漢廣游女求而不可得行露之男不能侵陵正女豈當時婦人蒙化而男子則非亦是偶有此様詩説得一邊
問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此是興何如曰主意只説漢有游女不可求思兩句六句是反覆説如奕奕寝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遇犬獲之上下六句亦只興出他人有心兩句〈以上語類三條〉
麟趾
問麟趾騶虞之詩莫是當時有此二物出來否曰不是只是取以為比云即此便是麟便是騶虞又問詩序説麟趾之時無義理曰此語有病〈語類〉
召南鵲巢
問召南之有鵲巢猶周南之有關雎關雎言窈窕淑女則是明言后妃之徳也惟鵲巢三章皆不言夫人之徳如何曰鳩之為物其性專静無比可借以見夫人之德也〈語類〉
采蘩
器之問采蘩何故存兩説曰如今不見得果是如何且與兩存從來説蘩所以生蠶可以供蠶事何必底死説道只為奉祭事不為蠶事〈語類〉
摽有梅
問摽有梅之詩固出於正只是如此急迫何耶曰此亦是人之情嘗見晉宋閒有怨父母之詩讀詩者於此亦欲逹男女之情〈語類〉
何彼穠矣
問何彼穠矣之詩何以録於召南曰也有些不穩當但先儒相傳如此説也只得恁地就他説如定要分箇正經及變詩也自難考據〈語類〉
騶虞
騶虞之詩盖於田獵之際見動植之蕃庻因以賛詠文王平昔仁澤之所及而非指田獵之事為仁也禮曰無事而不田曰不敬故此詩彼茁者葭仁也一發五豝義也
于嗟乎騶虞看來只可解做獸名以于嗟麟兮類之可見若解做騶虞官終無甚意思〈以上語類二條〉
𨚍柏舟
問汎彼柏舟亦汎其流注作比義看來與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亦無異彼何以為興曰他下靣便説淑女見得是因彼興此此詩纔説柏舟下靣更無貼意見得其義是比
器之問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似猶未有和平意曰也只是如此説無過當處既有可怨之事亦須還他有怨底意思終不成只如平時却與土木相似只看舜之號泣旻天更有甚於此者喜怒哀樂但發之不過其則耳亦豈可無聖賢處憂患只要不失其正如綠衣言我思古人實獲我心這般意思却又分外好〈以上語類二條〉
緑衣
或問緑衣卒章我思古人實獲我心二句曰言古人所為恰與我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後乎千百世之未來只是此箇道理孟子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正謂是耳〈語類〉
燕燕
或問燕燕卒章戴媯不以荘公之已死而勉荘姜以思之可見温和惠順而能終也亦縁他之心塞實淵深所禀之厚故能如此曰不知古人文字之美詞氣溫和義理精宻如此秦漢以後無此等語某讀詩於此數句讀書至先王肇脩人紀從諫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偹檢身若不及以至於有萬邦茲惟艱哉深誦歎之
時舉説燕燕詩前三章但見荘姜拳拳於戴媯有不能已者及四章乃見荘姜於戴媯非是情愛之私由其有塞淵温惠之德能自淑謹其身又能以先君之思而勉己以不忘則見戴媯平日於荘姜相勸勉以善者多矣故於其歸而愛之若此無非情性之正也先生頷之〈以上語類二條〉
日月終風
又説日月終風二篇據集註云當在燕燕之前以某觀之終風當在先日月當次之燕燕是荘公死後之詩當居最後盖詳終風之辭荘公於荘姜猶有往來之時但不暴則狎荘姜不能堪耳至日月則見荘公已絶不顧荘姜而荘姜不免微怨矣以此觀之則終風當先而日月當次曰恐或如此〈語類〉
式微
器之問式微詩以為勸耶戒耶曰亦不必如此看只是隨他當時所作之意如此便與存在也可以見得有羈旅狼狽之君如此而方伯連帥無救恤之意〈語類〉
泉水
問駕言出遊以寫我憂注云安得出遊於彼而寫其憂哉恐只是因思歸不得故欲出遊於國以寫其憂否曰夫人之逰亦不可輕出只是思遊於彼地耳〈語類〉
靜女
問靜女注以為淫奔期㑹之詩以静為閒雅之意不知淫奔之人方相與狎溺又何取乎閒雅曰淫奔之人不知其為可醜但見其為可愛耳以女而俟人於城隅安得謂之閒雅而此曰静女者猶日月詩所謂徳音無良也無良則不足以為徳音矣而此曰徳音亦愛之之詞也〈語類〉
二子乘舟
問二子乘舟注取太史公語謂二子與申生不明驪姬之過同其意似取之未知如何曰太史公之言有所抑揚謂三人皆惡傷父之志而終於死之其情則可取雖於理為未當然視夫父子相殺兄弟相戮者則大相逺矣〈語類〉
鄘干旄
問文蔚彼姝者子指誰而言文蔚曰集傳言大夫乘此車馬以見賢者賢者言車中之人徳美如此我将何以告之曰此依舊是用小序説此只是傍人見此人有好善之誠曰彼姝者子何以告之盖指賢者而言也如此説方不費力今若如集傳説是説斷了再起覺得費力〈語類〉
衛淇澳
文蔚曰淇澳一篇衛武公進德成徳之序始終可見一章言切磋琢磨則學問自脩之功精宻如此二章言威儀服飾之盛有諸中而形諸外者也三章言如金錫圭璧則煅煉以精溫純深粹而徳器成矣前二章皆有瑟僩赫咺之詞三章但言寛綽戲謔而已於此可見不事矜持而周旋自然中禮之意曰説得甚善衛武公學問之功甚不茍年九十五歲猶命羣臣使進規諫至如抑詩是他自警之詩後人不知遂以為戒厲王畢竟周之卿士去聖人近氣象自是不同且如劉康公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便説得這般言語出〈語類〉
王風君子陽陽
君子陽陽先生不作淫亂説何如曰有箇君子于役如何别将這箇做一様説由房只是人出入處古人屋於房處前有壁後無壁所以通内所謂焉得諼草言樹之背盖房之北也〈語類〉
鄭狡童
問狡童刺忽也古注謂詩人以狡童指忽而言前軰嘗舉春秋書忽之法且引碩鼠以况其義先生詩解取程子之言謂作詩未必皆聖賢則其言豈免小疵孔子刪詩而不去之者特取其可以為後戒耳琮謂鄭之詩人果若指斥其君目以狡童其疵大矣孔子自應刪去曰如何見得曰似不曾以狡童指忽且今所謂彼者他人之義也所謂子者爾之義也他與爾似非共指一人而言今詩人以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為憂忽之詞則彼狡童兮自應别有所指矣曰却是指誰曰此必是當時擅命之臣曰不與我言兮却是如何曰如祭仲賣國受盟之事國人何嘗與知琮因是以求碩鼠之義烏知必指其君而非指其任事之臣哉曰如此解經盡是詩序誤人鄭忽如何做得狡童若是狡童自㑹託婚大國而借其助矣謂之頑童可也許多鄭風只是孔子一言斷了曰鄭聲淫如将仲子自是男女相與之詞却干祭仲共叔段甚事如褰裳自是男女相咎之辭却干忽與突争國甚事但以意推看狡童便見所指是何人矣不特鄭風詩序大率皆然問每篇詩名下一句恐不可無自一句而下却似無用曰蘇氏有此説且如卷耳如何是后妃之志南山有臺如何是樂得賢甚至漢廣之詩寧是文王之道以下至求而不可得也尚自不妨却如徳廣所及也一句成甚説話又問大序如何曰其閒亦自有鑿説處如言國史明乎得失之迹按周禮史官如太史小史内史外史其職不過掌書無掌詩者不知明得失之迹却干國史甚事曰舊聞先生不取詩序之説未能領受今聼一言之下遂活却一部毛詩〈語類〉
齊著
問著是刺何人曰不知所刺但覺是親迎底詩古者五等之爵朝祭祀似皆以充耳亦不知是説何人親迎所説尚之以青黄素瓊瑶瑛大抵只是押韻如衞詩説良馬六此是天子禮衛安得而有之看來只是押韻不知古人充耳以瑱或用玉或用象不知是塞於耳中為復是塞在耳外看來恐只是以線穿垂在當耳處〈語類〉
唐蟋蟀
問如蟋蟀之序全然鑿説固不在言然詩作於晉而風係於唐却須有説曰本是唐及居晉水方改號晉琮曰莫是周之班籍只有唐而無晉否曰文侯之命書序固稱晉矣曰書序想是紀事之詞若如春秋書晉之法乃在曲沃既命之後豈亦係詩之意乎曰恁地説忒緊恰似舉子做時文去〈語類〉
豳七月
問豳詩本風而周禮籥章氏祈年於田祖則吹豳雅蜡祭息老物則吹豳頌不知就豳詩觀之其孰為雅孰為頌曰先儒因此説而謂風中自有雅自有頌雖程子亦謂然似都壊了詩之六義然有三説一説謂豳之詩吹之其調可以為風可為雅可為頌一説謂楚茨大田甫田是豳之雅噫嘻載芟豐年諸篇是豳之頌謂其言田之事如七月也如王介甫則謂豳之詩自有雅頌今皆亡矣數説皆通恐其或然未敢必也〈語類〉
籥章之豳雅豳頌恐大田良耜諸篇當之不然即是别有此詩而亡之如王氏説又不然即是以此七月一篇吹成三調詞同而音異耳若如鄭説即兩章為豳風猶或可成音節至於四章半為豳雅三章半為豳頌不知成何曲拍耶〈荅潘恭叔○文集〉
問古者改正朔如以建子月為首則謂之正月抑只謂之十一月曰此亦不可考如詩之月數即今之月孟子七八月之閒旱乃今之五六月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乃今之九十月國語夏令曰九月成杠十月成梁即孟子之十一月十二月若以為改月則與孟子春秋相合而與詩書不相合若以為不改月則與詩書相合而與孟子春秋不相合如秦元年以十月為首末又有正月又似不改月
問躋彼公堂稱彼兕觥民何以得升君之堂曰周初國小君民相親其禮樂法制未必盡偹而民事之艱難君則盡得以知之成王時禮樂偹法制立然但知為君之尊而未必知為國之初此等意思故周公特作此詩使之因是以知民事也〈以上語類二條〉
鴟鴞
因論鴟鴞詩問周公使管叔監殷豈非以愛兄之心勝故不敢疑之耶曰若説不敢疑則已是有可疑者矣盖周公以管叔是吾之兄事同一體今既克商使之監殷又何疑焉非是不敢疑乃是即無可疑之事也不知他自差異造出一件事周公為之奈何哉叔重因云孟子所謂周公之過不亦宜乎者正謂此也曰然〈語類〉
破斧
破斧詩看聖人這般心下詩人直是形容得出這是荅東山之詩古人做事茍利國家雖殺身為之而不辭如今人箇箇計較利害看你四國如何不安也得不寧也得只是䕶了我斨我斧莫得闕壊了此詩説出極分明毛注却云四國是管蔡商奄詩裏多少處説四國如正是四國之類猶言四海他却不照這例自恁地説
破斧詩須看那周公東征四國是皇見得周公用心始得這箇却是箇好話頭〈以上語類二條〉
九罭
九罭詩分明是東人願其東故致願留之意公歸豈無所於汝但暫寓信宿耳公歸将不復來於汝但暫寓信處耳是以有袞衣兮是以兩字如今都不説盖本謂縁公暫至於此是以此閒有被袞衣之人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其為東人願留之詩豈不甚明白止縁序有刺朝廷不知之句故後之説詩者悉委曲附㑹之費多少詞語到底鶻突某嘗謂死後千百年須有人知此意自看來直是盡得聖人之心〈語類〉
狼跋
問公孫碩膚注以為此乃詩人之意言此非四國之所為乃公自讓其太美而不居耳盖不使讒邪之口得以加乎公之忠聖此可見其愛公之深敬公之至〈云云〉看來詩人此意也回互委曲却太傷巧得來不好曰自是作詩之體當如此詩人只得如此説如春秋公孫於齊不成説昭公出奔聖人也只得如此書自是體當如此〈語類〉
二雅
小雅恐是燕禮用之大雅須饗禮方用小雅施之君臣之閒大雅則止人君可歌
大雅氣象宏闊小雅雖各指一事説得精切至到嘗見古人工歌宵雅之三将作重事近嘗令孫子誦之則見其詩果是懇至如鹿鳴之詩見得賔主之閒相好之誠如徳音孔昭以燕樂嘉賔之心情意懇切而不失義理之正四牡之詩古注云無公義非忠臣也無私情非孝子也此語甚切當如既云王事靡盬又云不遑将母皆是人情少不得底説得懇切如皇皇者華即首云每懷靡及其後便須咨詢咨謀看此詩不用小序意義自然明白〈以上語類二條〉
小雅鹿鳴諸篇
問鹿鳴四牡皇皇者華三詩儀禮皆以為上下通用之樂不知為君勞使臣謂王事靡盬之類庻人安得而用之曰鄉飲酒亦用而大學始教宵雅肄三官其始也正謂習此盖入學之始須教他便知有君臣之義始得又曰上下常用之樂小雅如鹿鳴以下三篇及南有嘉魚魚麗南山有臺三篇風則是關雎卷耳采蘩采蘋等篇皆是然不知當初何故獨取此數篇也〈語類〉
常棣
雖有兄弟不如友生未必其人實以兄弟為不如友生也猶言喪亂既平之後乃謂反不如友生乎盖疑而問之詞也
蘇宜久問常棣詩一章言兄弟之大略二章言其死亡相收三章言其患難相救四章言不幸而兄弟有鬩猶能外禦其侮一節輕一節而其所以著夫兄弟之義者愈重到得喪亂既平便謂兄弟不如友生其於所厚者薄如此則亦不足道也六章七章就他逸樂時良心發處指出謂酒食備而兄弟有不具則無以共其樂妻子合而兄弟有不翕則無以久其樂盖居患難則人情不期而相親故天理常易復處逸樂則多為物欲所轉移故天理常隠而難尋所以詩之卒章有是究是圖亶其然乎之句反復翫味真能使人孝友之心油然而生也曰所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那二章正是遏人欲而存天理須是恁地看〈以上語類二條〉
伐木
問伐木大意皆自言待朋友不可不加厚之意所以感發之也曰然又問釃酒云縮酌用茅是此意否恐茅乃以酹曰某亦嘗疑今人用茅縮酒古人芻狗乃酹酒之物則茅之縮酒乃今以醡酒也想古人不肯用絹帛故以茅縮酒也
問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曰若能盡其道於朋友雖神亦必聽之相之而錫之以和平之福〈以上語類二條〉
天保
何福不除義如除戎器之除
問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承是繼承相接續之謂如何曰松柏非是葉不彫但舊葉彫時新葉已生木犀亦然
問天保上三章天以福錫人君四章乃言其先君先王亦錫爾以福五章言民亦徧為爾徳則福莫大於此矣故卒章畢言之曰然
時舉説第一章至第三章皆人臣頌祝其君之言然詞繁而不殺者以其愛君之心無已也至四章則以祭祀先公為言五章則以徧為爾徳為言盖謂人君之德必上無愧於祖考下無愧於斯民然後福禄愈逺而愈新也故末章終之以無不爾或承先生頷之叔重因云蓼蕭詩云令德壽豈亦是此意盖人君必有此德而後可以稱是福也曰然〈以上語類四條〉
采薇
又説采薇首章略言征夫之出盖以玁狁不可不征故舍其室家而不遑寧處二章則既出而不能不念其家三章則竭力致死而無還心不復念其家矣四章五章則惟勉於王事而欲成其戰伐之功也卒章則言其事成之後極陳其勞苦憂傷之情而念之也其序恐如此曰雅者正也乃王公大人所作之詩皆有次序而文意不茍極可翫味風則或出於婦人小子之口故但可觀其大略耳〈語類〉
出車
子善問詩畏此簡書簡書有二説一説簡書戒命也鄰國有急則以簡書相戒命一説策命臨遣之詞曰後説為長當以後説載前前説只據左氏簡書同惡相恤之謂然此是天子戒命不得謂之鄰國也又問胡不斾斾東萊以為初出軍時旌旗未展為卷而建之〈引左氏建而不斾〉故曰此旗何不斾斾而飛揚乎盖以命下之初我方憂心悄悄而僕夫顦顇亦若人意之不舒也曰此説雖精巧然胡不斾斾一句語勢似不如此胡不猶言遐不作人言豈不斾斾乎但我自憂心悄悄而僕夫又况瘁耳如此却自平正伯恭説太巧詩正怕如此看古人意思自寛平何嘗如此纎細拘迫〈語類〉
魚麗
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於憂勤終於逸樂這四句儘説得好〈語類〉
車攻
時舉説車攻吉日二詩先生曰好田獵之事古人亦多刺之然宣王之田乃是因此見得其車馬之盛紀律之嚴所以為中興之勢者在此其所謂田異乎尋常之田矣〈語類〉
庭燎
時舉説庭燎有煇曰煇火氣也天欲明而見其煙光相雜此是呉才老之説説此一字極有功也〈語類〉
斯干
楊問横渠説斯干兄弟宜相好不要相學指何事而言曰不要相學不好處且如兄去友弟弟却不能恭其兄兄豈可學弟之不恭而遂亦不友為兄者但當盡其友可也為弟能恭其兄兄乃不友其弟為弟者豈可亦學兄之不友而遂忘其恭為弟者但當知其盡恭而已如寇萊公撻倒用印事王文正公謂他底既不是則不可學他不是亦是此意然詩之本意猶字作相圖謀説〈語類〉
節南山
自古小人其初只是他自竊國柄少閒又自不奈何引得别人來一齊不好了如尹氏太師只是他一箇不好少閒到那𤨏𤨏姻亞處是㡬箇人不好了
秉國之均均本當從金所謂如泥之在鈞者不知鈞是何物時舉曰恐只是為瓦器者所謂車盤是也盖運得愈急則其成器愈快恐此即是鈞曰秉國之鈞只是此義今集傳訓平者此物亦惟平乃能運也〈以上語類二條〉
小弁
問小弁詩古今説者皆以為此詩之意與舜怨慕之意同竊以為只我罪伊何一句與舜於我何哉之意同至後靣君子秉心維其忍之與君子不惠不舒究之分明是怨其親却與舜怨慕之意似不同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盖亦常人之情耳只我罪伊何上而説何辜于天亦一似自以為無罪相似未可與舜同日而語也問莫髙匪山莫浚匪泉君子無易由言耳屬於垣集傳作賦體是以上兩句興下兩句耶曰此只是賦盖以為莫髙如山莫浚如泉而君子亦不可易其言亦恐有人聞之也又曰看小雅雖未畢且併看大雅小雅後數篇大概相似只消兼看因言詩人所見極大如巧言詩奕奕寝廟君子作之秩秩大猷聖人莫之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躍躍毚遇犬獲之此一章本意只是惡巧言讒譖之人却以奕奕寝廟與秩秩大猷起興盖以其大者興其小者便見其所見極大形於言者無非義理之極致也時舉云此亦是先王之澤未冺理義根於其心故其形於言者自無非義理先生頷之〈語類〉
楚茨
問神保是饗詩傳謂神保是神之嘉號引楚辭語思靈保兮賢姱但詩中既説先祖是皇又説神保是饗似語意重如何曰近見洪慶善説靈保是巫今詩中不説巫當便是尸却是向來解錯了此兩字〈語類〉
瞻彼洛矣
問韎韐有奭韎韐毛鄭以為祭服王氏以為戎服曰只是戎服左傳云有韎韋之跗注是也又曰詩多有酬酢應荅之篇瞻彼洛矣是臣歸美其君君子指君也當時朝㑹於洛水之上而臣祝其君如此裳裳者華又是君報其臣桑扈鴛鴦皆然〈語類〉
苕之華
周家初興時周原膴膴堇荼如飴苦底物事亦甜及其衰也牂羊墳首三星在罶人可以食鮮可以飽直恁地蕭索〈語類〉
大雅文王
問先生解文王陟降在帝左右文王既沒精神上與天合看來聖人禀得清明純粹之氣其生也既有以異於人則其散也其死與天為一則其聚也其精神上與天合一陟一降在帝左右此又别是一理與衆人不同曰理是如此若道真有箇文王上上下下則不可若道詩人只胡亂恁地説也不可
馬節之問無遏爾躬曰無自遏絶於爾躬如家自毁國自伐〈以上語類二條〉
綿
虞芮質厥成文王蹶厥生蹶動也生是興起之意當時一日之閒虞芮質成而來歸者四十餘國其勢張盛一時見之如忽然跳起又曰粗説時如今人言軍勢益張〈語類〉
棫樸
棫樸序只下能官人三字便晦了一篇之意楚茨等十來篇皆是好詩如何見得是傷今思古只被亂在變雅中便被後人如此想像如東坡説某處猪肉衆客稱美之意
遐不作人古注并諸家皆作逺字甚無道理禮記注訓胡字甚好〈以上語類二條〉
皇矣
時舉説皇矣詩先生謂此詩稱文王徳處是從無然畔援無然歆羡上説起後面却説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見得文王先有這箇工夫此心無一毫之私故見於伐崇伐密皆是道理合著恁地初非聖人之私怒也問無然畔援無然歆羡竊恐是説文王生知之資得於天之所命自然無畔援歆羡之意後面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乃是文王做工夫處曰然〈語類〉
文王有聲
問鎬至豐邑止二十五里武王何故自豐遷鎬曰此只以後來事推之可見秦始皇營朝宮渭南史以為咸陽人多先王之宫庭小故作之想得遷鎬之意亦是如此周得天下諸侯盡來朝覲豐之故宫不足以容之耳〈語類〉
生民
生民詩是敘事詩只得恁地盖是敘那首尾要盡下武文王有聲等詩却有反覆歌詠底意思
問履帝武敏曰此亦不知其何如但詩中有此語自歐公不信祥瑞故後人纔見説祥瑞皆闢之若如後世所謂祥瑞固多偽妄然豈可因後世之偽妄而併真實者皆以為無乎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孔子之言不成亦以為非
時舉説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處曰敏字當為絶句盖作母鄙反叶上韻耳履巨跡之事有此理且如契之生詩中亦云天命𤣥鳥降而生商盖以為稷契皆天生之耳非有人道之感非可以常理論也漢髙祖之生亦類此此等不可以言盡當意會之可也〈以上語類三條〉
既醉
時舉説既醉詩古人祝頌多以壽考及子孫衆多為言如華封人祝堯願聖人壽願聖人多男子亦此意曰此兩事孰有大於此者乎曰觀行葦及既醉二詩見古之人君盡其誠敬於祭祀之時極其恩義於燕飲之際凡父兄耆老所以祝望之者如此則其獲福也宜矣此所謂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也先生頷之〈語類〉
假樂
干禄百福子孫千億是願其子孫之衆多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願其子孫之賢
舜功問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勿忘勿助長之意曰不必如此説不愆是不得過不忘是不得忘能如此則能率由舊章
此詩末章即承上章之意故上章云四方之綱而下章即繼之曰之綱之紀盖張之為綱理之為紀下面百辟卿士至於庻民皆是頼君以為綱所謂不解于位者盖欲綱常張而不弛也〈以上語類三條〉
公劉
問第二章説既庻既繁既順乃宣而第四章方言居邑之成不知未成邑之時何以得民居之繁庶也曰公劉始於草創而人從之者已若是其盛是以居邑由是而成也問第四章君之宗之處曰東萊以為為之立君立宗恐未必是如此只是公劉自為羣臣之君宗耳盖此章言其一時燕饗恐未説及立宗事也〈語類〉
卷阿
時舉説卷阿詩畢以為詩中凡稱頌人君之壽考福禄者必歸於得人之盛故既醉詩云君子萬年介爾景福而必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假樂詩言受天之禄與干禄百福而必曰率由羣匹與百辟卿士媚于天子盖人君所以致福禄者未有不自得人始也先生頷之〈語類〉
民勞
時舉竊謂每章上四句是刺厲王下六句是戒其同列曰皆只是戒其同列鋪敘如此便自可見故某以為古人非是直作一詩以刺其王只陳其政事之失自可以為戒時舉因謂第二章末謂無棄爾勞以為王休盖以為王者之休莫大於得人惟羣臣無棄其功然後可以為王之休美至第三章後二句謂敬慎威儀以近有徳盖以為既能拒絶小人必須自反於己又不可以不親有徳之人不然則雖欲絶去小人未必有以服其心也後二章無俾正敗無俾正反尤見詩人憂慮之深盖正敗則惟敗壞吾之正道而正反則全然反乎正矣其憂慮之意盖一章切於一章也先生頷之〈語類〉
板
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旦與明祇一意這箇豈是人自如此皆有來處纔有些放肆他便知所以曰日監在茲又曰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問渝字如何曰變也如迅雷風烈必變之變但未至怒
道夫言昨來所論昊天曰明〈云云〉至游衍此意莫祇是言人之所以為人者皆天之所為故雖起居動作之頃而所謂天者未嘗不在也曰公説天體物不遺既説得是則所謂仁體事而無不在者亦不過如此今所以理㑹不透祇是以天與仁為有二也今須将聖賢言仁處就自家身上思量久之自見〈以上語類二條〉
蕩
時舉説首章前四句有怨天之辭後四句乃解前四句謂天之降命本無不善惟人不以善道自終故天命亦不克終如疾威而多邪僻也此章之意既如此故自次章以下托文王言紂之辭而皆就人君身上説使知其非天之過如女興是力爾德不明與天不湎爾以酒匪上帝不時之類皆自發明首章之意先生頷之〈語類〉
抑
抑非刺厲王只是自警嘗考衛武公生於宣王末年安得有刺厲王之詩據國語只是自警詩中詞氣若作自警甚有理若作刺厲王全然不順伯恭却謂國語非是
衛武公抑詩自作懿戒也中閒有於乎小子等語自呼而告之也其警戒持循如是所以詩人美其如切如磋〈以上語類二條〉
雲漢
問雲漢詩乃他人述宣王之意然責己處太少曰然〈語類〉
烝民
問烝民詩解云仲山甫盖以冢宰兼太保何以知之曰其言式是百辟則是為宰相可知其曰保茲天子王躬是保則是為太保可知此正召康公之舊職
既明且哲以保其身曰只是上文肅肅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國若否仲山甫明之便是明哲所謂明哲者只是曉天下事理順理而行自然災害不及其身可以保其禄位今人以邪心讀詩謂明哲是見幾知微先去占取便宜如揚子雲説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於不虞以保天命便是占便宜底説話所以他一生被這幾句誤然明哲保身亦只是常法若到那舍生取義處又不如此論〈以上語類二條〉
頌
周頌清廟
問或疑清廟詩是祀文王之樂歌然初不顯頌文王之徳止言助祭諸侯既敬且和與夫與祭執事之人能執行文王之徳者何也某曰文王之徳不可名言凡一時在位之人所以能敬且和與執行文王之徳者即文王盛徳之所在也必於其不可容言之中而見其不可掩之實則詩人之意得矣讀此詩想當時聞其歌者真若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又何待多著言語委曲形容而後足哉妄意如此不知是否曰此説是〈荅潘子善○文集〉
昊天有成命
昊天有成命詩成王不敢康詩傳皆斷以為成王誦某問下武言成王之孚如何曰這箇且只得做武王説〈語類〉
我將
問我将乃祀文王於明堂之樂章詩傳以謂物成形於帝人成形於父故季秋祀帝於明堂而以父配之取其成物之時也此乃周公以義起之非古禮也不知周公以後将以文王配耶以時王之父配耶曰諸儒正持此二議至今不决看來只得以文王配且周公所制之禮不知在武王之時在成王之時若在成王則文王乃其祖也亦自可見又問繼周者如何曰只得以有功徳之祖配之〈語類〉
敬之
日就月将是日成月長就成也将大也〈語類〉
魯頌閟宮
太王翦商武王所言中庸言武王纘太王王季文王之緒是其事素定矣横渠亦言周之於商有不純臣之義盖自其祖宗遷豳遷邰皆其僻逺自居非商之所封土也〈語類〉
商頌
伯豐問商頌恐是宋作曰宋襄一伐楚而已其事可考安有莫敢不來王等事又問恐是宋人作之追述徃事以祀其先代若是商時所作商尚質不應商頌反多於周頌曰商頌雖多如周頌覺得文勢自别周頌雖簡文自平易商頌之辭自是奥古非宋襄可作〈語類〉
那
問那綏我思成集傳鄭氏所引禮記之説程子則曰此特孝子平日思親之心耳若齊則不容有思有思非齊也必大竊謂人心不容無思齊之日特齊其不齊者耳若思其居處之類乃致其誠意以交乎神者盖未害其為齊也未知是否曰鄭氏所引者常法也程子之義則益精矣〈荅吳伯豐○文集〉
長發
湯降不遲聖敬日躋天之生湯恰好到合生時節湯之脩徳又無一日閒斷〈語類〉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六
春秋
綱領
春秋只是直載當時之事要見當時治亂興衰非是於一字上定褒貶初間王政不行天下都無統屬及五伯出来扶持方有統屬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到後来五伯又衰政自大夫出到孔子時皇帝王伯之道掃地故孔子作春秋據他事實寫在那裏教人見得當時事是如此安知用舊史與不用舊史今硬説那箇字是孔子文那箇字是舊史文如何驗得更聖人所書好惡自易見如葵邱之會召陵之師踐土之盟自是好本末自是别及後来五伯旣衰湨梁之盟大夫亦出與諸侯之會這箇自是差異不好今要去一字兩字上討意思甚至以日月爵氏名字上皆寓褒貶如王人子突救衞自是衞當救當時是有箇子突孔
子因存他名字今諸公解却道王人本不書字縁其救衞故書字孟子説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説得極是了又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此等皆㸔得地歩濶聖人之意只是如此不觧恁地細碎
問春秋曰此是聖人據魯史以書其事使人自觀之以為鑒戒耳其事則齊威晉文有足稱其義則誅亂臣賊子若欲推求一字之間以為聖人褒善貶惡專在於是竊恐不是聖人之意如書即位者是魯君行即位之禮繼故不書即位者是不行即位之禮若威公之書即位則是威公自正其即位之禮耳其他崩薨卒葬亦無意義
春秋有書天王者有書王者此皆難曉或以為王不稱天貶之某謂若書天王其罪自見宰咺以為冢宰亦未敢信其他如莒去疾莒展輿齊陽生恐只據舊史文若謂添一箇字減一箇字便是褒貶某不敢信威公不書秋冬史闕文也或謂貶天王之失刑不成議論可謂亂道夫子平時稱顏子不遷怒不貳過至作春秋却因惡魯威而及天子可謂桑樹著刀榖樹汁出者魯威之弑天王之不能討罪惡自著何待於去秋冬而後見乎又如貶滕稱子而滕遂至於終春秋稱子豈有此理今朝廷立法降官者猶經赦叙復豈有因滕子之朝威遂併其子孫而降爵乎
春秋所書如某人為某事本據魯史舊文筆削而成今人㸔春秋必要謂某字譏某人如此則是孔子專任𥝠意妄為褒貶孔子但據直書而善惡自著今若必要如此推説湏是得魯史舊文參校筆削異同然後為可見而亦豈復可得也
或論及春秋之凡例先生曰春秋之有例固矣奈何非夫子之為也昔嘗有人言及命格予曰命格誰之所為乎曰善談五行者為之也予曰然則何貴設若自天而降具言其為羙為惡則誠可信矣今特出於人為烏可信也知此則知春秋之例矣又曰季子来歸以為季子之在魯不過有立僖之私恩耳初何有大功於魯又况通於成風與慶父之徒何異然則其歸也何足喜蓋以啟季氏之事而書之乎
或人論春秋以為多有變例所以前後所書之法多有不同曰此烏可信聖人作春秋正欲褒善貶惡示萬世不易之法今乃忽用此説以誅人未幾又用此説以賞人使天下後世皆求之而莫識其意是乃後世弄法舞文之吏之所為也曾謂大中至正之道而如此乎
林問先生論春秋一經本是明道正誼權衡萬世典刑之書如朝聘㑹盟侵伐等事皆是因人心之敬肆為之詳略或書字或書名皆就其事而為之義理最是斟酌毫忽不差後之學春秋多是較量齊魯短長自此以後如宋襄晉悼等事皆是論伯事業不知當時為王道作耶為伯者作耶若是為伯者作則此書豈足為義理之書曰大率本為王道正其紀綱㸔已前春秋文字雖觕尚知有聖人明道正誼道理尚可㸔近来止説得伯業權譎底意思更開眼不得此義不可不知
問春秋一經夫子親筆先生不可使此一經不明於天下後世曰某實㸔不得問以先生之髙明㸔如何難曰劈頭一箇王正月便説不去劉曰六經無建子月唯是禮記雜記中有箇正月日至可以有事於上帝七月日至可以有事於先王其他不見説建子月曰惟是孟子出来作閙七八月之間旱則苖槁矣便是而今五六月此句又可鶻突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是而今九月十月
今之作春秋義都是一般巧説專是計較利害将聖人之經作一箇權謀機變之書如此不成聖經却成一箇百将傳因説前輩作春秋義言辭雖粗率却説得聖人大意出年来一味巧曲但将孟子何以利吾國句説盡一部春秋這文字不是今時方恁地自秦師垣主和議一時去趨媚他春秋義才出會夷狄處此最是春秋誅絶底事人却都作好説㸔来此書自将来作文字不得才説出便有忌諱常勸人不必作此經他經皆可作何必去作春秋這處也是世變如二程未出時便有胡安定孫泰山石徂徕他們説經雖是甚有疏略處觀其推明治道直是凛凛然可畏春秋本是嚴底文字聖人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横流遂以二百四十二年行事寓其褒貶恰如大辟罪人事在款司極是嚴緊一字不敢胡亂下使聖人作經有今人巧曲意思聖人亦不解作得
程子所謂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者如成宋亂宋災故之類乃是聖人直著誅貶自是分明如胡氏謂書晉侯為以常情待晉襄書秦人為以王事責秦穆處却恐未必如此須是巳之心果與聖人之心神交心契始可斷他所書之㫖不然則未易言也程子所謂微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
或問伊川春秋序後條曰四代之禮樂此是經世之大法也春秋之書亦經世之大法也然四代之禮樂是以善者為法春秋是以不善者為戒又問孔子有取乎五霸豈非時措從宜曰是又曰觀其予五霸其中便有一箇奪底意思
國秀問三傳優劣曰左氏曾見國史攷事頗精只是不知大義專去小處理㑹往往不曾講學公榖考事甚疎然義理却精二人乃是經生傳得許多説話往往都不曾見國史
李丈問左傳如何曰左傳一部載許多事未知是與不是但道理亦是如此今且把来參考問公榖如何曰㨿他説亦是有那道理但恐聖人當初無此等意如孫明復趙啖陸淳胡文定皆説得好道理皆是如此但後世因春秋去考時當如此區處若論聖人當初作春秋時其意不解有許多説話擇之説文定説得理太多盡堆在裏面曰不是如此底亦壓従這理上来
孔子作春秋當時亦湏與門人講説所以公榖左氏得一箇源流只是漸漸訛舛當初若是全無傳授如何鑿空撰得
問公榖傳大槩皆同曰所以林黄中説只是一人只是㸔他文字疑若非一手者或曰疑當時皆有所傳授其後門人弟子始筆之於書耳曰想得皆是齊魯間儒其所著之書恐有所傳授但皆雜以己意所以多差舛其有合道理者疑是聖人之舊
問春秋胡文㝎之説如何曰尋常亦不滿於胡説且如觧經不使道理明白却就其中多使故事大與作時文荅筞相似
問胡氏傳春秋盟誓處以為春秋皆惡之楊龜山亦嘗議之矣自今觀之豈不可因其言盟之能守與否而褒貶之乎今民泯泯棼棼罔中于信以覆詛盟之時而遽責以未施信而民信之事恐非化俗以漸之意曰不然盟詛畢竟非君子之所為故曰君子屢盟亂是用長将欲變之非去盟崇信俗不可得而善也故伊川有言凡委靡隨俗者不能隨時惟剛毅特立乃所以隨時斯言可見矣
昔楚相作燕相書其燭暗而不明楚相曰舉燭書者不察遂書舉燭字於書中燕相得之曰舉燭者欲我之明於舉賢也於是舉賢退不肖而燕國大治故曰不是郢書乃成燕説今之説春秋者正此類也〈以上語類十八條〉
春秋例目拜貺甚厚其間議論小國自貶其爵以從殺禮最為得其情者頃年每疑胡氏滕子朝桓之説非春秋惡惡短之義今已釋然蓋後来鄭大夫亦有鄭伯男也而使従諸侯之賦之説則當時諸侯之願自貶者固多但霸主必以此禮責之故有不得而自遂耳然其他尚有欲請教者便遽未暇大抵此經簡奥立説雖易而貫通為難以故平日不敢措意其間假以數年未知其可學否耳〈荅程可乆〉
所示春秋大㫖甚善此經固當以類例相通然亦先須隨事觀理反復涵泳令胸次開濶義理貫通方有意味若便一向如此排㝎説殺正使在彼分上斷得十分的當却於自巳分上都不見得箇従容活絡受用則亦何益於事耶大抵不論㸔書與日用工夫皆要放開心胸令其平易廣闊方可徐徐旋㸔道理浸灌培養切忌合下便立己意把捉得太緊了即氣象急廹田地陿隘無處着工夫也此非獨是讀書法亦是仁卿分上變化氣質底道理也然㸔春秋外更誦論孟及㸔近思録等書以助其趣乃佳若只如此實恐枯燥難見功耳〈荅黄仁卿〉
春秋之説向日亦嘗有意而病於經文之太畧諸説之太煩且其前後抵牾非一是以不敢妄為必通之計而姑少緩之然今老矣竟亦未敢再讀也来諭以為他處皆可執其一説以為據獨即位之説為難通愚恐其所執之説未必聖人之真意而非獨即位之説為無㨿也若只欲為塲屋計則姑取其近似而不害理者用之若欲真實為學則不若即他書之易知者而求之庶明白而不差也〈荅龔惟微〉
所諭春秋難讀固然大抵今所可見者但程先生所謂大義數十炳如日星然亦時有所謂隐之於心而未能惬當者況其精微之意乎此須異時别商量也〈荅李守約〉
某之先君子好左氏書每夕讀之必盡一卷乃就寝故某自幼未受學時已耳熟焉及長稍從諸先生長者問春秋義例時亦窺其一二大者而終不能有以自信於其心以故未嘗敢輒措一詞於其間而獨於其君臣父子大倫大法之際為有感也近刻易詩書於郡帑易用呂氏本古經傳十二篇而絀詩書之序置之經後以曉當世使得復見古書之舊而不錮於後世諸儒之説顧三禮體大未能緒正獨念春秋大訓聖筆所刊不敢廢塞而河南邵氏皇極經世學又以易詩書春秋為皇帝王霸之書尤不可以不備乃復出左氏經文别為一書以踵三經之後其公榖二經所以異者類多人名地名而非大義之所繫故不能悉具異時有能放呂氏之法而為三經之音訓者尚有以成吾之志也哉〈書臨漳所刊四經後○以上文集五條〉
經〈傳附〉
隠公
某親見文㝎公家説文定春秋説夫子以夏時冠月以周正紀事謂如公即位依舊是十一月只是孔子改正作春正月某便不敢信恁地時二百四十二年夫子只證得箇行夏之時四箇字據今周禮有正月有正歲則周實是元改作春正月夫子所謂行夏之時只是為他不順欲改従建寅〈元年○語類〉
春秋正朔事比以書攷之凡書月皆不著時疑古史記事例只如此至孔子作春秋然後以天時加王月以明上奉天時下正王朔之義而加春於建子之月則行夏時之意亦在其中觀伊川先生劉質夫之意似是如此但春秋兩字乃魯史之舊名又似有所未通幸更與晦叔訂之以見教也〈元年○與張敬夫〉
春秋書正據伊川説則只是周正建子之月但非春而書春則夫子有行夏時之意而假天時以立義耳文㝎引商書十有二月漢史冬十月為證以明周不改月此固然矣然以孟子攷之則七八月乃建午建未之月暑雨苖長之時而十一月十二月乃建戍建亥之月将寒成梁之候〈國語引夏令曰十月成梁〉又似并改月號此又何耶或是當時二者並行唯人所用但春秋既是國史則必用時王之正其比商書不同者盖後世之彌文而秦漢直稱十月者則其制度之濶略耳〈注家謂十月乃後人追改當更攷之〉愚意如此未知是否〈元年○荅吴晦叔〉
前書所諭周正之説終未稳當孟子所謂七八月乃今之五六月所謂十一月十二月乃今之九月十月是周人固已改月矣但天時則不可改故書云秋大熟未穫此即止是今時之秋盖非酉戌之月則未有以見夫歲之大熟而未穫也以此攷之今春秋月數乃魯史之舊文而四時之序則孔子之微意伊川所謂假天時以立義者正謂此也若謂周人初不改月則未有明據故文定只以商秦二事為證以彼之博洽精勤所取猶止於此則無他可攷必矣今乃欲以十月隕霜之異證之恐未足以為不改月之驗也盖隕霜在今之十月則不足怪在周之十月則為異矣又何必史書八月然後為異哉況魯史不傳無以必知其然不若只以孟子尚書為㨿之明且審也若尚有疑則不若且闕之之為愈不必强為之説矣〈詩中月數又似不曾改如四月維夏六月徂暑之類故某向者疑其並行也○元年○荅吴晦叔〉
三代正朔以元祀十有二月攷之則商人但以建丑之月為歲首而不改月號〈時亦必不改也〉以孟子七八月十一月十二月之説攷之則周人以建子之月為正月而不改時〈改月者後王之彌文不改時者天時不可改故祭祀田獵猶以夏時為正〉以書一月戊午厥四月哉生明之類攷之則古史例不書時以程子假天時以立義之云攷之則是夫子作春秋時特加此四字以繫年見行夏時之意若如胡傳之説則是周亦未嘗改月而孔子特以夏正建寅之月為歲首月下所書之事却是周正建子月事自是之後月與事常相差兩月恐聖人制作之意不如是之紛更煩擾其所制作亦不如是錯亂無章也愚見如此而攷之劉質夫説亦云先書春王正月而後書二百四十二年之事皆天理也似亦以春字為夫子所加〈王字亦非史䇿舊文〉但魯史本謂之春秋則又似元有此字而杜元凱左傳後序載汲冢竹書乃晉國之史却以夏正建寅之月為歲首則又似胡氏之説可為據此間無竹書煩為見拙齋扣之或有此書借錄一兩年示及幸甚幸甚又漢書元年冬十月注家以為武帝改用夏時之後史官追正其事亦未知是否此亦更煩子細詢攷也〈元年○荅林擇之○以上文集四條〉
春秋一發首不書即位即君臣之事也書仲子嫡庶之分即夫婦之事也書及邾盟朋友之事也書鄭伯克叚即兄弟之事也一開首人倫便盡在〈元年〉
惠公仲子恐是惠公之妾僖公成風却是僖公之母不可一例㸔不必如孫明復之説〈元年〉
陳仲蔚問東莱論潁考叔之説是否曰古人也是重那盟誓又問左傳於釋經處但畧過如何曰他釋經也有好處如叔叚不弟故不言弟稱鄭伯譏失教也這樣處説得也好盖説得闊又問宋宣公可謂知人矣立穆公其子享之這也不可謂知人曰這樣處却説得無巴鼻如公羊説宣公却是宋之罪腦左氏有一箇大病是他好以成敗論人遇他做得来好時便説他好做得来不好時便説他不是却都不折之以理之是非這是他大病敘事時左氏却多是公榖却都是胡撰他去聖人逺了只是想像胡説或問左氏果邱明否曰左氏敘至韓魏趙殺智伯事去孔子六七十年決非邱明〈元年〉
陳仲蔚説公矢魚於棠云或謂矢如皐陶矢厥謨之矢曰便是亂説今據傳曰則君不射則矢魚是将弓矢去射之如漢武帝親射江中蛟之類何以見得夫子作春秋征只書征伐只書伐不曾恁地下一字如何平白無事陳魚不只寫作陳字却要下箇矢字則麽遂徃陳魚而觀之這幾句却是左氏自説㨿他上文則無此意〈五年〉
鄭人来渝平渝變也盖魯先與宋好鄭人却来渝平謂變渝舊盟以従新好也公榖作輸平胡文定謂以物而求平也恐不然但言輸則渝之義自在其中如秦詛楚文云變輸盟刺若字義則是如此其文意則只是渝字也〈六年○以上語類五條〉
桓公
問洽尋常如何理㑹是胥命曰嘗攷之矣當從劉侍讀之説自王命不行則諸侯上僣之事由階而升然必與勢力之不相上下者〈池録作如歴階而升以至於極盖既無王命必擇勢力之相敵者〉共為之所以布於衆而成其僣也齊衞當時勢敵故齊僖自以為小伯而黎人責衞以方伯之事當時王不敢命伯而欲自為伯故於此彼此相命以成其私也及其乆也則力之能為者專之矣故威公遂自稱伯以至戰國諸侯各有稱王之意不敢獨稱於國必與勢力之相侔者共約而為之魏齊㑹於苴澤以相王是也其後七國皆王秦人思有以勝之於是使人致帝於齊約共稱帝豈非相帝自相命而至於相王自相王而至於相帝僣竊之漸勢必至此〈池錄云春秋于此盖紀王命不行而諸侯僣竊之端也〉豈非其明證乎曰然則左傳所謂胥命於彌何也曰此以納王之事相遜相先也曰説亦有理〈三年〉
桓公有兩年不書秋冬説者謂以喻時王不能賞罰若如是孔子亦可謂大迂闊矣某嘗謂説春秋者只好獨自説不可與人論難盖自説則横説竪説皆可論難著便説不行〈四年七年〉
春秋書蔡人殺陳佗此是夫子㨿魯史書之佗之弑君初不見於經者亦是魯史無之耳〈六年○以上語類三條〉
莊公
問魯桓公為齊襄公所殺其子荘公與桓公㑹而不復讐先儒謂春秋不譏是否曰他當初只是㨿事如此寫在如何見他譏與不譏當桓公被殺之初便合與他理㑹使上有明天子下有賢方伯便合上告天子下告方伯興復讐之師只緣周家衰弱無赴愬處荘公又無理㑹便自與之主婚以王姬嫁齊及到桓公時又自隔一重了况到此事體又别桓公率諸侯以尊周室荘公安得不去若是不去却不是叛齊乃是叛周〈十三年○語類〉
閔公
成風事季友與敬嬴事㐮仲一般春秋何故褒季友如書季子来歸是也人傑謂季子既歸而閔公被弑慶父出奔李子不能討賊是其意在於立僖公也先生曰縱失慶父之罪小而季子自有大惡今春秋不貶之而反褒之殆不可曉盖如髙子仲孫之徒只是舊史書之聖人因其文而不革所以書之者欲見當時事迹付諸後人之公議耳若謂季子為命大夫則叔孫婼嘗受命服何為書名乎〈元年○語類〉
僖公
問齊侯侵蔡亦以私如何曰齊謀伐楚已在前本是伐楚特因以侵蔡耳非素謀也問國語左傳皆是左氏編何故載齊桓公於國語而不載於左傳曰不知二書作之先後溫公言先作國語次作左傳又有一相識言先左傳次國語國語較老如左傳後㸔之似然〈四年〉
壮祖嘗聞長上言齊威公伐楚不責以僣王之罪者盖威公每事持重不是一箇率然不思後手者當時楚甚强大僣王已非一日威公若以此問之只宜楚即罪服不然齊豈遽保其必勝楚哉及聞先生言及亦以為然〈四年〉
或問春秋書晉殺其大夫荀息是取他否曰荀息亦未見有可取者但始終一節死君之難亦可取耳後又書晉殺其大夫里克者不以弑君之罪討之也然克之罪則在中立今左傳中却不見其事國語所載甚詳〈十年〉
問里克丕鄭荀息三人當初晉獻公欲廢太子申生立奚齊荀息便謂君命立之臣安敢貳略不能諫君以義此大叚不是里克丕鄭謂従君之義不從君之惑所見甚正只是後来却做不徹曰他倒了處便在那中立上天下無中立之事自家若排得他退便用排退他若奈何他不得便用自死今驪姬一許他中立他事便了便是他只要求生避禍正如隋髙祖簒周韋孝寛初甚不平一見衆人被殺便去降他反敎他添做幾件不好底事㸔史到此使人氣悶或曰㸔荀息亦有不是處曰全然不是豈止有不是處只是辦得一死亦是難事文蔚曰里克當獻公在時不能極力理㑹及獻公死後却殺奚齊此亦未是曰這般事便是難説獻公在日與他説不聽又怎生奈何得他後来亦用理㑹只是不合殺了他〈十年〉
吳楚盟會不書王恐是吳楚當時雖自稱王於其國至於諸侯盟會則未必稱也〈二十一年〉
諸侯滅國未嘗書名衞侯燬滅邢説者以為滅同姓之故今經文只隔夏四月癸酉一句便書衛侯燬卒恐是因而傳寫之悞亦未可知又曰魯君書薨外諸侯書卒劉原父荅溫公書謂薨者臣子之詞溫公亦以為然以卒為貶詞者恐亦非是〈二十五年○以上語類六條〉
問侵曹伐衛再稱晉侯〈先生側邉批云此正是晉文譎處〉恐非貶辭盖圍宋之役二國雖不與而其従楚則一也晉文不先加兵於陳蔡鄭許而先侵曹伐衛或是當時事勢有未可者豈有楚人暴横諸侯皆南向従楚而得一諸侯用兵以張中國之威春秋遂遽貶之乎〈先生側批云康節論五霸功罪之意得之〉今以楚人救衞為善楚貶晉而成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例則文公九年楚人伐鄭公子遂㑹晉人宋人衛人許人救鄭為罪趙盾何也既罪趙盾何以又書救乎學春秋者固不可執定例以害大義也至於下書執曹伯畀宋人衛侯出奔復歸與元咺等事則晉侯無所逃責矣曰有難言者〈二十八年○荅萬正淳○文集〉
宣公
宣公十五年公孫歸父㑹楚子于宋夏五月宋人及楚人平春秋之責宋鄭正以其叛中國而従夷狄耳中間諱言此事故學者不敢正言今猶守之而不變此不知時務之過也罪其貳霸亦非是春秋豈率天下諸侯以從三王之罪人哉特罪其叛中國耳〈十五年○語類〉
成公
問胡氏傳欒書弑晉厲公事其意若許欒書之弑何也曰舊亦嘗疑之後見文㝎之甥范伯逹而問焉伯逹曰文㝎之意盖以為欒書執國之政而厲公無道如此亦不得坐視為書之計厲公可廢而不可殺也洽言傳中全不見此意曰文㝎既以為當如此作傳雖不可明言豈不可微示其意乎今累數百言而其意絶不可曉是亦拙於傳經者也〈十八年〉
楊至之問晉悼公曰甚次第他才大叚髙觀當初人去周迎他時只十四歲他説幾句話便乖便有操有縱才歸晉做得便别當時厲公恁地弄得狼當被人攛掇胡亂殺了晉室大叚費力及悼公歸来不知如何便被他做得恁地好恰如乆雨積隂忽遇天晴光景便别赫然為之一新又問勝威文否曰儘勝但威文是白地做起来悼公是見成基址某嘗謂晉悼公宇文周武帝周世宗三人之才一般都做得事都是一做便成及才成又便死了不知怎生地〈十八年○以上語類二條〉
襄公
楊至之問左傳元者體之長等句是左氏引孔子語抑古有此語曰或是古已有此語孔子引他也未可知左傳又云克己復禮仁也克己復禮四字亦是古已有此語〈九年〉
問左氏駒支之辯劉侍讀以為無是事曰某亦疑之既曰言語衣服不與華同又却能賦青蠅何也又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攛掇申生之死乃數公也申生以閔二年十二月出師衣之偏衣佩之金玦數公議論如此獻公更舉事不得便有逆詐億不信底意思左氏一部書都是這意思文章浮豔更無事實盖周衰時自有這一等迂闊人觀國語之文可見周之衰也某嘗讀宣王欲籍千畆事便心煩及戰國時人却尚事實觀太史公史記可見公子成與趙武靈王争胡服甘龍與衛鞅爭變法其他如蘇張之辯莫不皆然衞鞅之在魏其相公叔痤勸魏君用之不然須殺之魏君不從則又與鞅明言之鞅以為不能用我焉能殺我及秦孝公下令鞅西入秦然觀孝公下令數語如此氣勢乃是吞六國規模鞅之初見孝公説以帝道王道想見好笑其實乃是霸道鞅之如此所以堅孝公之心後来迂闊之説更不能入使當時無衛鞅必須别有人出来觀孝公之意定是不用孟子史記所載事實左氏安得有此〈十四年〉
問季札胡文定公言其辭國以生亂溫公又言其明君臣之大分曰可以受可以無受〈十四年〉
問季札觀樂如何知得如此之審曰此是左氏粧㸃出来亦自難信如聞齊樂而曰國未可量然一再傳而為田氏烏在其為未可量也此處皆是難信處〈二十九年○以上語類四條〉
昭公
或問子産相鄭鑄刑書作邱賦時人不以為然是他不逹為國以禮底道理徒恃法制以為國故鄭國日以衰削曰是他力量只到得這裏觀他與韓宣子爭時似守得定及到伯有子皙之徒撓他時則度其可治者治之若治他不得便只含糊過亦緣當時列國世卿每國須有三兩族强大根株盤互勢力相依倚卒急動他不得不比如今大臣才被人論便可逐去故當時自有一般議論如韓獻子分謗之説只是要大家含糊過不要見得我是你不是又如魯以相忍為國意思都如此後来張文潜深取之故其所著雖連篇累牘不過只是這一意〈六年○語類〉
問楚子䖍誘蔡侯般殺之於申利其國而誘殺之也故名胡氏謂蔡般弑君與諸侯通㑹盟十有三年矣楚子若以大義唱天下奉詞致討其弑父弑君之罪謀於蔡衆置君而去雖古之征暴亂者不越此矣愚謂諸侯與通會盟者楚子為之㑹主也以弑君之賊㑹弑君之賊同惡相求非惟不能討其罪亦不敢討其罪矣今欲圖其國而殺之惡人之常態也是烏可於十有一年之後責楚子以唱大義以討般楚子未暇治也而又責其討般典刑紊矣曰甚善〈十一年○荅萬正淳○文集〉
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左傳作形字觧者胡説今家語作刑民注云傷也極分曉蓋言傷民之力以為養而無饜足之心也又如禮記中説耆慾将至有開必先家語作有物将至其兆必先為是盖有字似耆字物字似慾字其字似有字兆字篆文似開字之門必誤無疑今欲作有開觧亦可但無意思耳王肅所引證也有好處後漢鄭元與王肅之學互相詆訾王肅固多非是然亦有攷援得好處〈十二年○語類〉
問嘗讀歐陽公論許世子止之事未免疑之及讀胡文定公傳未足以破其疑洽繼而攷之左氏公羊之傳自明但後人因榖梁不嘗藥之説遂執此一句以為止之罪如此而已殊不攷左氏曰許悼公瘧飲世子止之藥卒公羊曰止進藥而藥殺也此可以見悼公之死於藥矣當時之事雖未有明文而洽嘗觀近世治瘧者以砒霜鍜而餌之多愈然不得法不愈而反殺人者亦多矣悼公之死必此類也不然當時所進非必死之藥止偶不嘗而已則公羊何以謂之藥殺世子何為遽棄國而出奔孟子曰殺人以挺與刃有以異乎以刃與政有以異乎進藥而藥殺可不謂之弑哉其所以異於商臣蔡般者過與故之不同耳心雖不同而春秋之文一施之者以臣子之於君父不可過也如此觀之似足以正近世經傳之失而破歐公之疑不識先生以為如何曰胡文定通㫖中引曾吉父説如律中合御藥誤不如本方造御舟誤不牢固之類已有此意矣但攷之於經不見許止棄國出奔之事不知果何謂也〈十九年○荅張元徳○文集〉
春秋上辛雩季辛又雩公羊為昭公聚衆以攻季氏此説非是昭公失民已乆安能聚衆不過得游手聚觀之人耳又安能逐季氏昭公季氏事見左傳極有首尾公羊子特傳聞想料之言耳何足為據或者乃信其説以解春秋既為謬誤又欲引之以觧論語樊遲從遊舞雩之下一叚問荅以為為昭公逐季氏而發者則又誤之甚矣此弊盖原於蘇氏問社之説而近世又增廣之也嘗見徐端立文説曾以蘇説問尹和靖和靖正色乆之乃言曰觧經而欲新竒何所不至聞之令人悚然汗下〈二十五年○偶讀謾記○文集〉
春秋權臣得政者皆是厚施於民故晏子對景公之詞曰在禮家施不及國乃先王防閑之意〈二十六年○語類〉
定公
問夾谷之會孔子數語何以能却莱人之兵曰畢竟齊常常欺魯魯常常不能與之爭却忽然被一箇人来以禮問他他如何不動如藺相如秦王擊缶亦是秦常欺得趙過忽然被一箇人恁地硬掁他如何不動〈十年〉
聖人隳三都亦是因季氏厭其强也正似唐末五代羅紹威其兵强於諸鎮者以牙兵五千人也然此牙兵又不馴於其主羅甚惡之一日盡殺之其鎮遂弱為隣鎮所欺乃方大悔〈十二年○以上語類二條〉
問太子蒯聵得罪靈公出奔晉趙氏靈公嘗遊於郊謂公子郢曰我将立若為後靈公卒夫人奉遺命而立郢郢以輒在為辭於是國人立輒輒立十二年輒出亡蒯聵入是為荘公荘公立三年而出奔友恭竊詳此事妄意謂輒不顧其父而自立固已失父子之義矣蒯聵得罪於父而出奔乃因豎良夫及孔悝母劫悝升臺而盟立之是不用先君之遺命父子君臣之義俱失之矣然則宗國所宜立者何人其必郢乎當郢辭國之日國人立輒之時輒能逃去則郢無得而辭蒯聵亦無復君衞之意及夫蒯聵旣入良夫悝母相與劫悝是時悝能守之以死則蒯聵安得而立哉惜乎孔悝不知出此一切付之無可奈何此蒯聵所以立也雖然天下豈有無父子君臣之國哉宜乎蒯聵未幾而復奔也曰此論大槩得之但謂輒逃去則蒯聵無復君衞之意及蒯聵既立而復奔者非是盖輙自當逃去非欲為是以拒蒯聵之来也蒯聵脱或能守其國亦不可知但義理自不是耳不必如此牽合也又問孔悝有母不能禁而使之為亂及為衞之臣又不能有所立以子路之賢為其家臣其事如何心甚疑之亦何所見而如此乞賜敎曰聖人之門不使人逃世避人以為潔故羣弟子多仕於亂邦然若子路冉有之徒亦太不擇矣此學者所當深戒也〈十四年○荅潘端叔○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七
禮一
儀禮
總論
今儀禮多是士禮天子諸侯喪祭之禮皆不存其中不過有些小朝聘燕饗之禮自漢以来凡天子之禮皆是將士禮来增加為之河間獻王所得禮五十六篇却有天子諸侯之禮故班固謂愈於推士禮以為天子諸侯之禮者班固作漢書時此禮猶在不知何代何年失了可惜
魯共王壊孔子宅得古文儀禮五十六篇其中十七篇與髙堂生所傳十七篇同鄭康成注此十七篇多舉古文作某則是他當時亦見此壁中之書不知如何只解此十七篇而三十九篇不解竟無傳焉
儀禮是經禮記是解儀禮如儀禮有冠禮禮記便有冠義儀禮有昏禮禮記便有昏義以至燕射之類莫不皆然只是儀禮有士相見禮禮記却無士相見義後来劉原父補成一篇
陳振叔亦儘得其説儀禮云此乃是儀更湏有禮書儀禮只載行禮之威儀所謂威儀三千是也禮書如云天子七廟諸侯五大夫三士二之類是説大經處這是禮湏自有箇文字〈以上語類四條〉
知㸔儀禮有緒甚善此書雖難讀然却多是重複倫類若通則其先後彼此展轉參照足以互相發明乆之自通貫也〈荅陳才卿〉
儀禮人所罕讀難得善本而鄭注賈疏之外先儒舊説多不復見陸氏釋文亦甚疏略近世永嘉張淳忠甫校定印本又為一書以識其誤號為精密然亦不能無舛謬若其經首冠以鄭氏目録而其開卷第一板士冠禮篇中第三行即云主人𤣥冠朝服則是於天子諸侯之士朝服皮弁素積此諸侯二字桉賈疏所載本在天子字上而為絶句自釋文所引誤倒其文而此本因之遂無文理盖日視朝之服天子皮弁而諸侯朝服君臣同之故鄭氏之意以為此主人𤣥冠朝服則是諸侯之士若天子之士則當服皮弁素積與此不同耳又少牢饋食禮日用丁巳乃戊巳之巳故注云取其令名自丁寧自變改而下條之注又云不得丁亥則巳亥亦可用其理甚明而諸本或寫已為辰巳之巳釋文遂以祀音張氏亦不能覺其誤也其尤甚者則如鄉射篇横而奉之奉或誤寫作拳而釋文遂以權音張亦不能正而曲從之推此而言則其他舛謬計必尚多姑記此三條以告觀者〈記永嘉儀禮誤字○以上文集二條〉
士冠
古朝服用布祭則用絲詩絲衣繹賔尸也皮弁素積皮弁以白鹿皮為之素積白布為裙
問士冠禮有所謂始加再加三加如何曰所謂三加彌尊只是三次加初是緇布冠以粗布為之次皮弁次爵弁諸家皆作畫爵㸔来亦只是皮弁模樣皆以白皮為之緇布冠古来有之初是布冠齊則緇之次皮弁者只是朝服爵弁士之祭服周禮爵弁居五冕之下又問致美乎黻冕注言皆祭服也黻冕恐不全是祭服否曰祭服謂之黻冕朝服謂之鞞如詩鞞琫有珌内則端鞞紳皆是問士冠禮一加再加言吉月令月至三加言以歲之正不知是同時否曰只是一時節行加緇布冠少頃又更加皮弁少頃又更加爵弁然後成禮如溫公冠禮亦倣此初裹巾次帽次幞頭
陳仲蔚問冠儀曰凡婦人見男子每先一拜男拜則又荅拜再拜亦然若子冠則見母亦如之重成人也尋常則不如此但古人無受拜禮雖兄亦荅拜君亦然但諸侯見君則兩拜還一拜〈以上語類三條〉
士昏
問士冠禮筮於廟門其禮甚詳而昏禮止云將加諸卜占曰吉既無筮而卜禮略何也曰恐卜筮通言之又問禮家之意莫是冠禮既詳其筮則於昏禮不必更詳且從省文之義曰亦恐如此
問昏禮用鴈壻執鴈或謂取其不再偶或謂取其順隂陽往来之義曰士昏禮謂之攝盛盖以士而服大夫之服〈爵弁〉乗大夫之車〈墨車〉則當執大夫之贄前説恐傅會又曰重其禮而盛其服〈以上語類二條〉
聘禮
問聘禮所言君行一臣行二之義曰君行歩闊而遲臣行歩狹而疾故君行一歩而臣行兩歩盖不敢同君之行而踐其跡也國語齊君晏子行子貢怪之問孔子君臣交際之禮一叚説得甚分曉〈語類〉
公食大夫禮
公食大夫禮乃是專饗大夫為主人者時出勸賔賔辭而獨饗〈語類〉
覲禮
天子常服皮弁惟諸侯来朝見於廟中服冕服用鬱鬯之酒灌神
覲是正君臣之禮較嚴天子當依而立不下堂而見諸侯朝是講賔主之儀天子當宁而立在路寝門之外相與揖遜而入〈以上語類二條〉
喪服經傳
堯卿問絰帶之制曰首絰大一搤只是拇指與第二指一圍腰絰較小絞帶又小於腰絰總如今之髻巾括髪是束髪為髻安卿問鄭氏儀禮注及疏以男子括髪與免及婦人髽皆云如著幓頭然所謂幓頭何也曰幓頭只如今之掠頭編子自項而前交於額上却繞髻也免或讀如字謂去冠又問婦人首絰之制曰亦只是大麻索作一環耳
沈存中説喪服中曾祖齊衰服曾祖以上皆謂之曾祖恐是如此如此則皆合有齊衰三月服㸔来髙祖死豈有不為服之理湏合行齊衰三月也伊川頃言祖父母喪湏是不赴舉後来不曾行法令雖無明文㸔来為士者為祖父母朞服内不當赴舉
問某人不肯丁所生母憂曰禮為所生父母齊衰杖期律文許申心喪若所生父再娶亦當從律某人是也又問若所生父與所繼父俱再娶當持六喪乎曰固是又問先儒爭濮議事曰此只是理㑹稱親當時盖有引戾園事欲稱皇考者又問稱皇考是否曰不是然近世儒者亦有多言合稱皇考者
儀禮期喪條内注説國君有疾不能為祖父母曾祖父母服則世子斬又曰君喪皆斬説巳分明天子無期喪凡有服則必斬三年
因言孫為人君為祖承重頃在朝檢此條不見後歸家檢儀禮疏説得甚詳正與今日之事一般乃知書非多看不辦
無大功尊父母本是期加成三年祖父母世父母叔父母本是大功加成期其曾祖父母小功及從祖伯父母叔父母小功者乃正服之不加者耳
禮妻之父曰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古禮甥字用處極多如壻謂之甥姑之子亦曰甥或問姪字本非兄弟之子所當稱曰然伊川嘗言之胡文定家子弟稱猶子禮兄弟之子猶子也亦不成稱呼嘗見文定家将伊川語錄凡家書説姪䖏皆作猶子私嘗怪之後見他本只作姪字乃知猶子字文定所改以伊川嘗非之故也殊不知伊川雖非之然未有一字替得亦且只得從俗若改為猶子豈不駭俗據禮兄弟之子當稱從子為是自曾祖而下三代稱從子自髙祖四世而上稱族子
始封之君不臣其兄弟封君之子不臣其諸父不忘其舊也
喪服五服皆用麻朋友麻是加麻於弔服之上麻謂絰也
問改葬緦鄭元以為終緦之月數而除服王肅以為葬畢便除如何曰如今不可考禮宜從厚當如鄭氏問王肅以為既虞而除之若是改葬神已在廟乆矣何得虞乎曰便是如此而今都不可考㸔来也湏當反哭於廟問鄭氏以為只是有三年服者改葬服緦三月非三年服者弔服加麻葬畢除之否曰然子思曰禮父母改葬緦而除則非父母不服緦也〈以上語類十條〉
問大夫之妾章曰此叚自鄭注時已疑傳文之誤今攷女子適人者為父及兄弟之為父後者已見於齊衰期章為衆兄弟又見於此大功章惟伯叔父母姑姊妹之服無文而獨見於此則當從鄭注之説無疑矣〈荅余正甫○文集〉
士喪
問南首曰桉士喪禮飯章鄭注云尸南首至遷柩於祖乃注云此時柩北首及祖又注云還柩鄉外則是古人尸柩皆南首惟朝祖之時為北首耳非溫公創為此説也若君臨之則升自阼階西鄉撫尸當心是尸之南首亦不為君南面弔而設也又史記背殯棺之説桉索隠謂主人不在殯東将背其殯棺立西階上北面哭是背也天子乃於階上南面而弔也正義又云殯宫在西階也天子弔主人背殯棺於西階南立北面哭天子於阼階北立南面弔也桉此二説則是設北面者子北面耳非尸北面也〈荅余正甫〉
又問南首曰必謂尸當北首亦無正經可考只喪大記大歛陳衣君北領大夫士西領儀禮士南領以此推之恐國君以上當北首耳然不敢必以為然若無他證論而闕之可也〈荅余正甫○以上文集二條〉
周禮
總論
大抵説制度之書惟周禮儀禮可信禮記便不可深信周禮畢竟出於一家
周禮胡氏父子以為是王莽令劉歆撰此恐不然周禮是周公遺典也
周禮一書好㸔廣大精密周家法度在裏
今人不信周官若據某言却不恁地盖古人立法無所不有天下有是事他便立此一官但只是要不失正耳且如女巫之職掌宫中巫祝之事凡宫中所祝皆在此人如此則便無後世巫蠱之事矣
五峯以周禮為非周公致太平之書謂如天官冢宰却管甚宫閫之事其意只是見後世宰相請託宫闈交結近習以為不可殊不知此正人君治國平天下之本豈可以後世之弊而併廢聖人之良法美意哉又如王后不當交通外朝之説他亦是懲後世之弊要之儀禮中亦分明自載此禮
子升問周禮如何㸔曰也且循注疏㸔去第一要見得聖人是箇公平底意思如陳君舉説天官之職如膳羞衣服之官皆屬之此是治人主之身此説自是到得中間有官屬相錯綜處皆謂聖人有使之相防察之意這便不是天官是正人主之身兼統百官地官主敎民之事大綱已具矣春夏秋冬之官各有所掌如太史等官屬之宗伯盖以祝史之事用之祭祀之故職方氏等屬之司馬盖司馬掌封疆之政最是大行人等官屬之司冦難曉盖儀禮覲禮諸侯行禮既畢出乃右肉袒於廟門之東王曰伯父無事歸寧乃邦然後再拜稽首出自屛此所謂懐諸侯則天下畏之是也所以屬之司冦如此等處皆是合著如此初非聖人𥝠意大綱要得如此㸔其間節目有不可曉處如官職之多與子由所疑三處之類只得且缺之所謂其詳不可得而聞也或謂周公作此書有未及盡行之者恐亦有此理只如今時法令其間頗有不曾行者
陳徐周禮制度講三公宰相處甚詳然皆是自秦漢以下説起云漢承秦舊置三公之官若仍秦舊何不只倣秦為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却置司馬司徒司空者何故盖他不知前漢諸儒未見孔壁古文尚書有周官一篇説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爾孔安國古文尚書藏之秘府諸儒專門伏生二十五篇一向不取孔氏所藏古文者及至魏晉間古文者始出而行於世漢初亦只仍秦舊置丞相御史太尉為三公及武帝始改太尉為大司馬然武帝亦非是有意於復古但以衞霍功髙官大上面去不得故於驃騎大将軍之上加大司馬以寵異之如加階官冠軍之號爾其職無以異於大将軍也及何武欲改三公他見是時大司馬已典兵兼名號已正故但去大字而以丞相為司徒御史大夫為司空後漢仍舊改司馬為太尉而司徒司空之官如故然政事歸於臺閣三公備員後来三公之職遂廢而侍中中書尚書之權獨重以至今日
周禮有井田之制有溝洫之制井田是四數溝洫是十數今永嘉諸儒論田制乃欲混井田溝洫為一則不可行鄭氏注觧分作兩項却是
先生以禮鑰授直卿令誦一遍畢先生曰他論封國将孟子説在前而後又引周禮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説非是直卿問孟子所論五等之地是如何與周禮不合曰先儒説孟子所論乃夏商以前之制周禮是成王之制此説是了但又説是周斥大封域而封之其説又不是若是恁地每一國添了許多地便著移了許多人家社稷恐無此理這只是夏商以来漸漸相吞併至周自恁地大了周公也是不奈他何就見在封他且如當初許多國也不是先王要恁地封便如栁子厚説樣他是各人占得這些子地先王從而命之以爵不意到後来相吞併得恁大了且如孟子説周公之封於魯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這也不是當時封許多功臣親戚也是要他因而藩衞王室他那舊時國都恁大了却封得恁地小敎他與那大國雜居也於理勢不順據左傳所説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齊是恁地濶詩復周公之宇魯是恁地濶這箇也是勢著恁地陳君舉却説只是封疆方五百里四維每一面只百二十五里以徑言則只百二十五里某説若恁地則男國不過似一耆長如何建國職方氏説一千里封四公一千里封六侯之類極分明這一千里縱横是四箇五百里便是破開可以封四箇公他那算得國數極定更無可疑君舉又却云一千里地封四公外餘地只存留在那裏某説不知存留作甚麽直卿曰武王分土惟三則百里七十里五十里似是周制曰武王是初得天下事勢未定且大槩恁地義剛問孟子想不見周禮曰孟子是不見周禮〈以上語類九條〉
天官
天官之職是總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許多事且冢宰内自王之飲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頭萬緒若不是大其心者區處應副事到面前便且區處不下况於先事措置思患豫防是著多少精神所以記得此復忘彼佛氏只合下将那心頓在無用處纔動歩便疏脱所以吾儒貴窮理致知便湏事事物物理會過舜明於庶物物即是物只是明便見皆有其則今文字在面前尚且㸔不得况許多事到面前如何奈得他須襟懐大底人始得
周禮天官兼嬪御宦官飲食之人皆總之則其於飲食男女之欲所以制其君而成其徳者至矣豈復有後世宦官之𡚁古者宰相之任如此
問宮伯宮正所率之屬五百人皆入宮中似不便否曰此只是宿衞在外不是入宮皆公卿王族之子弟為之不是兵卒〈宮伯宮正○以上語類三條〉
地官
問司徒職在敬敷五敎而地官言敎者甚略而言山林陵麓之事却甚詳曰也湏是敎他有飯喫有衣著五方之民各得其所方可去教他若不恁地敎如何施但是其中言敎也不略如閭胥書其孝弟婣䘏屬民讀法之類皆是
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四里為酇五酇為鄙五鄙為縣五縣為遂制田里之法也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此鄉遂出兵之法也故曰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既一家出一人則兵數宜甚多然只是擁衞王室如今禁衞相似不令征行也都鄙之法則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邱四邱為甸然後出長轂一乗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以五百一十二家而共只出七十五人則可謂甚少然有征行則發此都鄙之兵悉調者不用而用者不悉調此二法所以不同而貢助之法亦異大率鄉遂以十為數是長連排去井田以九為數是一箇方底物事自是不同而永嘉必欲合之如何合得〈以下小司徒〉
問都鄙四邱為甸甸六十四井出車一乗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不審鄉遂車賦則如何曰鄉遂亦有車但不可見其制六鄉一家出一人排門是兵都鄙七家而出一兵在内者役重而賦輕在外者役輕而賦重六軍只是六鄉之衆六遂不與六遂亦有軍但不可見其數侯國三軍亦只是三郊之衆三遂不與大國三郊次國二郊小國一郊蔡季通説車一乗不止甲士三人歩卒七十二人此是輕車用馬馳者更有二十五人将重車在後用牛載糗糧戈甲衣装見七書如魯頌公徒三萬亦具其説矣
問鄭氏旁加一里之説是否曰如此方得數相合亦不見所憑據處今且大槩依他如此㸔〈以下小司徒注〉
直卿問古以百歩為畝今如何曰今以二百四十歩為畝百畝當今四十一畝
豐鎬去洛邑三百里長安所管六百里王畿千里亦有横長處非若今世之為圖畫方也恐井田之制亦是類此不可執畫方之圖以定之
周家每年一推排十六歲受田六十者歸田其後想亦不能無弊故蔡澤言商君決裂井田廢壊阡陌以靜百姓之業而一其志唐制每歲十月一日應受田者皆集於縣令廷中而升降之若縣令非才則是日乃胥吏之利耳
鄉大夫既獻賢能之書王拜受登於天府其副本則内史掌之以内史掌䇿命諸侯及羣臣故也〈鄉大夫〉
問周禮徳行道藝徳行藝三者猶有可指名者道字當如何觧曰舊嘗思之未甚曉㸔来道字只是曉得那道理而已大而天地事物之理以至古今治亂興亡事變聖賢之典䇿一事一物之理皆曉得所以然謂之道且如禮樂射御書數禮樂之文却是祝史所掌至於禮樂之理則湏是知道者方知得注云徳行是賢者道藝是能者盖曉得許多事物之理所以屬能〈以上語類九條〉
親親長長貴貴尊賢皆天下之大經固當各有所尚然亦不可以此而廢彼故鄉黨雖上齒而有爵者則俟賔主獻酬禮畢然後入又席於尊東使自為一列不為衆人所壓亦不壓却他人即所謂遵也〈遵亦作僎〉如此則長長貴貴各不相妨固不以齒先於爵亦不以爵加於齒也〈荅嚴時亨○文集〉
問商賈是官司令民為之抑民自為之耶曰民自為之亦受田但少耳如載師所謂賈田者是也〈以下載師〉
近郊十一遠郊二十而三甸稍縣都皆無過十二此即是田税然逺近輕重不等者盖近處如六鄉排門皆兵其役多故税輕逺處如都鄙井法七家而賦一兵其役少故税重所謂十二者是并雜税皆無過此數也都鄙税亦只納在采邑
載師云凡宅不毛者有里布凡田不耕者出屋粟凡民無職事者出夫家之征閭師又云凡民無職者出夫布前重後輕者前以待士大夫之有土者後方是待庶民宅不毛為其為亭臺也田不耕為其為池沼也凡民無職事者此是大夫家所養浮汎之人也
師氏居虎門司王朝虎門路寝門也正義謂路寝庭朝庫門外朝非常朝此是常朝故知在路門外文蔚問路寝庭朝庫門外朝如何不是常朝曰路寝庭在門之裏議政事則在此朝庫門外是國有大事詢及衆庶則在此處非每日常朝之所若每日常朝王但立於寝門外與羣臣相揖而已然王却先揖揖羣臣就位王便入胡明仲嘗云近世朝禮每日拜跪乃是秦法周人之制元不如此〈師氏○以上語類四條〉
或問師氏之官以三徳敎國子一曰至徳以為道本二曰敏徳以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惡何也曰至徳云者誠意正心端本清源之事道則天人性命之理事物當然之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術也敏徳云者彊志力行畜徳廣業之事行則理之所當為日可見之跡也孝徳云者尊祖愛親不忘其所由生之事知逆惡則以得於巳者篤實深固有以眞知彼之逆惡而自不忍為者也〈至徳以為道本明道先生以之敏徳以為行本司馬溫公以之孝徳以知逆惡則趙無愧徐仲車之徒是也〉凡此三者雖曰各以其材品之髙下資質之所宜而敎之然亦未有專務其一而可以為成人者也是以列而言之以見其相湏為用而不可偏廢之意盖不知至徳則敏徳者散漫無統固不免乎篤學力行而不知道之譏然不務敏徳而一於至則又無以廣業而有空虚之𡚁不知敏徳則孝徳者僅為匹夫之行而不足以通於神明然不務孝徳而一於敏則又無以立本而有悖徳之累是以兼陳備舉而無所遺此先王之教所以本末相資精粗兩盡而不倚於一偏也其又曰敎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何也曰徳也者得於心而無所勉者也行則其所行之法而已盖不本之以其徳則無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脩不實之以其行則無所持循而徳不能以自進是以既教之以三徳而必以三行繼之則雖其至末至粗亦無不盡而徳之修也不自覺矣然是三者似皆孝徳之行而已至於至徳敏徳則無與焉盖二者之行本無常師必恊於一然後有以獨見而自得之固非教者所得而豫言也惟孝徳則其事為可指故又推其類而兼為友順之目以詳教之以為學者雖或未得於心而事亦可得而勉使其行之不已而得於心焉則進乎徳而無待於勉矣况其又能即是而充之以周於事而泝其原則孰謂至徳敏徳之不可至哉或曰三徳之教大學之學也三行之教小學之學也鄉三物之為教也亦然而已詳〈三徳説○文集〉
古者敎法禮樂射御書數不可闕一就中樂之教尤親切夔教胄子只用樂大司徒之職也是用樂盖是教人朝夕從事於此拘束得心長在這上面盖為樂有節奏學他底急也不得慢也不得乆之都換了他一副當情性〈保氏〉
問鄉遂為溝洫用貢法都鄙為井田行助法何以如此分别曰古制不明亦不曉古人是如何遂人溝洫之法田不井授而以夫數制之歲時登其夫家之衆寡以令貢賦便是用貢法〈以下遂人〉
子約疑井田之法一鄉一遂為一萬有餘夫多溝洫川澮而匠人一同為九萬夫川澮溝洫反少者此以地有逺近故治有詳略也鄉遂近王都人衆稠宻家家勝兵不如此則不足以盡地利而養民且又縱横為溝洫川澮所以寓設險之意而限車馬之衝突也故治近為甚詳若鄉遂之外則民少而地多欲盡開治則民力不足故其治甚略晉郤克帥諸國伐齊齊来盟晉人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盡東其畝齊人曰惟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云云晉謀遂塞盖鄉遂之畝如中間是田兩邊是溝向東直去而前復有横畝向南溝復南流一東一南十字相交在此所以險阻多而非車馬之利也
鄉遂雖用貢法然巡野觀稼以年之上中下出歛法則亦未嘗拘也〈司稼○以上語類四條〉
春官
周禮載用赤璋白璧等歛此豈長䇿要是周公未思量耳觀季孫斯死用玉而孔子歴階言其不可則是孔子方思量到而周公思量未到也〈典瑞○語類〉
問司服卿大夫加以大功小功則自卿大夫而上皆無此者何也曰此義周禮疏中其説已備中庸所謂期之喪逹乎大夫是也乃古人貴賤之義呂氏之説詳矣〈精義君子反經處亦有説〉然亦是周公制禮而後方如此故檀弓又云古者不降上下各以其親〈荅余彛孫○文集〉
黄問周禮祀天神地⽰人之樂何以無商音曰五音無一則不成樂非是無商音只是無商調先儒謂商調是殺聲神畏商調〈大司樂〉
因説及夢曰聖人無所不用其敬雖至小沒緊要底物事也用其敬到得後世儒者方説得如此闊大沒𭣣殺如周禮夢亦有官掌之此有甚緊要然聖人亦将做一件事某平生每夢見故舊親戚次日若不接其書信及見之則必有人説及㸔来惟此等是正夢其他皆非正〈占夢○以上語類二條〉
疏云此九拜之中四種是正拜五者逐事主名還依四種正拜而為之也又云稽首頓首空首此三者正拜也肅拜者婦人之正拜也其餘五者附此四種振動吉拜凶拜襃拜附稽首竒拜附空首又云空一拜其餘皆再拜肅拜或再三故郤至三肅使者○一曰稽首注曰拜頭至地也疏曰先以兩手拱至地及頭至手又引頭至地多時也稽首稽留之字也稽首拜中最重臣拜君之拜哀十七年公㑹齊侯盟於䝉孟武伯相齊侯稽首公則拜齊人怒武伯曰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襄三年公如晉孟獻子相公稽首知武子曰天子在君辱稽首寡君懼矣郊特牲曰大夫之臣不稽首非尊家臣以避君也是諸侯於天子大夫於諸侯皆當稽首○二曰頓首注曰拜頭叩地也疏曰先以兩手拱至地乃頭至手而又引頭即舉也頭叩地謂若以首叩物然此平敵自相拜家臣於大夫及凡自敵者皆當從頓首之拜也記疏曰頭叩地不停留地也又曰諸侯相拜則然○三曰空首注曰拜頭至手所謂拜手也疏曰先以兩手拱至地乃頭至手也以其頭不至地故名空首君荅臣下拜也其有敬事亦稽首洛誥曰拜手稽首是也又曰稽首頓首空首此三者相因而為之空首而引頭頓地即舉故名頓首頓首而引頭至地稽留多時故名稽首此三者之正拜也○四曰振動注曰戰栗變動之拜書曰王動色變記疏曰謂有敬懼故為振動疏曰案中候膺云季秋七月甲子赤雀銜丹入酆王再拜稽首受案今文太誓得火烏之瑞使以周公書報於王王動色變雖不見拜文與文王受赤雀之命為稽首拜也○五曰吉𢷎六曰凶𢷎注曰吉拜拜而後稽顙謂齊衰不杖以下者言吉者此殷之凶拜周以其拜與頓首相近故謂之吉拜云凶拜稽顙而後拜謂三年服者疏曰拜而後稽顙謂先作頓首後作稽顙稽顙還是頓首但觸地無容則謂之稽顙記曰拜而後稽顙頽乎其順也稽顙而後拜頎乎其至也疏曰拜是為親痛深貌惻隐之至也記又曰晉獻公薨秦穆公使人弔公子重耳勸其反國重耳稽顙而不拜哭而起穆公曰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則愛父也疏曰若為後則當拜謝其恩今不受其勸故不拜謝所以稽顙者自為父喪哀號也凡喪禮先稽顙而後拜乃成直稽顙而不拜故云不成拜也今既聞父死勸其反國之義哀慟而起若欲攀轅然故云則愛父也○七曰奇𢷎八曰襃𢷎注曰杜子春云奇讀為奇偶之奇鄭大夫云奇拜謂一拜荅臣下拜襃拜再拜神與尸杜子春書又曰奇拜先屈一膝今雅拜是疏云後鄭不從此説○九曰肅𢷎注曰肅拜但俯下手今時撎是也介者不拜故曰為事故敢肅使者疏曰肅拜者拜中最輕惟軍中有此肅拜婦人亦以肅拜為正又曰儀禮賔撎入門推手曰揖引手曰撎記疏曰少儀婦人吉事雖有君賜肅拜〈太祝○九𢷎辨○文集〉
秋官
問周禮五服之貢限以定名不問其地之有無與禹貢不合何故曰一代自有一代之制他大槩是近處貢重底物事逺處貢輕底物事恰如禹貢所謂納銍納秸之類〈大行人○語類〉
冬官
車所以揉木又以圍計者盖是用生成圓木揉而為之故堅耐堪馳騁〈輪人〉
問侯國亦倣鄉遂都鄙之制否曰鄭氏説侯國用都鄙法然觀魯人三郊三遂及孟子請野九一而助國中什一使自賦則亦是如此〈匠人注○以上語類二條〉
小戴禮
總論
問讀禮記曰禮記要兼儀禮讀如冠禮喪禮鄉飲酒禮之類儀禮皆載其事禮記只發明其理讀禮記而不讀儀禮許多理皆無安著處
許順之説人謂禮記是漢儒説恐不然漢儒最純者莫如董仲舒仲舒之文最純者莫如三䇿何嘗有禮記中説話来如樂記所謂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仲舒如何説得到這裏想必是古来流傳得此箇文字如此
問禮記古注外無以加否曰鄭注自好㸔注㸔疏自可了
鄭康成是箇好人考禮名數大有功事事都理㑹得如漢律令亦皆有注儘有許多精力東漢諸儒煞好盧植也好〈義剛錄云康成也可謂大儒〉
禮記荀荘有韻處多龔實之云嘗官於泉一日問陳宜中云古詩有平仄否陳云無平仄龔云有辨之乆不決遂共徃決之於李漢老陳問古詩有平仄否李云無平仄只是有音韻龔大然之謂之無有皆不是謂之音韻乃是〈以上語類五條〉
某聞之學者博學乎先王六藝之文誦焉以識其辭講焉以通其意而無以約之則非學也故曰博學而詳説之将以反説約也何謂約禮是也禮者履也謂昔之誦而説者至是可踐而履也故夫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顔子稱夫子亦曰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禮之為義不其大哉然古禮非必有經盖先王之世上自朝廷下逹閭巷其儀品有章動作有節所謂禮之實者皆踐而履之矣故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後行則豈必簡䇿而後傳哉其後禮廢儒者惜之乃始論著為書以傳於世今禮記四十九篇則其遺説巳學而求所以約之者不可以莫之習也今柯君直學将為諸君誦其説而講明之諸君其聽之毋忽易曰智崇禮卑禮以極卑為事故自飲食居處灑掃欬唾之間皆有儀節聞之若可厭行之若瑣碎而不綱然惟愈卑故愈約與所謂極崇之智殊未可以差殊觀也夫如是故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焉此造約之極功也諸君其聽之毋忽〈講禮記序説○文集〉
曲禮
曲禮必須别有一書協韻如弟子職之類如今篇首若思定辭民哉〈茲〉及上堂聲必揚入户視必下皆是韻今上下二篇却是後人補湊而成不是全篇作底若夫等處文意都不接内則却是全篇作底
問曲禮首三句是從源頭説来此三句固是一篇綱領要之儼若思安定辭又以毋不敬為本曰然又曰只是下面兩句便是毋不敬今人身上大節目只是一箇容貌言語便如君子所貴乎道者三這裏只是不曾説正顔色要之顔色容貌亦不爭多只是顔色有箇誠與偽〈簡錄云箕子九疇其要只在五事〉
問禮聞取於人不聞取人禮聞来學不聞往教呂與叔謂上二句學者之道下二句敎者之道取猶致也取於人者我為人所取而教之在教者言之則来學者也取人者我致人以教巳在教者言之則徃教者也此説如何曰道理亦大綱是如此只是説得不甚分曉據某所見都是就教者身上説取於人者是人来求我我因而教之取人者是我求人以教今欲下一轉語取於人者便是有朋自逺方来童𫎇求我取人者便是好為人師我求童𫎇
為人子者居不主奥古人室在東南隅開門東北隅為宧西北隅為屋漏西南為奥人纔進便先見東北隅却到西北隅然後始到西南隅此是至深密之地
尸用無父母者為之故曰食饗不為槩祭祀不為尸問禮云父不祭子夫不祭妻何也曰便是此一説被人觧得都無理㑹了據某所見此二句承上面餕餘不祭説葢謂餕餘之物雖父不可将去祭子夫不可将去祭妻且如孔子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君賜腥必熟而薦之君賜腥則非餕餘矣雖熟之以薦先祖可也賜食則或為餕餘但可正席先嘗而已固是不可祭先祖雖妻子至卑亦不可祭也
凡御車皆御者居中乗者居左惟大将軍之車将自居中所謂鼓下大将自擊此鼓為三軍聽他節制雖王親征亦自擊鼔〈以上語類七條〉
有禮則安説立意甚善但詳本文之意只説施報徃来之禮人能有此則不忤於物而身安耳未遽及夫心安也况古人之所以必由於禮但為禮當如此不得不由豈為欲安吾心而後由之也哉若必為欲安吾心然後由禮以接於人則是皆出於計度利害之私而非循理之公心矣〈荅江徳功〉
疑事勿質直而勿有兩句連説為是疑事勿質即少儀所謂毋身質言語是也直而勿有謂陳所見聽彼決擇不可據而有之專務强辨不能如此則是以身質言語矣○此篇雜取諸書精要之語集以成編雖大意相似而文不連屬如首章四句乃曲禮古經之言敖不可長以下四句不知是何書語又自為一節皆禁戒之辭也賢者以下六句又當别是一書臨財毋茍得以下六句又是一書亦禁戒之辭若夫坐如尸立如齊劉原父以為此乃大戴記曾子事父母篇之辭曰孝子惟巧變故父母安之若夫坐如尸立如齊弗訊不言言必齊色此成人之善者也未得為人子之道也此篇盖取彼文而若夫二字失於刪去鄭氏不知其然乃謂此二句為丈夫之事其説誤矣此説得之〈荅潘㳟叔○以上文集二條〉
檀弓
子思不使子上喪其出母以儀禮考之出妻之子為父後者自是為出母無服或人之問子思自可引此正條荅之何故却自費辭恐是古者出母本自無服逮徳下衰時俗方制此服故曰伋之先君子無所失道即謂禮也道隆則從而隆道汙則從而汙是聖人固用古禮亦有隨時之義時如伯魚之喪出母是也子思自謂不能如此故但守古之禮而已
問稽顙而后拜拜而后稽顙曰兩手下地曰拜拜而后稽顙先以兩手伏地如常然後引首向前叩地稽顙而後拜開兩手先以首叩地却交手如常〈以上語類二條〉
子晦所謂使無童子之言則曾子亦泊然委順未足以病其死唯童子之言一入其聽而士死於大夫之簀則有所不安故必舉扶而易之然後無一豪愧心而安其死此數句甚善但謂大夫有賜於士之禮則未知所據似未安也〈荅王子合○文集〉
曾子襲裘而弔子游裼裘而弔裘似今之襖子裼衣似今背子襲衣似今凉衫公服襲裘者冐之不使外見裼裘者袒其半而以襌衣襯出之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緇衣素衣黄衣即裼衣欲其相稱也
幼名冠字五十以伯仲死諡周道也所謂以伯仲者蓋古者初冠而字便有伯某父仲某父三字了及到得五十即除了下面兩字猶今人不敢斥尊者呼為幾丈之類今日偶㸔儀禮疏中却云既冠之時即是權以此三字加之實未嘗稱也到五十方才稱此三字某初疑其不然却去取禮記㸔見其疏中正是如前説盖當時疏是兩人作〈孔穎逹賈公彦〉故不相照管
死諡周道也史云夏商以上無諡以其號為諡如堯舜禹之類㸔来堯舜禹為諡也無意義堯字從三土如土之堯然而髙舜只是花名所謂顔如舜華禹者獸跡今篆文禹字如獸之跡若死而以此為諡號也無意義况虞舜側微時已云有鰥在下曰虞舜則不得為死而後加之諡號矣㸔来堯舜禹只是名非號也
黄文問從母之夫舅之妻皆無服何也曰先王制禮父族四故由父而上為從曾祖服緦麻姑之子姊妹之子女子之子皆有服皆由父而推之故也母族三母之父母之母母之兄弟恩止於舅故從母之夫舅之妻皆不為服推不去故也妻族二妻之父妻之母乍㸔時似乎雜亂無紀仔細㸔則皆有義存焉
問嫂叔無服而程先生云後聖有作湏為制服曰守禮經舊法此固是好纔説起定是那箇不稳然有禮之權處父道母道亦是無一節安排㸔推而逺之便是合有服但安排不得故推而逺之若果是鞠養於嫂恩義不可已是他心自住不得又如何無服得直卿云當如所謂同㸑緦可也今法從小功〈以上語類五條〉
問銘旌曰古者旌既有等故銘亦有等今既無旌則如溫公之制亦適時宜不必以為疑也又問重曰三禮圖有畫象可考然且如溫公之説亦自合時之宜不必過泥古禮也又問卒哭曰以百日為卒哭是開元禮之權制非正禮也又問明器曰禮既有之自不可去然亦更在斟酌今人或全不用也〈荅郭子從○文集〉
反哭升堂反諸其所作也主婦入於室反諸其所養也湏知得這意思則所謂踐其位行其禮等事行之自安方見得繼志述事之事
問延陵季子之於禮也其合矣乎不知聖人何以取之曰旅中之禮只得如此變禮也只得如此〈以上語類二條〉
王制
王制説王畿采地只是内諸侯之祿後来如祭公單父劉子尹氏亦皆是世嗣然其沾王敎細密人物皆好劉康公所謂民受天地之中以生都是識這道理想當時識這道理者亦多所以孔子亦要行一遭問禮於老聃
王制祭法廟制不同以周制言之恐王制為是
王制特禴祫禘祫嘗祫烝之説此沒理㑹不知漢儒何處得此説来禮家之説大抵自相矛盾如禘之義恐只趙伯循之説為是
五方之民言語不通却有暗合處盖是風氣之中有自然之理便有自然之字非人力所能安排〈以上語類四條〉
月令
論明堂之制者非一某竊意當有九室如井田之制東之中為青陽太廟東之南為青陽右箇東之北為青陽左箇南之中為明堂太廟南之東〈即東之南〉為明堂左箇南之西〈即西之南〉為明堂右箇西之中為總章太廟西之南〈即南之西〉為總章左箇西之北〈即北之西〉為總章右箇北之中為𤣥堂太廟北之東〈即東之北〉為𤣥堂右箇北之西〈即西之北〉為𤣥堂左箇中央為太廟太室凡四方之太廟異方所其左箇右箇則青陽之右箇乃明堂之左箇明堂之右箇乃總章之左箇也總章之右箇乃𤣥堂之左箇𤣥堂之右箇乃青陽之左箇也但隨其時之方位開門耳太廟太室則每季十八日天子居焉古人制事多用井田遺意此恐也是〈語類〉
曾子問
問竝有父母之喪葬先輕而後重其奠也先重而後輕其虞也先重而後輕同葬同奠亦何害焉其所先後者其意為如何也曰此雖未詳其義然其法具在不可以己意輙增損也〈荅郭子從〉
問曾子問親迎女在塗而壻之父母死如之何孔子曰女改服布深衣縞總以趨喪恐亦有礙開元禮除喪之後束帶相見不行初昏之禮趨喪後事皆不言之何也曰趨喪之後男居外次女居内次自不相見除喪而後束帶相見於是而始入御開元之制必有所据矣〈荅郭子從〉
問曾子問取女有吉日而女死如之何孔子曰壻齊衰而弔既葬而除之夫死亦如之服用斬衰恐今亦難行也曰未見難行䖏但人自不肯行耳〈荅郭子從〉
問親迎男女遭喪之禮曾子問之詳矣今有男就成於女家乆而未歸若壻之父母死女之奔喪如之何若女之父母死其女之制服如之何曰此乃原頭不是且放在塗之禮行之可也然既嫁則服自當降既除而歸夫家耳〈荅葉味道〉
問曾子問曰昏禮既納幣有吉日女之父母死則如之何孔子曰壻使人弔如壻父母死則女之家亦使人弔〈云云〉如未有吉日獨不當弔乎曰恐無不弔之理〈荅葉味道○以上文集五條〉
文王世子
公與公族燕則異姓為賔注曰同宗無相賔客之道公族有罪無宮刑不翦其類也纖剸於甸人特不以示衆耳刑固不可免今之法乃殺人不死祖宗時宗室至少又聚於京師犯法絶寡故立此法今散於四方萬里與常人無異乃縱之殺人是何法令不可不革
天子視學以齒嘗為臣者弗臣或疑此句未純恐其終使人不臣如蔡卞之扶植王安石也曰天子自有尊師重道之意亦豈可遏只為蔡卞是小人王安石未為大賢蔡卞只是扶他以證其邪説故喫人議論如了翁論他也是若眞有伊周之徳雖是故臣稍加尊敬亦何害天子入學父事三老兄事五更便是以齒不臣之也如或人之論則廢此禮可也〈以上語類三條〉
禮運
禮運言三王不及上古事人皆謂其説似荘老先生曰禮運之説有理三王自是不及上古胡明仲言恐是子游撰
智與詐相近勇與怒相似然仁却與貪不相干盖南方好也好行貪狼北方惡也惡行廉貞盖好便有貪底意思故仁屬愛愛便有箇貪底意思又云大率慈善底人多於財上不分曉能亷者多是峻刻悍悻聒噪人底人
問喜愛欲發於陽怒哀懼惡發於隂否曰也是如此問怒如何屬隂曰怒畢竟屬義義屬隂怒與惡皆羞惡之發所以屬隂愛與欲相似欲又較深愛是説這物事好可愛而已欲又是欲得之於己他這物事又自分屬五行
天秉陽垂日星地秉隂竅於山川播五行於四時和而後月生也隂陽變化一時撒出非今日生此明日生彼但論其先後之序則當如此耳
問人者天地之心曰謂如天道福善禍滛乃人所欲也善者人皆欲福之淫者人皆欲禍之又曰教化皆是人做此所謂人者天地之心也〈以上語類五條〉
禮器
經禮三百便是儀禮中士冠諸侯冠天子冠禮之類此是大節有三百條如始加再加三加又如坐如尸立如齊之類皆是其中之小目便有三千條或有變禮亦是小目呂與叔云經便是常行底緯便是變底恐不然經中自有常有變緯中亦自有常有變
天道至教聖人至徳動靜語黙之間無非教人處孔子於鄉黨便恂恂朝廷便便便到處皆是人樣更無精粗本末何嘗有隐〈以上語類二條〉
郊特牲
諸侯不得祖天子然魯有文王廟左氏亦云鄭祖厲王何也此必周衰諸侯僣肆做此違條礙法事故公廟設於私家
問昏禮不賀人之序也曰婦既歸姑與之為禮喜於家事之有承替也姑反置酒一分以勸飲婦姑坐客位而婦坐主位姑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
安卿問禮記魂氣歸於天與横渠反原之説何以别曰魂氣歸於天是消散了正如火煙騰上去處何歸只是消散了論理大槩固如此然亦有死而未遽散者亦有寃恨而未散者然亦不皆如此叔器問聖人死如何曰聖人安於死即消散〈以上語類三條〉
内則
偪屨著綦綦鞋口帶也古人皆旋繫今人只從簡易綴之於上如假帶然
不有敬事不敢袒裼不渉不撅㸔来此三句文義一樣古注誤作兩叚觧言尊長之前有敬事方敢袒裼敬事如習射之類射而袒裼乃為敬若非敬事而以勞倦袒裼則是不敬惟渉水而後撅若不渉而撅則為不敬如云勞毋袒暑毋褰裳若非敬事雖勞亦不敢袒惟渉水乃可褰裳若非渉水雖盛暑亦不敢褰裳也〈以上語類二條〉
玉藻
問禮記九容與論語九思一同本原之地固欲存養於容貌之間又欲隨事省察曰即此便是涵養本原這裏不是存養更於甚處存養〈語類〉
喪服小記
問周制有大宗之禮乃有立適之義立適以為後故父為長子權其重者若然今大宗之禮廢無立適之法而子各得以為後則長子少子當為不異庶子不得為長子三年者不必然也父為長子三年者亦不可以適庶論也曰宗子雖未能立然服制自當從古是亦愛禮存羊之意不可妄有改易也如漢時宗子法已廢然其詔令猶云賜民當為父後者爵一級是此禮意猶在也豈可謂宗法廢而諸子皆得為父後乎〈荅郭子從○文集〉
問妾母之稱曰恐也只得稱母他無可稱在經只得云妾母不然無以别於他母也又問弔人妾母之死合稱云何曰恐也只得隨其子平日所稱而稱之或曰五峯稱妾母為少母南軒亦然據爾雅亦有少姑之文五峯想是本此先生又曰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服本朝濮王之議欲加皇考字引此為證當時雖是衆人爭得住然至今士大夫猶以為未然盖不知禮經中若不稱作為其父母别無箇稱呼只得如此説也
凡文字有一兩本參對則義理自明如禮記中喪服小記喪服大傳都是觧注儀禮喪服小記云庶子不祭禰明其宗也又曰庶子不祭祖明有宗也注謂不祭禰者父之庶子不祭祖者其父為庶子説得繁碎大傳只説庶子不祭則祖禰皆在其中矣某所以於禮書中只載大傳説〈以上語類二條〉
大傳
諸侯奪宗大夫不可奪宗
别子為祖繼别為宗是諸侯之庶子與他國之人在此邦居者皆為别子則其子孫各自以為太祖如魯之三家季友季氏之太祖也慶父孟氏之太祖也公子牙叔孫氏之太祖也
問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曰此説公子之宗也謂如人君有三子一嫡而二庶則庶宗其嫡是謂有大宗而無小宗皆庶則宗其庶長是謂有小宗而無大宗止有一人則無人宗之已亦無所宗焉是謂無宗亦莫之宗也下云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嫡者此正觧有大宗而無小宗一句之公之公猶君也〈以上語類三條〉
問禮曰别子為祖繼别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竊謂君嫡長為世子繼先君正統自母弟以下皆不得宗其次適為别子不得禰其父則不可宗嗣君又不可無統屬故立為先君之族大宗之祖所謂别子為祖也其適子繼之則為大宗凡先君所出之子孫皆宗之百世不遷故曰大宗者繼别子之所自出也〈呂氏言别子所自出者謂别子所出之先君也如魯季友乃桓公别子所自出故為桓公一族之大宗不知是否〉百世不遷者以其統先君之子孫而非統别之子孫也别子之庶長義不禰别子而自為五世小宗之祖其適子繼之則為小宗小宗者繼别子庶子之所自出也故惟及五世五世之外則無服盖以其統别之子孫而非統先君之子孫也不知是否伏乞垂誨曰宗子有公子之宗有大宗有小宗國家之衆子不繼世者若其間有適子則衆兄弟宗之為大宗若皆庶子則兄弟宗其長者為小宗此所謂公子之宗者也别子即是此宗子既沒之後其適長者各自繼此别子即是大宗直下相傳百世不遷别子之衆子既沒之後其適長子又宗之即為繼禰之小宗每一易世髙祖廟毁則同此廟者是為袒免之親不復相宗矣所謂五世而遷也〈荅董叔重○文集〉
少儀
毋跋来毋報徃〈報音赴〉跋是急走倒從這邊来赴是又急再還倒向那邊去来徃只是向背之意此二句文義猶云其就義若熱則其去義若渴言人見有箇好事火急喜歡去做這樣人不耐乆少閒心懶意闌則速去之矣所謂其進鋭者其退速也
不窺密〈止〉無測未至曰許多事都是一箇心若見得此心誠實無欺偽方始能如此心茍渙散無主則心皆逐他去了更無一箇主觀此則求放心處全在許多事上将許多事去攔截此心教定無測未至未至之事自家不知不當先測今日未可便説道明日如何〈以上語類二條〉
學記
九年知類通逹横渠説得好學者至於能立則教者無遺恨矣此處方謂大成盖學者既到立處則教者亦不消管得他自住不得故横渠又云學者能立則自强不反而至於聖人之大成矣而今學者不能扶持到立處嘗謂此叚是箇致知之要如云一年視離經辨志古注云離經斷絶句也此且是讀得成句辨志是知得這箇是為己那箇是為人這箇是義那箇是利三年敬業樂羣敬業是知得此是合當如此做樂羣是知得滋味好與朋友切磋五年博習親師博習是無所不習親師是所見與其師相近了七年論學取友論學是他論得有頭緒了取友是知賢者而取之此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逹此謂之大成横渠説得推類兩字最好如荀子倫類不通不足謂之善學而今學者只是不能推類到得知類通逹是無所不曉便是自强不反這幾句都是上兩字説學下兩字説所得處如離經便是學辨志便是所得處他皆倣此
子武問宵雅肄三官其始也曰聖人教人合下便是要他用便要用賢以治不賢舉能以教不能所以公卿大夫在下也思各舉其職不似而今上下都恁地了使窮困之民無所告訴聖賢生斯世若是見似而今都無理㑹他豈不為之惻然思有以救之孔子三月無君則皇皇如也但不可枉尺直尋以利言之天生一人便湏管得天地閒事如人家有四五子父母養他豈不要他使但其閒有不㑹底則㑹底豈可不出来為他擔當一家事韓退之云蓋畏天命而悲人窮也這也説得好説得聖賢心出
問不學雜服不能安禮鄭注謂服是皮弁冕服横渠謂服事也如洒掃應對沃盥之類曰恐只如鄭説古人服各有等降若理㑹得雜服則於禮亦思過半矣如冕服是天子祭服皮弁是天子朝服諸侯助祭於天子則服冕服自祭於其廟則服弁冕大夫助祭於諸侯則服𤣥冕自祭於其廟則服皮弁又如天子常朝則服皮弁朔旦則服𤣥冕〈無旒之冕也〉諸侯常朝則用𤣥端朔旦則服皮弁大夫私朝亦用𤣥端夕深衣士則𤣥端以祭上士𤣥裳中士黄裳下士雜裳〈前𤣥後黄也〉庶人深衣
問使人不由其誠莫只是教他記誦而中心未嘗自得否曰若是偪得他𦂳他便来厮瞞便是不由誠嘗見横渠作簡與某人謂其子日来誦書不熟且教他熟誦盡其誠與材文蔚曰便是他解此兩句只作一意解其言曰人之材足以有為但以其不由於誠則不盡其材若曰勉率以為之豈有由其誠也哉曰固是既是他不由誠自是材不盡
問善問者如攻堅木一叚曰此説最好若先其難者理㑹不得便進歩不去湏先其易者難處且放下少間見多了自然相證而解説字人以為悦恐只是説字説證之義也解物為解自解釋為解恐是相證而曉解〈以上語類五條〉
樂記
古者禮樂之書具在人皆識其器數却怕他不曉其義故教之曰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又曰失其義陳其數者祝史之徒也今則禮樂之書皆亡學者却但言其義至於器數則不復曉盖失其本矣
一倡而三歎謂一人唱而三人和也今之解者猶以為三歎息非也
人生而靜天之性未嘗不善感物而動性之欲此亦未是不善至於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方是惡故聖賢説得惡字煞遲
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此説得工夫極密兩邊都有些罪過物之誘人固無窮然亦是自家好惡無節所以被物誘去若自有箇主宰如何被他誘去此處極好翫味且是語意渾粹〈以上語類四條〉
樂記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何也曰此言性情之妙人之所生而有者也盖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其未感也純粹至善萬理具焉所謂性也然人有是性則即有是形有是形則即有是心而不能無感於物感於物而動則性之欲者出焉而善惡於是乎分矣性之欲即所謂情也又曰物至而知知而後好惡形焉何也曰上言性情之别此指情之動處為言而性在其中也物至而知知之者心之感也好之惡之者情也形焉者其動也所以好惡而有自然之節者性也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何也曰此言情之所以流而性之所以失也情之好惡本有自然之節惟其不自覺知無所涵養而大本不立是以天則不明於内外物又從而誘之此所以流濫放逸而不自知也茍能於此覺其所以然者而反躬以求之則其流也庶乎其可制矣不能如是而惟情是徇則人欲熾盛而天理滅息尚何難之有哉此一節正天理人欲之機閒不容息處惟其反躬自省念念不忘則天理益明存養自固而外誘不能奪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何也曰上言情之所以流此以其流之甚而不反者言之也好惡之節天之所以與我也而至於無節宰制萬物人之所以為貴也而反化於物焉天理惟恐其存之不至也而反滅之人欲惟恐其制之不力也而反窮之則人之所以為人者至是盡矣然天理秉彞終非可殄滅者雖化物窮欲至於此極茍能反躬以求天理之本然者則初未嘗滅也但染習之深難覺而易昧難反而易流非厲知耻之勇而鼓百倍之功則不足以復其初爾〈樂記動静説○文集〉
問禮勝則離樂勝則流才是勝時不惟至於流與離即禮樂便不在了曰這正在勝字緊要只才有些子差處則禮失其節樂失其和盖這些子正是交加生死岸頭又云禮樂者皆天理之自然節文也是天理自然有底和樂也是天理自然有底然這天理本是儱侗一直下来聖人就其中立箇界限分成叚子其本如此其末亦如此其外如此其裏亦如此但不可差其界限耳才差其界限則便是不合天理所謂禮樂只要合得天理之自然則無不可行也又云無禮之節則無樂之和惟有節而後有和也
問明則有禮樂幽則有神曰此是一箇道理在聖人制作處便是禮樂在造化處便是神或云明道云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不知天地尊卑是禮鼓之潤之是樂否先生乃引樂記天尊地卑至樂者天地之和也一叚云此意思極好再三歎息〈又云神只是禮樂底骨子〉
樂由天作屬陽故有運動底意禮以地制如由地出不可移易
讀書自有可得參考處如易直子諒之心一句子諒從来説得無理㑹却因見韓詩外傳子諒作慈良字則無可疑〈以上語類四條〉
祭義
問程先生齊不容有思之説燔嘗以為齊其不齊求與神接一意所祭之親乃所以致齊也祭義之言似未為失不知其果如何曰祭義之言大槩然爾伊川先生之言乃極至之論湏就事上驗之乃見其實〈荅李敬子○文集〉
問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之盛也豈非以氣魄未足為神氣魄之盛者乃為神否曰非也大凡説神皆是通生死而言此言盛者則是指生人身上而言所以後面説骨肉斃於下隂為野土但説體不説魄也問頃聞先生言耳目之精明者為魄口鼻之嘘吸者為魂以此語是而未盡耳目之所以能精明者為魄口鼻之所以能嘘吸者為魂是否曰然㸔来魄是箇物事形象在裡面恐如水晶相似所以發出来為耳目之精明且如月其黒暈是魄也其光是魂也想見人身魂魄也是如此人生時魂魄相交死則離而各散去魂為陽而散上魄為隂而降下又曰隂主藏受陽主運用凡能記憶皆魄之所藏受也至於運用發出来是魂這兩箇物事本不相離他能記憶底是魄然發出来底便是魂能知覺底是魄然知覺發出来底又是魂雖各自分屬隂陽然隂陽中又各自有隂陽也或曰大率魄屬形體魂屬精神曰精又是魄神又是魂
問陽魂為神隂魄為祭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之盛也而鄭氏曰氣嘘吸出入者也耳目之聰明為魄然則隂陽未可言神隂陽之靈乃神也如何曰魄者形之神魂者氣之神魂魄是形氣之精英謂之靈故張子曰二氣之良能〈二氣即隂陽也良能是其靈處〉問眼體也眼之光為魄耳體也何以為耳之魄曰能聽者便是如鼻之知臭舌之知味皆是但不可以知字為魄纔説知便是主於心也心但能知若甘苦鹹淡要從舌上過如老人耳重目昏便是魄漸要散潘問魄附於體魂附於氣可作如此㸔否曰也不是附魂魄是形氣之精英〈以上語類二條〉
孔子閒居
禮記耆欲将至有開必先家語作有物将至其兆必先却是疑有物訛為耆欲其兆訛為有開故耆下日亦似有開上門亦似兆若説耆欲則又成不好底意〈語類〉
表記
問君子荘敬日强是志强否曰志也强體力也强今人放肆則日怠惰一日那得强伊川云人荘敬則日就規矩荘敬自是耐得辛苦自不覺其日就規矩也
問鄉道而行中道而廢其意安在曰古人只恁地學将去有時到了也不定今人便算時度日去計功效〈以上語類二條〉
深衣
裁用細白布度用指尺〈中指中節為寸〉衣二幅不裁其長過脇下屬於裳〈用布二幅中屈而下垂之如今之直領衫但不裁破掖下每幅之下屬裳三幅〉裳交解十二幅上屬於衣其長及踝〈用布六幅每幅裁為二幅一頭廣一頭狹狹頭當廣頭之半以狹頭向上而聨其縫以屬於衣每三幅屬衣一幅〉圓袂〈用布二幅各中屈之如衣之長屬於衣之左右而縫合其下以為袂其本之廣如衣之長而漸圓殺之以至袂口則其徑一尺二寸〉方領〈兩襟相掩衽在掖下則兩領之㑹自方〉曲裾〈用布一幅如裳之長交觧裁之疊兩廣頭並令向上布邊不動但稍裁其内旁大半之下令漸如魚腹末如鳥喙内向而緝之相㳫綴於裳上之右旁以掩裳際右幅在下左幅在上布邊在外裁處在内〉衣裳皆緣〈綠用黒繒具父母以青大父母以繢領表裡各二寸裳下及邉表裏各一寸半皆就布緣袂口表裡亦一寸半布外接出〉大帶〈帶用白繒廣四寸夾縫之其長圍要而結於前再繚之為兩耳及垂其餘為紳下與裳齊以繒緣其紳之兩旁及下表裏各半寸如緣之色復以五綵絛廣二分約其相結處長與紳齊〉緇冠〈糊紙為之武髙寸許前後三寸左右四寸上為五梁辟積左縫廣四寸長八寸跨頂前後著於武外反屈其兩端各半寸内向黑漆之武之兩旁半寸之上竅以受笄笄用齒骨凡白物〉幅巾〈用黒繒六尺許刺一邊作巾額當中作㡇兩旁三寸許各綴一帶廣一寸許長二尺許循㡇中上反屈之當幅之中斜縫向後去其一角而復反之使巾頂正圓乃以額㡇當頭前向後圍裹而繫其帶於緇後餘者垂之〉黒履〈白絇繶純綦○深衣制度○文集〉
投壺
今詳經文不言壺之圍徑而但言其髙之度容之量以為相求互見之功且經言其所容止於斗有五升而注乃以二斗釋之則經之所言者圓壺之實數而注之所言乃借以方體言之而算法所謂虚加之數也盖壺為圓形斗五升為奇數皆繁曲而難計故筭家之術必先借方形虛加整數以定其法然後四分去一以得圓形之實此鄭氏所以舍斗五升之經文而直以二斗為説也然其言知借而不知還知加而不知減乃於下文遂并方體之所虚加以為實數又皆必取全寸不計分釐定為圓壺腹徑九寸而圍二尺七寸則為失之疏家雖知其失而不知其所以失顧乃依違其間訖無定説是以讀者不能無疑今以筭法求之凡此定二斗之量者計其積實當為三百二十四寸而以其髙五寸者分之則每髙一寸為廣六十四寸八分此六十四寸者自為正方又取其八分者割裂而加於正方之外則四面各得二釐五豪之數乃復合此六十四寸八分者五為一方壺則其髙五寸其廣八寸五釐而外方三尺二寸二分中受二斗如注之初説矣然此方形者筭術所借以為虚加之數爾若欲得圓壺之實數則當就此方形規而圓之去其四角虚加之數四分之一使六十四寸八分者但為四十八寸六分三百二十四寸者但為二百四十三寸則壺腹之髙雖不減於五寸其廣雖不減於八寸五釐而其外圍則僅為二尺四寸一分五釐其中所受僅為斗有五升如經之云無不諧㑹矣〈壺説○文集〉
鄉飲酒
問鄉飲酒義謹桉此篇自鄉飲酒之義而下先儒以為記鄉大夫飲賔於庠序之禮自鄉飲酒之禮而下先儒以為記黨正飲酒於庠序以正齒序之位今詳考其文由前之説則有所謂古之學術道者将以得身也〈云云〉固足以見賔興之意由後之説則有所謂六十者坐五十者立侍以聽正役之類亦足以證序齒之事但某竊疑儀禮所載鄉飲只是鄉大夫興其賢能而以禮賔之不知説禮者何取於黨飲而記為是義據鄭注云漢郡國以十月行此飲酒盖取黨正之説然則自鄉飲酒之禮而下豈自成一章之文乃世儒述其所以有取於黨正之義而因以傅益之耶淺陋未得其説曰此無他義只是作記者并舉之耳〈荅趙恭父○文集〉
鄉射
射觀德擇人是凡與射者皆賢者可以助祭之類但更以射擇之如卜筮決事然其人賢不肖不是全用射擇之也小人更是㑹射今俗射有許多法與古法多少别小人儘㑹學後之説者説得太過了謂全用此射以擇諸侯并助祭之人非也大率禮家説話多過了無殺合〈語類〉
喪服四制
問諒闇以他經考之皆以諒闇為信黙惟鄭氏獨以為凶廬天子居凶廬豈合禮制曰所引翦屏柱楣是兩事柱音知主反似是從手不從木也盖始者户北向用草為屏不翦其餘至是改而西向乃翦其餘草始者無柱與楣簷著於地至是乃施短柱及楣以拄其楣架起其簷令稍髙而下可作户也来諭乃於柱楣之下便云既虞乃翦而除之似謂翦其屏而并及柱楣則誤矣諒隂梁闇未詳古制定如何不敢輙為之説但假使不如鄭氏説亦未見天子不可居廬之法来諭所云不知何據恐欠子細也〈滕文公五月居廬是諸侯居廬之騐恐天子亦湏如此荅郭子從○文集〉
大戴禮
大戴禮其篇目闕處皆是元無非小戴所去取其間多雜偽亦有最好處然多誤難讀
大戴禮冗雜其好處已被小戴採摘来做禮記了然尚有零碎好處在
大戴禮本文多錯注又舛誤武王諸銘有直做得巧了切題者如鑑銘是也亦有絶不可曉者想古人只是述戒懼之意而隨所在寫記以自警省爾不似今人為此銘便要就此物上説得親切然其間亦有切題者如湯盤銘之類至於武王盥盤銘則又似箇船銘想只是因水起意然恐亦有錯雜處
安卿問大戴保傅篇多與賈誼策同如何曰保傅中説秦無道之暴此等語必非古書乃後人采賈誼策為之亦有孝昭冠辭
明堂篇説其制度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鄭注云法龜文也此又九數為洛書之一驗也〈以上語類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七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八
禮二
論考禮綱領
天叙有典自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五庸哉這箇典禮自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豪不得添他一豪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其閒曲折厚薄淺深莫不恰好這都不是聖人白撰出都是天理決定合著如此後之人此心未得似聖人之心只得將聖人已行底聖人所傳於後世底依這樣子做做得合時便是合天理之自然
聖人有作古禮未必盡用須别有箇措置視許多瑣細制度皆若具文且是要理會大本大原曽子臨死丁寧説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
存上許多正是大本大原如今所理會許多正是籩豆之事曾子臨死教人不要去理會這箇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非是孔子如何盡做這事到孟子已是不説到細碎上只説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吾嘗聞之矣三年之喪齊疏之服飦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三項便是大原大本又如説井田也不曾見周禮只據詩裏説雨我公田遂及我私由此觀之雖周亦助也只用詩意帶將去後面却説鄕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只説這幾句是多少好這也是大原大本處看孟子不去理㑹許多細碎只理㑹許多大原大本又曰公今且收拾這心下勿為事物所勝且如一日全不得去講明道理不得讀書只去應事也須使這心常常在這裏若不先去理㑹得這本領只要去就事上理㑹雖是理㑹得許多骨董只是添得許多雜亂只是添得許多驕吝
今日百事無人理㑹姑以禮言之古禮旣莫之考至於後世之沿革因襲者亦浸失其意而莫之知矣非止浸失其意以至名物度數亦莫有曉者差舛譌謬不堪著眼三代之禮今固難以盡見其略幸㪚見於他書如儀禮十七篇多是士禮邦國人君者僅存一二遭秦人焚滅之後至河閒獻王始得邦國禮五十八篇獻之惜乎不行至唐此書尚在諸儒注疏猶時有引為説者及後來無人説著則書亡矣豈不大可惜叔孫通所制漢儀及曹褒所修固已非古然今亦不存唐有開元顯慶二禮顯慶已亡開元襲隋舊為之本朝修開寳禮多本開元而頗加詳備及政和閒脩五禮一時姦邪以私智損益疏略牴牾更沒理㑹又不如開寳禮
儀禮禮之根本而禮記乃其枝葉禮記乃秦漢上下諸儒解釋儀禮之書又有他説附益於其閒今欲定作一書先以儀禮篇目置於前而附禮記於後如射禮則附以射義似此類已得二十餘篇若其餘曲禮少儀又自作一項而以類相從若疏中有説制度處亦當采取以益之舊嘗以此例授潘恭叔渠亦曾整理數篇來今居喪無事想必下手儀禮舊與六經三傳並行至王介甫始罷去其後雖復春秋而儀禮卒廢今士人讀禮記而不讀儀禮故不能見其本末
賀孫因問祭禮附祭義如説孝許多如何來得曰便是祭禮難附兼祭義前所説多是天子禮若儀禮所存唯少牢饋食特牲饋食禮是諸侯大夫禮兼又只是有饋食若天子祭便合有初閒祭腥等事如所謂建設朝事燔燎羶薌若附儀禮此等皆無入頭處意閒欲將周禮中天子祭禮這項作一總腦却以禮記附如疏中有説天子處皆編出因云某已衰老其閒合理㑹文字皆起得箇頭在及見其成與不見其成皆未可知萬一不及見此書之成諸公千萬勉力整理得成此書所係甚大
問賀孫所編禮書曰某嘗説使有聖王復興為今日禮怕必不能悉如古制今且要得大綱是若其小處亦難盡用且如喪禮冠服斬衰如此而吉服全不相似却到遭喪時方做一副當如此著也是詫異賀孫問今齊斬尚存此意而齊衰期便太輕大功小功以下又輕且無降殺今若得斟酌古今之儀制為一式庶幾行之無礙方始立得住曰上面旣如此下面如何盡整頓得這須是一齊都整頓過方好未説其他瑣細處且如冠便須於祭祀當用如何底於軍旅當用如何底於平居當用如何底於見長上當用如何底於朝廷治事當用如何底天子之制當如何卿大夫之制當如何士當如何庶人當如何這是許多冠都定了更須理㑹衣服等差須用上衣下裳若佩玉之類只於大朝㑹大祭祀用之五服亦各用上衣下裳齊斬用粗布期功以下又各為降殺如上組衫一等紕繆鄙陋服色都除了如此便得大綱正今若只去零零碎碎理㑹些小不濟事如今若考究禮經須是一一自著考究教定
南北朝是甚時節而士大夫閒禮學不廢有考禮者説得亦自好
通典好一般書向來朝廷理㑹制度某道却是一件事後來只恁休了又曰通典亦自好設一科又曰通典中閒〈一作後面〉數卷議亦好
祖宗時有開寶通禮科學究試黙義須是念得禮熟是得禮官用此等人為之介甫一切罷去盡令作大義故今之禮官不問是甚人皆可做某嘗謂朝廷須留此等專科如史科亦當有
叔器問四先生禮曰二程與横渠多是古禮溫公則大槩本儀禮而參以今之可行者要之溫公較穩其中與古不甚逺是七八分好若伊川禮則祭祀可用婚禮惟溫公者好
嘗見劉昭信云禮之趨翔登降揖遜皆須習也是如此漢時如甚大射等禮雖不行却依舊令人習人自傳得一般今雖是不能行亦須是立科令人習得也是一事
古者禮學是專門名家始終理㑹此事故學者有所傳授終身守而行之凡欲行禮有疑者輒就質問所以上自宗廟朝廷下至士庶鄉黨典禮各各分明漢唐時猶有此意如今直是無人如前者某人丁所生繼母憂禮經必有明文當時滿朝更無一人知道合當是如何大家打閧一塲後來只説莫若從厚恰似無奈何本不當如此姑徇人情從厚為之是何所為如此豈有堂堂中國朝廷之上以至天下儒生無一人識此禮者然而也是無此人州州縣縣秀才與太學秀才治周禮者不曾理㑹得周禮治禮記者不曾理㑹得禮記治周易者不曾理㑹得周易以至春秋詩都恁地國家何賴焉
古禮難行後世茍有作者必須酌古今之宜若是古人如此繁縟如何教今人要行得古人上下習熟不待家至户曉皆如饑食而渴飲略不見其為難本朝陸農師之徒大抵説禮都要先求其義豈知古人所以講明其義者蓋縁其儀皆在其具並存耳聞目見無非是禮所謂三千三百者較然可知故於此論説其義皆有據依若是如今古禮㪚失百無一二存者如何懸空於上面説義是説得甚麽義須是且將㪚失諸禮錯綜參考令節文度數一一著實方可推明其義若錯綜得實其義亦不待説而自明矣
禮時為大使聖賢有作必不一切從古之禮疑只是以古禮減殺從今世俗之禮令稍有防範節文不至太簡而已觀孔子欲從先進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便是有意於損周之文從古之樸矣今所集禮書也只是略存古之制度使後人自去減殺求其可行者而已若必欲一一盡如古人衣服冠屨之纖悉畢備其勢也行不得
古禮繁縟後人於禮日益疎略然居今而欲行古禮亦恐情文不相稱不若只就今人所行禮中刪脩令有節文制數等威足矣古樂亦難遽復且於今樂中去其噍殺促數之音并考其律呂令得其正更令掌詞命之官製撰樂章其閒略述敎化訓戒及賔主相與之情及如人主待臣下恩意之類令人歌之亦足以養人心之和平周禮歳時屬民讀法其當時所讀者不知云何今若將孝弟忠信等事撰一文字或半歲或三月一次或於城市或於鄉村聚民而讀之就為解説令其通曉及所在立粉壁書冩亦須有益
禮樂廢壞二千餘年若以大數觀之亦未為遠然已都無稽考處後來須有一箇大大底人出來盡數拆洗一番但未知逺近在幾時今世變日下恐必有箇碩果不食之理〈以上語類十六條〉
臣聞之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為急遭秦滅學禮樂先壞漢晉以來諸儒補緝竟無全書其頗存者三禮而已周官一書固為禮之綱領至其儀法度數則儀禮乃其本經而禮記郊特牲冠義等篇乃其義疏耳前此猶有三禮通禮學究諸科禮雖不行而士猶得以誦習而知其説熙寧以來王安石變亂舊制廢罷儀禮而獨存禮記之科棄經任傳遺本宗末其失已甚而博士諸生又不過誦其虚文以供應舉至於其閒亦有因儀法度數之實而立文者則咸幽冥而莫知其源一有大議率用耳學臆斷而已若乃樂之為敎則又絶無師授律尺短長聲音清濁學士大夫莫有知其説者而不知其為闕也故臣頃在山林嘗與一二學者考訂其説欲以儀禮為經而取禮記及諸經史雜書所載有及於禮者皆以附於本經之下具列注疏諸儒之説略有端緒而私家無書檢閲無人抄寫久之未成㑹䝉除用學徒分㪚遂不能就而鐘律之制則士友閒亦有得其遺意者竊欲更加參考别為一書以補六藝之闕而亦未能具也欲望聖明特詔有司許臣就祕書省太常寺關借禮樂諸書自行招致舊日學徒十餘人踏逐空閒官屋數閒與之居處令其編類雖有官人亦不繫銜請俸但乞逐月量支錢米以給飲食紙札油燭之費其抄寫人即乞下臨安府差撥貼司二十餘名𠋫結局日量支犒賞别無推恩則於公家無甚費用而可以興起廢墜垂之永久使士知實學異時可為聖朝制作之助則斯文幸甚天下幸甚〈乞脩三禮剳子〉
儀禮附記似合只依德章本子蓋免得拆碎記文本篇如要逐叚參照即於章末結云右第幾章儀禮即云禮記某篇第幾章當附此〈不必具載其全文只如此標識亦自便於檢閲〉禮記即云當附儀禮某篇第幾章又如此大戴禮亦合收入可附儀禮者附之不可者分入五類如管子弟子職篇亦合附入曲禮類其他經傳類書説禮文者並合編集别為一書周禮即以祭禮賔客師田喪紀之屬事别為門自為一書如此即禮書大備但功力不少須得數人分手乃可成耳若作集注即諸家説可附入或有己見亦可放溫公揚子法言太𤣥例也分為五類先儒未有此説第一類皆上下大小通用之禮第二類即國家之大制度第三類乃禮樂之説第四類皆論學之精語第五類論學之粗者也〈大戴禮亦可依此分之〉卷數之説須俟都畢通計其多少而分之今未可定也其書則合為一書者為是但通以禮書名之而以儀禮附記為先禮記分類為後如附記初卷首即云禮書第一本行下寫儀禮附記一次行云士冠禮第一夲行下寫儀禮一冠義第二夲行下寫禮記一分類初卷首第一行云禮書第幾夲行下寫禮記分類一次行云曲禮上第一夲行下寫禮記幾〈通前篇數計之〉其大戴管子等書亦依此分題之〈答潘恭叔〉
喪大記上下自天子達於庶人者居喪之禮也若其送死之節禮文制數則貴賤之等固不同矣今以天子諸侯大夫之禮附於士禮之篇殊不相入自合採集别為一篇但以世俗拘忌不敢别立篇名故欲只因喪大記篇包舉王侯士庶之禮而放士禮次第分其章叚凡言禮之法而似經者則依經例雜法與此篇相表裏凡記事實有議論者則依記例似稍明白但恐其閒尚有脱漏差舛可更詳之其虞禮以下尚闕如天子九月而卒哭及九虞七虞等語當别為下篇依士禮次第編集却於見編卒哭等禮篇内刪出三傳作主等説亦當附入其杜預邪説前軰已有掊擊之者亦當載王侯大夫制度皆入此篇其書禮論語内説諒隂制度及左傳説天子諸侯喪事亦皆依記例隨事附於章目之後如諒隂及后世子皆為三年之類即附祥禫章後譏華元樂舉及仲幾對宋公楄柎藉幹語之屬即附棺椁窆葬等章楚恭王能知其過之類即入誄諡章〈如此類更推廣求之可附即附〉但顧命康王之誥恐尤不可遺然又不可分只於篇末附入如何○始死三日而殯〈止〉遂卒哭〈注〉用剛日曰哀薦成事〈節注〉將旦而祔〈止〉辭一也〈注末云哀薦成事一句未知當附何處〉饗辭〈止〉之饗〈注〉右卒哭○記〈云云〉○明日以其班祔〈止〉尚饗右祔〈云云〉○祔杖不上於堂○朞而小祥曰薦此常事右小祥○記〈云云〉○又朞而大祥曰薦此祥事右大祥○記〈云云〉○中月而禫〈止〉未配右禫○記〈云云〉○注中云見某篇〈云云〉者更契勘今所定夲恐已刪去隨事改正〈荅黄直卿〉
祭禮廟制一〈以王制祭法等篇為首説廟制處凡若此類者皆附之自為一篇以補經文之闕〉特牲二〈依冠昏禮附記及他書親切可證者〉少牢三〈同上〉有司四〈同上〉祭義五〈以夲篇言士大夫之祭者為主諸篇似此者皆附之本篇中閒有言天子諸侯禮處却移入祭統〉獻六〈以大宗伯篇首掌先王之饗為主而以禮運禮之大成一章附之周禮及禮記中如此類者皆附其後如周禮籩人醢人司尊彞之屬正與禮運相表裏禮運篇已寫去在直卿處可更考之依此篇定如禘祫之義則春秋纂例中趙伯循説亦當收載〉郊社七〈以大宗伯祀天神祭地祇之日為主凡諸篇中言此類者皆附之如皇王大紀中論郊社處亦當收入注疏後〉祭統八〈以夲篇言諸侯天子之禘者為主凡諸篇言郊廟祀饗之義者皆附其後篇内言士大夫之禮處却移在祭義篇内〉○王制乃通有夏商之法當為首周禮次之禮記燔柴以下又次之此為總括祭祀之禮而廟制以下各隨事為篇明賤以及貴前數類皆然也〈荅吳伯豐〉
某前日奉書説祭禮篇目内郊社篇中當附見逸禮中霤一條此文㪚在月令注疏中今已拆開不見夲文次序然以中霤名篇必是以此章為首今亦當以此為首而户竈門行以次繼之皆以注中所引為經而疏為注其首章即以逸禮中霤冠之庶幾後人見得古有此書書有此篇亦存羊之意也疏中有其篇名必是唐初其書尚在今遂不復見〈荅吳伯豐〉
某今歲益衰足弱不能自隨兩脅氣痛攻注下體結聚成塊皆前所未有精神筋力大非前日之比加以親舊凋零如蔡季通呂子約皆死貶所令人痛心益無生意決不能復支久矣所以未免惜此餘日正為所編禮傳已略見端緒而未能卒就若更得年餘閒未死且與了却亦可以瞑目矣其書大要以儀禮為夲分章附疏而以小戴諸義各綴其後其見於他篇或他書可相發明者或附於經或附於義又其外如弟子職保傅傳之屬又自别為篇以附其類其目有家禮有鄉禮有學禮有邦國禮有王朝禮有喪禮有祭禮有大傳有外傳今其大體已具者蓋十七八矣因讀此書乃知漢儒之學有補於世敎者不小如國君承祖父之重在經雖無明文而康成與其門人荅問蓋已及之具於賈疏其義甚備若已預知後世當有此事者今吾黨亦未之講而憸佞之徒又餙邪説以蔽害之甚可歎也〈荅李季章〉
詹元善舊為周禮學今亦甚留意見禮目之書甚歎伏但渠亦好國語等書某竊以為唯周禮為周道盛時聖賢制作之書若此類者皆衰周末流文字正子貢所謂不賢者識其小者其閒又自雜有一時僭竊之禮益以秉筆者脂粉塗澤之謬詞是所以使周道日以下衰不能振起之所由也至如小戴祭法首尾皆出魯語以為禘郊祖宗皆以其有功於民而祀之展轉支蔓殊無義理凡此之類棄之若可惜而存之又不足為訓故小戴殊别其文不使相近讀者猶不甚覺豈亦有所病於其言與又如祭法所記廟制與王制亦小不同不知以何為正此類非一更望精擇而審處之蓋此雖止是纂述未敢決然去取然其閒輕重予奪之微意亦不可全鹵莽也〈荅余正甫〉
嗚呼禮廢久矣士大夫幼而未嘗習於身是以長而無以行於家長而無以行於家是以進而無以議於朝廷施於郡縣退而無以敎於閭里傳之子孫而莫或知其職之不脩也長沙郡博士邵君囦得吾亡友敬夫所次三家禮範之書而刻之學宮蓋欲吾黨之士相與深考而力行之以厚彞倫而新陋俗其意羙矣然程張之言猶頗未具獨司馬氏為成書而讀者見其節文度數之詳有若未易究者往往未見習行而已有望風退怯之意又或見其堂室之廣給使之多儀物之盛而竊自病其力之不足是以其書雖布而傳者徒為篋笥之藏未有能舉而行之者也殊不知禮書之文雖多而身親試之或不過於頃刻其物雖博而亦有所謂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者今乃以安於驕佚而逆憚其難以小不備之故而反就於大不備豈不誤哉故某嘗欲因司馬氏之書參考諸家之説裁訂增損舉綱張目以附其後使覽之者得提其要以及其詳而不憚其難行之者雖貧且賤亦得以具其大節略其繁文而不失其夲意也顧以病衰不能及巳今感邵君之意輒復書以識焉〈跋三家禮範〉
禮不難行於上而欲其行於下者難也蓋朝廷之上典章明具又自尚書省置禮部尚書侍郎以下至郎吏數十人太常寺置卿少以下至博士掌故又數十人毎一舉事則案故事施行之而此數十人者又相與聚而謀之於其器幣牢醴共之受之皆有常制其降登執事之人於其容節又皆習熟見聞無所違失一有不當則又有諫官御史援據古今而質正之此所謂不難行於上者也惟州縣之閒士大夫庶民之家禮之不可已而欲行之則其勢可謂難矣總之得其所以不合者五必欲舉而正之則亦有五説焉蓋今上下所共承用者政和五禮也其書雖甞班布然與律令同藏於理官吏之從事於法理之閒者多一切俗吏不足以知其説長民者又不能以時布宣使通於下甚者至或并其書而亡之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一也書脱幸而存者亦以上下相承沿習茍簡平時旣莫之習臨事則驟而學焉是以設張多所謬盭朝廷又無以督察繩糾之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二也祭器常經政和改制盡取古器物之存於今者以為法今郊廟所用則其制也而州縣專取聶氏三禮制度醜⿰忄⿱ス土 -- 怪不經非復古制而政和所定未嘗頒降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三也州縣惟三獻官有祭服其分獻執事陪位者皆常服也古今雜糅雅俗不辨而縣邑直用常服不應禮典此禮之所以不合者四也又五禮之書當時脩纂出於衆手其閒亦有前後自相矛盾及疎略不備處是以其事難盡從此禮之所以不合者五也禮之所以不合者五必將舉而正之則亦有五説焉曰禮之施於朝廷者州縣士民無以與知為也而盡頒之則傳者苦其多習者患其博而莫能窮也故莫若取自州縣官民所應用者參以近制别加纂録號曰紹興纂次政和民臣禮略鋟板模印而頒行之州縣各為三通〈一通於守令㕔事一通於學一通於名山寺觀〉皆櫝藏之守視司察體如詔書而民庶所用則又使州縣自鋟之板正歲則摹而揭之市井村落使通知之則可以永久矣此一説也禮書旣班則又當使州縣擇士人之篤厚好禮者講誦其説習其頒禮州縣各為若干人廩之於學名曰治禮毎將舉事則使敎焉又詔監司如提學司者察其奉行不如法者舉繩治之此二説也祭器不一郡縣所用至廣〈諸祭唯釋奠從祀所用器物為多當約此數為定一州一縣必具之〉難以悉從朝廷給也但毎事給一以為準式付之州縣櫝藏於太守㕔事使以其制為之以給州用以賦諸縣〈或恐州縣自造不能齊同即賦錢於州縣各為若干詣行在所屬製造〉其器物用者自為一庫别置主典與所櫝藏者守令到罷舉以相付書之印紙以重其事〈禮書禮服並用此法〉此三説也祭服則當準政和禮州縣三獻分獻執事贊祝陪位之服舉其所有者議其所無者補之使皆為古禮服〈釋奠分獻之屬皆用士人餘祭用人吏當殊其制〉製造頒降如祭器法此四説也禮書之不備者〈某嘗考釋奠儀之失今别出之〉更加詳考而正之仍為圖其班序陳設行事升降之所事為一圖與書通班之〈守視如書法〉則見者曉然矣此五説也夫禮之所以不合者如此必將舉而正之其説又如此亦可謂明白而易知矣而世未有議之者則以茍簡之俗勝而莫致意焉故也是其所以毎難也愚故曰禮不難行於上而欲其行於下者難也故述斯議以為有能舉而行之則庶乎其有補焉爾〈民臣禮議○以上文集九條〉
冠
欽夫嘗定諸禮可行者乃除冠禮不載問之云難行某荅之云古禮惟冠禮最易行如昏禮須兩家皆好禮方得行喪禮臨時哀痛中少有心力及之祭禮則終獻之儀煩多長久皆是難行看冠禮比他禮却最易行
問冠昏之禮如欲行之當須使冠昏之人易曉其言乃為有益如三加之辭出門之戒若只以古語告之彼將謂何曰只以今之俗語告之使之易曉乃佳〈以上語類二條〉
昏
問古人納幣五兩只五匹耳恐太簡難行否曰計繁簡則是以利言矣且吾儕無望於復古則風俗更敎誰變曰溫公用鹿皮如何曰大節是了小小不能皆然亦沒緊要曰溫公婦見舅姑及舅姑享婦儀是否曰亦是古人有此禮
人著書只是自入些巳意便做病痛司馬與伊川定昏禮都是依儀禮只是各改了一處便不是古人意司馬禮云親迎奠鴈見主昏者即出〈不先見妻父母者以婦未見舅姑也〉是古禮如此伊川却敎拜了又入堂拜大男小女這不是伊川云壻迎婦旣至即揖入内次日見舅姑三月而廟見是古禮司馬禮却説婦入門即拜影堂這又不是古人初未成婦次日方見舅姑蓋先得於夫方可見舅姑到兩三月得舅姑意了舅姑方令見祖廟某思量今亦不能三月之久亦須第二日見舅姑第三日廟見乃安亦當行親迎之禮古者天子必無親至后家之禮今妻家逺要行禮一則令妻家就近處設一處却就彼往迎歸館成禮一則妻家出至一處壻即就彼迎歸自家成禮
昏禮廟見舅姑之亡者而不及祖蓋古者宗子法行非宗子之家不可别立祖廟故但有禰廟今只共廟如何只見禰而不見祖此當以義起亦見祖可也問必待三月如何曰今若既歸來直待三月又似太久古人直是至此方見可以為婦及不可為婦此後方反馬馬是婦初歸時所乘車至此方送還母家
叔器問昏禮溫公儀婦先拜夫程儀夫先拜婦或以為妻者齊也當齊拜何者為是曰古者婦人與男子為禮皆俠拜毎拜以二為禮昏禮婦先二拜夫荅一拜婦又二拜夫又荅一拜冠禮雖見母母亦俠拜
堯卿問姑舅之子為昏曰據律中不許然自仁宗之女嫁李墇家乃是姑舅之子故歐陽公曰公私皆已通行此句最是把嵓這事又如魯初閒與宋世為昏後又與齊世為昏其閒皆有姑舅之子者從古已然只怕位不是〈以上語類五條〉
問昏禮用命服程子嘗論之矣然以得為悦言之恐渉於以利言也若其意在於為悦則終是令人有怍容不審於禮果合如何淳正月欲行親迎欲只用冠帶如何曰昏禮用命服乃是古禮如士乘墨車而執鴈皆大夫之禮也冠帶只是燕服非所以重正昏禮不若從古之為正〈荅陳安卿〉
問古人六禮自請期以前皆用旦親迎用昏若妻家相去逺只得先一日往假館於近次早迎歸如何曰只得如此又問主人揖壻入壻北面而拜主人不荅拜何也曰乃為奠鴈而拜主人自不應荅拜〈荅郭子從〉
前期女氏使人張陳其壻之室及期具饌設椅卓置於堂中東西相對各置杯匕箸蔬果於卓上酒壺在案席之後别置卓子於席南注子置其上○壻盛服〈主人醮子之禮〉乘馬至女氏之門下馬俟於次女尊長〈父母醮子之禮〉出迎壻於門外揖遜而入至於㕔事主人升自阼階立西向壻升自西階北面再拜〈向内拜宅裏去〉主人不荅拜姆奉女出中門至於㕔事壻揖之至婦轎前舉簾以俟姆奉婦登車下簾壻揖主人主人不降送壻乘馬在前婦車在後皆以二燭前導以行壻先至㕔事俟婦下車揖遂導以入婦從之贊者導壻揖婦而後婦從之適其室婦從者布席於閫内東方壻從者布席於西方壻立於東席婦立於西席婦拜壻荅拜壻為婦舉蒙頭訖揖婦坐壻東婦西從者斟酒壻揖婦同祭酒舉飲從者置殽壻揖婦同祭殽食畢又斟舉飲饌不祭三斟亦如之此參酌古人合牢之禮乃徹饌〈趙壻親迎禮大畧〉
問㝢向在道院問親迎禮先生言親迎以來從溫公婦入門以後從伊川云廟見不必𠋫三月只遲之半月亦可蓋少存古人重配著代之義今婦人入門即廟見蓋舉世行之近見鄉里諸賢頗信左氏先配後祖之説豈後世紛紛之言不足據莫若從古為正否曰永嘉有儀禮之學合見得此事是非左氏固難盡信然其後説親迎處亦有布几筵告廟而來之説恐所謂後祖者譏其失此禮耳〈荅徐居甫〉
問孝述議親十年展轉牽制尚未成畢老母欲令今冬畢親但先兄几筵未徹老母乃齊衰三年之服復有妨礙然主婚却是叔父欲姑從鄉俗就親不知可否若就畢挈歸凡百從殺衣服皆從素淡不知可否曰若叔父主婚即可娶婦無嫌禮律皆可考也但母在而叔父主婚恐亦未安可更詳考也又問孝述謹按禮壻將親迎父醮而命之今孝述父兄俱沒上惟母在旁尊有叔父不知往迎之時當受母命耶為復受叔父之命耶曰當受命於母然母既有服又似難行記得春秋隱二年公羊傳有母命其諸父兄而諸父兄以命使者之説恐可檢看為叔父稱母之命以命之否更詳之更以上條并考之又問孝述又桉禮婦盥饋舅姑若舅已沒不知可以叔父受盥饋禮否曰叔父無盥饋之文蓋與姑受禮禮相妨也母若有服則亦難行此禮要是夲領未正百事俱礙耳〈荅李繼善○以上文集五條〉
喪
問喪禮制度節目曰恐怕儀禮也難行如朝夕奠與葬時事尚可未殯以前如何得一一恁地子細只如含飯一節教人從那裏轉那裏安頓一一各有定所須是有人相方得而今考得禮子細一一如古固是好如考不得也只得隨俗不礙理底行去
問溫公所集禮如何曰早是詳了又喪服一節也太詳為人子者方遭喪禍使其一一欲纖悉盡如古人制度有甚麽心情去理㑹古人此等衣服冠屨毎日接熟於耳目所以一旦喪禍不待講究便可以如禮今却閒時不曾理㑹一旦荒迷之際欲旋講䆒勢必難行必不得已且得從俗之禮而已若有識禮者相之可也
子升問喪禮如溫公儀今人平時既不用古服却獨於喪禮服之恐亦非宜兼非禮不足哀有餘之意故向來斟酌只以今服如衰絰曰論來固是如此只如今因䘮服尚存古制後世有願治君臣或可因此舉而行之若一向廢了恐後來者愈不復識矣〈以上語類三條〉
所諭禮文此等事平昔不曾講䆒一旦荒迷又不暇問所以例多茍簡不滿人意然喪與其易也寧戚但存其大節使不失吾哀痛之誠心為急此等雖小不備亦不得已也禮服制度見於儀禮為詳諸家皆祖之而有更變爾若必欲致詳可細考也據今所急卜葬為先葬後三虞卒哭而祔祔畢主復於寢以俟三年而後徹几筵此禮經皆有明文不必用他説改易也〈荅廖子晦○文集〉
服議漢儒自為一家之學以儀禮喪服篇為宗禮記中小記大傳則皆申其説者詳密之至如理絲櫛髮可試考之畫作圖子更參以通典及今律令當有以見古人之意不茍然也〈以下服制〉
嫡孫承重庶孫是長亦不承重
祖在父亡祖母死亦承重
先是旦日呉兄不講禮先生問何故曰為祖母承重方在禫故不敢講賀禮或問為祖母承重有禫制否曰禮惟於父母與長子有禫今既承重則便與父母一般了當服禫
親喪兄弟先滿者先除服後滿者後除以在外聞喪有先後者
二十五月祥後便禫看來當如王肅之説於是月禫徙月樂之説為順而今從鄭氏之説雖是禮疑從厚然未為當看來而今喪禮須當從儀禮為正如父在為母期非是薄於母只為尊在其父不可復尊在母然亦須心喪三年及叔嫂無服這般處皆是大項事不是小節目後來都失了而今國家法為所生父母皆心喪三年此意甚好
問天下事易至於安常習故如何曰且如今人為所生父母齊衰不杖期為所飬父母斬衰三年以理觀之自是不安然聖人有箇存亡繼絶底道理又不容不安且如濮安懿王事當時皆以司馬公為是今則濮安懿王下却有主祀朝廷却未嘗正其號
或問女子已嫁為父母禫否曰〈賀孫録云想是無此禮〉據禮云父在為母禫止是主男子而言
問喪之五服皆有制不知飲食起居亦當終其制否曰合當盡其制但今人不能行然在人斟酌行之
今人齊衰用布太細又大功小功皆用苧布恐皆非禮大功須用市中所賣火麻布稍細者或熟麻布亦可小功須用䖍布之屬古者布帛精粗皆有升數所以説布帛精粗不中度不鬻於市今更無此制聽民之所為所以倉卒難得中度者只得買來自以意擇製之爾〈以上語類十條〉
問燔祖妣捐棄朋友以劉輝嫡孫承重事見告遂申州以請於朝續準報許後見范蜀公亦嘗論及乃知輝非茍然者而舜弼始終以為此事只當從衆今事已無及但朋友閒不幸而值此不知當如何曰若父為祖之嫡長子已是父之嫡長子即合承重無疑如其不然則前日之舉為過於厚亦不必以為悔也朋友之閒則但當以禮律告之不可使人從己之誤也當言循理守法不當言從衆〈荅李敬子〉
承諭令兄喪期於禮聞訃便合成服當時自是成服太晚既已失之於前然在今日祥練之禮却當計成服之日至今月日實數為節但其閒忌日却須别設祭奠始盡人情耳〈荅曾無疑〉
問孤哀子曰溫公所稱蓋因今俗以别父母不欲混并之也且從之亦無害〈荅郭子從〉
問桉禮既虞之後以吉祭易喪祭吉祭喪祭何辨曰未葬時奠而不祭但酌酒陳饌再拜而已虞始用祭禮卒哭則又謂之吉祭其説則髙氏説已詳矣但古禮於今既無所施而其所制儀復無吉凶之辨惟溫公以虞祭讀祝於主人之右卒哭讀祝於主人之左為别蓋得禮意大抵髙氏考古雖詳而制儀實疎不若溫公之慤實耳〈荅程正思〉
喪禮自葬以前皆謂之奠其禮甚簡蓋哀不能文而於新死者亦未忍遽以神之禮事之也自虞以後方謂之祭故禮家又謂奠為喪祭而虞為吉祭葢漸趨於吉也酹酒有兩説一用鬱鬯灌地以降神則惟天子諸侯之禮有之今其書亡不可深考一是祭酒葢古者飲食必祭人以神自不能祭故代之祭也今人雖存其禮而失其義不可不知〈荅嚴時亨〉
問卒哭曰百日卒哭承開元禮以今人葬或不能如期故為此權制王公以下皆以百日為斷殊失禮意古者士踰月而葬葬而虞虞而卒哭自有日數何疑之有但今人家諸事不辦自不能及此期耳若過期未葬自不當卒哭未滿一月則又自不當葬也〈荅曾擇之〉
問喪大記有吉祭而復寢之文疏謂禫祭之後同月之内值吉祭之節行吉祭訖而復寢若不當四時吉祭則踰月吉祭乃復寢不審所謂吉祭即月享或禘祫之禮否曰月享無明文只祭法國語有之恐未足據吉祭者疑謂禘祫之屬然亦無明據今以義起可也不然即且從大記疏説又問比者祥祭止用再忌日雖衣服不得不易惟食肉一節欲以踰月為節不知如何曰踰月為是又問中月而禫曰中月而禫猶曰中一以上而祔漢書亦云閒不一歲即鄭注虞禮為是故杜佑亦從此説但檀弓云是月禫及踰月異旬之説為不同耳今既定以二十七月為期即此等不須瑣細如此尋討枉費心力但於其間自致其哀足矣〈荅胡伯量〉
心喪問大意甚善但云本生之服視其屬之親疎却似不然葢不問其親疎而槩以齊衰不杖期服之也本生繼母葢以名服如伯叔父之妻於已有何撫育之恩但其夫屬乎父道則妻皆母道况本生之父所再娶之妻乎〈荅黄商伯〉
所諭庶母之名亦未正庶母自謂父妾生子者士服緦麻而大夫無服若母則儀禮有公子為其母之文今令甲其下亦明有注字曰謂生己者則是不問父妻父妾而皆得母名矣故注中則有嫡母之文又以明生己者之正為母也至於封叙封贈亦但謂之所生母而不謂之庶母也通典之說未暇檢但以公子為母練冠麻衣既葬除之為比則承宗廟社稷之重者恐不得為父所生之祖母者持重矣〈答李守約〉
父妾之有子者禮經謂之庶母死則為之服緦麻三月此其名分固有所係初不當論其年齒之長少然其為禮之隆殺則有當聽從尊長之命非子弟所得而專也〈答孫敬甫〉
問賀去冬侍坐承斟酌古今之制謂居䘮冠服當與吉服稱其制度等級已畧言及近見親戚有居母䘮用溫公寛袖襴衫布幞頭取其與吉服相符而又加首絰要絰而去溫公之布四脚不知可行否曰今考政和五禮喪服却用古制準此而行則亦無特然改制之嫌却恐吉服須講求一酌中制度相與行之耳〈答葉味道〉
喪禮前書已報大槩適再考儀禮絰五服皆有之一在首一在要大小有差斬衰條下傳中已言之故不復言耳要絰之下又有帶斬衰絞帶齊衰布帶是也葢絰帶以象吉服之大帶此帶則象吉服之革帶屈其一端立貫之還以插於要閒非齊衰則止用布帶而無要絰也右本在上者齊衰絰之制以麻根處著頭右邊而從額前向左圍向頭後却就右邊元麻根處相接即以麻尾藏在麻根之下麻根搭在麻尾之上綴殺之有纓者以其加於冠外故須著纓方不脱落也辟領儀禮注云辟領廣四寸則與闊中八寸也兩之為尺六寸與來書所言不同不知何故詳此辟領是有辟積之義雖廣四寸須用布闊四寸長八寸者摺其兩頭令就中相接即方四寸而綴定上邊於領之旁以所摺向裏平靣向外如今裙之有摺即所謂辟積也溫公所謂裳毎幅作三㡇者是也如此即是一旁用八寸兩旁共尺六寸矣菅屨疏屨今不可考今略以輕重推之斬衰用今草鞋齊衰用麻鞋可也麻鞋卒伍所著者〈荅周叔謹〉
問古者男子殊衣裳婦人不殊裳今以古人連屬之衰加於婦人殊裳之制加於男子則世俗未之嘗見皆以為迂且怪而不以為禮也曰若考得古制分明改之固善若以為難即且從俗亦無甚害又問大帶申束衣革帶以珮玉佩及事佩之等喪服無所佩既有要絰而絞帶復何用焉曰絞帶正象革帶但無佩耳不必疑於用也〈革帶是正帶以束衣者不專為佩而設大帶乃申束之耳申重也故謂之紳○荅郭子從〉
問今士大夫家喪服有稍從禮制者止留意於男子之服若婦人之服止是因仍時服桉禮記檀弓婦人不葛帶章注云婦人重要而質不變所重然則婦人喪服衣裳相連如深衣形製而用麻為帶約之至期除去只㪚其要也又云卒哭直變絰而已絰首絰也桉喪服小記正義云婦人有二髽一是斬衰髽二是齊衰布髽今云變首絰是變麻為葛也不知婦人之首絰是髽之外别有首絰如男子之首絰或髽之用麻用布者即是否若髽之用麻用布者即是絰則麻可變而為葛若布變為葛則反重矣乞詳以見敎曰麻髽布髽恐是以此二物括髪而為髻其絰則自加於髽上非一物也〈荅萬正淳〉
問昨者遭䘮之初服制只從俗茍簡不經深切病之今欲依古禮而改為之如何曰服已成而中改似亦未安不若且仍舊〈荅李繼善〉
問古者父在子為母期夫為妻期其練祥禫之祭皆同今制夫為妻服與古同而子為母齊衰三年則夫為妻大祥之日乃子為母小祥之祭矣至於子為母大祥及禫夫已無服其祭當如何恐只是夫為祭主其辭曰夫某為子某薦其祥事如曾子問宗子為介子之禮不識可否曰今禮几筵必三年而除則小祥大祥之祭皆夫主之但小祥之後夫即釋服大祥之祭夫亦恐須素服〈如弔服可也〉以祭但改其祝詞亦不必言為子而祭也又問父在母沒父既除期之喪子尚為母服其見父之時當以何服曰此於禮無文但問喪有父在不杖之説可更檢疏義參訂之〈荅竇文卿〉
問三年之喪而復有期服者當服期䘮之服以臨其喪卒事則反初服或者以為方服重不當改衣輕服不知如何曰或者之説非是〈荅曾擇之〉
問服父母之喪而祭祀祖先當衣何服與居母喪而見父居父母喪而見祖父母其朔旦歲節上壽為禮各衣何服父母在而遭所生喪〈謂所出母〉不知合衣何服合與不合設几筵出聲哭舅姑俱存而子婦丁其父母憂雖合奔喪然卒哭後必當復歸恐三年之服自不可改遇節序變遷不審可以發哀出聲否見舅姑及從舅姑以祭不知所易當何服乞賜垂誨曰古者居喪三年不祭〈見曾子問〉其見祖父母之屬古人亦有節文不盡記然上壽之禮自不合與所生母喪禮律亦有明文更宜詳考亦當稍避尊者乃為安耳如女已適人為父母服期禮律亦甚明若有舅姑難以發哀於其側從祭但略去華盛之服可也〈荅董叔重〉
問女子適人為父母服期傳云不貳斬也賤婦喪母遂於既葬卒哭而歸繼看喪大記曰喪父母既練而歸期九月既𦵏而歸注云歸謂歸夫家也其既葬而歸者乃婦人為祖父母為兄弟之為父後者耳賀雖令反終其月數而誤歸之月不知尚可補塡乎因思他人或在母家彼此有所不便不可以待練之久其不可以不歸也又如之何曰補塡如今追服意亦近厚或有不便歸而不變其居處飲食之節可也衣服則不可不變此亦以意言之深恐不免汰哉之誚也〈荅葉味道〉
問昨來所諭云魏元成以兄弟子之婦同於衆子婦為倒置人倫者今又見諭云禮經大抵嚴嫡故重衆子婦不得伉嫡故殺之世父母叔父母與兄弟之子服均於期則為旁尊而報服是不當混於衆子子婦也曰禮經嚴嫡故儀禮嫡婦大功庶婦小功此固無可疑者但兄弟子之婦則正經無文而舊制為之大功乃更重於衆子之婦雖以報服使然然於親疎輕重之閒亦可謂不倫矣故魏公因太宗之問而正之然不敢易其報服大功之重而但升嫡婦為期乃正得嚴嫡之義升庶婦為大功亦未害於降殺之差也前此來諭乃深譏其以兄弟子婦而同於衆子婦為倒置人倫而不察其實乃以衆子婦而同於兄弟子之婦也〈荅余正甫〉
問為長子三年及為伯叔兄弟皆期服而不解官為士者許赴舉不知當官與赴舉時還吉服耶衰服耶若須吉服則又與五服所載年月相戾矣曰此等事只得遵朝廷法令若心自不安不欲赴舉則勿行可也當官則無法可解罷伊川先生看詳學制亦云不禁冒衰守常此可見矣但雖不得不暫釋衰亦未可遽純吉也〈荅李晦叔〉
朋友之喪古經但云朋友麻則如弔服而加麻絰耳然不言日數至於祭奠則溫公説聞親戚之喪者當但為位哭之不當設祭以其神靈不在此也此其大槩如此亦當以其厚薄長少而為之節難以一定論也〈荅孫敬甫○以上文集二十二條〉
先生殯其長子諸生具香燭之奠先生留寒泉殯所受弔望見客至必涕泣逺接之客去必逺送之就寒泉菴西向殯掘地深二尺闊三四尺内以火磚鋪砌用石灰重重徧塗之棺木及外用土磚夾砌將下棺以食五味奠亡人次子以下皆哭拜諸客拜奠次子代亡人荅拜蓋兄死子幼禮然也〈以下殯〉
伯量問殯禮可行否曰此不用問人當自觀其宜今以不漆不灰之棺而欲以磚土圍之此可不可耶必不可矣〈以上語類二條〉
問李敬子説居喪欲嚴内外之限莫若殯於㕔上庶幾内外不相通周舜㢸云終喪不入妻室雖漢之武夫亦能吾人稍知義理當不待防閑之嚴而自不忍為矣曰敬子説是古人殯於西階之上設倚廬於庭中皆在中門之外也〈荅胡伯量○文集〉
伯謨問某人家欲除服而未葬除之則魂魄無所依不可祔廟曰不可如何不早𦵏葬何所費只是悠悠因語莆人葬只是於馬鬛上大可憂須是懸棺而葬〈以下葬〉
問改葬曰須告廟而後告墓方啟墓以葬葬畢奠而歸又告廟哭而後畢事方穩行葬更不必出主祭告時却出主於寢
堯卿問合葬夫婦之位曰某當初葬亡室只存東畔一位亦不曾考禮是如何安卿云地道以右為尊恐男當居右曰祭以西為上則葬時亦當如此方是
先生葬長子喪儀銘旌埋銘魂轎柩只用紫蓋盡去繁文埋銘石二片各長四尺闊二尺許止記姓名歲月居里刻訖以字面相合以鐵束之置於壙上其壙用石上蓋厚一尺許五六叚横湊之兩旁及底五寸許内外皆用石灰雜炭末細沙黄泥築之
人家墓壙棺槨切不可太大當使壙僅能容槨槨僅能容棺乃善去年此閒陳家墳墓遭發掘者皆縁壙中太闊其不能發者皆是壙中狹小無著脚手處此不可不知也〈又此閒墳墓山脚低卸故盜易入〉問墳與墓何别曰墓想是塋域墳即土封隆起者光武紀云為墳但取其稍髙四靣能走水足矣古人墳極髙大壙中容得人行也沒意思法令一品以上墳得一丈二尺亦自儘髙矣守約云墳墓所以遭發掘者亦陰陽家之説有以啟之蓋凡發掘者皆以葬淺之故若深一二丈自無此患古禮葬亦許深曰不然葬深有水嘗見興化漳泉閒墳墓甚髙問之則曰棺只浮在土上深者僅有一半入地半在地上所以不得不高其封後來見福州人舉移舊墳稍深者無不有水方知興化漳泉淺葬者蓋防水爾北方地土深厚深葬不妨豈可同也問槨外可用炭灰雜沙土否曰只純用炭末置之槨外槨内實以和沙石灰或曰可純用灰否曰純灰恐不實須雜以篩過沙久之沙灰相乳入其堅如石槨外四圍上下一切實以炭末約厚七八寸許既辟濕氣免水患又截樹根不入樹根遇炭皆生轉去以此見炭灰之妙蓋炭是死物無情故樹根不入也抱朴子曰炭入地千年不變問范家用黄泥拌石灰實槨外如何曰不可黄泥久之亦能引樹根又問古人用瀝靑恐地氣蒸熱瀝青溶化棺有偏陷却不便曰不曾親見用瀝青利害但書傳閒多言用者不知如何
禮壙中用牲體之屬久之必潰爛却引蟲蟻非所以為亡者慮久逺也古者壙中置物甚多以某觀之禮文之意太備則防患之意反不足要之只當防慮久逺毋使土親膚而已其他禮文皆可略也又如古者棺不釘不用漆粘而今灰漆如此堅宻猶有蟻子入去何况不使釘漆此皆不可行
古人惟家廟有碑廟中者以繫牲塜上四角四箇以繫索下棺棺既下則埋於四角所謂豐碑是也或因而刻字於其上後人凡碑刻無不用之且於中閒穴孔不知欲何用也今㑹稽大禹廟有一碑下廣鋭而上小薄形製不方不圓尚用以繫牲云是當時葬禹之物上有𨽻字蓋後人刻之也
因説地理曰程先生亦揀草木茂盛處便不是不擇伯恭却只胡亂平地上便葬若是不知此理亦不是若是知有此道理故意不理㑹尤不是
風之為物無物不入〈因觧巽為風〉今人棺木葬在地中少閒都吹喎了或吹翻了問今地上安一物雖烈風未必能吹動何故地如此堅厚却吹得動曰想得在地中藴蓄欲發其力盛猛及出平地則其氣渙散矣或云恐無此理曰政和縣有一人家葬其親於某位葬了但時聞壙中響聲其家以為地之善故有此響久之家業漸替子孫貧窮以為地之不利遂發視之見棺木一邊擊觸皆損壞其所擊觸處正當壙前之籠壙今捲塼為之棺木所入之處也或云恐是水浸致然曰非也若水浸則安能擊觸有聲不知此理如何〈以上語類九條〉
問設啟奠祝詣殯前跪告祝詞依髙氏書日内復其饌以辭訣曰葬前數日啟殯前未可謂之辭訣恐是日但設奠而啟殯至葬前一夕乃設奠辭訣又問啟喪遣奠用髙氏書祝文曰髙氏祝詞云形神不留者非是據開元禮當作靈辰不留旋亦當作柩今雖不用此詞亦謾及之〈荅程正思〉
問一之寄問誌石之制在士庶當如何題溫公謂當書姓名恐所未安夫婦合葬者所題之辭又當如何曰宋故進士〈或云處士〉某君夫人某氏之墓〈下略記名字鄉里年嵗子孫及葬之年月〉又問一之卜以三月半葬併改葬前妣祔於先塋以前妣與其先丈合為一封土而以繼妣少間數歩又别為一封與朋友議以神道尊右而欲二妣皆列於先塋之左不審是否然程子葬穴圖又以昭居左而穆居右而廟制亦左昭右穆此意何也曰一之所處得之昭穆但分世數不為分尊卑如父為穆則子為昭又豈可以尊卑論乎周室廟制太王文王為穆王季武王為昭此可考也又問明器亦君子不死其親之意曰某家不曽用〈答陳安卿〉
敬子以為主喪者既葬當居家蓋神已歸家則家為重若念不能忘却令弟軰宿墓時一展省可也程先生論古人直是誠實處最可觀又以質之舜㢸云廬墓一節不合聖賢之制切不須為之某既聞此二説不欲更遂初志日則即在家閒中門外别室更常令一二弟居宿墳菴某時一展省未知可否曰墳土未乾時一展省何害於事但不須立廬墓之名耳〈答胡伯量〉
隂陽家説前軰所言固為正論然恐幽明之故有所未盡故不敢從然今亦不須深考其書但道路所經耳目所接有數里無人烟處有欲住者亦住不得其成聚落有宅舍處便須山水環合略成氣象然則欲掩藏其父祖安處其子孫者亦豈可都不揀擇以為久逺安寧之慮而率意為之乎但不當極意過求必為富貴利逹之計耳此等事自有酌中恰好處便是正理世俗固為不及而必為髙論者似亦過之也〈荅孫敬甫○以上文集四條〉
古人所以祔於祖者以有廟制昭穆相對將來祧廟則以新死者安於祖廟所以設祔祭豫告使死者知其將來安於此位亦令其祖知是將來移上去其孫來居此位今不異廟只共一堂排作一列以西為上則將來祧其髙祖了只趲得一位死者當移在禰處如此則只當祔禰今祔於祖全無義理但古人本是祔於祖今又難改他底若卒改他底將來後世或有重立廟制則又著改也神宗朝欲議立朝廷廟制當時張虎則以為祧廟祔廟只移一位陸農師則以為祔廟祧廟皆移一匝如農師之説則是世為昭穆不定豈得如此文王却是穆武王却是昭如曰我穆考文王又曰我昭考武王又如左傳説管蔡郕霍魯衛毛𨚗郜雍曹滕畢原酆郇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則昭穆是萬世不可易豈得如陸氏之説陸氏禮象圖中多有杜撰處〈以下祔○語類〉
檀弓篇云殷既練而祔周卒哭而祔孔子善殷據孔子以殷禮為善則當從殷禮練而祔無疑矣然今難遽從者蓋今喪禮皆周禮也葬而虞虞而卒哭卒哭而祔是一項事首尾相貫若改從殷禮俟練而祔即周人之虞亦不可行欲求殷禮而證之又不可得是以雖有孔子之言而未敢改也〈荅許順之〉
示諭卒哭之禮近世以百日為期蓋自開元失之今從周制葬後三虞而後卒哭得之矣若祔則孔子雖有善殷之語然論語中庸皆有從周之説則無其位而不敢作禮樂計亦未敢遽然舍周而從殷也況祔於祖父方是告祖父以將遷他廟告新死者以將入祖廟之意已祭則主復於寢非有二主之嫌也〈主復於寢見儀禮鄭氏注〉至三年之喪畢則又祫祭而遷祖父之主以入他廟奉新死者之主以入祖廟〈此見周禮鄭注及横渠先生説〉則祔與遷自是兩事亦不必如殷之練而祔矣禮法重事不容草草卒哭而祔不若且從温公之説庶幾寡過耳〈荅王晉輔〉
蒙諭及祔禮此在高明考之必已精宻然猶謙遜博謀及於淺陋如此顧某何足以知之然昔遭喪禍亦嘗考之矣竊以為衆言淆亂則折諸聖孔子之言萬世不可易矣尚復何説況期而神之之意揆之人情亦為允愜但其節文次第今不可考而周禮則有儀禮之書自始死以至祥禫其節文度數詳焉故溫公書儀雖記孔子之言而卒從儀禮之制蓋其意謹於闕疑以為既不得其節文之詳則雖孔子之言亦有所不敢從者耳程子之説意亦甚善然鄭氏説凡祔已反於寢練而後遷廟左氏春秋傳亦有特祀於主之文則是古人之祔固非遂徹几筵程子於此恐其考之有所未詳也開元禮之説則髙氏既非之矣然其自説大祥徹靈𫝶之後明日乃祔於廟以為不忍一日未有所歸殊不知既徹之後未祔之前尚有一夕其無所歸也久矣凡此皆有所未安恐不若且從儀禮温公之説次序節文亦自曲有精意如檀弓諸説可見不審尊兄今已如何行之願以示教若猶未也則必不得已而從髙氏之説但祥祭之日未可徹去几筵〈或遷稍近廟處〉直俟明日奉主祔廟然後徹之則猶為亡於禮者之禮耳〈荅陸子壽〉
先王制禮本縁人情吉凶之際其變有漸故始死全用事生之禮既卒哭祔廟然後神之然猶未忍盡變故主復於寢而以事生之禮事之至三年而遷於廟然後全以神事之也此其禮文見於經傳者不一雖未有言其意者然以情度之知其必出於此無疑矣來諭考證雖詳其大槩以為既吉而不可復凶既神事之則不可復以事生之禮接爾竊恐如此非惟未嘗深考古人吉凶變革之漸而亦未暇反求於孝子慈孫深愛至痛之情也至謂古者几筵不終喪而力詆鄭杜之非此尤未敢聞命據禮小斂有席至虞而後有几筵但卒哭而後不復饋食於下室耳古今異宜禮文之變亦有未可深考者然周禮自虞至祔曽不旬日不應方設而遽徹之如此其速也又謂終喪徹几筵不聞有入廟之説亦非也諸侯三年喪畢之祭魯謂之吉禘晉謂之禘祀禮疏謂之特禘者是也但其禮亡而士大夫以下則不可考耳夫今之禮文其殘闕者多矣豈可以其偶失此文而遽謂無此禮耶伊川先生嘗譏關中學禮者有役文之𡚁而呂與叔以守經信古學者庶幾無過而已義起之事正在盛德者行之然則此等茍無大害於義理不若且依舊説亦夫子存羊愛禮之意也〈荅陸子壽〉
所諭既祔之後主不當復於寢此恐不然向見陸子静居母喪時力主此説其兄子壽疑之皆以書來見問因以儀禮注中之説告之渠初乃不曾細看而率然立論及聞此説遂以為只是注説初非經之本文不足据信當時甞痛闢之考訂甚詳且以為未論古禮如何但今只如此卒哭之後便除靈席則孝子之心豈能自安耶其後子壽書來乃伏其謬而有他日負荆之語今偶不見當時往還舊牘因更以他書考而論之如大戴禮諸侯遷廟篇云君及從者皆𤣥服則是三年大祥之後既除喪而後遷矣其詞但告遷而不言祔則是既祔之後主復於寢而至此方遷於廟矣如穀梁云易檐改塗禮志云更釁其廟則是必先遷髙祖於太廟夾室然後可以壞釁其故廟而納祖考之主又俟遷祖考於新廟然後可以壞釁其故廟而納新祔之主矣如左氏云特祀於寢而國語有日祭之文則是主復寢後猶日上食矣但穀梁所謂練而壞廟乃在三年之内似恐太速禮志所謂釁廟而移故主乃不俟其廟之虚而遽壞之恐非人情左氏所謂祔而作主則與禮經虞主用桑者不合所謂烝嘗禘於廟則與王制喪三年不祭者不合〈疑左氏所説乃當時之失杜氏因之遂有國君卒哭而除服之説皆非禮之正大率左氏言禮多此類也〉皆不足信而國語日祭月祀時享既與周禮祀天神祭地祗享人之名不合韋昭又謂日上食於祖禰月祀於曽髙時享於二祧亦但與祭法略相表裏而不見於他經又主既復寢而日祭之則其几筵未知當俟臨祭而後設耶或常設而不除也此類皆無明文更當詳考又古者廟有昭穆之次昭常為昭穆常為穆故祔新死者於其祖父之廟則為告其祖父以當遷他廟而告新死者以當入此廟之漸也今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以西為上之制而無復左昭右穆之次一有遞遷而羣室皆遷而新死者當入於其禰之故室矣此乃禮之大節與古不同而為禮者猶執祔於祖父之文似無意義然欲遂變而祔於禰廟則又非愛禮存羊之意竊意與其依違牽制而均不免為失禮曷若獻議於朝盡復公私之廟皆為左昭右穆之制而一洗其謬之為快乎〈荅葉味道○以上文集五條〉
或問哀慕之情易得閒斷如何曰此如何問得人孝子喪親哀慕之情自是心有所不能已豈待抑勒亦豈待問人只是時時思慕自哀感所以説祭思敬喪思哀只是思著自是敬自是哀若是不哀别人如何抑勒得他因舉宰我問三年之喪〈云云〉曰女安則為之聖人也只得如此説不當抑勒他教他須用哀只是從心上説敎他自感悟〈以下居喪〉
問孝子於尸柩之前在喪禮都不拜如何曰想只是父母在生時子弟欲拜亦須俟父母起而衣服今恐未忍以神事之故亦不拜
或問親死遺囑敎用僧道則如何曰便是難處或曰也可以不用否曰人子之心有所不忍這事須子細啇量
或問設如母卒父在父要循俗制喪服用僧道火化則如何曰公如何曰只得不從曰其他都是皮毛外事若決如此做從之也無妨若火化則不可泳曰火化則是殘父母之遺骸曰此語若將與喪服浮屠一道説便是未識輕重在
問居喪以來惟看喪禮不欲讀他書恐妨哀然又覺精神元自荒迷更專一用心去考索制度名物愈覺枯燥今欲讀語孟不知如何曰居喪初無不得讀書之文古人居喪廢業業是簨簴上板子廢業謂不作樂耳古人禮樂不去身惟居喪然後廢業故喪復常讀樂章周禮司業者亦司樂也
問三年喪中得作祭文祭故舊否曰古人全不弔祭今不奈何胡籍溪言只㪚句作不押韻
叔器問今之墨衰便於出入而不合禮經如何曰若能不出則不服之亦好但有出入治事則只得服之喪服四制説百官備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言而後事行者杖而起身執事而後行者面垢而已蓋惟天子諸侯始得全伸其禮庶人皆是自執事不得伸其禮
問居喪為尊長强之以酒當如何曰若不得辭則勉徇其意亦無害但不可至沾醉食已復初可也問坐客有歌唱者如之何曰當起避
問喪禮不飲酒不食肉若朝夕奠及親朋來奠之饌則如之何曰與無服之親可也
喪葬之時只當以素食待客祭饌葷食只可分與僕役〈以上語類十條〉
問今有人焉其父尊信浮屠若子若孫皆不忍改將何時而已恐人子之遭此勿用浮屠可也至於家舍所敬形像必須三年而後改不知如何曰如此亦善〈荅郭子從〉
問桉禮居喪不弔其送葬雖無明文然執紼即是執事禮亦有妨鄉俗不特往弔送喪凡親舊家有吉凶之事皆有所遺不知處此當如何曰吉禮固不可預然弔送之禮却似不可廢所謂禮從宜者此也〈荅胡伯量○以上文集二條〉
喪三年不祭蓋孝子居倚廬堊室只是思慕哭泣百事皆廢故不祭耳然亦疑當令宗人攝祭但無明文不可考耳〈以下喪廢祭〉
問喪三年不祭曰程先生謂今人居喪都不能如古禮却於祭祀祖先獨以古禮不行恐不得横渠曰如此則是不以禮祀其親也某嘗謂如今人居喪時行三二分居喪底道理則亦當行三二分祭先底禮數〈今桉此語非謂只可行三二分但既不得盡如古則喪祭亦皆當存古耳〉
伊川謂三年喪古人盡廢事故併祭祀都廢今人事都不廢如何獨廢祭祀故祭祀可行先生曰然亦須百日外方可然奠獻之禮亦行不得只是鋪排酒食儀物之類後主祭者去拜若是百日之内要祭或從伯叔兄弟之類有人可以行或問今人以孫行之如何曰亦得又曰期大小功緦麻之類服今法上日子甚少便可以入家廟燒香拜
先生以子喪不舉盛祭就影堂前致薦用深衣幅巾薦畢反喪服哭奠於靈至慟〈以上語類四條〉
問王制喪三年不祭惟天地社稷越紼而行事鄭氏不觧不祭之義桉呂博士云人事之重莫甚於哀死故有喪者之毁如不欲生大功之喪業猶可廢喪不貳事如此則祭雖至重亦有所不行蓋祭而誠至則忘哀祭而誠不至則不如不祭之為愈後世哀死不如古人之隆故多疑於此鄭氏解惟祭天地社稷云不以卑廢尊也愚謂此説非是桉天子諸侯之喪所不祭者惟宗廟爾郊社五祀皆不廢也天地可言尊於宗廟五祀社稷不尊於宗廟也但内事用情故宗廟雖尊而有所不行外事由文故社稷五祀不可廢其祭内事用情者以子孫哀戚之情推祖考之心知其必有所不安於此〈曾子問篇曰天子崩國君薨祝取羣廟之主而藏諸祖廟鄭氏注曰象有凶者聚也愚謂此蓋示與子孫同憂之意〉而子孫之於祖考至敬不文又不可使人攝事必也親之則衰粗不可以臨祭又不可以釋衰而吉服外事由文者有國家者百神爾主天子之於天地諸侯之於社稷大夫之於五祀皆禮文之不可已者非若子孫之於祖考也故不得以私喪久廢其祭而其祭之也必以吉禮吉服故不得已隨其輕重而使人攝焉又曾子問天子崩殯〈天子七日而殯〉五祀之祭不行〈哀戚方甚故不祭〉既殯而祭〈疏曰五祀外神不可以己私喪久廢其祭故既殯哀情稍殺而後祭也〉其祭也尸入三飯不侑酳不酢而已矣〈不備禮也〉自啟〈將葬啟殯〉至於反哭〈既葬而反〉五祀之祭不行〈啟殯見柩哀情益深故亦不祭〉已葬而祭〈義同既殯〉祀畢獻而已也〈未純吉也鄭氏曰郊亦然社亦然惟嘗禘宗廟俟吉也〉諸侯自薨至殯〈諸侯五日而殯〉自啟至於反哭奉帥天子〈如天子之禮也〉左傳僖公三十三年凡君薨卒哭而祔祔而作主特祀於主烝嘗禘於廟〈杜氏注謂此天子諸侯之禮不通於卿大夫蓋卒哭後特用喪禮祀新死者於寢而宗廟四時嘗祭自如舊也此與禮記不同釋例又引晉三月而葬悼公改服脩官烝於曲沃㑹於溴梁之事為驗戰國禮變如此蓋三年之喪諸侯莫之行久矣左傳特記一時之事而杜氏乃誤為正禮也〉右三條皆非士大夫之制然其禮有可得而推者古大夫宗廟有五祀推外事由文之意則五祀惟自卒至殯自啟至於反哭暫廢既葬殯則使家臣攝之推内事用情之理則宗廟之祭宜亦廢也今人家無五祀惟享先一事遭喪而廢蓋無疑矣曰在喪廢祭古禮可考者如此但古人居喪衰麻之衣不釋於身哭泣之聲不絕於口其出入居處言語飲食皆與平日絕異故宗廟之祭雖廢而幽明之間兩無憾焉今人居喪與古人異卒哭之後遂墨其衰凡出入居處言語飲食與平日之所為皆不廢也而獨廢此一事恐亦有所未安竊謂欲處此義者但當自省所以居喪之禮果能始卒一一合於古禮即廢祭無可疑若他時不免墨衰出入或其他有所未合者尚多即卒哭之前不得已準禮且廢卒哭之後可以略放左傳杜注之説遇四時祭日以衰服特祀於几筵用墨衰常祀於家廟可也〈左傳之意卒哭前亦廢祭也〉但卒哭之期須既葬立主三虞之後卜日而祭以成事方可耳〈温公髙氏二書載此節文甚詳可以熟考〉若神柩在而欲以百日為斷墨衰出入則決然不可〈荅范伯崇〉
所詢喪祭之禮程張二先生所論自不同論正禮則當從横渠論人情則伊川之説亦權宜之不能已者但家閒頃年居喪於四時正祭則不敢舉而俗節薦享則以墨衰行之蓋正祭三獻受胙非居喪所可行而俗節則惟普同一獻不讀祝不受胙也〈如此則於逺祖不必别議稱呼矣○荅曾光祖〉
問行弔之日不飲酒食肉此古人因變而變常為得情性之正然先王制禮因人情而為之節文必情與文稱乃為得宜㝢恐弔喪之日不飲酒食肉可以施於有服之親或情分之厚者若弔汎常之人只當於行弔之時不飲酒食肉弔畢則復常既與死者平時分疎但少變平日以存古意可也未審尊意以為然否曰有服則不但弔日不飲酒食肉矣其他則視情分之厚薄可也〈弔○荅徐居甫○以上文集三條〉
問喪服如至尊之喪小官及士庶等服於古皆差儀禮諸侯為天子斬衰三年傳曰君至尊也注天子諸侯及卿大夫有地者皆曰君庶人為國君齊衰三月注不言民而言庶人庶人或有在官者天子畿内之民服天子亦如之以是觀之自古無通天下為天子三年之制前輩恐未之考曰今士庶人既無本國之君服又無至尊服則是無君亦不可不示其變如今涼衫亦不害此亦只存得些影子問士庶亦不可久庶人為國君亦止齊衰三月諸侯之大夫為天子亦止小功繐衰或問有官人嫁娶在祔廟後曰只不可帶花用樂少示其變又曰至尊之服要好初來三日用古冠服上衣下裳以後却用今所制服四脚幞頭等自京官以上是一等服京官以下是一等服士人又一等服庶人又一等服如此等級分明也好〈以下君喪○語類〉
麻冕乃是祭服顧命用之者以其立後繼統事干宗廟故也受冊用之者以其在廟而凶服不可入故也〈舊説以廟門為殯宮之門不知是否〉若朝服則古者人君亮陰三年自無變服視朝之禮第不知百官總已以聽冢宰冢宰百官各以何服涖事耳想不至便用𤣥冠黑帶也後世既無亮陰總巳之事人主不免視朝聽政則豈可不酌其輕重而為之權制乎又況古者天子皮弁素積以日視朝衣冠皆白不以為嫌則今在喪而白布衣冠以臨朝恐未為不可但入太廟則須吉服而小變耳〈荅余正甫〉
準五服年月格斬衰三年嫡孫為祖〈謂承重者〉法意甚明而禮經無文但傳云父沒而為祖後者服斬然而不見本經未詳何據但小記云祖父沒而為祖母後者三年可以旁照至為祖後者條下疏中所引鄭志乃有諸侯父有廢疾不任國政不任喪事之問而鄭荅以天子諸侯之服皆斬之文方見父在而承國於祖之服向來入此文字時無文字可檢又無朋友可問故大約且以禮律言之亦有疑父在不當承重者時無明白證騐但以禮律人情大意荅之心常不安歸來稽考始見此説方得無疑乃知學之不講其害如此而禮經之文誠有闕略不無待於後人向使無鄭康成則此事終未有決斷不可直謂古經定制一字不可增損也〈書奏藁後〉
漢文葬後三易服三十六日而除固差賢於後世之自始遭喪便計二十七日而除者然大者不正其為得失不過百歩五十歩之閒耳此亦不足論也如楊敬仲之説未嘗見其文字但見章疏以此詆之私竊以為敬仲之説固未得為合禮然其賢於今世之以朱紫臨君喪者逺矣向見孝宗為髙宗服既葬猶以白布衣冠視朝此為甚盛之德破去千載之謬前世但為人君自不為服故不能復行古禮當時既是有此機㑹而儒臣禮官不能有所建明以為一代之制遂使君服於上而臣除於下因陋踵訛至於去歲則大行在殯而孝宗所服之服亦不復講深可痛恨故某嘗有文字論之已䝉降付禮官討論然某既去國遂不聞有所施行不知後來竟如何也今詳來諭欲以襕幞居喪而易皂衫為禫固足以為復古之漸然襕幞夲非喪服而羔裘𤣥冠又夫子所不以弔者是皆非臣子所以致哀於君父之服也竊謂當如孝宗所制之禮君臣同服而略為區别以辨上下十三月而服練以祥二十五月而服襴幞以禫二十七月而服朝服以除朝廷州縣皆用此制燕居許服白絹巾白涼衫白帶選人小使臣既祔除衰而皂巾白涼衫靑帶以終喪庶人吏卒不服紅紫三年如此綿蕝似亦允當〈初喪便當制古喪服以臨别制布幞頭布公服布革帶以朝乃為合禮○荅余正甫○以上文集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禮三
祭
余正父謂士大夫不得祭始祖此天子諸侯之禮若士大夫當祭則自古無明文又云大夫自無太祖先生因舉春秋如單氏尹氏王朝之大夫自上世至後世皆不變其初來姓號則必有太祖又如季氏之徒世世不改其號則亦必有太祖余正父謂此春秋時自是世卿不由天子都沒理會先生云非獨是春秋時如詩裏説南仲太祖太師皇父南仲是文王時人到宣王時為太祖不知古者世禄不世官之説如何〈以下士祭世數〉
問祭禮曰古禮難行且依温公擇其可行者行之祭土地只用韓公所編〈祇一位〉祭祖自高祖而下如伊川所論古者祇祭考妣溫公祭自曾祖而下伊川以高祖
有服所當祭今見於遺書者甚詳此古禮所無創自伊川所以使人盡孝敬追遠之義
伊川時祭止於高祖高祖而上則於立春設二位統祭之而不用主此説是也却又云祖又豈可厭多茍其可知者無遠近多少須當盡祭之疑是初時未曾討論故有此説〈以上語類三條〉
程子之言以為高祖有服不可不祭雖七廟五廟亦止於高祖雖三廟一廟以至祭寢亦必及於高祖但有疏數之不同耳疑此最為得祭祀之本意今以祭法攷之雖未見祭必及高祖之文然有月祭享嘗之别則古者祭祀以逺近為疏數亦可見矣禮家又言大夫有事省於其君干祫及其高祖此則可為立三廟而祭及高祖之驗〈荅汪尚書論家廟○文集〉
問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廟士二廟官師一廟若只是一廟只祭得父母更不及祖矣無乃不盡人情曰位卑則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文蔚曰今雖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如此却是違禮曰雖祭三代却無廟亦不可謂之僭古之所謂廟者其體面甚大皆是門堂寢室勝如所居之宮非如今人但以室為之〈以下士廟〉
古命士得立家廟家廟之制内立寢廟中立正廟外立門四面牆圍之非命士止祭於堂上只祭考妣伊川謂無貴賤皆祭自高祖而下但祭有豐殺疏數不同廟向南坐皆東向伊川於此不審乃云廟皆東向祖先位面東其制非是古人所以廟面東向坐者蓋户在東牖在西坐於一邊乃是奥處也
先生云欲立一家廟小五架屋以後架作一長龕堂以板隔截作四龕堂堂置位牌堂外用簾子小小祭祀時亦可只就其處大祭祀則請出或堂或㕔上皆可
家廟要就人住居神依人不可離外作廟又在外時婦女遇雨時難出入
問先生家廟只在㕔事之側曰便是力不能辦古之家廟甚闊所謂寢不踰廟是也祭時移神主於正堂其位如何曰只是排列以西為上祫祭考妣之位如何曰太祖東向則昭穆之南向北向者當以西方為上則昭之位次高祖西而妣東祖西而妣東是祖母與孫並列於體為順若余正父之説則欲高祖東而妣西祖東而妣西則是祖與孫婦並列於體為不順彼蓋據漢儀中有高祖南向呂后少西更不取證於經文而獨取傳注中之一二執以為是斷不可回耳
排祖先時以客位西邊為上高祖第一高祖母次之〈只是正排看正面不曾對排〉曾祖祖父皆然其中有伯叔伯叔母兄弟嫂婦無人主祭而我為祭者各以昭穆論如祔祭伯叔則祔於曾祖之旁一邊在位牌西邊安伯叔母則祔曾祖母東邊安兄弟嫂妻婦則祔於祖母之旁伊川云曾祖兄弟無主者亦不祭不知何所據而云伊川云只是以義起也〈以上語類六條〉
宗廟南向堂室皆南向但室户在室南壁之東偏而南向牖在室南壁之西偏而南向故以室西南隅為奥而為尊者之居所謂宗室牖下也既以西南為尊者之位則室中之位固以東鄉為尊矣非謂廟東郷而太祖東郷也然亦非獨太祖也凡廟皆南鄉而本廟之主在其廟室中皆東鄕但祫祭於太廟之時則獨太祖不易其位而羣廟之主合食於前者皆南鄕北鄕以叙昭穆耳禘祭於太廟則又以所出之帝為東鄕而太祖反居南鄕為配位也〈通典開元禮釋奠先聖東向先師南向乃古禮也〉堂上之位則以南鄕為尊如儀禮鄕飲酒賔席牖前南鄕今沈存中説祭禮朝踐於堂亦以南鄉為尊而政和新儀亦有是説但未見所據之本文又秦漢閒廣武君王陵母皆云東鄕坐田蚡傳亦云自坐東鄕而坐其兄南鄕此則不知其為室中為堂上但猶以東鄕為尊則可見矣〈荅王子合〉
問影堂序位曰古者一世自為一廟有門有堂有寢凡屋三重而牆四周焉自後漢以來乃為同堂異室之廟一世一室而以西為上如韓文中家廟碑有祭初室祭東室之語今國家亦只用此制故士大夫家亦無一世一廟之法而一世一室之制亦不能備故溫公諸家祭禮皆用以右為尊之説獨文潞公嘗立家廟今溫公集中有碑載其制度頗詳亦是一世一室而以右為上自可檢看伊川之説亦誤昭穆之説則又甚長中庸或問中已詳言之更當細考大抵今士大夫家只當且以溫公之法為定也〈荅郭子從〉
問昔侍先生見早晨入影堂焚香展拜而昏暮無復再入未知尊意如何曰向見今趙丞相日於影堂行昏定之禮或在燕集之後竊疑未安故每常只循舊禮晨謁而已〈荅葉味道○以上文集三條〉
問程氏主式士人家可用否曰他云已是殺諸侯之制士人家用牌子曰牌子式當如何曰溫公用大版子今但依程氏古式而勿陷其中可也〈以下主式〉
伊川木主制度其剡刻開竅處皆有陰陽之數存焉信乎其有制禮作樂之具也
直卿問神主牌先生夜來説荀朂禮未終曰溫公所製牌闊四寸厚五寸八分錯了據隋煬帝所編禮書有一篇荀勗禮乃是云闊四寸厚五寸八分大書某人神座不然只小楷書亦得後人相承誤了却作五寸八分爲一句
無爵曰府君夫人漢人碑已有只是尊神之辭府君如官府之君或謂之明府今人亦謂父為家府
喪妻者木主要作妻名不可作母名若是婦須作婦名翁主之〈以上語類五條〉
主式乃伊川先生所制初非朝廷立法固無官品之限萬一繼世無官亦難遽易但繼此不當作耳〈有官人自作主不妨〉牌子亦無定制竊意亦須似主之大小高下但不為判合陷中可也凡此皆是後賢義起之制今復以意斟酌如此若古禮則未有攷也〈荅曾光祖〉
問凡題主男子婦人無官稱者宜何書曰伊川主式已詳言之可攷也又問夫在妻之神主宜何書何人奉祀若用夫則題嬪某氏神主旁注夫某奉祀否夫祭妻而云奉祀莫太尊否曰旁注施於所尊以下則不必書也〈荅竇文卿○以上文集二條〉
用之問祭用尸之意曰古人祭祀無不用尸非惟祭祀家先用尸祭外神亦用尸不知祭天地如何想惟此不敢為尸杜佑説古人用尸者蓋上古朴陋之禮至聖人時尚未改〈文蔚錄云是上古朴野之俗先王制禮此是去不盡者〉相承用之至今世則風氣日開朴陋之禮已去不可復用去之方為禮而世之迂儒必欲復尸可謂愚矣杜佑之説如此看來古人用尸自有深意非朴陋也陳文云蓋不敢死其親之意曰然用之云祭祀之禮酒肴豐潔必誠必敬所以望神之降臨乃歆饗其飲食也若立之尸則為尸者既已饗其飲食神豈復來享之如此却為不誠矣曰此所以為盡其誠也蓋子孫既是祖宗相傳一氣下來氣類固已感格而其語言飲食若其祖考之在焉則有以慰其孝子順孫之思而非恍惚無形想像不及之可比矣古人用尸之意所以深遠而盡誠蓋為是耳因言今世神之附著生人而説話者甚多亦有祖先降神於其子孫者又如今之師巫亦有降神者蓋皆其氣類之相感所以神附著之也周禮祭墓則以墓人為尸亦是此意〈以下尸〉
神主之位東向尸在神主之北
問尸之坐立曰夏立尸啇坐尸周旅酬六尸后稷之尸不旅酬問祭妣之尸曰婦人不立尸却有明文又曰古者以先王衣服藏之廟中臨祭則出以衣尸如后稷之衣到周時恐已不在亦不可曉
古者立尸必隔一位孫可以為祖尸子不可以為父尸以昭穆不可亂也
或問古人祫祭時每位有尸否曰固是周家旅酬六尸是每位皆一尸也古者主人獻尸尸酢主人開元禮猶如此每獻一位畢則尸便酢主人受酢已又獻第二位不知甚時縁甚事後廢了
問祭五祀皆有尸祀竈則以誰為尸曰今亦無可攷者但如墓祭則以塚人為尸以此推之則祀竈之尸恐是膳夫之類祀門之尸恐是閽人之類又如祀山川則是虞衡之類
問山川之尸曰儀禮周公祭太山以召公為尸
祭祀須是用宗子法方不亂不然前面必有不可處置者〈以下宗法〉
春秋時宗法未亡如滕文公云吾宗國魯先君蓋滕文之昭也文王之子武王既為天子以次則周公為長故滕謂魯為宗國又如左氏傳載女喪而宗室於人何有如三桓之後公父文伯公鉏公為之類乃季氏之小宗南宫适之類孟氏之小宗今宗室中多帯皇兄皇叔皇伯等冠於官職之上非古者不得以戚戚君之意本朝王定國嘗言之欲令稱某王孫或曾孫或幾世孫有如越王𣲖下則當云越王幾世孫如此則族屬易識且無戚君之嫌亦自好後來定國得罪反以此論為離閒骨肉今宗室散無統紀名諱重疊字號都窮了更無安排處
宗子只得立適雖庶長立不得若無適子則亦立庶子所謂世子之同母弟世子是適若世子死則立世子之親弟亦是次適也是庶子不得立也本朝哲廟上仙哲廟弟有申王次端王次簡王簡王乃哲廟親弟當時章子厚欲立簡王是時向后猶在乃曰老身無子諸王皆〈云云〉當以次立申王目眇不足以視天下乃立端王是為徽宗子厚殊不知禮意同母弟便須皆是適子方可言既皆庶子安得不依次第今臣庶家要立宗也難只是宗室與襲封孔氏柴氏當立宗今孔氏柴氏襲封只是兄死弟繼只如而今門長一般大不是
大宗法既立不得亦當立小宗法祭自高祖以下親盡則請出高祖就伯叔位服未盡者祭之
父在主祭子出仕宦不得祭父沒宗子主祭庶子出仕宦祭時其禮亦合減殺不得同宗子
人家族衆不分合祭或主祭者不可以祭及叔伯之類則須令其嗣子别得祭之今且説同居同出於曾祖便有從兄弟及再從兄弟了祭時主於主祭者其他或子不得祭其父母若恁地滚作一處祭不得要好當主祭之嫡孫當一日祭其曾祖及祖及父餘子孫與祭次日却令次位子孫自祭其祖及父又次日却令又次位子孫自祭其祖及父此却有古宗法意古今祭禮這般處皆有之如今要知宗法祭祀之禮須是在上之人先就宗室及世族家行了作個樣子方可使以下士大夫行之〈以上語類十三條〉
所問祭禮古人雖有始祖亦只是祭於大宗之家若小宗則祭止高祖而下然又有三廟二廟一廟祭寢之差其尊卑之殺極為詳悉非謂家家皆可祭始祖也今法制不立家自為俗此等事若未能遽變則且從俗可也支子之祭亦是如此竊謂只於宗子之家立主而祭其支子則只用牌子其形如木主而不判前後不為陷中及兩竅不為櫝以從降殺之義〈荅潘立之〉
問夫主不可以二者也四明高氏之説云耳煇詳此意謂有宗子之家主祭故庶子止以其牲祭於宗子之家可也是不可以有二主也今人若兄弟異居相去遼遠欲各祭其父祖亦謂不可以二主乎曰兄弟異居廟初不異只合兄祭而弟與執事或以物助之為宜向見説前輩有如此而相去遠者則兄家設主弟不立主只於祭時旋設位以紙榜標記逐位祭畢焚之如此似亦得禮之變也〈荅李晦叔〉
某承詢及影堂按古禮廟無二主嘗原其意以為祖考之精神既散欲其萃聚於此故不可以二今有祠版又有影是有二主矣古人宗子承家主祭仕不出鄕故廟無虚主而祭必於廟唯宗子越在他國則不得祭而庶子居者代之祝曰孝子某〈宗子名〉使介子某〈庶子名〉執其常事然猶不敢入廟特望墓為壇以祭蓋其尊祖敬宗之嚴如此今人主祭者遊宦四方或貴仕於朝又非古人越在他國之比則以其田祿脩其薦享尤不可闕不得以身去國而使支子代之也禮意終始全不相似泥古則闊於事情徇俗則無復品節必欲酌其中制適古今之宜則宗子所在奉二主以從之於事為宜蓋上不失萃聚祖考精神之義〈二主常相依則精神不分矣〉下使宗子得以田祿薦享祖宗宜亦歆之處禮之變而不失其中所謂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者蓋如此但支子所得自主之祭則當留以奉祀不得随宗子而徙也所諭留影於家奉祠版而行恐精神分散非神所安而支子私祭上及高曾又非所以嚴大宗之正也明則有禮樂幽則有神其禮一致推此思之則知所處矣〈荅劉平甫〉
祭禮極難處竊意神主唯長子得奉祀之官則以自随影像則諸子各傳一本自随無害也〈與黄子耕〉
問某徃年與先兄異居不知攷禮經輒從世俗立家先龕子尋常只講俗節之祭向來祭禮行於先兄之家時祭及禰祭某皆預陪祭執事之例自先兄去後舍姪承祭祀祧高祖而祀先兄為禰某家中既有家先上闕高祖之祭下無禰祭於心實不安欲於時祭畢移饌一分祭高祖於某家某主之遇當祭禰之月亦欲私舉禰祭如何若舉此二祭又成支子有祭庶子祭禰於禮經不合曰此事只合謹守禮文未可遽以義起也况有俗節自足展哀敬之誠乎〈荅李堯卿〉
問先兄乃先人長子既娶而死念欲為之立後但説立後則必當使之主祭則某之高祖亦當祧去否曰既更立主祭者即祠版亦當改題無疑髙祖祧去雖覺人情不安然别未有以處也家閒将來小孫奉祀其勢亦當如此〈荅胡伯量〉
問嫡子已娶無子而沒或者以為母在宜用尊厭之例不須備禮曰宗子成人而無子當為之立後尊厭之説非是又問嫡子死而無後當誰主其喪曰若已立後則無此疑矣〈荅李繼善〉
問孝述曩以先兄在嫡未及有子而沒疑於所主蒙賜教云若已立後則無此疑但復有曲折先兄嘗收一襁褓之子為嗣既沒孝述以其未勝喪又别無同居長上遂自主喪才兩月而此子卒先兄將葬孝述復求從兄之子為之後亦在襁褓孝述仍前自主祠版之題只從弟稱及領尊教始悟其非猶有不能勝喪之疑聞之伯量亦云嘗以此問先生先生荅云有攝主又按喪大記云子幼則以衰抱之人為之拜是當以所立之子主喪而孝述為之攝自是即欲俟練祭換栗板時易題所稱復有他慮先兄之後固為宗子之子今既收立不知亦謂之嫡孫否若可為嫡孫則廟祭當使之主又未知襁褓之子即可主祭為復待其成人或少長方可又按喪服小記云婦之喪虞卒哭其夫若子主之祔則舅主之所主不同而各有所宜既不嫌數更則異日再易祠版所稱恐亦無害曰攝主但主其事名則宗子主之不可易也細攷曾子問諸説可見〈荅李繼善○以上文集八條〉
問有田則祭無田則薦如何曰溫公祭禮甚大今亦只是薦然古人薦用首月祭用仲月朝廷却用首月〈以下家祭〉
問時祭用仲月淸明之類或是先世忌日則如之何曰却不思量到古人所以貴於卜日也
諸家禮皆云薦新用朔朔新如何得合但有新即薦於廟
家祭須致齊當官者只得在告一日若沿檄他出令以次人代祭可也
祭只三獻主人初獻嫡子亞獻〈或主婦〉庶子弟終獻〈或嫡孫〉執祭人排列皆從溫公禮
問酹酒是少傾是盡傾曰降神是盡傾然溫公儀降神一節亦似僭禮大夫無灌獻亦無爇蕭灌獻爇蕭乃天子諸侯禮爇蕭欲以通陽氣今太廟亦用之或以為焚香可當𤑔蕭然焚香乃道家以此物氣味香而供養神明非𤑔蕭之比也
問祭祀焚幣如何曰祀天神則焚幣祀人則瘞幣人家祭祀之禮要焚幣亦無稽考處若是以尋常焚真衣之類為是便不當只焚真衣著事事做去焚但無意義只是焚黄若本無官方贈初品及贈到改服色處尋常人家做去焚然亦無義耳
先生每祭不燒紙亦不曾用帛
先生家祭享不用紙錢凡遇四仲時祭隔日滌椅卓嚴辦次日侵晨已行事畢
紙錢起於𤣥宗時王璵蓋古人以玉幣後來易以錢至𤣥宗惑於王璵之説而神事繁無許多錢來埋得璵作紙錢易之文字便是難理㑹且如唐禮書載范傳正言唯顔魯公張司業家祭不用紙錢故衣冠效之而國初言禮者錯看遂作紙衣冠而不用紙錢不知紙錢衣冠有何閒别
問生時男女異席祭祀亦合異席今夫婦同席如何曰夫婦同牢而食
夫祭妻亦當拜
安卿問人於其親始死則復其魂魄又為重為主節次奠祭所以聚其精神使之不散若親死而其子幼稚或在他鄕不得盡其萃聚之事不知後日祭祀還更萃得他否曰自家精神自在這裏〈以上語類十三條〉
問祖考之精神便是自家之精神故祭之可以來格至於妻及外親則不知如何曰但所當祭者其精神魂魄無不感通蓋本皆從一原中流出初無閒隔雖天地山川神亦然也〈荅汪長孺○文集〉
古人無再娶之禮娶時便有一副當人了嫡庶之分定矣故繼室於正室不可並配今人雖再娶然皆以禮聘皆正室也祭於别室恐未安如伊川云奉祀之人是再娶所生則以所生母配如此則是嫡母不得祭矣此尤恐未安大抵伊川攷禮文却不似横渠攷得較子細〈以下配祭○語類〉
廟中自高祖以下每世為一室而考妣各自為主〈同匣〉兩娶三娶者伊川則謂廟中只當以元妃配而繼室者祭之他所恐於人情不安唐人自有此議云當並配其説見於㑹要可攷也出妻入廟決然不可無可疑者為子孫者只合歲時就其家之廟拜之若相去遠則設位望拜可也〈荅葉仁父○文集〉
妣者嫓也祭所生母只當稱母則略有别〈以下祭生母○語類〉問子之所生母死不知題主當何稱祭於何所祔於何所曰今法五服年月篇中母字下注云謂生己者則但謂之母矣若避嫡母則止稱亡母而不稱妣以别之可也〈伊川先生云祭於私室〉又問禮記曰妾母不世祭於子祭於孫止又曰妾祔於妾祖姑既不世祭至後日子孫有妾母又安有妾祖姑之可祔耶不知合祭幾世而止曰此條未詳舊讀禮亦每疑之俟更詢攷也又問妾母若世祭其孫異日祭妾祖母宜何稱自稱云何曰世祭與否未可知若祭則稱之為祖母而自稱孫無疑矣〈荅竇文卿○文集〉
忌日祭只祭一位〈以下忌祭〉
問忌日當哭否曰若是哀來時自當哭又問衣服之制曰某自有弔服絹衫絹巾忌日則服之
朔旦家廟用酒果望旦用茶重午中元九日之類皆名俗節大祭時每位用四味請出木主俗節小祭只就家廟止二味朔旦俗節酒止一上斟一盃〈以下俗祭〉
叔器問行正禮則俗節之祭如何曰韓魏公處得好謂之節祠殺於正祭某家依而行之但七月十五素饌用浮屠某不用耳向南軒廢俗節之祭某問於端午能不食粽乎重陽能不飲茱萸酒乎不祭而自享於汝安乎
墓祭非古雖周禮有墓人為尸之文或是初閒祭后土亦未可知但今風俗皆然亦無大害國家不免亦十月上陵〈以下墓祭〉
問墓祭有儀否曰也無儀大槩略如家祭唐人亦不見有祭但是拜掃而已林擇之云唐有墓祭通典載得在曰却不曾攷或問墓祭祭后土否曰就墓外設位而祭〈以上語類六條〉
比見墓祭土神之禮全然滅裂吾甚懼焉既為先公託體山林而祀其主者豈可如此今後可與墓前一様菜果胙脯飯茶湯各一器以盡吾寧親事神之意勿令其有隆殺〈戒子〉
焚黄近世行之墓次不知於禮何據昨見欽夫謝魏公贈諡文字却只云告廟此與近世所行又不知孰為得失也〈荅汪尚書○以上文集二條〉
問無後祔食之位曰古人祭於東西廂今人家無東西廂某家只位於堂之兩邊祭食則一但正位三獻畢然後使人分獻一酌而已如今學中從祀然〈祭無後〉
舜功問祭五祀想也只是當如此致敬未必有此神曰神也者妙萬物而言者也盈天地之閒皆神若説五祀無神則是有有神處有無神處是甚麽道理叔器問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士庶人祭其先此是分當如此否曰也是氣與他相關如天子則是天地之主便祭得天地若似其他人與他不相關祭箇甚麽如諸侯祭山川也只祭得境内底如楚昭王病後卜云河為祟諸大夫欲祭河昭王自言楚之分地不及於河河非所以為祟孔子所以美之云昭王之不失國也宜哉這便見得境外山川與我不相關自不當祭〈以下五祀〉
問后土氏之祭曰極而言之亦似僭然此即古人中霤之祭而今之所謂土地者郊特牲取財於地取法於天是以尊天而親地教民美報焉故家主中霤而國主社觀此則天不可祭而土神在民亦可祭蓋自上古陶為土室其當中處上為一竅以通明名之曰中霤及中古有宫室亦以室之中央為中霤存古之舊示不忘本雖曰土神而只以小者言之非如天子所謂祭皇天后土之大者也
叔器問五祀祭行之義曰行堂塗也古人無廊屋只於堂階下取兩條路五祀雖分四時祭然出則獨祭行及出門又有一祭作兩小山於門前烹狗置之山上祭畢却就山邊喫却推車從兩山間過蓋取跋履山川之義
問竈可祭否曰人家飲食所繫亦可祭問竈尸曰想是以庖人為之問祭竈之儀曰亦略如祭宗廟儀
問月令竈在廟門之外如何曰五祀皆在廟中竈在廟門之東凡祭五祀皆設席於奥而設主奠爼於其所祭之處已乃設饌迎尸於奧
因説五祀伊川疑不祭井古人恐是同井曰然
室中西南隅乃主位室中西牖東戸若宣聖廟室則先聖當東向先師南向如周人禘嚳郊稷嚳東向稷南向今朝廷宗廟之禮情文都自相悖不曉得古者主位東向配位南向故拜即望西今既一例皆南向到拜時亦却望西拜都自相悖古者用籩豆簠簋等陳於地當時只席地而坐故如此飲食為便今塑像高高在上而祭饌反陳於地情文全不相稱曩者某人來問白鹿塑像某荅以州縣學是天子所立既元用像不可更書院自不宜如此不如不塑像〈以下祀先聖〉
釋奠據開元禮只是臨時設位後來方有塑像顔孟配饗始亦分位於先聖左右後來方並坐於先聖之東西嚮
祖有功而宗有德是為百世不遷之廟商六百年只三宗皆以有功徳當百世祀故其廟稱宗至後世始不復問其功徳之有無一例以宗稱之〈以下天子宗廟之祭〉
李丈問太廟堂室之制曰古制是不可曉禮説士堂後一架為室蓋甚窄天子便待加得五七架亦窄狹不知周家三十以上神主位次相逼如何行禮室在堂後一閒從堂内左角為户而入西壁如今之牆上為龕太祖居之東向旁兩壁有牖羣昭列於北牖下而南向羣穆列於南牖下而北向堂又不為神位而為人所行禮之地天子設黼扆於中受諸侯之朝〈以上語類十一條〉
王制天子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諸侯大夫士降殺以兩而祭法又有適士二廟官師一廟之文大抵士無太祖而皆及其祖考也〈鄭氏曰夏五廟商六廟周七廟今按商書已云七世之廟鄭説恐非顔師古曰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昭明也穆美也後以晉室諱昭故學者改昭為韶〉其制皆為中門外之左外為都宫内各有寢廟别有門垣太祖在北左昭右穆以次而南〈晉博士孫毓議〉天子太祖百世不遷一昭一穆為宗亦百世不遷〈宗亦曰世室亦曰祧鄭注周禮守祧曰宗亦曰祧亦曰世室周禮言守祧之官鄭氏曰遠廟為祧周為文武之廟遷主藏焉又曰遷主所藏曰祧先公之遷主藏於太祖后稷之廟先王之遷主藏於文武之廟羣穆於文羣昭於武明堂位有文世室武世室鄭氏曰世室者不毁之名也〉二昭二穆為四親廟高祖以上親盡則毁而遞遷昭常為昭穆常為穆〈昭之二廟親盡則毁而遷其主於昭之宗曾祖遷於昭之二新入廟者祔於昭之三而高祖及祖在穆如故穆廟親盡放此新死者如當為昭則祔於昭之近廟而自近廟遷其主於昭之次廟而於主祭者為曽祖自次廟遷其高祖於昭之世室蓋於主祭者為五世而親盡故也其穆之兩廟如故不動其次廟於主祭者為高祖其近廟於主祭者為祖也主祭者没則祔於穆之近廟而遞遷其上放此凡毁廟遷主改塗易檐示有所變非盡毁也見榖梁傳及注〉諸侯則無二宗大夫則無二廟其遷毁之次則與天子同〈傳毁廟之主藏於太祖〉儀禮所謂以其班祔檀弓所謂祔於祖父者也〈曲禮云君子抱孫不抱子此言孫可以為王父尸子不可以為父尸鄭氏云以孫與祖昭穆同也周制自后稷為太祖不窋為昭鞠為穆以下十二世至太王復為穆十三世至王季復為昭十四世至文王又為穆十五世至武王復為昭故書稱文王為穆考詩稱武王為昭考而左氏傳曰太伯虞仲太王之昭也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又曰管蔡魯衛文之昭也邘晉應韓武之穆也蓋其次序一定百世不易雖文王在右武王在左嫌於倒置而諸廟别有門垣足以各全其尊初不以左右為尊卑也〉三代之制其詳雖不得聞然其大略不過如此漢承秦敝不能深攷古制諸帝之廟各在一處不容合為都宫以序昭穆〈韋元成傳云宗廟異處昭穆不序但攷周制先公廟在岐周文王在豐武王在鎬則都宫之制亦不得為與漢亦無甚異未詳其説〉貢禹韋元成匡衡之徒雖欲正之而終不能盡合古制旋亦廢罷後漢明帝又欲遵儉自抑遺詔無起寢廟但藏其主於光武廟中更衣别室其後章帝又復如之後世遂不敢加而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之制〈見後漢明帝紀祭祀志志又云其後積多無别而顯宗但為陵寢之號〉自是以來更歴魏晉下及隋唐其閒非無奉先思孝之君據經守禮之臣而皆不能有所裁正其𡚁至使太祖之位下同孫子而更僻處於一隅既無以見其為七廟之尊羣廟之神則又上厭祖考而不得自為一廟之主以人情而論之則生居九重窮極壯麗而沒祭一室不過尋丈之閒甚或無地以容鼎俎而陰損其數孝子順孫之心於此宜亦有所不安矣肆我神祖始獨慨然深詔儒臣討論舊典蓋将以遠迹三代之隆一正千古之繆甚盛舉也不幸未及營表世莫得聞秉筆之士又復不能特書其事以詔萬世今獨其見於陸氏之文者為可攷耳然其所論昭穆之説亦未有定論獨原廟之制外為都宫而各為寢廟門垣乃為近古但其禮夲不經儀亦非古故儒者得以議之如李清臣所謂略於七廟之室而為祠於佛老之側不為木主而為之象不為禘祫烝嘗之祀而行一酌奠之禮楊時所謂舍二帝三王之正禮而從一繆妄之叔孫通者其言皆是也然不知其所以致此則由於宗廟不立而人心有所安也不議復此而徒欲廢彼亦安得為至當之論哉
王者始受命諸侯始封之君皆為太祖以下五世而迭毁毁廟之主藏乎太祖五年而再殷祭言一禘一祫也祫祭者毁廟與未毁廟之主皆合食於太祖父為昭子為穆孫復為昭古之正禮也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韋元成劉歆廟數不同班固以歆説為是今亦未能決其是非姑兩存之至於遷毁之序則昭常為昭穆常為穆假令新死者當祔昭廟則毁其高祖之廟而祔其主於左祧遷其祖之主於高祖之故廟而祔新死者於祖之故廟即當祔於穆者其序亦然蓋祔昭則羣昭皆動而穆不移祔穆則羣穆皆移而昭不動故虞之明日祔於祖父蓋将代居其處故為之祭以告新舊之神也今以周室世次為圖如右所謂高祖以上親盡當毁虞之明日祔於祖父者也元豐議禮何洵直張璪以此為説而陸佃非之曰昭穆者父子之號昭以明下為義穆以㳟上為義方其為父則稱昭取其昭以明下也方其為子則稱穆取其穆以恭上也豈可膠哉壇立於右墠立於左以周制言之則太王親盡去右壇而為墠王季親盡去左祧而為壇左右遷徙無嫌又曰顯考王考廟與左祧為昭皇考考廟與右祧為穆如曰成王之世武王為昭文王為穆則武不入考廟而入王考廟矣此皆為説之誤殊不知昭穆夲以廟之居東居西主之向南向北而得名初不為父子之號也必曰父子之號則穆之子又安可復為昭哉壇墠之左右亦出先儒一時之説禮經非有明文也政使果然亦為去廟之後主藏夾室而有禱之祭且壇墠又皆一而已昭不可以越壇而徑墠穆不可以有壇而無墠故迭進而無嫌非若廟之有昭穆而可以各由其序而遞遷也又况昭穆之分自始封以下入廟之時便有定次後雖百世不復移易而其尊卑則不以是而可紊也故成王之世文王為穆而不害其尊於武武王為昭而不害其卑於文非謂之昭即為王考謂之穆即為考廟也且必如佃説新死者必入穆廟而自父以上穆遷於昭昭遷於穆祔一神而六廟皆為之動則於其祔也又何不直祔於父而必隔越一世以祔於其所未應入之廟乎佃又言曰假令甲於上世之次為穆今合堂同食實屬父行乙於上世之次為昭今合堂同食實屬子行則甲宜為昭乙宜為穆豈可逺引千歲以來世次覆令甲為右穆乙為左昭以紊父子之序乎此亦不曉前説之過也蓋昭穆之次既定則其子孫亦以為序禮所謂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傳所謂太王之昭王季之穆文之昭武之穆者是也如必以父為昭而子為穆則太伯虞仲乃太王之父而文王反為管蔡魯衛之子矣而可乎哉且一昭穆也既有上世之次又有今世之次則所以序其子孫者無乃更易不定而徒為紛紛乎曰然則廟之遷次如圖可以見矣子孫之序如佃所駁得無真有難處者耶曰古人坐次或以西方為上或以南方為上未必以左為尊也且又安知不如時祫之位乎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昭穆之不爲尊卑說已前見其大祫則始封以下以次相承亦無差舛故張璪以為四時常祀各於其廟不偶坐而相臨故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合食乎祖則王季文王更為昭穆不可謂無尊卑之序者是也但四時之祫不兼毁廟之主則有左無昭而穆獨為尊之時若兩世室之主則文常為穆而武常為昭也故陸佃以為毁廟之主有不皆祫之時難之而未見璪之所以對也予竊以為以上世之次推之一昭一穆固有定次而其自相為偶亦不可易但其散居本廟各自為主而不相厭則武王進居王季之位而不嫌尊於文王及其合食於祖則王季雖遷而武王自當與成王為偶未可以遽進而居王季之處也文王之為穆亦虚其所向之位而已則雖北向而何害其為尊哉〈禘祫議〉
五峰胡仁仲論漢文帝之短喪其失不在文帝而景帝當任其責予於不起寢廟之詔則以為明帝固不得為無失然使章帝有魏顆之孝其羣臣有宋仲幾楚子囊之忠則於此必有處矣况以一時之亂命而壊千古之彛制其事體之輕重又非如三子之所正者而已耶然古今諸儒未有斥其非者而徒知論惠帝叔孫通作原廟之罪夫原廟誠不當作要必復古宗廟之制然後可得而議耳或曰周公祀文王武王於洛邑非原廟耶曰此固理之變也然設於别都而不設於京師及所幸郡國又不聞其以果獻之䙝禮施焉則亦與漢異矣〈漢同堂異室廟及原廟議○以上文集二條〉
問祧禮曰天子諸侯有太廟夾室則祧主藏於其中今士人家無此祧主無可置處禮注説藏於兩階閒今不得已只埋於墓所問有祭告否曰橫渠説三年後祫祭於太廟因其祭畢還主之時遂奉祧主歸於夾室遷主新主皆歸於廟鄭氏周禮注大宗伯享先王處亦有此意今略倣而行之問考妣入廟有先後則祧以何時曰妣先未得入廟考入廟則祧〈以下祧○語類〉
奉聖旨令侍從兩省臺諫禮官集議四祖祧主宜有所歸者某今竊詳羣議其説雖多而揆以禮經皆有可疑如曰藏於太廟之西夾室則古者唯有子孫祧主上藏於祖考夾室之法而無祖考祧主下藏於子孫夾室之文昔者僖祖未遷則西夾室者僖祖之西夾室也故順翼二祖之主藏焉而無不順之疑今既祧去僖祖而以太祖祭初室矣則夾室者乃太祖之夾室自太祖之室視之如正殿之視朶殿也子孫坐於正殿而以朶殿居其祖考於禮安乎此不可之一也至於祫享則又欲設幄於夾室之前而别祭焉則既不可謂之合食而僖祖神坐正當太祖神坐之背前孫後祖此又不可之二也如曰别立一廟以奉四祖則不唯喪事即逺有毁無立而所立之廟必在偏位其棟宇儀物亦必不能如太廟之盛是乃名為尊祖而實卑之又當祫之時羣廟之主祫於太廟四祖之主祫於别廟亦不可謂之合食此又不可之三也如曰藏主於天興殿則宗廟原廟古今之禮不同不可相雜而不得合食亦與别廟無異此又不可之四也凡此數者反復尋繹皆不可行議者亦皆知其不安而不知所以然者特以其心急欲尊奉太祖三年一祫時暫東向之故而為此紛紛不復顧慮殊不知其實無益於太祖之尊而徒使僖祖太祖兩廟威靈常若相與爭校强弱於冥冥之中并使四祖之神疑於受擯徬徨躑躅不知所歸令人傷痛不能自已不知朝廷方此多事之際亦何急而為此也今亦無論其他但以太祖皇帝當日追尊帝號之心而黙推之則知太祖今日在天之靈於此必有所不忍而不敢當矣又况僖祖祧主遷於治平而不過數年神宗皇帝復奉以為始祖已為得禮之正而合於人心所謂有其舉之而莫敢廢者乎議者之所以必為此説者無他但以太祖膺圖受命化家為國而王業之興不由僖祖耳若以此言則后稷本封於邰而不窋已自竄於戎狄公劉太王又再遷而後定文武之興又何嘗盡由於后稷哉但推其本始為出於此故不可以不祭而祭之不可以不尊耳豈計其功德之小大有無哉况周人雖以后稷為太祖而祭法亦曰祖文王而宗武王是乃所謂祖有功而宗有徳之意故自為世室而百世不遷以冠羣廟則亦不待東向於祫然後可以致崇極之意矣然今日宗廟之制未能如古姑以權宜而論之則莫若以僖祖擬周之后稷而祭於太祖之初室順祖為昭翼祖為穆宣祖為昭而藏其祧主於西夾室太祖為穆擬周之文王為祖而祭於太廟之第二室太宗為昭擬周之武王爲宗而祭於太廟之第三室其太祖太宗又皆百世不遷而謂之世室真宗為穆其祧主亦且權藏於西夾室仁宗為昭為宗而祭於第四室亦為世室如太祖之制英宗為穆藏主如真宗之制神宗為昭祭第五室哲宗為穆祭第六室徽宗為昭祭第七室欽宗為穆祭第八室高宗為昭祭第九室孝宗為穆祔第十室異時高宗亦當為宗為世室如太宗仁宗之制三嵗祫享則僖祖東向如故而自順祖以下至於孝宗皆合食焉則於心為安而於禮為順矣至於古者宗廟之制今日雖未及議尚期異時興復之後還反舊都則述神宗之志而一新之以正千載之繆成一王之法使昭穆有序而祫享之禮行於室中則又善之大者也蓋尊太祖以東向者義也奉僖祖以東向者恩也義者天下臣子今日之願也恩者太祖皇帝當日之心也與其伸義詘恩以快天下臣子之願孰若詘義伸恩以慰太祖皇帝之心乎韓愈所謂祖以孫尊孫以祖詘者正合此意而又以為四時各祭其廟則所伸之祭常多三年然後一祫則所詘之祭常少亦中事情故某於此嘗有感焉竊獨以為今欲議四祖神位所袝之宜而卒不免於舛逆而難通不若還僖祖於太廟三年而一東向之為順易而無事也〈祧廟議狀〉
臣竊見太祖皇帝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廟而又以僖祖為四廟之首累聖尊崇罔敢失墜中閒雖以世數寖遠遷之夾室而未及數年議臣章衡復請尊奉以為太廟之始祖宰相王安石等遂奏以為本朝自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則僖祖有廟與稷契疑無以異今欲毁其廟而藏其主替祖宗之尊而下祔於子孫非所以順祖宗之孝心也於是神宗皇帝詔從其請而司馬光韓維孫朴孫固等以為非是力奏爭之其説甚詳然其立意不過以為太祖受命立極當為始祖而祫享東鄉僖祖初無功徳親盡當祧而已臣嘗深攷其説而以人心之所安者揆之則僖祖者太祖之高祖考也雖歴世久遠功德無傳然四世之後篤生神孫順天應人以寧兆庶其為功德蓋不必身親為之然後為盛也是以太祖皇帝首崇立之以為初廟當此之時蓋已歸德於祖而不敢以功業自居矣今乃以欲尊太祖之故而必使之奪據僖祖初室東向之位臣恐在天之靈於此有所不忍而不敢當也安石之為人雖不若光等之賢而其論之正則有不可誣者世之論者不察乎此但見太祖功德之盛而不知因太祖當日崇立僖祖之心以原其所自但見光等之賢非安石章衡之所及而不知反之於己以即夫心之所安是以紛紛多為異説臣嘗病其如此每恨無以正之不謂今日之來適逢此議而又以疾病之故不獲祗赴謹已略具鄙見申尚書省乞與敷奏又訪得元祐大儒程頤所論深以安石之言為當貼説詳盡而所論并祧二祖止成八世之説尤為明白未知巳未得逹聖聽欲乞宣問詳賜覽觀并下此奏别令詳議以承太祖皇帝尊祖敬宗報本反始之意上延基祚下一民聽千萬幸甚〈祧廟議狀〉
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而立四廟庶子王亦如之程子曰禘其祖之所自出始受姓者也其祖配之以始祖配也文武必以稷配後世必以文王配所出之祖無廟於太祖之廟禘之而已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故以所出之祖配天也周之后稷生於姜嫄姜嫄以上更推不去也文武之功起於后稷故配天者須以后稷嚴父莫大於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帝即天也聚天之神而言之則謂之上帝此武王祀文王推父以配上帝須以父也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不曰武王者以周之禮樂出於周公制作故以其作禮樂者言之猶言魯之郊禘非禮周公其衰是周公之法壊也若是成王祭上帝則須配以武王配天之祖則不易雖百世唯以后稷配上帝則必以父若宣王祭上帝則亦以厲王雖聖如堯舜不可以為父雖惡如幽厲不害其為所生也故祭法言有虞氏宗堯非也如此則須舜是堯之子茍非其子雖授舜以天下之重不可謂之父也如此則是堯養舜以為養男也禪讓之事蔑然矣以始祖配天須在冬至一陽始生萬物之始祭用圜邱器用陶匏藁秸服用大裘而祭宗祀九月萬物之成父者我之所自生帝者生物之祖故推以為配而祭於明堂也本朝以太祖配於圓邱以禰配於明堂自介甫此議方正先此祭五帝又祭昊天上帝并配者六位自介甫議唯祭昊天上帝以禰配之太祖而上有僖順翼宣先嘗以僖祧之矣介甫議以為不當祧順以下祧可也何者本朝推僖祖為始已上不可得而推也或難以僖祖無功業亦當祧以是言之則英雄以得天下自己力為之並不得與祖德或謂靈芝無根醴泉無源物豈有無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蓋出於此人安得謂無功業故朝廷復立僖祖廟為得禮介甫所見終是高於世俗之儒某未見此論時諸生亦有發難以為僖祖無功德者某荅之曰誰教他會生得好子孫人皆以為戲談而或笑之今得楊子直所録伊川先生語所謂今天下基本皆出於此人安得謂無功業乃與某言默契至哉言乎天下百年不决之是非於此乎定矣〈書程子禘説後○以上文集三條〉
如今士大夫家都要理會古禮今天下有二件極大底事恁地循襲其一是天地同祭於南郊其一是太祖不特立廟而與諸祖同一廟自東漢以來如此〈又錄云千五六百年無人整理〉子謂為芻靈也善謂為俑者不仁雖是前代已用物事到不是處也須改用敎是始得〈以下天地之祭〉
如今郊禮合祭天地周禮有圜邱方澤之説後來人却只説地便是后土見於書傳言郊社多矣某看來不要如此也自還有方澤之祭但周禮其他處又都不説亦未可曉
古時天地定是不合祭日月山川百神亦無合共一時祭享之禮當時禮數也簡儀從也省必是天子躬親行事豈有祭天便將下許多百神一齊排作一堆都祭只看郊䑓階級兩邊是踏過處中閒自上排下都是神位更不通看
堯卿問社主平時藏在何處曰向來沙隨説以所宜木刻而為主某嘗辯之後來覺得却是但以所宜木為主如今世俗神樹模樣非是將木來截作主也以木名社如櫟社枌榆社之類又問社稷神曰説得不同或云稷是山林原隰之神或云是穀神看來穀神較是社是土神又問社何以有神曰能生物便是神也又曰周禮亡國之神却用刑人為尸一部周禮却是看得天理爛熟也〈以下社○以上語類四條〉
社實山林川澤邱陵墳衍原隰五土之祇而后土勾龍氏其配也稷則專為原隰之祇能生五穀者而后稷周棄氏其配也風師箕也雨師畢也是皆著於周禮領於大宗伯之官唯社稷自天子之都至於國里通得祭而風雨之神則自唐以來諸郡始得祀焉至於雷神則又唐制所與雨師同壇共牲而祀者也國朝禮文大抵多襲唐故故今郡國祀典自先聖先師之外唯是五者蓋以為二氣之良能天地之功用流行於覆載之間以育萬物而民生賴焉者其徳唯此為尤盛是以於其壇壝時日之制牲幣器服之品降登饋奠之節莫不參訂討論著之禮象頒下郡國藏於禮官有司歲舉行之而部刺史又當以時循行察其不如法者蓋有國家者所以昭事明神祈以降祥錫福於下其勤如此顧今之為吏者所知不過簿書期㑹之閒否則觴豆舞歌相與放焉而不知反其所敬畏崇飾而神事之者非老子釋氏之祠則妖妄淫昏之而已其於先王之制國家之典所以治人事神者曷嘗有槩於其心哉嗚呼人心之不正風俗之不厚年穀之不登民生之不遂其不亦以此與〈鄂州社稷壇記○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三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
禮四
雜儀
古人上下之際雖是嚴而情意甚相通如禹拜昌言王拜手稽首之類到漢以來皇帝見丞相在坐為起在輿為下贊者曰皇帝為丞相起尚有這意思到六朝以來君臣逐日相與說話如宋文帝明日欲殺某人晩間更與他說話不能得他去其間有入朝去從人即分散去到晩他方出到唐尚有坐說話底意思而今宰相終年立地不曽得一日坐人主或終日不曽得見靣夀皇求治之初中間學士固是直宿又分講官亦直宿又令從官亦得入賜坐從容講論而今未論朝廷如古人州郡之間亦自如此如羅池碑云桞子厚與牙將歐陽翼共飲法帖中有顔真卿與蔡明逺帖都書名牙將即是客將蔡明逺亦是衙前他却
與之情意如此而今州郡與小官也不如此了
問左右畢竟孰為尊曰漢初右丞相居左丞相之上史中有言曰朝廷無出其右者則是右為尊也到後來又却以左為尊而老子有曰上將軍處右而偏將軍處左喪事尚右兵凶器也故以喪禮處之如此則吉事尚左矣漢初豈習於戰國與暴秦之所為乎
古人屋無廊廡三公露立於槐下九卿露立於棘下當其朝㑹有雨則止曽子問諸侯見天子入門而雨霑服失容則廢
古者王畿之内髣髴如井田規畫中閒一圏便是宫殿前圏中左宗廟右社稷其他百官府以次列居是為前朝後圏中為市不似如今市中家家自各賣買乃是官中為設一去處令凡民之賣買者就其處若今場務然無游民雜處其間更東西六圏以處六鄉六遂之民耕作則出就田中之廬農功畢則入此室處唐制頗倣此最有條理城中幾坊毎坊各有牆圍如子城然一坊共一門出入六街凡城門坊角有武𠋫鋪衛士分守日暮門閉五更二㸃鼓自内發諸街鼓承振坊市門皆啟若有姦盗自無所容盖坊内皆常居之民外面人來皆可知如殺宰相武元衡於靖安里門外分明載元衡入朝出靖安里賊乘暗害之亦可見坊門不可胡亂入只在大官街上被殺了如那時措置得好官街邉都無閑雜賣買汙穢雜糅所以杜詩云我居巷南子巷北可恨鄰里閒十日不一見顔色亦見出一坊入一坊非特特往來不可
摯是初見君時用以獻君二生一死皆是抱羔鴈雉真物以獻
今官員執笏最無道理笏者只是君前記事恐事多須以紙粘笏上記其頭緒或在君前不可以手指人物須用笏指之此笏常揷在腰間不執在手中夫子攝齊升堂何曽手中有笏攝齊者畏謹恐上階時踏著裳有顛仆之患執圭者圭自是贄見之物只是捧至君前不是如執笏所以執圭時便足蹜蹜如有循縁手中有圭不得攝齊亦防顛仆
金銀魚乃古人以合符臣之得魚符者用袋之腰間今無合符事却尚用魚又不用袋魚魚袋事出唐書車服志髙武中睿時
自三代後車服冠冕之制前漢皆不說只後漢志内略載又多不可暁
今衣服無章上下混淆某嘗謂縱未能大定經制且隨時略加整頓猶愈於不為如小衫合各從公衫之色服紫者小衫亦紫服緋緑者小衫亦緋緑服白則小衫亦白胥吏則皆烏衣餘皆倣此庶有辨别也
古者有祭服有朝服祭服所謂鷩冕之類朝服所謂皮弁𤣥端之類天子諸侯各有等差自漢以來祭亦用冕服朝服則所謂進賢冠絳紗袍隋煬帝時始令百官戎服唐人謂之便服又謂之從省服乃今之公服也祖宗以來亦有冕服車騎黄綠作旗之類而不常用惟大典禮則用之然將用之時必先出許多物色於庭所持之人又須有賞賜於是將用之前有司必先入文字取指揮例降㫖權免
問今公服起於何時曰隋煬帝游幸令羣臣皆以戎服從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緋六品以下服緑只從此起遂為不易之制又問公服何故如許闊曰亦是積漸而然初不知所起嘗見唐人畫十八學士裹幞頭公服極窄畫裴晉公諸人則稍闊及畫晩唐王鐸軰則又濶相承至今又益濶也
古人戴冠郭林宗時戴巾温公幅巾是其類也古人衣冠大率如今之道士道士以冠為禮不戴巾婦人環髻今之特髻是其意也不戴冠
唐人有官者公服幞頭不離身以此為常服又别有朝服如進賢冠中單服之類其下又有省服服為常服今之公服即唐之省服服也又問幞頭所起曰亦不知所起但諸家小説中時班駮見一二如王彥輔麈史猶略言之某少時尚見唐時小説極多今皆不復存矣唐人幞頭初止以紗為之後以其軟遂斫木作一山子在前襯起名曰軍容頭其説以為起於魚朝恩一時人爭傚士大夫欲為幞頭則曰為我斫一軍容頭來及朝恩被誅人以為語讖其先幞頭四角有脚兩脚繫向前兩脚繫向後後來遂横兩脚以鐵線張之然惟人主得裹此世所畫唐明皇已裹兩脚者但比今甚短後來藩鎮遂亦僭用想得士大夫因此亦皆用之但不知幾時展得如此長嘗見禪家語録載唐莊宗問一僧云朕收中原得一寶未有人酬賈僧曰略借陛下寶㸔莊宗以手展幞頭兩脚示之如此則五代時猶是惟人君得裹兩脚者然皆莫可考也桐木山子相承用至本朝遂易以藤織者而以紗帽之近時方易以漆紗嘗見南劔沙溪一士夫家尚收得上世所藏幞頭猶是藤織坏子唐製又有兩脚上下者亦莫可暁
爵弁赤少黑多如今深紫色韠以皮為之如今水檐相似盖古人未有衣服時且取鳥獸之皮來前面後面後世聖人制服不去此者示不忘古也今則又以帛為之耳韠中閒有頸兩頭有肩肩以革帶穿之革帶今有胯子古人却是環子釘於革帶其勢垂下如今人釘鉸串子様觿鐩之類結放上靣今之胯子便是倣他形像古人帶甚輕却帶得許多物今人帶枉做得恁地重如幞頭靴之類亦然
因言服製之變前軰無著背子者雖婦人亦無之士大夫常居常服紗帽皂衫革帶無此則不敢出背子起殊未乆或問婦人不著背子則何服曰大衣問大衣非命婦亦可服否曰可僩因舉胡徳輝雜志云背子本婢妾之服以其行直主母之背故名背子後來習俗相承遂為男女辨貴賤之服曰然然嘗見前軰雜説中載上御便殿著紗帽背子則國初已有背子矣
燕居父子同坐亦得惟對客不得
拜親時須合坐受叔伯母亦合坐受兄只立受嫂叔同一家不可不拜亦須對拜夫婦對拜
問㸔禮中説婦人吉拜雖君賜肅拜此則古人女子拜亦伏地也曰古有女子伏拜者乃太祖問范質之姪杲古者女子拜如何他遂舉古樂府云長跪問故夫以為古婦女皆伏拜自則天欲為自尊之計始不用伏拜今㸔來此説不然樂府只説長跪問故夫不曽説伏拜古人坐也是跪一處云直身長跪若拜時亦只低手祇揖便是肅拜故禮肅拜注云肅俯手也盖婦人首飾盛多如副筓六珈之類自難以俯伏地上古人所以有父母拜其子舅姑荅婦拜者盖古坐時只跪坐在地拜時亦容易又不曽相對拜各有向當荅拜亦然〈以上語類十八條〉
天子之禮至尊無上其居處則内有六寢六宫外有三朝五門其嬪御侍衛飲食衣服貨賄之官皆領於冢宰其冕弁車旗宗祝巫史卜筮瞽侑之官皆領於宗伯有師以道之教訓有傅以傅其徳義有保以保其身體有師氏以媺詔之〈媺下本有訓字〉有保氏以諫其惡前有疑後有丞左有輔右有弼其侍御僕從罔非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在輿有旅賁之規〈旅賁勇士掌執戈楯夾車而趨〉位宁有官師之典〈門屏之閒謂之宁〉倚几有訓誦之諫〈工師所誦之諌書之於几也〉居寢有𥊍御之箴〈𥊍近也〉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工師之誦史為書〈太史君舉則書〉瞽為詩工又誦箴諫大夫規誨士傳言庶人謗商旅於市〈旅陳也陳貨物以示時所貴尚〉百工獻藝〈獻其技藝以喻政事〉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其書春秋尚書有存者〉御瞽幾聲之上下〈幾猶察也察其存樂〉不幸而至於有過則又有爭臣七人面列廷爭以正捄之盖所以養之之備至於如此是以恭己南靣中心無為以守至正而貌之恭足以作肅言之從足以作乂視之明足以作哲聼之聰足以作謀思之睿足以作聖然後能以八柄馭羣臣八統馭萬民而賞無不慶刑無不威逺無不至邇無不服傅說所謂奉若天道建邦設都樹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師長不惟逸豫惟以亂民武王所謂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所謂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箕子所謂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董子所謂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民正萬民以正四方者正謂此也何謂六寢六宫曰王大寢一小寢五大寢聼政嚮明而治故在前小寢釋服燕息也故在後其小寢一寢在中四寢在於四角春居東北夏居東南秋居西南冬居西北土王之月居中后之六宫正宫在前五宫在後其制如王之五寢何謂三朝五門曰王宫之外門一曰臯門二曰雉門三曰庫門四曰應門五曰路門〈又曰虎門又曰畢門此鄭司農説也康成以雉門在庫門内而設兩觀〉其朝在雉門之外者曰外朝在路門之外者曰治朝路寢之廷曰内朝〈臯門之内外朝也朝士掌其法小司宼掌其政列三槐與九棘設嘉石與肺石而朝諸侯聼訟詢大事在焉應門之内治朝也司士正其位宰夫掌其法太僕正王之位而王日視朝在焉路門之内燕朝也太僕正其位掌擯相族人朝焉玉藻曰朝服以視朝退適路寢聼政然則王日視朝於治朝而退聼政於燕朝矣雉門之外懸象治所以待民應門之外設宗廟社稷所以嚴神位路門之外則九室九卿朝焉路寢之内亦九室九嬪居焉〉外朝之法朝士掌之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羣士在其後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羣吏在其後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長衆庶在其後左嘉石平罷民焉右肺石達窮民焉〈小宗伯職曰建國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廟然則外朝在庫門之外臯門之内與今司徒府有天子以下大㑹殿亦古之外朝哉周天子諸侯皆有三朝外朝一内朝二内朝之在路門之内者或謂之燕朝〉何謂貨賄曰有太府以受其貨賄之入闗市之賦以待王之膳服邦中之賦以待賔客四郊之賦以待稍秣家稍之賦以待匪頒邦甸之賦以待工事邦縣之賦以待幣帛邦都之賦以待祭祀山澤之賦以待喪紀幣餘之賦以待賜予凡邦國之貢以待予用凡萬民之貢以充府庫凡式貢之餘財以供玩好之用而金玉玩好玉府掌之良兵良器内府掌之王后世子衣服之用則外府掌之〈天子之禮〉
殿屋五間前皆為堂後為房室中間之前為兩楹間後為室東間之前為東楹之東又少東為阼階上少北為東序後為東房西間之前為西楹之西又少西為賔階上少北為西序後為西房序即牆也〈設位在東西序者負牆而立也〉其南為序端東序之東西序之西為夾〈亦謂之廂又說丈云廂廊也廊東西序也此亦可見但疑序下脱一外字〉其前為東西堂其後為東西夾室夾外之廣為側階房後為北階〈此其地之盤也〉其棟則中三間為一棟横指東西至兩序之上而盡遂自此處分為四棟邪指四隅上接横棟下與霤齊〈此其上棟之制所謂四阿也〉其宇則横棟前後即為南北兩下横棟盡外即為東西兩下四棟之旁即各連所向而下四面榱桷覆堂㢘出階外者謂之廡〈説文云廡堂上周室也〉其屋盡水下處謂之霤〈此其下宇之制也〉○厦屋則前五間後四間〈無西房堂中三間之後只分為兩間東房西室〉其餘並如殿屋之制但五間皆為横棟棟之前後皆為兩下之宇横棟盡外有版下垂謂之摶風摶風之下亦為兩廡接連南北以覆側階但其廡亦不出摶風之外耳〈儀禮疏云卿大夫為夏屋其室兩下而四周之〉○殿屋四阿連下為廡四面之簷其水皆多故其簷皆得以霤為名厦屋南北兩下之廡與殿屋同故其簷亦謂之霤東西兩廡則但為腰簷不連棟下又不出摶風之外雖或有水亦不能多故但謂之榮謂之翼而不得以霤名也〈榮翼乃接簷之名疏乃直指摶風誤矣○殿屋厦屋説〉
宫室之名制不盡見於經其可考者宫必南鄉廟在寢東皆有堂有門其外有大門
周禮建國之神位右社稷左宗廟宫南鄉而廟居左則廟在寢東也寢廟之大門一曰外門其北蓋直寢故士喪禮注以寢門為内門中門凡既入外門其向廟也皆曲而東行又曲而北桉士冠禮賔立於外門之外主人迎賓入每曲揖至於廟門注曰入外門將東曲揖直廟將北曲又揖是也又按聘禮公迎賔於大門内毎門毎曲揖及廟門賈氏曰諸侯五廟太祖之廟居中二昭居東二穆居西毎廟之前兩旁有隔牆牆皆閤門諸侯受聘於太祖廟太祖廟以西隔牆有三大門東行至太祖廟凡經三閤門故曰毎門也大夫三廟其牆與門亦然故賔問大夫大夫迎賔入亦毎門毎曲揖乃及廟門其説當攷大夫士之門惟外門内門而已諸侯則三天子則五庠序則惟有一門鄉飲酒射禮主人迎賔于門外入門即三揖至階是也
堂之屋南北五架中脊之架曰棟次棟之架曰楣鄉射禮記曰序則物當棟堂則物當楣注曰是制五架之屋也正中曰棟次曰楣前曰庪賈氏曰中脊為棟棟前一架為楣楣前接簷為庪今見於經者惟棟與楣而已棟一名阿桉士昏禮賔升當阿致命注曰阿棟也又曰入堂深示親親賈氏曰凡賔升皆當楣此深入當棟故云入堂深也又桉聘禮賓升亦當楣賈氏曰凡堂皆五架則五架之屋通乎上下而其廣狹隆殺則異爾
後楣以北為室與房
後楣之下以南為堂以北為室與房室與房東西相連為之桉少牢饋食禮主人室中獻祝祝拜于席上坐受注曰室中迫狹賈氏曰棟南兩架北亦兩架棟北楣下為室南壁而開户以兩架之間為室故云迫狹也昏禮賔當阿致命鄭云入堂深明不入室是棟北乃有室也序之制則無室桉鄉射禮記曰序則物當棟堂則物當楣注曰序無室可以深也又禮席賔南面注曰不言於户牖之間者此射於序賈氏曰無室則無户牖故也釋宫曰無室曰榭即序也
人君左右房大夫士東房西室而已
聘禮記若君不見使大夫受聘升受負右房而立大射儀薦脯醢由左房是人君之房有左右也公食大夫禮記筵出自東房注曰天子諸侯左右房賈氏曰言左對右言東對西大夫士惟東房西室故直云房而已然桉聘禮賔館於大夫士君使卿還玉於館也賔亦退負右房則大夫亦有右房矣又鄉飲酒禮記薦出自左房少牢饋食禮主婦薦自東房亦有左房東房之稱當攷
室中西南隅謂之奧
邢昺曰室户不當中而近東西南隅最為深隠故謂之奧而祭祀及尊者常處焉
東南隅謂之窔
郭氏曰窔亦隠闇
西北隅謂之屋漏
詩所謂尚不愧于屋漏是也曽子問謂之當室之白孫炎曰當室日光所漏入也鄭謂當室之白西北隅得户明者經止曰西北隅
室南其户户東而牖西
說文曰户半門也牖穿壁以木為交窓也月令正義曰古者窟居開其上取明雨因霤之是以後人名室為中霤開牖者象中霤之取明也牖一名鄉其扇在内桉士虞禮祝闔牖户如食閒啟户啟牖鄉注曰牖先闔後啟扇在内也鄉牖一名是也
户牖之閒謂之依
郭氏曰窓東户西也覲禮斧扆亦以設之於此而得扆名士昏禮注曰户西者尊處以尊者及賔客位於此故又曰客位
户東曰房户之間
士冠禮注曰房西室户東也寢廟以室為主故室户專得户名凡言户者皆室户若房户則兼言房以别之大夫士房户之閒於堂為東西之中桉詩正義曰鄉飲酒義云尊於房户之閒賔主共之由無西房故以房與室户之閒為中也又鄉飲酒禮席賔於户牖間而義曰賔坐於西北則大夫士之户牖閒在西而房户間為正中明矣人君之制經無明證桉釋宫曰兩階間謂之鄉郭氏曰人君南鄉當階間則人君之室正中其西為右房而户牖閒設扆處正中矣又按詩斯干曰築室百堵西南其户箋曰天子之寢左右房異於一房者之室户也正義曰大夫惟有一東房故室户偏東與房相近天子諸侯既有右房則室當在其中其户正中比一房之室户為西當攷
房户之西曰房外
士昏禮記母南面於房外女出於母左士冠禮尊於房户之間若庶子則冠於房外南面注曰謂尊東也是房户之西得房外之名也房之户於房南壁亦當近東按士昏禮注曰北堂在房中半以北洗南北直室東隅東西直房户與隅間隅閒者盖房東西之中兩隅閒也房中之東其南為夾洗直房户而在房東西之中則房户在房南壁之東偏可見矣
房中半以北曰北堂有北階
士昏禮記婦洗在北堂直室東隅注曰北堂房中半以北賈氏曰房與室相連為之房無北壁故得北堂之名按特牲饋食禮記尊兩壺於房中西墉下南上内賓立於其北東面南上宗婦北堂北上内賔在宗婦之北乃云北堂又婦洗在北堂而直室東隅是房中半以北為北堂也婦洗在北堂而士虞禮主婦洗足爵於房中則北堂亦通名房中矣大射儀工人士與梓人升下自北階注曰位在北堂下則北階者北堂之階也
堂之上東西有楹
楹柱也古之築室者以垣墉為基而屋其上惟堂上有兩楹而已楹之設盖於前楣之下按鄉射禮曰射自楹間注曰謂射於庠也又曰序則物當棟堂則物當楣物畫地為物射時所立處也堂謂庠之堂也又曰豫則鉤楹内堂則由楹外當物北靣揖豫即序也鉤楹繞楹也物當棟而升射者必鉤楹内乃北靣就物則棟在楹之内矣物當楣而升射者由楹外北面就物又鄭氏以為物在楹間則楹在楣之下也又按釋宫曰梁上楹謂之梲梲侏儒柱也梁楣也侏儒柱在梁之上則楹在楣之下又可知矣
堂東西之中曰兩楹間
公食大夫禮致豆實陳於楹外簠簋陳於楹内兩楹間言楹内外矣又言兩楹間知凡言兩楹間者不必與楹相當謂堂東西之中爾
南北之中曰中堂
聘禮受玉於中堂與東楹之間注曰中堂南北之中也入堂深尊賔事也賈氏曰後楣以南為堂堂凡四架前楣與棟之間為南北堂之中公當楣拜訖更前北侵半架受玉故曰入堂深也按東楹之間侵近東楹非堂東西之中而曰中堂則中堂為南北之中明矣又桉士喪禮注曰中以南謂之堂賈氏曰堂上行事非專一所若近户即言户東户西近房則言房外房東近楹則言東楹西楹近序即言東序西序近階即言東階西階其堂半以南無所繼屬者即以堂言之祝淅米於堂是也
堂之東西牆謂之序
郭氏曰所以序别内外
序之外謂之夾室
公食大夫禮大夫立於東夾南注曰東於堂賈氏曰序以西為正堂序東有夾室今立於堂下當東夾是東於堂也又桉公食禮宰東夾北西面賈氏曰位在北堂之南與夾室相當特牲饋食禮豆籩鉶在東房注曰東房房中之東當夾北則東夾之北通為房中矣室中之西與右房之制無明文東夾之北為房中則西夾之北盖通為室中其有兩房者則西夾之北通為右房也與
夾室之前曰箱亦曰東堂西堂
覲禮記注曰東箱東夾之前相翔待事之處特牲饋食禮注曰西堂西夾之前近南耳賈氏曰即兩箱也釋宫曰室有東西箱曰廟郭氏曰夾室前堂是東箱亦曰東堂西箱亦曰西堂也釋宫又曰無東西箱有室曰寢桉書顧命疏寢有東夾西夾士喪禮死於適寢主人降襲絰於序東注曰序東東夾前則正寢亦有夾與箱矣釋宫所謂無東西箱者或者謂廟之寢也與凡無夾室者則序以外通謂之東堂西堂桉鄉射禮主人之弓矢在東序東大射儀君之弓矢適東堂大射之東堂即鄉射之東序東也此東西堂堂各有階桉雜記夫人奔喪升自側階注曰側階旁階奔喪曰婦人奔喪升自東階東面階注曰東階東面階則東堂之階其西堂有西面階也
東堂下西堂下曰堂東堂西
大射儀賔之弓矢止於西堂下其將射也賔降取弓矢於堂西堂西即西堂下也特牲饋食禮主婦視饎㸑於西堂下記曰饎㸑在西壁則自西壁以東皆謂之西堂下矣又桉大射儀執羃者升自西階注曰羞膳者從而東由堂東升自北階立於房中則東堂下可以逹北堂也
堂角有坫
士冠禮注曰坫在堂角賈氏釋士喪禮曰堂隅有坫以土為之或謂堂隅為坫也
堂之側邉曰堂㢘
鄉飲酒禮設席於堂㢘注曰側邉曰㢘䘮大記正義曰堂㢘堂基南畔㢘棱之上也又桉鄉射禮衆弓倚於堂西矢在其上注曰上堂西㢘則堂之四周皆有㢘也
升堂兩階其東階曰阼階
士冠禮注曰阼酢也東階所以荅酢賔客也毎階有東西兩㢘聘禮饔鼎設於西階前當内㢘此則西階之東㢘以其近堂之中故曰内㢘也士之階三等桉士冠禮降三等受爵弁注曰下至也賈氏曰匠人云天子之堂九尺賈馬以為階九等諸侯堂宜七尺階七等大夫宜五尺階五等士宜三尺故階三等也兩階各在楹之外而近序桉鄉射禮升階者升自西階繞楹而東燕禮媵爵者二人升自西階序進東楹之西酌散交於楹北注曰楹北西楹之北則西階在西楹之西矣士冠禮冠於東序之筵而記曰冠於阼喪禮欑置於西序而檀弓曰周人殯於西階之上故知階近序也
堂下至門謂之庭三分庭一在北設碑
聘禮注曰宫必有碑所以識日景知隂陽也賈氏釋士昏禮曰碑在堂下三分庭一在北桉聘禮歸饔餼醯醢夾碑米設於中庭注曰庭實固當庭中言中庭者南北之中也列當醢醢南列米在醯醢南而當庭南北之中則三分庭一在北可見矣聘禮注又曰設碑近如堂深堂深謂從堂㢘北至堂室之壁三分庭一在北設碑而碑如堂深則庭盖三堂之深也又桉鄉射之侯去堂三十丈大射之侯去堂五十四丈則庭之深可知而其降殺之度從可推矣
堂塗謂之陳
郭氏曰堂下至門徑也其北屬階其南接門内霤凡入門之後皆三揖至階昏禮注曰三揖者至内霤將曲揖既曲北面揖當碑揖賈氏曰至内霤將曲者至門内霤主人將東賔將西賔主相背時也既曲北面者賔主各至堂塗北行向堂時也至内霤而東西行趨堂塗則堂塗接於霤矣既至堂塗北面至階而不復有曲則堂塗直階矣又桉聘禮饔鼎設於西階前陪鼎當内㢘注曰辟堂塗也則堂塗在階㢘之内矣鄉飲酒禮注三揖曰將進揖當陳揖當碑揖陳即堂塗也
中門屋為門門之中有闑
士冠禮曰席於門中闑西閾外注曰闑撅也玉藻正義曰闑門之中央所竪短木也釋宫曰樴在地者謂之臬郭氏曰即門撅也然則闑者門中所竪短木在地者也其東曰闑東其西曰闑西
門限謂之閾
釋宫曰柣謂之閾郭氏曰閾門限邢昺曰謂門下横木為内外之限也其門之兩旁木則謂之棖棖闑之閒則謂之中門見禮記
闔謂之扉
邢昺曰闔門扉也其東扉曰左扉門之廣狹桉士昏禮曰納徴儷皮記曰執皮左首隨入注曰隨入為門中扼狹賈氏曰皮皆横執之門中阨狹故隨入也匠人云廟門容大扃七箇大扃牛鼎之扃長三尺七箇二丈一尺彼天子廟門此士之廟門降殺甚小故云阨狹也推此則自士以上宫室之制雖同而其廣狹則異矣
夾門之堂謂之塾
釋宮曰門側之堂謂之塾郭氏曰夾門堂也門之内外其東西皆有塾一門而塾四其外塾南鄉桉士虞禮陳鼎門外之右匕俎在西塾之西注曰塾有西者是室南鄉又桉士冠禮擯者負東塾注曰東塾門内東堂負之北面則内塾北向也凡門之内兩塾之閒謂之宁桉聘禮賔問卿大夫迎於外門外及廟門大夫揖入擯者請命賔入三揖並行注曰大夫揖入者省内事也既而俟於宁也凡至門内霤為三揖之始上言揖入下言三揖並行則俟於霤南門内兩塾閒可知矣李廵曰宁正門内兩塾間義與鄭同謂之宁者以人君門外有正朝視朝則於此宁立故耳周人門與堂脩廣之數不著於經按匠人云夏后氏世室堂脩二七廣四脩一堂脩謂堂南北之深其廣則益以四分脩之一也門堂三之二室三之一門堂通謂門與塾其廣與脩取數於堂得其三之二室三之一者兩室與門各居一分也以夏后氏之制推之則周人之門殺於堂之數亦可得而知矣
門之内外東方曰門東西方曰門西
特牲饋食禮注曰凡鄉内以入為左右鄉外以出為左右士冠禮注又曰出以東為左入以東為右以入為左右則門西為左門東為右鄉飲酒禮賔入門左燕禮卿大夫皆入門右是也以出為左右則門東為左門西為右士冠禮主人迎賔出門左西面士虞禮側享於廟門之右是也闑東曰臬右亦自入者言之也天子諸侯門外之制其見於經者天子有屏諸侯有朝桉覲禮侯氏入門右告聼事出自屏南適門西注曰天子外屛釋宫曰屏謂之樹郭氏曰小牆當門中曲禮正義曰天子外屏屛在路門之外諸侯内屛屛在路門之内此侯氏出門而隠於屏則天子外屏明矣釋宫又曰門屏之閒謂之宁謂宁在門之内屏之外此屏據諸侯内屏而言也諸侯路寢門外則有正朝大門外則有外朝按聘禮夕幣於寢門外宰入告具於君君朝服出門左南鄉注曰寢門外朝也入吿入路門而吿賈氏曰此路門外正朝之處也是正朝在寢門外也聘禮又曰賔死介復命柩止於門外若介死惟上介造於朝注曰門外大門外也必以柩造朝逹其中心又賔拜饔餼於朝注曰拜於大門外賈氏曰大門外諸侯之外朝也賔拜於朝無入門之文則諸侯外朝在大門外明矣是外朝在大門外也諸侯三朝其燕朝在寢燕禮是也正朝與外朝之制度不見於經盖不可得而考矣
寢之後有下室
士喪禮記士處適寢又曰朔月若薦新則不饋於下室注曰下室如今之内堂正寢聼事賈氏曰下室燕寢也然則士之下室於天子諸侯則為小寢也春秋傳曰子大叔之廟在道南其寢在廟北其寢廟之寢也廟寢在廟之北則下室在適寢之後可知矣又桉喪服傳曰有東宫有西宮有南宫有北宮異宮而同財内則曰由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宫賈氏釋士昏禮曰異宫者别有寢若不命之士父子雖大院同居其中亦隔别各有門户則下室之外又有異宫也
自門以北皆周以牆
聘禮釋幣於行注曰喪禮有毁宗躐行出於大門則行神之位在廟門外西方檀弓正義曰毁宗躐行毁廟門西邉牆以出柩也士喪禮為垼於西牆下注曰西牆中庭之西特牲饋食禮主婦視饎㸑於西堂下記曰饎㸑在西壁注曰西壁堂之西牆下桉門之西有牆則牆屬於門矣西牆在中庭之西則牆周乎庭矣西壁在西牆下則牆周乎堂矣牆者墉壁之總名室中謂之墉昏禮尊於室中北墉下是也房與夾亦謂之墉冠禮陳服於房中西墉下聘禮西夾六豆設於西墉下是也堂上謂之序室房與夾謂之墉堂下謂之壁謂之牆其實一也隨所在而異其名爾堂下之壁闈門在焉桉士冠禮冠者降適東壁見於母注曰適東壁者出闈門也時母在闈門之外婦人入廟由闈門士虞禮賔出主人送主婦亦拜賔注曰女賔也不言出不言送拜之於闈門之内闈門如今東西掖門釋宫曰宫中之門謂之闈郭氏曰謂相通小門也是正門之外又有闈門而在旁壁也
人君之堂屋為四注大夫士則南北兩下而已士冠禮設洗直於東榮注曰榮屋翼也周制自卿大夫以下其室為夏屋燕禮設洗當東霤注曰人君為殿屋也桉考工記殿四阿重屋注曰四阿若今之四柱屋殷人始為四柱屋則夏后氏之屋南北兩下而已周制天子諸侯得為殿屋四柱卿大夫以下但為夏屋兩下四柱則南北東西皆有霤兩下則惟南北有霤而東西有榮是以燕禮言東霤而大夫士禮則言東榮也霤者説文曰屋水流也徐鍇曰屋檐滴處榮者説文曰屋梠之兩頭起者為榮又曰屋齊謂之檐楚謂之梠郭璞注上林賦曰南榮屋南檐也義與説文同然則檐之東西起者曰榮謂之榮者為屋之榮飾謂之屋翼者言其軒張如翬斯飛耳士喪禮升自前東榮喪大記降自西北榮是屋有四榮也門之屋雖人君亦兩下為之燕禮之門内霤則門屋之北霤也凡屋之檐亦謂之宇桉士喪禮為銘置於宇西階上注曰宇梠也説文曰宇屋邉也釋宫曰檐謂之樀郭氏曰屋梠邢昺曰屋檐一名樀一名梠又名宇皆屋之四垂也宇西階上者西階之上上當宇也階之上當宇則堂㢘與坫亦當宇矣特牲饋食禮主婦視饎㸑於西堂下注曰南齊於坫其記又注曰南北直屋梠是也階上當宇故階當霤鄉射禮記磬階閒縮霤是也霤以東西為從故曰縮霤此霤謂堂之南霤也
此其著於經而可考者也
禮經雖亡闕然於覲見天子之禮於燕射聘食見諸侯之禮餘則見大夫士之禮宫室之名制不見其有異特其廣狹降殺不可考耳桉書顧命成王崩於路寢其陳位也有設斧扆牖間南嚮則户牖間也西序東嚮東序西嚮則東西序也西夾南嚮則夾室也東房西房則左右房也賔階面阼階面則兩階前也左塾之前右塾之前則門内之塾也畢門之内則路寢門也兩階戺則堂廉也東堂西堂則東西箱也東垂西垂則東西堂之宇階上也側階則北階也又曰諸侯出廟門俟則與士喪禮殯宫曰廟合也然則鄭氏謂天子廟及路寢如明堂制者盖未必然明堂位與考工記所記明堂之制度者非出於舊典亦未敢必信也又桉書多士傳曰天子之堂廣九雉三分其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東房西房北堂各三雉公侯七雉三分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東房西房北堂各一雉伯子男五雉三分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東房西房北堂各一雉士三雉三分廣以二為内五分内以一為髙有室無房堂注曰廣榮閒相去也雉長三丈内堂東西序之内也髙穹髙也此傳說房堂及室與經亦不合然必有所據姑存之以備參考〈儀禮釋宫〉
古人之坐者兩膝著地因反其蹠而坐於其上正如今之胡跪者其為肅拜則又拱兩手而下之至地也其為頓首則又以頭頓於手上也其為稽首則又却其手而以頭著地亦如今之禮拜者皆因跪而益致其恭也故儀禮曰坐取爵曰坐奠爵禮記曰坐而遷之曰一坐再至曰武坐致右軒左老子曰坐進此道之類凡言坐者皆謂跪也若漢文帝與賈生語不覺膝之前於席管寧坐不箕股榻當膝處皆穿皆其明驗〈老子云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盖坐即跪也進猶獻也言以重寳厚禮與人不如跪而告之以此道也今説者乃以為坐禪之意誤矣〉然記又云授立不跪授坐不立莊子亦云跪坐而進之則跪與坐又似有小異處疑跪有危義故兩膝著地伸腰及股而勢危者為跪兩膝著地以尻著蹠而稍安者為坐也又詩云不遑啟居而其傳以啟為跪爾雅以妥為安而疏以為安定之坐夫以啟對居而訓啟為跪則居之為坐可見以妥為安定之坐則跪之為危坐亦可知盖兩事相似但一危一安為小不同耳至於拜之為禮亦無所考但杜子春説太祝九拜處解竒拜云拜時先屈一膝今之雅拜也夫特以先屈一膝為雅拜則他拜皆當齊屈兩膝如今之禮拜明矣凡此三事書傳皆無明文亦不知其自何時而變而今人有不察也頃年屬錢子言作白鹿禮殿欲據開元禮不為塑像而臨祭設位子言不以為然而必以塑像為問予即略為考禮如前之云又記少時聞之先人云嘗至鄭州謁列子祠見其塑像席地而坐則亦并以告之以為必不得已而為塑像則當放此以免於蘇子俯伏匍匐之譏子言又不謂然㑹予亦辭江東之節遂不能强然至今以為恨也〈東坡文集私試策問云古者坐於席故籩豆之長短簠簋之髙下適與人均今土木之像既已巍然於上而列器皿於地使神不享則不可知若其享之則是俯伏匍匐而就也〉其後乃聞成都府學有漢時禮殿諸像皆席地而跪坐文翁猶是當時琢石所為尤足据信不知蘇公蜀人何以不見而云爾也及楊子方直入蜀帥幕府因使訪焉則果如所聞者且為寫放文翁石像為小土偶以來而塑手不精或者猶意其或為跏趺也去年又以屬蜀漕楊王休子羙今乃并得先聖先師二像木刻精好視其坐後兩蹠隠然見於帷裳之下然後審其所以坐者果為跪而亡疑也惜乎白鹿塑像之時不得此證以曉子言使東南學者未得復見古人之像以革千載之繆為之喟然太息姑記本末寫寄洞學諸生使書而掲之廟門之左以俟來者考焉〈跪坐拜説〉
凡鄉之約四一曰徳業相勸二曰過失相規三曰禮俗相交四曰患難相恤衆推有齒徳者一人為都約正有學行者二人副之約中月輪一人為直月〈都副正不與〉置三籍凡願入約者書於一籍徳業可勸者書於一籍過失可規者書於一籍直月掌之月終則以告於約正而授於其次○徳業相勸徳謂見善必行聞過必改能治其身能治其家能事父兄能教子弟能御童僕能肅政教能事長上能睦親故能擇交遊能守㢘介能廣施恵能受寄託能救患難能導人為善能規人過失能為人謀事能為衆集事能解鬬争能決是非能興利除害能居官舉職業謂居家則事父兄教子弟待妻妾在外則事長上接朋友教後生御童僕至於讀書治田營家濟物畏法令謹租賦好禮樂射御書數之類皆可為之非此之類皆為無益右件徳業同約之人各自進修互相勸勉㑹集之日相與推舉其能者書於籍以警勵其不能者○過失相規過失謂犯義之過六犯約之過四不修之過五犯義之過一曰酗博鬬訟〈酗謂縱酒喧競博謂賭博財物鬬謂鬬毆罵詈訟謂告人罪惡意在害人誣賴爭訴得己不已者若事干負累及為人侵損而訴之者非〉二曰行止踰違〈踰禮違法衆惡皆是〉三曰行不恭遜〈侮慢齒徳者持人短長者恃强陵人者知過不改聞諫愈甚者〉四曰言不忠信〈或為人謀事陷人於惡或與人要約退即背之或妄説事端熒惑衆聼者〉五曰造言誣毁〈誣人過惡以無為有以小為大靣是背非或作嘲咏匿名文書及發揚人之私隠無狀可求及喜談人之舊過者〉六曰營私太甚〈與人交易傷於掊克者専務進取不恤餘事者無故而好干求假貸者受人寄託而有所欺者〉犯約之過一曰徳業不相勸二曰過失不相規三曰禮俗不相成四曰患難不相恤不修之過一曰交非其人〈所交不限士庶但凶惡及游惰無行衆所不齒者而己朝夕與之遊處則為交非其人若不得已而暫往還者非〉二曰游戲怠惰〈游謂無故出入及謁見人止務閒適者戲謂戲笑無度及意在侵侮或馳馬擊鞠而不賭財物者怠惰謂不修事業及家事不治門庭不潔者〉三曰動作無儀〈謂進退太疎野及不恭者不當言而言及當言而不言者衣冠太華飾及全不完整者不衣冠而入街市者〉四曰臨事不恪〈主事廢忘期㑹後時臨事怠慢者〉五曰用度不節〈謂不計有無過為多費者不能安貧非道營求者〉右件過失同約之人各自省察互相規戒小則密規之大則衆戒之不聼則㑹集之日直月以告於約正約正以義理誨諭之謝過請改則書於籍以俟其爭辨不服與終不能改者皆聼其出約○禮俗相交禮俗之交一曰尊幼軰行二曰造請拜揖三曰請召送迎四曰慶弔贈遺尊幼軰行凡五等曰尊者〈謂長於己二十嵗以上在父行者〉曰長者〈謂長於己十嵗以上在兄行者〉曰敵者〈謂年上下不滿十嵗者長者為稍長少者為稍少〉曰少者〈謂少於己十嵗以下者〉曰幼者〈謂少於己二十嵗以下者〉造請拜揖凡三條曰凡少者幼者於尊者長者嵗首冬至四孟月朔辭見賀謝皆為禮見〈皆具門狀用幞頭公服腰帶靴笏無官具名紙用幞頭襕衫腰帶繫鞋唯四孟通用帽子皂衫腰帶凡當行禮而有恙故皆先使人白之或遇雨雪則尊長先使人諭止來者〉此外候問起居質疑白事及赴請召皆為燕見〈深衣凉衫皆可尊長令免即去之〉尊者受謁不報〈嵗首冬至具已名牓子令子弟報之如其服〉長者嵗首冬至具牓子報之如其服餘令子弟以己名牓子代行凡敵者嵗首冬至辭見賀謝相往還〈門狀名紙同上唯止服㡌子〉凡尊者長者無事而至少者幼者之家唯所服〈深衣凉衫道服背子可也敵者燕見亦然〉曰凡見尊者長者門外下馬俟於外次乃通名〈凡往見人入門必問主人食否有他客否有他幹否展無所妨乃命展刺有妨則少俟或且退後皆放此〉主人使將命者先出迎客客趨入至廡閒主人出降階客趨進主人揖之升堂禮見四拜而後坐燕見不拜〈旅見則旅拜少者幼者自為一列幼若拜則跪而扶之少者拜則跪扶而荅其半若尊者長者齒徳殊絶則少者幼者堅納拜請尊者許則立而受之長者許則跪而扶之拜訖則揖而退主人命之坐則致謝訖揖而坐〉退〈凡相見主人語終不更端則告退或主人有倦色或方幹事而有所俟者皆告退可也後皆放此〉則主人送於廡下若命之上馬則三辭許則揖而退出大門乃上馬不許則從其命凡見敵者門外下馬使人通名俟於廡下或㕔側禮見則再拜〈稍少者先拜旅見則特拜〉退則主人請就階上馬〈徒行則主人送於門外〉凡少者以下則先遣人通名主人具衣冠以俟客入門下馬則趨出迎揖升堂來報禮則再拜謝〈客止之則止〉退則就階上馬〈客徒行則迎於大門之外送亦如之仍隨其行數歩揖之則止望其行逺乃入〉曰凡遇尊長於道皆徒行則趨進揖尊長與之言則對否則立於道側以俟尊長已過乃揖而行或皆乘馬於尊者則廻避之於長者則立馬道側揖之俟過乃揖而行若己徒行而尊長乘馬則廻避之〈凡徒行遇所識乘馬者放此〉若己乘馬而尊長徒行望見則下馬前揖已避亦然過既逺乃上馬若尊長令上馬則固辭遇敵者皆乘馬則分道相揖而過彼徒行而不及避則下馬揖之過則上馬遇少者以下皆乘馬彼不及避則揖之而過彼徒行不及避則下馬揖之〈於幼者則不必下可也〉請召迎送凡四條曰凡請尊長飲食親往投書〈禮薄則不必書専召他客則不可兼召尊長〉既來赴明日親往謝之召敵者以書簡明日交使相謝召少者用客目明日客請往謝曰凡聚㑹皆鄉人則坐以齒〈非士類則不〉若有親則必叙若有他客有爵者則坐以爵〈不相妨者坐以齒〉若有異爵者雖鄉人亦不以齒〈異爵謂命士大夫以上今陞朝官是〉若特請召或迎勞出餞皆以専召者為上客如婚禮則姻家為上客皆不以齒爵為序曰凡燕集初坐别設卓子於兩楹間置大盃於其上主人降席立於卓東西向上客亦降席立於卓西東向主人取盃親洗上客辭主人置盃卓子上親執酒斟之以器授執事者遂執盃以獻上客上客受之復置卓子上主人西向再拜上客東向再拜興取酒東向跪祭遂飲以盃授贊者遂拜主人荅拜〈若少者以下為客飲畢而拜則主人跪受如常〉上客酢主人如前儀主人乃獻衆賔如前儀唯獻酒不拜〈若衆賔中有齒爵者則特獻如上客之儀不酢〉若婚㑹姻家為上客則雖少亦荅其拜曰凡有逺出逺歸者則迎送之少者幼者不過五里敵者不過三里各期㑹於一處拜揖如禮有飲食則就飲食之少者以下俟其既歸又至其家省之慶弔贈遺凡四條曰凡同約有吉事則慶之〈冠子生子預薦登科進官之屬皆可賀婚禮雖曰不賀然禮亦曰賀娶妻者盖但以物助其賔客之費而已〉有凶事則弔之〈喪葬水火之類〉毎家只家長一人與同約者俱往其書問亦如之若家長有故或與所慶弔者不相接則其次者當之曰凡慶禮如常儀有贈物〈用幣帛酒食果實之屬衆議量力定數多不過三五千少至一二百如情分厚薄不同則從其厚薄〉或其家力有不足則同約為之借助器用及為營幹凡弔禮聞其初喪〈聞喪同〉未易服則率同約者深衣而往哭弔之〈此弔尊者則為首者致辭而旅拜敵以下則不拜主人拜則荅之少者以下則扶之不識生者則不弔不識死者則不哭〉且助其凡百經營之事主人既成服則相率素幞頭素襕衫素帶〈皆以白生紗絹為之〉具酒果食物而往奠之〈死者是敵以上則拜而奠以下則奠而不拜主人不易服則亦不易服主人不哭則亦不哭情重則雖主人不變不哭亦變而哭之賻禮用錢帛衆議其數如慶禮〉及葬又相率致賵俟發引則素服而送之〈賵如賻禮或以酒食犒其役夫及為之幹事〉及卒哭及小祥及大祥皆常服弔之曰凡喪家不可具酒食衣服以待弔客弔客亦不可受曰凡聞所知之喪或逺不能往則遣使致奠就外次衣弔服再拜哭而送之〈唯至親篤友為然〉過朞年則不哭情重則哭其墓右禮俗相交之事直月主之有期日者為之期日當紏集者督其違慢凡不如約者以告於約正而詰之且書於籍○患難相恤患難之事七一曰水火〈小則遣人救之甚則親往多率人救且弔之〉二曰盗賊〈近者同力追捕有力者為告之官司其家貧則為之助出募賞〉三曰疾病〈小則遣人問之甚則為訪醫藥貧則助其飬疾之費〉四曰死喪〈闕人則助其幹辦乏財則賻贈借貸〉五曰孤弱〈孤遺無依者若能自贍則為之區處稽其出内或聞於官司或擇人教之及為求婚姻貧者協力濟之無令失所若有侵欺之者衆人力為之辨理若稍長而放逸不檢亦防察約束之無令陷於不義〉六曰誣枉〈有為人誣枉過惡不能自仲者勢可以聞於官府則為言之有方畧可以救解則為解之或其家因而失所者衆共以財濟之〉七曰貧乏〈有安貧守分而生計大不足者衆以財濟之或為之假貸置産以嵗月償之〉右患難相恤之事凡有當救恤者其家告於約正急則同約之近者為之告約正命直月徧告之且為之紏集而程督之凡同約者財物器用車馬人僕皆有無相假若不急之用及有所妨者則不必借可借而不借及踰期不還及損瓌借物者論如犯約之過書於籍鄰里或有緩急雖非同約而先聞知者亦當救助或不能救助則為之告於同約而謀之有能如此者則亦書其善於籍以告鄉人○以上鄉約四條本出藍田吕氏今取其他書及附己意稍増損之以通於今而又為月旦集㑹讀約之禮如左方曰凡預約者月朔皆㑹〈朔日有故則前期三日别定一日直月報㑹者所居逺者惟赴孟朔又逺者嵗一再至可也〉直月率錢具食〈毎人不過一二百孟朔具果酒三行麫飯一㑹餘月則去酒果或直設飯可也〉㑹日夙興約正副正直月本家行禮若㑹族罷皆深衣俟於鄉校設先聖先師之像於北壁下〈無鄉校則别擇一寛閒處〉先以長少叙拜於東序〈凡拜尊者跪而扶之長者跪而荅其半稍長者俟其俯伏而荅之〉同約者如其服而至〈有故則先一日使人告於直月同約之家子弟雖未能入籍亦許隨衆序拜未能序拜亦許侍立觀禮但不與飲食之㑹或别率錢畧設㸃心於他處〉俟於外次既集以齒為序立於門外東向北上約正以下出門西向南上〈約正與齒最尊者正相向〉揖迎入門至庭中北靣皆再拜約正升堂上香降與在位者皆再拜〈約正升降皆自阼階〉揖分東西向立〈如門外之位〉約正三揖客三讓約正先升客從之〈約正以下升自阼階餘人升自西階〉皆北面立〈約正以下西上餘人東上〉約正少進西向立副正直月次其右少退直月引尊者東向南上長者西向南上〈皆以約正之年推之後放此西向者其位在約正之右少進餘人如故〉約正再拜凡在位者皆再拜〈此拜尊者〉尊者受禮如儀〈惟以約正之年為受禮之節〉退北壁下南向東上立直月引長者東面如初禮退則立於尊者之西東上〈此拜長者拜時惟尊者不拜〉直月又引稍長者東向南上約正與在位者皆再拜稍長者荅拜退立於西序東向北上〈此拜稍長者拜時尊者長者不拜〉直月又引稍少者東面北上拜約正約正荅之稍少者退立於稍長者之南直月以次引少者東北向西北上拜約正約正受禮如儀拜者復位又引幼者亦如之既畢揖各就次〈同列未講禮者拜於西序如初〉頃之約正揖就坐〈約正坐堂東南向約中年最尊者坐堂西南向副正直月次約正之東南向西上餘人以齒為序東西相向以北為上若有異爵者則坐於尊者之西南向東上〉直月抗聲讀約一過副正推説其意未逹者許其質問於是約中有善者衆推之有過者直月紏之約正詢其實狀於衆無異辭乃命直月書之直月遂讀記善籍一過命執事以記過籍徧呈在坐各黙觀一過既畢乃食食畢少休復㑹於堂或説書或習射講論從容〈講論須有益之事不得陳道神怪邪僻悖亂之言及私議朝廷州縣政事得失及揚人過惡違者直月紏而書之〉至晡乃退〈増損吕氏鄉約○以上文集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一
樂
律管只吹得中聲為定〈季通嘗截小竹吹之可驗〉若謂用周尺或羊頭山黍雖應準則不得中聲終不是大抵聲太髙則焦殺低則盎緩〈牛鳴盎中謂此〉又云此不可容易杜撰劉歆為王莽造樂樂成而莽死後荀朂造於晋武帝時即有五胡之亂和峴〈疑是王朴〉造於周世宗時世宗亦死惟本朝太祖神聖特異初不曽理㑹樂律但聴樂聲嫌其太髙令降一分其聲遂和唐太宗所定樂及本朝樂皆平和所以世祚乆長笑云如此議論又却似在樂不在德也
因論樂律云尺以三分為増減蓋上生下生三分損一益一故湏一寸作九分一分分九釐一釐分九絲方如破竹都通得去其制作通典亦略備史記律書漢律歷志所載亦詳范蜀公與温公都枉了相争只通典亦未嘗看蜀公之言既疎温公又在下
音律如尖塔様濶者濁聲尖者清聲宮以下則太濁羽以上則太輕皆不可為樂惟五聲者中聲也
自黄鐘至中呂皆下生自蕤賔至應鐘皆上生以上生下皆三生二以下生上皆三生四
問先生所論樂今考之若以黄鐘為宫便是太蔟為商姑洗為角蕤賔為變徵林鐘為徵南呂為羽應鐘為變宮若以大呂為宮便是夾鐘為商中呂為角林鐘為變徵夷則為徵無射為羽黄鐘為變宮其餘則旋相為宮周而復始若言相生之法則以律生呂便是下生以呂生律則為上生自黄鐘下生林鐘林鐘上生太蔟太蔟下生南呂南呂上生姑洗姑洗下生應鐘應鐘上生㽔賔蕤賔本當下生今却復上生大呂大呂下生夷則夷則上生夾鐘夾鐘下生無射無射上生中呂相生之道至是窮矣遂復變而上生黄鐘之宮〈再生之黄鐘不及九寸只是八寸有餘〉然黄鐘君象也非諸宮之所能役故虚其正而不復用所用只再生之變者就再生之變又缺其半〈所謂缺其半者盖若大呂為宮黄鐘為變宫時黄鐘管最長所以只得用其半聲〉而餘宫亦皆倣此曰然又曰宫商角徵羽與變徵皆是數之相生自然如此非人力所加損此其所以為妙問既有宫商角徵羽又有變宫變徵何也曰二者是樂之和相連接䖏
問聲氣之元曰律歴家最重這元聲元聲一定向下都定元聲差向下都差
因論樂云黄鐘之律最長應鐘之律最短長者聲濁短者聲清十二律旋相為宫宫為君商為臣樂中最忌臣陵君故有四清聲如今方響有十六個十二箇是正律四箇是四清聲清聲是減一律之半如應鐘為宫其聲最短而清或蕤賔〈當作大吕下同〉為之商則是商聲高似宮聲為臣陵君不可用遂乃用蕤賔律減半為清聲以應之雖然減半只是此律故亦自能相應也此是通典載此一項又云樂聲不可太高又不可太低樂中上聲便是鄭衛所以太祖英明不可及當王朴造樂聞其聲太急便令減下一律其聲遂平徽宗朝作大晟樂其聲一聲低似一聲故其音緩又云賢君大槩屬意於雅樂所以仁宗晚年極力要理㑹雅樂終未理㑹得
宮與羽角與徵相去獨逺故於其間製變宮變徵二聲問國語云律者立均出度韋昭注云均謂均鐘木長七尺係之以不知其制如何曰韋昭是箇不分曉底人國語本自不分曉更著他不曉事愈見鶻突均只是七均如以黄鐘爲宮便用林鐘為徵太蔟為商南呂為羽姑洗為角應鐘為變宮蕤賔為變徵這七律自成一均其聲自相諧應古人要合聲先須吹律使衆聲皆合律方可用後来人想不解去逐律吹得京房始有律準乃是先做下一箇母子調得正了後来只依此為準國語謂之均梁武帝謂之通其制十三一是全律底黄鐘只是散聲又自黄鐘起至應鐘有十二要取甚聲用柱子来逐分寸上拄定取聲立均之意本只是如此古來人解書最有一箇韋昭無理㑹且如下文六者中之色六字本只是黄字闕却上面一截他便就這六字上解謂六聲天地之中六者天地之中自是數干色甚事
戊巳土律中黄鐘之宮詹卿以為陽生於子至午而盡到未又生出一黄鐘這箇只可説話某思量得不是恁地盖似些元亨利貞黄鐘略略似箇乾字其他春音角夏音徵秋音商冬音羽此惟説宮聲如京房律準十三中一為黄鐘不動十二便拄起應十二月
樂聲是土金木火水洪範是水火木金土
樂之六十聲便如六十甲子以五聲合十二律而成六十聲以十干合十二支而成六十甲子若不相屬而實相為用遺書云三命是律五星是歴即此説也只曉不得甲子乙丑皆屬木而納音却屬金前軰多論此皆無定説
絲尚宮竹尚羽竹聲大故以羽聲濟之絲聲細故以宮聲濟之
周禮以十二律為之度數如黄鐘九寸林鐘六寸之類以十二聲為之劑量盖磬材有剛柔清濁音聲有輕重高低故復以十二聲劑量斟酌磨削厚薄令合節奏如磬氏已上則磨其旁已下則磨其端之類
問周禮祭不用商音或以為是武王用厭勝之術竊疑聖人恐無此意曰這箇也難曉須是問樂家如何不用商嘗見樂家言是有殺伐之意故祭不用然也恐是無商調不是無商音他那奏起來五音依舊皆在又問向見一樂書溫公言本朝無徵音竊謂五音如四時代謝不可缺一若無徵音則本朝之樂大叚不成説話曰不特本朝從來無那徵不特徵無角亦無之然只是太常樂無那燕樂依舊有這箇也只是無徵調角調不是無徵音角音如今人曲子所謂黄鐘宮大呂羽這便是調謂如頭一聲是宮聲尾後一聲亦是宮聲這便是宮調若是其中按拍處那五音依舊都用不只是全用宮如説無徵便只是頭聲與尾聲不是徵這却不知是如何其中有箇甚麽欠缺處所以做那徵不成徽宗嘗令人硬去做然後來做得成却只是頭一聲是徵尾後一聲依舊不是依舊走了不知是如何平日也不曽去理㑹這須是樂家辨得聲音底方理㑹得但是這箇别是一項未消得理㑹
古者太子生則太師吹管以度其聲看合甚律及長其聲音高下皆要中律
南北之亂中華雅樂中絶隋文帝時鄭譯得之於蘇祗婆蘇祇婆乃自西域傳來故知律呂乃天地自然之聲氣非人之所能為譯請用旋宮何妥恥其不能遂止用黄鐘一均〈事見隋志〉因言佛與吾道不合者盖道乃無形之物所以有差至如樂律則有數器所以合也
唐太宗不曉音律謂不在樂者只是胡説
唐祖孝孫説八十四調季通云只有六十調不以變宮變徵為調恐其説有理此左傳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之意也
問樂曰古聲只是和後來多以悲恨為佳溫公與范蜀公胡安定與阮逸李照爭辨其實都自理㑹不得却不曽去看通典通典説得極分明盖此事在唐猶有傳者至唐末遂失其傳王朴當五代之末杜撰得箇樂如此當時有㡬鐘名為啞鐘不曾撃得盖是八十四調朴調其聲令一一撃之其實那箇啞底却是古人制此不擊以避宮聲若一例皆擊便有陵節之患漢禮樂志劉歆説樂處亦好唐人俗舞謂之打令其狀有四曰招曰搖曰送其一記不得盖招則邀之之意揺則揺手呼喚之意送者送酒之意舊嘗見深村父老為余言其祖父嘗為之收得譜子曰兵火失去舞時皆裹幞頭列坐飲酒少刻起舞有四句號云送揺招揺三方一圓分成四片得在揺前人多不知皆以為啞謎漢卿云張滋約齋亦是張家好子弟曰見君舉説其人大曉音律因言今日到詹元善處見其教樂又以管吹習古詩二南七月之屬其歌調却只用太常譜然亦只做得今樂若古樂必不恁地羙人聴他在行在録得譜子大凡壓入音律只以首尾二字章首一字是某調章尾只以某調終之如關雎關字合作無射調結尾亦著作無射聲應之葛覃葛字合作黄鐘調結尾亦著作黄鐘聲應之如七月流火三章皆七字起七字則是清聲調末亦以清聲調結之如五月斯螽動股二之日鑿氷冲冲五字二字皆是濁聲黄鐘調末以濁聲結之元善理㑹事都不要理㑹箇是只信口胡亂説事事喚做曽經理㑹来如宮商角徴羽固是就喉舌脣齒上分他便道只此便了元不知道喉舌脣齒上亦各自有宮商角徵羽何者蓋自有箇疾徐高下
范蜀公謂今漢書言律處折了八字蜀中房庶有古本漢書有八字所以與温公争者只争此范以古本為正蜀公以上黨粟一千二百粒實今九寸為準溫公以一千二百粒排今一尺為準漢書文不甚順又粟有大小遂取中者為之然下粟時頓緊則粟又下了又不知如何為正排又似非是今世無人曉音律只憑器論造器又紛紛如此古人曉音律風角鳥占皆能之太史公以律論兵意出於此
蔡京用事主張喻世清作樂盡破前代之言樂者因作中聲正聲如正聲九寸中聲只八寸七分一按史記七字多錯乃是十分一其樂只是杜撰至今用之
陳淳言琴只可彈黄鐘一均而不可旋相為宮此説猶可至謂琴之汎聲為六律又謂六律為六同則妄矣今人弹琴都不知孰為正聲若正得一則其餘皆可正今調者云如此為宮聲如此為商聲安知是正與不正此須審音人方曉得古人所以吹管聲傳在琴上如吹管起黄鐘之指則以琴之黄鐘聲合之聲合無差然後以次徧合諸聲五聲既正然後不用管只以琴之五聲為準而他樂皆取正焉季通書來説近已曉得但絣定七不用調皆可以彈十一宮〈琴之體是黄鐘一均故可以彈十一宮〉如此則大呂太蔟夾鐘以下聲聲皆用按徽都無散聲盖纔不按即是黄鐘聲矣亦安得許多指按耶兼如其説則大呂以下亦不可對徽須挨近第九徽裏按之此後愈挨下去方合大呂諸聲盖按著正徽復是黄鐘聲矣渠云頃問之太常樂工工亦云然恐無此理古人彈琴隨月調如十一月調黄鐘十二月調大呂正月調太蔟二月調夾鐘但此後聲愈緊至十月調應鐘則急甚恐絶矣不知古人如何季通不能琴他只是思量得不知彈出便不可行這便是無下學工夫吾人皆坐此病古人朝夕習於此故以之上逹不難盖下學中上逹之理皆具矣
古樂不可得而見矣只如今人彈琴亦自可見如誠實底人便雍容平淡自是好聽若弄手弄脚撰出無限不好底聲音只見繁碎耳
今之樂皆胡樂也雖古之鄭衛亦不可見矣今闗雎鹿鳴等詩亦有人播之歌曲然聽之與俗樂無異不知古樂如何古之宮調與今之宮調無異但恐古者用濁聲處多今樂用清聲處多
樂律中所載十二詩譜乃趙子敬所傳云是唐開元閒鄉飲酒所歌也但却以黄鐘清為宮此便不可盖黄鐘管九寸最長若以黄鐘為宮則餘律皆順若以其他律為宮便有相陵處今且只以黄鐘言之自第九宮後四宮則或為角或為羽或為商或為徵若以為角則是民陵其君矣若以為商則是臣陵其君矣徵為事羽為物皆可類推樂記曰五者皆亂迭相陵謂之慢如此則國之滅亡無日矣故製黄鐘四清聲用之清聲短其律之半是黄鐘清長四寸半也若後四宮用黄鐘為角徵商羽則以四清聲代之不可用黄鐘本律以避陵慢故漢志有云黄鐘不復為他律所役其他律亦皆有清聲若遇相陵則以清聲避之不然則否惟是黄鐘則不復為他律所用
今之士大夫問以五音十二律無能曉者要之當立一樂學使士大夫習之久後必有精通者出
今之簫管乃是古之笛雲簫方是古之簫
胡問今俗妓樂不可用否曰今州縣都用自家如何不用得亦在人斟酌〈以上語類二十九條〉
古樂之亡久矣然秦漢之間去周未逺其噐與聲猶有存者故其道雖不行於當世而其為法猶未容有異論也逮於東漢之末以接西晉之初則已寖多説矣歴魏周齊隋唐五季論者愈多而法愈不定爰及我朝功成治定理宜有作建隆皇祐元豐之閒盖亦三致意焉而和胡阮李范馬劉楊諸賢之議終不能以相一也而況於崇宣之季姦諛之㑹黥湼之餘而能有以語夫天地之和哉丁未南狩今六十年神人之憤猶有未攄是固不遑於稽古禮文之事然學士大夫因仍簡陋遂無復以鐘律為意者則已甚矣吾友建陽蔡君元定季通當此之時乃獨心好其説而力求之旁搜逺取巨細不捐積之累年乃若冥契著書兩卷凡若干言予嘗得而讀之愛其明白而淵深縝宻而通暢不為牽合傅㑹之談而横斜曲直如珠之不出於盤其言雖多出於近世之所未講而實無一字不本於古人已試之成法盖若黄鐘圍徑之數則漢斛之積分可考寸以九分為法則淮南太史小司馬之説可推五聲二變之數變律半聲之例則杜氏之通典具焉變宮變徵之不得為調則孔氏之禮疏因亦可見至於先求聲氣之元而因律以生尺則尤所謂卓然者而亦班班雜見於兩漢之志蔡邕之説與夫國朝㑹要以及程子張子之言顧讀者不深考其閒雖或有得於此者而又不能無失於彼是以晦蝕紛拏無復定論大抵不拘攣於習熟見聞之近即肆其胸臆妄為穿穴而無所据依季通乃能奮其獨見超然逺覽爬梳剔抉參互考尋用其平生之力以至於一旦豁然而融㑹貫通焉斯亦可謂勤矣及其著論則又能推原本根比次條理撮取機要闡究精微不為浮詞濫說以汨亂於其間亦庶幾乎得書之體者予謂國家行且平定中原以開中天之運必將審音協律以諧神人當此之時受詔典領之臣能得此書而奏之則東京郊廟之樂將不待公孫述之瞽師而後備而參摹四分之書亦無待乎後世之子雲而後知好之矣抑季通之為此書詞約理明初非難讀而讀之者徃徃未及終篇輙巳欠伸思睡固無由了其歸趣獨以予之頑鈍不敏乃能熟復數過而僅得指意之彷彿季通以是亦許予為能知己志者故屬予以序引而予不得辭焉季通更欲均調節族被之管别為樂書以究其業而又以其餘力發揮武侯六十四陣之圖緒正邵氏皇極經世之歷以大備乎一家之言其用意亦健矣予雖老病儻及見之則亦豈非千古之一快也哉〈律呂新書序〉
五聲之序宫最大而沈濁羽最細而輕清商之大次宫徴之細次羽而角居四者之中焉然世之論中聲者不以角而以宫何也曰凡聲陽也自下而上未及其半則屬於隂而未暢故不可用上而及半然後屬於陽而始和故即其始而用之以為宫因其每變而益上則為商為角為變徵為徵為羽為變宫而皆以為宫之用焉是以宫之一聲在五行為土在五常為信在五事為思盖以其正當衆聲和與未和用與未用隂陽際㑹之中所以為盛若角則雖當五聲之中而非衆聲之㑹且以七均論之又有變徵以居焉亦非五聲之所取正也然自其聲之始和者推而上之亦至於變宫而止耳自是以上則又過乎輕清而不可以為宫於是就其兩間而細分之則其别又十有二以其最大而沈濁者為黄鐘以其極細而輕清者為應鐘及其旋相為宫而上下相生以盡五聲二變之用則宫聲常不越乎十二之中而四聲者或時出於其外以取諸律半聲之管然後七均備而一調成也黄鐘之與餘律其所以為貴賤者亦然若諸半聲以上則又過乎輕清之甚而不可以為樂矣盖黄鐘之宫始之始中之中也十律之宫始之次而中少過也應鐘之宫始之終而中已盡也諸律半聲過乎輕清始之外而中之上也半聲之外過乎輕清之甚則又外之外上之上而不可為樂者也〈正如子時初四刻屬前日正四刻屬後日其兩日之間即所謂始之始中之中也然則聲自屬隂以下亦當黙有十二正變半律之地以為中聲之前叚如子初四刻之為者但無聲氣之可紀耳〉由是論之則審音之難不在於聲而在於律不在於宫而在於黄鐘蓋不以十二律節之則無以著夫五聲之實不得黄鐘之正則十一律者又無所受以為本律之宫也今有極論宫聲之妙而無曰黄鐘云者則恐其於聲音法制之間猶有所未盡也夫以聲音法制之粗而猶有未盡則雖有黄帝大舜之君伶倫后夔之佐亦如之何徒手而可以議大樂之和哉又有為宫當配仁之說者恐亦非是迹其所以蓋以仁當四德之元而有包四者之義耳夫仁木行而角聲者也以之配宫則仁既不安而信亦失據然以為可包四者則不害其有是理也夫五行之序木為之始水為之終而土為之中以河圖洛書之數言之則水一木三而土五皆陽之生數而不可易者也故得以更迭為主而為五行之綱以徳言之則木為發生之性水為貞靜之體而土又包育之母也故木之包五行也以其流通貫徹而無不在也水之包五行也以其歸根反本而藏於此也若夫土則水火之所寄金木之所資居中而應四方一體而載萬類者也故孔子贊乾之四徳而以貞元舉其終始孟子論人之四端而不敢以信者列序於其間盖以為無適而非此也是則宫之統五聲仁之包五常葢有並行而不悖者矣何必奪彼以與此然後快於其心哉〈聲律辨〉
所論律呂恐看得未子細湏作一圖子分得十二律之位却於中間空處别用紙作一小輪子寫五聲之位當心用紙條穿定令可輪轉却依通典十二律之均逐一認定分别正聲子聲則自見得次序分明不可只如此空說也盖正聲是全律之聲〈如黄鐘九寸是也〉子聲是半律之聲〈如黄鐘四寸半是也〉一均之内以宫聲為主其律當最長其商角徵羽之律若短即用正聲或有長者則只可折半用子聲此所謂一均五聲而分正聲子聲之法也十二律既自有正聲又皆有子聲以待十二均之用所謂黄鐘大吕太蔟無子聲以其一均之内商角徵羽四聲皆短於本律故也若以中吕為宫則黄鐘為徵而當用子聲矣若以蕤賔為宫則大吕為徵而當用子聲矣若以林鐘為宫則太蔟為徵而當用子聲矣此十二律所以皆有子聲也試更用此推之當自曉得不然即湏面論乃可通也〈荅張仁叔〉
律吕之說今有新書并辨證各一册及向時所撰序一篇并往可細考之當得其説凡十二律各以本律為宫而生四律如黄鐘為宫則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徵南吕為羽是黄鐘一均之聲也若林鐘為宫則南吕為商應鐘為角太蔟為徵姑洗為羽是林鐘一均之聲也各就其宫以起四聲而後六十律之聲備非以黄鐘定為宫太蔟定為商姑洗定為角林鐘定為徵南吕定為羽也但黄大太夾姑中蕤林夷南無應為十二律長短之次宫商角徵羽為五聲長短之次黄鐘一均上生下生長短皆順故得各用其全律之正聲十二律名今俗樂亦用之合字即是黄鐘但其律差髙耳筆談言之甚詳可呼俗工問之自林鐘之宫而生太蔟之徵則林鐘六寸而太蔟八寸徵反長於宫而聲失其序矣故以十二律而言雖當為林鐘上生太蔟而以五聲而言則當為宫下生徵而得太蔟半律四寸之管其聲方順又自太蔟半律四寸之徵而生南吕五寸有竒之商則於律雖本為下生而於聲反為上生矣自南吕五寸有竒之商而生姑洗七寸有竒之羽則於律雖本為上生而於聲則又當用其半而為下生矣自姑洗半律三寸有竒之羽而生應鐘四寸有竒之角則於律雖為下生而於聲反為上生矣其餘十律皆然孔疏盖知此法但言之不詳耳〈半律杜佑通典謂之子聲者是也〉此是古法但後人失之而唯存黄鐘大吕太蔟夾鐘四律有四清聲即此半聲是也變宫變徵始見於國語注中及後漢樂志乃十二律之本聲自宫而下六變七變而得之者非清聲也如黄鐘為宫則第六變得應鐘為變宫第七變得蕤賔為變徵如林鐘為宫則第六變得蕤賔為變宫第七變得大吕為變徵是也凡十二律皆有二變一律之内通前五聲合為七均祖孝孫王朴之樂皆同所以有八十四調者盖每律各添此二聲而得之也新書此説甚詳𠉀氣之説其中亦已論之盖埋管雖相近而其管之長短入地深淺有不同故氣之應有先後耳非以方位而為先後也但畫一圖朝夕看誦仍於指掌間輪之久久自熟乃見其妙此又可驗凡事皆然别無竒巧只是久而習熟便是妙處也〈禮書有此一卷比新書差約偶在他處俟取到寄去看也○荅廖子晦〉
太史公五聲數曰九九八十一以為宫〈散聲〉三分去一得五十四以為徵〈為九徽〉三分益一得七十二以為商〈為十三徽〉三分去一得四十八以為羽〈為八徽〉三分益一得六十四以為角〈為十一徽〉十二律數曰黄鐘九寸為宫〈琴長九尺而折其半故為四尺五寸而下生林鐘〉林鐘六寸為徵〈為第九徽徽内三尺徽外一尺五寸上生太蔟〉太蔟八寸為商〈為第十三徽徽内四尺徽外五寸下生南吕〉南吕五寸三分為羽〈為第八徽徽内二尺七寸徽外一尺八寸上生姑洗〉姑洗七寸一分為角〈為第十一徽徽内三尺六寸徽外九寸下生應鐘〉應鐘四寸六分六釐〈位在八徽内二寸七分内二尺四寸外二尺一寸上生蕤賔〉蕤賔六寸二分八釐〈位在十徽九徽之間内三尺一寸五分外一尺三寸五分上生大吕〉大吕八寸三分七釐六豪〈在龍齦内二寸半内四尺二寸半外二寸半下生夷則〉夷則五寸五分五釐一豪〈在九徽八徽之間内二尺八寸半外一尺六寸半上生夾鐘〉夾鐘七寸四分三釐七豪三絲〈為第十二徽徽内三尺八寸徽外七寸下生無射〉無射四寸八分八釐四豪八絲〈在八徽内徽内二尺五寸徽外二尺上生中吕〉中吕六寸五分八釐三豪四絲六忽〈為第十徽亦為角徽内三尺四寸徽外一尺一寸復生變黄鐘八寸七分八釐有竒今少宫以下即其半聲為四寸三分八釐有竒也○以上十二律並用太史公九分寸法約定周禮鄭注以從簡便凡律寸皆九分分皆九釐釐皆九豪豪皆九絲絲皆九忽琴尺皆十寸寸皆十分分皆十釐釐以下不收〉按此以上為自龍齦之内至於七徽左方十二律之位而七徽以後之説亦附其後盖琴之有徽所以分五聲之位而配以當位之律以待抑按而取聲而其布徽之法則當随其聲數之多少律管之長短而三分損益上下相生以定其位如前之説焉今人殊不知此其布徽也但以四折取中為法盖亦下俚立成之小數雖於聲律之應若簡切而易知但於自然之法象懵不知其所自來則恐不免有未盡耳○或曰若子之言聲數也律分也徽寸也三者之相與皆迂回屈曲而難通無乃出於傅㑹牽合之私耶曰律之九分也數之八十一也琴之八尺一寸也三者之相與固未嘗有異焉今以琴之太長而不適於用也故十其九而為九尺又折其半而為四尺五寸則四尺五寸之琴與夫九寸之律八十一之數亦未始有異也盖初黄鐘之宫次太蔟之啇三中吕之角四林鐘之徵五南吕之羽六黄清之少宫七太清之少商皆起於龍齦皆終於臨岳其長皆四尺五寸是皆不待抑按而為本律自然之散聲者也而是七者一之中又各有五聲十二律者凡三焉且以初五聲之初言之則黄鐘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宫聲之初矣〈數八十一律九寸琴長四尺五寸〉太蔟則應於十三徽之左而為商〈數七十二律八寸徽内四尺〉姑洗則應於十一徽而為角〈數六十四律七寸一分徽内三尺六寸中吕應於十而為角律六寸五分八釐有竒徽内三尺四寸但姑洗唯三絃用之餘皆用中吕〉林鐘則應於九而為徵〈數五十四律六寸徽内三尺〉南吕則應於八而為羽〈數四十八律五寸三分徽内二尺七寸〉○次則太蔟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商之初矣〈用宫數後倣此〉而其姑角應於十三之左〈用商數後倣此〉林徵應於十南羽應於九黄清少宫應於八之右○三絃則姑洗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角之初矣而林徵應於十三南羽應於十一黄清少宫應於九太清少商應於八○四則林鐘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徵之初矣而南羽應於十三黄清少宫應於十太清少商應於九少角應於八○五則南吕之律固起於龍齦而為羽之初矣黄清少宫則應於十二少商應於十少角應於八九之間〈此與七徽後三無徵朱子文集諸本並同疑有闕文〉○六之黄清則固起於龍齦而為少宫之初矣少商則應於十三少角則應於十少徵則應於九少羽則應於八○七之太清則固起於龍齦而為少商之初矣少角則應於十二少徵則應於十少羽則應於九少宫之少則應於七八之間故皆按其應處而鼓之然後其聲可得而見而聲數律分與其徽内之長無不合焉然此皆黄鐘一均之聲也若大吕夾鐘蕤賔夷則無射應鐘之為律則無所用於黄鐘故必因旋宫而後合於五聲之位其在於此則雖有定位而未當其用也〈大在黄太之間律八寸三分七釐有竒内四尺二寸半○夾在太姑之間律七寸四分三釐有竒内三尺八寸○蕤在中林之間律六寸二分八釐内三尺一寸五分○夷在林南之間律五寸五分五釐有竒内二尺八寸半○無在南右律四寸八分八釐有竒内二尺五寸○應在無右律四寸六分六釐内二尺四寸○旋宫見本章圖説〉若自七徽之後以至四徽之前則五聲十二律之應亦各於其初之次而半之〈初七徽承羽而為宫六七間為商六右為角五為徵四五間為羽○次絃七徽承宫而為商六左為角六右為徵五為羽四五間為宫○三七徽承商而為角六為羽五為宫五右為商○四承角而為徵六左為羽六右為宫五為商四五間為角○五絃七徽承徵而為羽六左為宫六右為商五右為角四五間為徵○六承羽而為宫七右為商六右為角五為徵四五間為羽○七承宫而為商六左為角六右為徵五為羽四五間為宫〉四徽之後以至一徽之前則其聲律之應次第又如其初而又半之〈此一節聲難取而用處希不能盡載然其大槩次第亦與上兩節不異但加促宻耳○凡五起於龍齦初五聲次四聲三三聲四二聲五一聲凡十五聲皆正聲○初七徽次八徽三九徽四十徽五十二徽六龍齦以後為第二宫各五聲七龍齦以後四聲凡三十四聲皆少聲○初四徽以下至七八七間以後為第三宫各五聲凡三十五聲皆少少聲○初一徽之後下至七四五之間初一聲次二聲三三聲四四聲五五聲六五聲七五聲凡二十五聲猶為少少入前三十五聲數内唯六一聲七二聲凡三聲為第四宫又别為少少少聲通為二十八聲○合一琴而計之為百十有二聲〉但七徽之左為聲律之初氣後身長聲和節緩故琴之取聲多在於此七徽則為正聲正律初氣之餘承徵羽既盡之後而黄鐘之宫復有應於此者且其下六絃之為聲律亦皆承其已應之次以復於初而得其齊焉氣已消而復息聲已散而復圓是以雖不及始初之全盛而君子猶有取焉過此則其氣愈散地愈廹聲愈髙節愈促而愈不可用矣此六徽以後所以為用之少雖四徽亦承已應之次以復於初而得其齊而終有所不能反也〈此處但汎聲多取之自當别論而俗曲繁聲亦或有取則亦非君子所宜聼也〉大抵琴徽之分布聲律正與𠉀氣同是一法而亦不能無少異𠉀氣之法闕地為坎盈尺之下先施木案乃植十二管於其上而實土埋之上距地面皆取一寸而止其管之底則各随其律之短長以為淺深黄鐘最長故最深而最先應應鐘最短故最淺而最後應今移其法於琴而論之則所謂龍齦即木案之地也所謂臨岳即地面之平也聲應之處即其律寸之短長距案之逺近也故按此鼓之而其聲可見此其所同也但律之次第左起而右行者以氣應先後為之序自地中而言之也徽之次第右起而左行者以律管入地淺深為之序據人在地上目所見者而言之也此其似異而實同者也其甚異者則管虛而絃實管有長短而無大小〈圍皆九分徑皆三分〉絃有大小而無短長管上平而下不齊則下齊而同起於龍齦也是以候氣者異管而應不同時既應則其氣遂達於上而無復升進之漸布徽者亦異絃而應於同時既應則各得其量之所受〈如以大小為五聲之序〉而循序以漸進至於三周而後已此其甚不同者也然明者觀之以其所異乘除準望而求其所同則是乃所以益見其同而無可疑者但自有琴以來通儒名師未有為此説者余乃獨以荒淺之學聾瞶之耳一旦臆度而誦言之宜子之駭於聽聞而莫之信也然吾豈以是而必信於當世之人哉姑以記余之所疑焉耳抑此七絃既有散所取五聲之位又有桉徽所取五聲之位二者錯綜相為經緯其自上而下者皆自上遞降一等其自左而右者則終始循環或先或後毎至上之宫而一齊焉盖散聲陽也通體之全聲也無所受命而受命於天者也七徽隂也全律之半聲也受命於人而人之所貴者也但以全聲自然無形數之可見故今人不察反以中徽為重而不知散聲之為尊甚矣其惑也至其三宫之位則左陽而右隂陽大而隂小陽一而隂二故其取類左以象君右以象臣而二臣之分又有左右左者陽明故為君子而近君右者隂濁故為小人而在逺以一君而御二臣能親賢臣逺小人則順此理而國以興隆親小人逺賢臣則咈此理而世以衰亂是乃事理之當然而非人之所能為也又凡既立此律以為宫則凡律之當徽而有聲者皆本宫用事之律也其不當徽而無聲者皆本宫不用之律也〈唯第十二徽有徽無聲亦不當用未詳其説〉律旋而宫變則時異而事殊其遭時而遇俗者自當進據可為之㑹而發其鳴聲其背時而忤俗者自當退伏無人之境而箝其頰舌此亦理勢之當然而其詳則旋宫之圖説盡之矣定律之法沈氏筆談据唐人琵琶録以為調琴之法湏先以管色合字定宫乃以宫下生徵徵上生商上下相生終於少商凡下生者隔二上生者隔一取之凡絲聲皆當如此但今人茍簡不復以管定聲故其髙下無法出於臨時桉沈氏所言可救流俗茍簡之弊世之言琴者徒務布爪取聲之巧其韻勝者乃能以蕭散閒逺為髙耳豈復知禮樂精微之際其為法之嚴宻乃如此而不可茍哉然其曰以合聲定宫絃者亦黄鐘一均之法耳不知沈氏之意姑舉一隅以見其餘耶抑以琴聲之變為盡於此而遂已也若曰姑舉一隅而當别用旋宫之法以盡其變則又當各以其字命之而不得定以合聲為宫也盖今俗樂之譜厶則合之為黄也龴則四下之為大也龴則四上之為太也二則一下之為夾也二則一上之為姑也龴則上之為中也厶則勾之為蕤也厶則尺之為林也𠃌則工下之為夷也𠃌則工上之為南也則凡下之為無也則凡上之為應也六則六之為黄清也丌則五下之為大清也丌則五上之為太清也則口上之為夾清也〈此句有闕誤未詳〉此聲俗工皆能知之但或未識古律之名不能移彼以為此故附見其説云〈按今俗樂或謂髙於古雅樂三律則合字乃夾鐘也沈氏後章即言今教坊燕樂比律髙二均弱合字比太蔟㣲下却以凡字當宫聲比宫之清宫微髙外方樂又髙坊一均以來惟契丹樂聲比教坊樂下二均疑唐之遺聲也若如沈説則外方合字真為夾鐘矣若便以此為黄鐘恐聲已髙急更用旋宫至辰巳位即已為林夷非惟不容彈亦不可得而上矣更詳之〉○調之法散聲隔四而得二聲〈宫與少宫商與少商〉中徽亦如之而得四聲〈桉上散下得二聲桉下散上得二聲其則同〉八徽隔三而得六〈六字疑誤〉聲〈宫與羽商與少宫角與少商桉上得三聲桉下得三聲○桉下句疑有誤字〉九徽桉上者隔二而得四聲〈宫與徵商與羽角與少宫徵與少商為四○内角聲在九十間四之○少濁○内角聲句疑多似當刪〉按下者隔一而得五聲〈少商與羽少宫與徵羽與角徵與商角與宫為五○内角聲在九八閒四之一少清〉十徽按上者隔一而得五聲〈宫與角商與徵角與羽徵與少宫羽與少商為五○内角聲在十一徽少濁〉按下者隔二而得四聲〈少商與徵少宫與角羽與商徵與宫為四○内角聲在十一徽少濁○内角聲句疑複似當删〉十三徽之左比相應而得六聲〈宫與商商與角角與徵徵與羽羽與少宫少宫與少商凡六〉右調之法大槩如此然惟九徽為得其相生之序十徽則雖律吕相得而其倫序倒置若有未諧故沈氏説以隔二者為下生隔一者為上生盖九徽之宮隔二者生散徵而散徵隔一上生十徽之商九徽之商隔二下生散羽而散羽隔一上生十一徽之角九徽之角隔二下生散少宫而散少宫隔一上生十徽之徵九徽之徵隔二下生散少商而散少商隔一上生十徽之羽也如此則九徽之隔二者常以木聲命散聲十徽之隔一者常以散聲命木聲然後十徽之桉上桉下者亦皆得以協其相生之序此又不可不知也此外諸號為相應者則但以散聲木聲同於一律而自相醻酢至於相生之序則無取焉然散聲者全律之首七徽者散聲之貳故其應聲渾厚寛平最為諧韻特以中三者孤孑特立無上下之交焉則其為用有所不周若八徽之三聲十三徽之六聲則為律雖同而絲木有異是以其聲雖應而不和如人心不同而强相然諾外雖和悦而中實乖離求其天屬自然真誠和協則惟九徽十徽與十一徽之三絃為然此調絃之法所以必於此而取之亦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或者見其如此而不深求其故遂以己意强為之説以為九徽者林鐘之位十徽者中吕之位林鐘為黄鐘之所生而中吕又為能反生黄鐘者所以得為調之地而非他徽之可及此其為説亦巧矣然使果有是理則曷為不直於黄鐘焉調之而必為此依傍假託之計耶若角聲二律之説則予嘗竊怪古之為樂者通用三分損益隔八相生之法若以黄鐘為宫則姑洗之為角有不可以豪髪差者而今世琴家獨以中吕為黄鐘之角故於衆樂常必髙其一律然後和唯第三本是角聲乃得守其舊而不變流傳既久雖不知其所自來然聽以心耳亦知其非人力之所能為也昔人亦有為之説者皆無足取其曰五聲之象角實為民以民為貴故於此焉上之者其穿鑿而迂踈固已甚矣又以為姑洗為正角中吕為清角者則恐此等變調随世而生又非獨此為然也近世惟長樂王氏之書所言禮樂最為近古然其説琴亦但以第三為律中中吕而不言其所以然者予於是益以為疑乃為之深思而有得焉然後知古人所以破去三分損益隔八相生之明法而俛焉以就此位之僭差者乃為迫於聲律自然之變有不得已而然也盖建樂立均之法諸律相距間皆一律而獨宫羽徵角之間各間二律相距既逺則其聲勢隔闊而有不能相通之患然猶幸其隔八之序五聲既備即有二律介於宫羽徵角之間於是作樂者因而取之謂之二變然後彼四聲者乃得連續無間而七均備焉唯琴則專用正聲不取二變故於二位之闕無以異乎衆樂之初然又以其别有二少而少宫之分寸地位近於變宫故宫羽之間有以補之而不至於大闕惟徵角之間既為闊逺欲以少商補之則其分寸地位相望甚逺而不可用是以己午二位特為空闕而角聲之勢必將乘其間隙進而干之以求合於林徵然其本位若遂空虛而無主則姑夾兩位又成曠闊而商角二聲將不能以相通幸而三姑洗之本聲與十一徽姑洗之本位自有相得而不能相離者乃獨固守其所而不肯去於是姑前中後皆得祗間一律而無空闕之患是亦律吕性情自然之變有如此者而非人力所能為也然非古之哲人機神明鑒有以盡其曲折之微則亦孰能發其精藴著為明法以幸後世之人哉深究其端殆未易以常理論也今好事者乃有見二律之兼用遂通五均數為六律而謂凡周禮孟子之單言六律者皆以是言而非六律六同之謂果如其言則是周禮孟子皆為專指琴之一器而言且使衆樂之七均皆廢而所謂七音七始亦皆虛語矣嗚呼異哉〈琴律説〉
来教云凡樂黄鐘為宫太蔟為商姑洗為角林鐘為徵南吕為羽此五者聲律之元也今之五聲獨角聲不得其正以六十律齊之乃姑洗部依行之聲耳姑洗部有五律四律合姑洗下生蕤賔部律獨依行一律合中吕上生黄鐘部律然則今之角聲雖曰依行實為中吕中吕而下正合還宫之次是以名為中吕宫而古名清角者以依行本屬姑洗而清於姑洗故謂之清角〈内蕤賔二字當作應鐘恐是筆誤然兩本皆同更望詳之〉又曰姑洗一聲十徽律在徽前應在律後者中吕聲髙不能生黄鐘部第一律生黄鐘部第一律者姑洗部之依行也依行為宮生黄鐘部包育為徵包育生林鐘部謙待為商謙待生太蔟部未知為羽未知生南呂部白呂為角然則當十徽者正依行宫也十徽以依行為應故姑洗律在徽前序或然也今詳此論角聲不得其正發明精到前此所疑皆釋然矣但依行之説則凡十二律皆自黄鐘三分損益上下相生以極乎中呂而以琴考之自龍齦以下至七徽之東凡十二律之位其逺近踈密往来相生亦與律寸符合京房雖増為六十律然亦十二正律相生已徧然後乃生執始〈係第十三律〉以至依行〈係第五十三律〉遂生包育以極乎南事而終焉其序正與禮運正義六十調同但自黄鐘右旋歷應無南夷林蕤中姑夹太大以為諸宮之次方其未遍十二律以及中呂之時正律不生子律而琴自南呂上生姑洗亦未見其有不合而湏變以為子律也今曰琴之角聲乃姑洗部之依行則未知其何自而来忽破此例且將来下生之時不知其將復為應鐘耶抑遂為包育也復為應鐘則數不合便為包育則從此抹過姑洗以下八正律依行以前四十子律皆成無用矣若曰用正律時自未應遽用子律自無射為宫之後方用執始以下子律則中吕為宮又自用内負子律而生黄之分動以下四律初不用依行也至於太蔟之形晋為宫乃惟汗為徵依行為商包育為羽謙待為角則是依行未嘗為中呂之宫且其短長雖若鄰於中呂而其分部實居姑洗亦不得而應於十徽也凡此反復求之竟未之得偶别思得一説具於後叚中呂宮調説中更望垂教○来教云古黄鐘今慢角調三正角〈姑洗中聲〉古清角今正宫亦名中呂宫三清角〈中吕中聲〉又曰若下其角聲於大十一徽而取其應則可以復古之正調矣今詳此説慢角三為姑洗者從大絃十一徽調之而應其絃緩也清角三為中呂者從大十徽調之而應其絃急也以此推之則王侍郎所説直以第一為中呂者清角法也不知其説是如此否其間尚有未曉者别見後叚○古黄鐘宮調〈亦曰慢角〉今詳来教既曰古黄鐘宮調則此一均正是黄鐘為宮正聲之調而琴中聲氣之元也又曰今謂之慢角調則是今世猶有此調也然不知今之琴曲何者為此調何以世俗都不行用而唯以中呂為宫也且既知其誤則改而正之似無難者今長者雖知其然而猶未免有傳習之乆莫之能改之歎則又似有未易改者此又何也又此但以見行中呂宮調緩其一絃以為正角則其餘之相應者恐亦湏有差舛不知合與不合并行改易若不改易而但抑按以求其合既謂之黄鐘正宮又似不當如此此皆未曉更望指諭○中吕宮調〈亦曰正宮亦曰清角〉今詳来教此但以古黄鐘正調緊第三之散聲而因以為宮耳雖不得姑洗正角之位然角聲所占地位甚廣自十一徽之西以盡乎九徽之東皆角聲之位也今既不循常而欲𦂳其聲則於其中雖移一律初亦不出本聲之位不必更以京房子律推之强改姑洗之依行使屬中呂然後為得也但既以第三為宫則其下即便可就按第六黄清以為徵四林鐘為商七太清為羽五南吕為角〈皆應於十徽其㪚聲則自為徵羽宮商如故〉其上兩則聲濁而勝於本宫故不入調而以為應〈宫應徵商應羽散聲自為宮商〉来教謂以旋宮命之故曰中吕之宮者正謂此也然詳此調以中呂為角則已不得角聲之正以角聲為宮則又不得宮聲之正又就少宫少商以為徵羽而反以正宫正商為徵羽之應則其遷就雖巧而顚倒失正亦甚矣以此竊意或非古樂旋宮正法但不知其自何時而變耳然當時若且私行此調而不廢本曲則人猶得以識其是非今乃反以所變為正宫而本曲遂不可見則今之所謂琴者非復古樂之全明矣故東坡以為古之鄭衛豈亦有見於此耶○旋宮諸調之法以上黄鐘中呂首尾二宮其法略可見矣但其中呂一宮未有以見其為古樂旋宮之正法耳若是正法則其餘十律亦當各自為宫若非正法則其本調亦當并考然後其法乃備故古説有随月用律之法而来教亦謂不必轉軫促但依旋宫之法而抑桉之正謂此也然亦難只如此汎論湏逐宮指定各以何聲取何為唱各以何取何律為均乃見詳實又以禮運正義之説推之則每律既已各為一宮每宮亦合各有五調而其逐調用律取聲亦各有法此為琴之綱領而前此説者皆未嘗有明文誠闕典也欲望暇日定為一圖以宮統調以調統聲令其賔主次第各有條理則覽者曉然可為萬世之法矣〈若作此圖先湏作二圖各具琴之形體徽尺寸㪚聲之位然後以一圖附桉聲聲律之位以一圖附汎聲聲律之位則於宮調圖前所附三聲皆以朱字别之刻板則為白字〉○十徽十一徽舊疑七絃隔一調之六皆應於第十徽而第三絃獨於十一徽調之乃應故角聲兼應兩律而其餘四聲皆止應一律前此故嘗請問而角聲兼應兩律之辨則固已䝉指示矣然依行之説愚意終有所未曉也已於前章再論之矣至於七隔一之應不同在於一徽則又嘗思之七㪚聲為五聲之正而大十二律之位又衆散聲之所取正也故逐之五聲皆自東而西相為次第其六㑹於十徽則一與三者角與散角應也二與四者徵與散徵應也四與六者宮與散少宮應也五與七者商與散少商應也其第三第五㑹於十一徽則羽與散羽應也義各有當初不相湏故不得同㑹於一徽無他説也〈荅吴元士○以上文集六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二
性理一
性命
問天與命性與理四者之别天則就其自然者言之命則就其流行而賦於物者言之性則就其全體而萬物所得以為生者言之理則就其事事物物各有其則者言之到得合而言之則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是如此否曰然但如今人説天非蒼蒼之謂據某看来亦捨不得這箇蒼蒼底
理者天之體命者理之用性是人之所受情是性之用命猶誥勑性猶職事情猶施設心則其人也
語厚之昨晩説造化為性不是造化已是形而下所以造化之理是形而上蜚卿問純亦不已是理是氣曰是理天命之謂性亦是理天命如君之命令性如受職於君氣如有能守職者有不能守職者可學問天
命之謂性只是主理言纔說命則氣亦在其間矣非氣則何以為人物理何所受曰極是極是子思且就總㑹處言此處最好看
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將誥𠡠付與自家性便似自家所受之職事如縣尉職事便在捕盗主簿職事便在掌簿書情便似去親臨這職事才便似去動作行移做許多工夫邵康節擊壌集序云性者道之形體也心者性之郛郭也身者心之區宇也物者身之舟車也
劉問孟子性也有命焉命也有性焉將性命作兩件子思天命之謂性又合性命為一如何曰須隨聖賢文意看孟子所謂命是兼氣禀而言子思專以天所賦而言
伊川言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理一也自天之所賦與萬物言之故謂之命以人物之所禀受於天言之故謂之性其實所從言之地頭不同耳
用之問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前日見先生説以性命之命為聽命之命適見先生舊荅潘恭叔書以命與性字只一般如言性與命也所以後面分言性天德命天理不知如何曰也是如此但命字較輕得些僴問若將性命作兩字看則於氣於德字如何地說得来則當云性命皆由於氣由於德始得曰横渠文自如此
問德不勝氣一章曰張子只是説性與氣皆從上面流下来自家之德若不能有以勝其氣則祗是承當得他那所賦之氣若是德有以勝其氣則我之所以受其賦予者皆是德故窮理盡性則我之所受皆天之德其所以賦予我者皆天之理氣之不可變者惟死生脩夭而已盖死生脩夭富貴貧賤這却還他氣至義之於君臣仁之於父子所謂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這箇却湏由我不由他了
問窮理盡性則性天德命天理這處性命如何分别曰性是以其定者而言命是以其流行者而言命便是水恁地流底性便是將椀盛得来大椀盛得多小椀盛得少淨潔椀盛得清汙漫椀盛得濁
横渠言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又曰德不勝氣性命於氣德勝其氣性命於德又曰性天德命天理盖人生氣禀自然不同天非有殊人自異禀有學問之功則性命於德不能學問然後性命惟其氣禀耳曰從前看性命於德一句意謂此性由其德之所命今如此云則是性命二字皆是德也曰然〈以上語類十一條〉
誠之在物謂之天前書論之已詳来書所說依舊非本意向為此語乃本物與旡妄之意言天命散在萬物而各為其物之天耳意雖如此然窮窘廹切自覺殊非佳語也〈荅林擇之〉
問命者天之所以賦予乎人物也性者人物之所以稟受乎天也然性命各有二自其理而言之則天以是理命乎人物謂之命而人物受是理於天謂之性自其氣而言之則天以是氣命乎人物亦謂之命而人物受是氣於天亦謂之性曰氣不可謂之性命但性命因此而立耳故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非以氣為性命也〈荅鄭子上〉
天生烝民有物有則只生此民時便已是命他以此性了性只是理以其在人所禀故謂之性非有塊然一物可命為性而不生不滅也蓋嘗譬之命字如朝廷差除性字如官守職業故伊川先生言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其理甚明故凡古聖賢説性命皆是就實事上說如言盡性便是盡得此君臣父子三綱五常之道而無餘言養性便是養得此道而不害至微之理至著之事一以貫之畧無餘欠非虚語也〈荅陳衞道〉
蘇氏曰聖人以為猶有性者存乎吾心則是猶有是心也有是心也偽之始也於是又推其至者而假之曰命命令也君之命曰令天之令曰命性之至者非命也無以名之而寄之命耳愚謂蘇氏以性存於吾心則為偽之始是不知性之真也以性之至者非命而假名之是不知命之實也如此則是人生而無故有此大偽之本聖人又為之計度隐諱偽立名字以彌縫之此何理哉此盖未嘗深考夫大傳詩書中庸孟子之說以明此章之義而溺於釋氏未有天地已有此性之言欲語性於天地生物之前而患夫命者之無所寄於是為此說以處之使兩不相病焉耳使其誠知性命之說矣而欲語之於天地生物之前盖亦有道必不為是支離淫遁之辭也〈蘇氏易解辨○以上文集四條〉性 人物之性
道即性性即道固只是一物然須看因甚喚作性因甚喚作道〈以下論性〉
性即理也在心喚作性在事喚作理
生之理謂性
性是天生成許多道理
性是實理仁義禮智皆具
諸儒論性不同非是於善惡上不明乃性字安頓不着聖人只是識得性百家紛紛只是不識性字揚子鶻鶻突突荀子又所謂隔靴爬痒
因看㽦等說性曰論性要須先識得性是箇甚麽様物事〈必大錄此下云性畢竟無形影只是心中所有底道理是也〉程子性即理也此說最好今且以理言之畢竟却無形影只是這一箇道理在人仁義禮智性也然四者有何形狀亦只是有如此道理有如此道理便做得許多事出来所以能惻隐羞惡辭遜是非也譬如論藥性性寒性熱之類藥上亦無討這形狀處只是服了後却做得冷做得熱底便是性便只是仁義禮智孟子說仁義禮智根於心如曰惻隐之心便是心上説情又曰邵堯夫説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此説甚好盖道無形體只性便是道之形體然若無箇心却將性在甚處湏是有箇心便收拾得這性發用出来盖性中所有道理只是仁義禮智便是實理吾儒以性為實釋氏以性為空若是指性来作心說則不可今人徃徃以心来説性湏是先識得方可說〈必大録云若指有知覺者為性只是說得心字〉如有天命之性便有氣質若以天命之性為根於心則氣質之性又安頓在何處謂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都是心不成只道心是心人心不是心
一身之中裏面有五臟六腑外面有耳目口鼻四肢這是人人都如此存之為仁義禮智發出来為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人人都有此以至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君臣亦莫不皆然至於物亦莫不然但其拘於形拘於氣而不變然亦就他一角子有發見處看他也自有父子之親有牝牡便是有夫婦有大小便是有兄弟就他同類中各有羣衆便是有朋友亦有主腦便是有君臣只縁本来都是天地所生共這根蔕所以大率多同聖賢出来撫臨萬物各因其性而導之如昆蟲草木未嘗不順其性如取之以時用之有節當春生時不殀夭不覆巢不殺胎草木零落然後入山林獺祭魚然後虞人入澤梁豺祭獸然後田獵所以能使萬物各得其所者惟是先知得天地本来生生之意
伊川性即理也四字攧撲不破實自己上見得出来其後諸公只聴得便説将去實不曽就已上見得故多有差處
問明道言今人説性多是説繼之者善如孟子言性善是也此莫是説性之本體不可言凡言性者只是説性之流出處如孟子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之類否先生㸃頭後江西一學者問此先生荅書云易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巳生之後是夕復語文蔚曰今日荅書覺得未是文蔚曰莫是易言繼善是說天道流行處孟子言性善是説人性流出處易與孟子就天人分上各以流出處言明道則假彼以明此耳非如先生未生巳生之云曰然
人性無不善雖桀紂之為窮凶極惡也知此事是惡但則是我要恁地做不奈何便是人欲奪了
先生問性如何是道之形體淳曰道是性中之理先生曰道是泛言性是就自家身上説道在事物之間如何見得只就這裏驗之〈砥錄作反身而求〉性之所在則道之所在也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理之中道之骨子便是性
季随主其家學説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善本自無對才説善時便與那惡對矣才説善惡便非本然之性矣本然之性是上面一箇其尊無比善是下面底才説善時便與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説性之善只是賛歎之辭説好箇性如佛言善哉〈此文定之説〉某嘗辨之云夲然之性固渾然至善不與惡對此天之賦予我者然也然行之在人則有善有惡做得是者為善做得不是者為惡豈可謂善者非本然之性只是行於人者有二者之異然行得善者便是那本然之性也若如其言有本然之善又有善惡相對之善則是有二性矣方其得於天者此性也及其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纔有箇善底便有箇不善底所以善惡湏著對説不是元有箇惡在那裏等得他来與之為對只是行得錯底便流入於惡矣此文定之説故其子孫皆主其説而致堂五峰以来其説益差遂成有兩性本然者是一性善惡相對者又是一性他只説本然者是性善惡相對者不是性豈有此理然文定又得於龜山龜山得之東林常總總龜山鄉人與之徃来後住廬山東林龜山赴省又徃見之總極聰明深通佛書有道行龜山問孟子道性善説得是否總曰是又問性豈可以善惡言總曰本然之性不與惡對此語流傳自他然總之言本亦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無惡及至文定遂以性善為賛歎之辭到得致堂五峰軰遂分成兩截説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處得這善来既曰賛歎性好之辭便是性矣〈僩錄作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賛歎之有如佛言善哉善哉為賛歎之辭亦是説這箇道好所以賛歎之也二蘇論性亦是如此嘗言孟子道性善猶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惡猶云火之能焚物也龜山反其説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從熟蘇氏論性説自上古聖人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曰一寄之曰中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始支矣盡是胡説他更不看道理只認我説得行底便是諸胡之說亦然季随至今守其家説
因論湖湘學者崇尚知言曰知言固有好處然亦大有差失如論性却曰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既無善惡又無是非則是告子湍水之説爾如曰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己則是以好惡説性而道在性外矣不知此理却從何而出問所謂探視聴言動無息之際可以㑹情此猶告子生之謂性之意否曰此語亦有病下文謂道義明著孰知其為此心物欲引誘孰知其為人欲便以道義對物欲却是性中本無道義逐旋於此處攙入兩端則是性亦可以不善言矣如曰性也者天地神之奥也善不足以名之況惡乎孟子說性善云者歎羙之辭不與惡對其所謂天地神之奥言語亦大故誇逞某嘗謂聖賢言語自是平易如孟子尚自有些險處孔子則直是平實不與惡對之説本是龜山與總老相遇因論孟子説性曾有此言文定往往得之龜山故有是言然總老當時之語猶曰渾然至善不與惡對猶未甚失性善之意今去其渾然至善之語而獨以不與惡對為歎羙之辭則其失逺矣
孟子説性善是就用處發明人性之善程子謂乃極本窮原之性却就用處發明本理
問横渠言物所不能無感謂性此語如何曰有此性自是因物有感見於君臣父子日用事物當然處皆感也所謂感而遂通是也此句對了天所不能自已謂命蓋此理自無息止時晝夜寒暑無一時停故逝者如斯而程子謂與道為體這道理今古晝夜無湏臾息故曰不能已
又舉邵子性者道之形體處曰道雖無所不在然如何地去尋討他只是回頭来看都在自家性分之内自家有這仁義禮智便知得他也有仁義禮智千人萬人一切萬物無不是這道理推而廣之亦無不是這道理他説道之形體便是説得好〈以上語類十八條〉
問伊川先生云性即是理炳謂所謂理者仁義禮智是也未知是否曰四者固性之綱維然其中無所不包更詳味之〈荅劉韜仲〉
性善之善非善惡之善某竊謂極本窮原之善與善惡末流之善非有二也但以其發與未發言之有不同耳蓋未發之善只有此善而其發為善惡之善者亦此善也既發之後乃有不善以雜焉而其所謂善者即極本窮原之發耳叢書所謂無為之時性動之後者既得之矣而又曰性善之善非善惡之善則某竊恐其自相矛盾而有以起學者之疑也〈與郭沖晦〉
天命之謂性有是性便有許多道理總在裏許故曰性便是理之所㑹之地非謂先有無理之性而待其来㑹於此也但以伊川性即理也一句觀之亦自可見矣心妙性情之德妙字是主宰運用之意又所引孝德之本雖不可以本末言然孝是德中之一事此孝德為本而彼衆德為末耳今曰性理之本則謂性是理中之一事可乎又云天下之理皆宗本於此則是天下之理從性生出而在性之外矣其為兩物不亦大乎〈荅何叔京〉
来教謂不知自何而有此人欲此問甚緊切某竊以謂人欲云者正天理之反耳謂因天理而有人欲則可謂人欲亦是天理則不可盖天理中本無人欲惟其流之有差遂生出人欲来程子謂善惡皆天理〈此句若甚可駭〉謂之惡者本非惡〈此句便多轉了〉但過與不及便如此〈自何而有此人欲之問此句荅了〉所引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意亦如此〈荅何叔京〉
嵩卿云理即性也不可言本此言得之〈程子亦云性即理也今見遺書二十二上〉但其下分别感有内外則有病作肅非之是也作肅又云性者自然理則必然而不可悖亂者此意亦近之〈語亦有病〉但下云理不待性而後有必因性而後著此則有大病盖如此則以性與理為二也下云性者理之㑹却好理者性之通則又未然蓋理便是性之所有之理性便是理之所㑹之地而嵩卿失之於太無分别作肅又失之於太分别所以各人只説得一邊也〈荅馮作肅〉
性善之善不與惡對此本龜山所聞於浮屠常總者宛轉説来似亦無病然謂性之為善未有惡之可對則可謂終無對則不可蓋性一而已既曰無有不善則此性之中無復有惡與善為對亦不待言而可知矣若乃善之所以得名是乃對惡而言其曰性善是乃所以别天理於人欲也天理人欲雖非同時並有之物然自其先後公私邪正之反而言之亦不得不為對也今必謂别有無對之善此某之所疑者也〈荅胡廣仲〉
伊川先生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眞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某詳味此數語與樂記之説指意不殊所謂静者亦指未感時言爾當此之時心之所存渾是天理未有人欲之偽故曰天之性及其感物而動則是非眞妄自此分矣然非性則亦無自而發故曰性之欲動字與中庸發字無異而其是非真妄特決於有節與無節中節與不中節之間耳来教所謂正要此處識得真妄是也然湏是平日有涵養之功臨事方能識得若茫然都無主宰事至然後安排則已緩而不及於事矣至謂静字所以形容天性之妙不可以動静真妄言則某却有疑焉盖性無不該動静之理具焉若專以静字形容則反偏却性字矣記以静為天性只謂未感物之前私欲未萌渾是天理耳不必以静字為性之妙也眞妄又與動静不同性之為性天下莫不具焉但無妄耳今乃欲并與其眞而無之此韓公道無真假之言所以見譏於明道也伊川所謂其本真而静者真静兩字亦自不同盖真則指本體而言静則但言其初未感物耳明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矣盖人生而静只是情之未發但於此可見天性之全非真以静狀性也〈荅胡廣仲〉
此篇出於論定之初徒以一時之見驟正累年之失其向背出入之際猶有未服習者又持孤論以當衆賢心亦不自安故自今讀之尚多遺恨如廣仲之言既以静為天性之妙又論性不可以真妄動静言是知言所謂歎羙之善而不與惡對者云爾應之宜曰善惡也真妄也動静也一先一後一彼一此皆以對待而得名者也不與惡對則不名為善不與動對則不名為静矣既非妄又非真則亦無物之可指矣今不知性之善而未始有惡也真而未始有妄也主乎静而涵乎動也顧曰善惡真妄動静凡有對待皆不可以言性而對待之外别有無對之善與静焉然後可以形容天性之妙不亦異乎當時酬對既不出此而他所自言亦多曠闕如論性無不該不可專以静言此固是也然其説當云性之分雖屬乎静而其藴則該動静而不偏故樂記以静言性則可如廣仲遂以静字形容天性之妙則不可如此則語意圓矣如論程子真静之説以真為本體静為未感此亦是也然當云下文所謂未發即静之謂也所謂五性即真之謂也然則仁義禮智信云者乃所謂未發之藴而性之真也與如此則文義備矣〈記荅胡廣仲論性稾後〉
未有此氣已有此性氣有不存性却常在雖其方在氣中然氣自氣性自性亦自不相夹雜至論其徧體於物無處不在則又不論氣之精粗而莫不有是理焉不當以氣之精者為性性之粗者為氣也〈荅劉叔文〉
性固不能不動然其無所不有非為其不能不動而後然也雖不動而其無所不有亦曷嘗有虧欠哉釋氏之病乃為錯認精神魂魄為性非為不知性之不能動而然也使其果能識性即不可謂之妄見既曰妄見則不可言見夫性之本空此等處立語未瑩恐亦是見得未分明也〈荅潘㳟叔〉
此性夲善但感動之後或失其正則流於惡耳此等處反之於身便自見得不必致疑只是自家感動善惡之端湏常省察持守耳〈荅汪清卿〉
程子言性即理也而邵子曰性者道之形體兩説正相發明而叔權所論乃欲有所優劣於其間則不惟未達邵子之意而於程子之語亦恐未極其藴也方君所謂道者天之自然性者天之賦予萬物萬物禀而受之亦皆祖述先儒之舊蓋其實雖非二物而其名之異則有不可不分者且其下文有曰雖禀而受之於天然與天之所以為天者初無餘欠則固未嘗判然以為兩截也但其曰道體無為人心有動則性與心字所主不同不可以此為説耳如邵子又謂心者性之郛郭乃為近之但其語意未免太粗湏知心是身之主宰而性是心之道理乃無病耳〈荅姜叔權〉
問明道曰蓋生之謂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説人性善是也伊川曰若乃孟子之言善者乃極本窮源之性曰以上不容説者是指天命本體對其禀賦在人者而言極本窮源者是就人所禀之正理對氣質之性為説此云繼之者善亦與通書所指不同乃孟子所謂乃若其情可以為善之意四端之正是也〈荅吴伯豐〉
道無方體性有神靈此語畧有意思但神靈二字非所以言性耳告子所謂生之謂性近世佛者所謂作用是性其失正墮於此不可不深䆒也性立天下之有方君之言正得胡子之意但引之以明邵子之言則為未當耳今反譏其不得胡子之意則誤矣方君所云天地萬物以性而有性字蓋指天地萬物之理而言是乃所謂太極者何不可之有天地雖大要是有形之物其與人物之生雖有先後然以形而上下分之則方君之言亦未大失也而長孺亦非之過矣〈荅汪長孺〉
先訓之嚴後人自不當置議論於其間但性之有無善惡則當舎此而别論之乃無隐避之嫌而得盡其是非之實耳善惡二字便是天理人欲之實體今謂性非人欲可矣由是而并謂性非天理可乎必曰極言乎性之善而不可名又曷若直謂之善而可名之為甚易而實是也〈荅胡季随〉
性即理也今以為萬理之所自出又似别是一物康節先生云性者道之形體此語却似親切也又云静而不知所存則性不得其中性之必中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熱但為人失其性而氣習昏之故有不中而非性之不得其中也〈荅方賔王〉
性者道之形體乃擊壌集序中語其意蓋曰性者人所禀受之實道者事物當然之理也事物之理固具於性但以道言則沖漠㪚殊而莫見其實惟求之於性然後見其所以為道之實初不外乎此也中庸所謂率性之謂道亦以此而言耳〈荅方賔王〉
性者道之形體但謂之道則㪚在事物而無緒之可尋若求之於心則其理之在是者皆有定體而不可易耳理之在心即所謂性故邵子下文又曰心者性之郛郭也以此考之所論之得失可見矣〈荅方賔王〉
示諭性氣之説甚善但則者人之所以循乎天循字恐未安盖則之一字方是人之所受乎天者至於所謂養以之福乃所謂循乎天耳西銘天地之塞似亦著擴充字未得但謂充滿乎天地之間莫非氣而吾所得以為形骸者皆此氣耳天地之帥則天地之心而理在其間也五行謂水火木金土耳各一其性則為仁義禮智信之理而五行各專其一人則兼備此性而無不善及其感動則中節者為善不中節者為不善也〈荅黄道夫〉
嘗愛韓子説所以為性者五而今之言性者皆雜老佛而言之所以不能不異在諸子中最為近理蓋如吾儒之言則性之本體便只是仁義禮智之實如老佛之言則先有箇虚空底性後方旋生此四者出来不然亦説性是一箇虚空底物裏面包得四者今人却為不曾曉得自家道理只見得他説得熟故如此不能無疑又纔見説四者為性之體便疑實有此四塊之物磊塊其間皆是錯看了也湏知性之為體不離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可撮可摩也但於渾然一理之中識得箇意思情状有界限而實亦非有牆壁遮欄分别處也然此處極難言故孟子亦只於發處教人識取不是本體中元来有此如何用處發得此物出来但體無著莫處故只可於用處看便省力耳〈荅林德乆〉
張氏云天命之謂性第賛性之可貴耳未見人收之為己物也率性之謂道則人體之為己物而入於仁義禮智中矣愚謂天命之謂性言性之所以名乃天之所賦人之所受義理之本原非但賛其可貴而已性亦何待於人賛其貴耶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此可謂庶幾子思之意而異乎張氏之言矣且既謂之性則固已自人所受而言之今曰未為己物則是天之生是人也未以此與之而置之他所必是人者自起而收之而後得以為己物也不知未得此性之前其為人也孰使之呼吸食息於天地之間以收此性且夫性者又豈塊然一物寓於一處可摶而置之軀殻之中耶仁義禮智性之所有與性為體者也今曰體為己物然後入於仁義禮智之中則是四者逆設於此而後性来於彼也不知方性之未入也是四者又何自而来哉〈張無垢中庸觧辨〉
知言曰好惡性也小人好惡以己君子好惡以道察乎此則天理人欲可知某按此章即性無善惡之意若果如此則性但有好惡而無善惡之則矣君子好惡以道是性外有道也察乎此則天理人欲可知是天理人欲同時並有無先後賔主之别也然則所謂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德者果何物乎龜山楊子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却是此語直截而胡子非之誤矣南軒曰好惡性也此一語無害但著下數語則為病矣今欲作好惡性也天理之公也君子者循其性者也小人則以人欲亂之而失其則矣某謂好惡固性之所有然直謂之性則不可盖好惡物也好善而惡惡物之則也有物必有則是所謂形色天性也今欲語性乃舉物而遺則恐未得為無害也〈胡子知言疑義○以上文集二十二條〉
問五行均得太極否曰均問人具五行物只得一行曰物亦具有五行只是得五行之偏者耳〈以下論人物之性〉
問性具仁義禮智曰此猶是說成之者性上面更有一隂一陽繼之者善只一隂一陽之道未知做人做物已具是四者雖尋常昆蟲之類皆有之只偏而不全濁氣間隔
人物之生其賦性偏正固自合下不同然随其偏正之中又自有清濁昏明之異
先生荅黄商伯書有云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問理同而氣異此一句是説方付與萬物之初以其天命流行只是一般故理同以其二五之氣有清濁純駁故氣異下句是就萬物已得之後説以其雖有清濁之不同而同此二五之氣故氣相近以其昏明開塞之甚逺故理絶不同中庸是論其方付之初集注是言其已得之後曰氣相近如知寒煖識飢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他義上有一㸃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他仁上有一㸃子明其他更推不去恰似鏡子其他處都暗了中間只有一兩㸃子光大凡物事禀得一邉重便占了其他底如慈愛底人少斷制斷制之人多殘忍盖仁多便遮了義義多便遮了那仁問所以婦人臨事多怕亦是氣偏了曰婦人之仁只流從爱上去
問人物皆稟天地之理以為性皆受天地之氣以為形若人品之不同固是氣有昏明厚薄之異若在物言之不知是所禀之理便有不全耶亦是緣氣稟之昏蔽故如此耶曰惟其所受之氣只有許多故其理亦只有許多如犬馬他這形氣如此故只㑹得如此事又問物物具一太極則是理無不全也曰謂之全亦可謂之偏亦可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故呂與叔謂物之性有近人之性者〈如猫相乳之類温公集載他家一猫又更差異〉人之性有近物之性者〈如世上昏愚人〉
問氣質有昏濁不同則天命之性有偏全否曰非有偏全謂如日月之光若在露地則盡見之若在蔀屋之下有所蔽塞有見有不見昏濁者是氣昏濁了故自蔽塞如在蔀屋之下然在人則蔽塞有可通之理至於禽獸亦是此性只被他形體所拘生得蔽隔之甚無可通處至於虎狼之仁豺獺之祭蜂蟻之義却只通這些子譬如一隙之光至於獼猴形狀類人便最靈於他物只不㑹説話而已
天地間非特人為至靈自家心便是鳥獸草木之心但人受天地之中而生耳
枅有疑問呈先生曰人物之性有所謂同者又有所謂異者知其所以同又知其所以異然後可以論性矣夫太極動而二氣形二氣形而萬化生人與物俱本乎此則是其所謂同者而二氣五行絪緼交感萬變不齊則是其所謂異者同者其理也異者其氣也必得是理而後有以為人物之性則其所謂同然者固不得而異也必得是氣而後有以為人物之形則所謂異者亦不得而同也是以先生於大學或問因謂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是以或貴或賤而有所不能齊者蓋以此也然其氣雖有不齊而得之以有生者在人物莫不皆有理雖有所謂同而得之以為性者人則獨異於物故為知覺為運動者此氣也為仁義為禮智者此理也知覺運動人能之物亦能之而仁義禮智則物固有之而豈能全之乎今告子乃欲指其氣而遺其理梏於其同者而不知其所謂異者此所以見闢於孟子而先生於集註則亦以為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物若不異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禀非物之所能全也於此則言氣同而理異者所以見人之為貴非物之所能並於彼則言理同而氣異者所以見太極之無虧欠而非有我之所得為也以是觀之尚何疑哉有以集註或問異同為疑者荅之如此未知是否先生批云此一條論得甚分明昨晚朋友正有講及此者亦已畧為言之然不及此之有條理也
問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别物雖得其一偏然徹頭徹尾得義理之正人合下具此天命之全體乃為物欲氣禀所昏反不能如物之能通其一處而全盡何也曰物只有這一處通便却專人却事事理㑹得些便却汎汎所以易昏
問枯槁之物亦有性是如何曰是他合下有此理故云天下無性外之物因行階云階磚便有磚之理因坐云竹椅便有竹椅之理枯槁之物謂之無生意則可謂之無生理則不可如朽木無所用止可付之爨竈是無生意矣然燒甚麽木則是甚麽氣亦各不同這是理元如此
問枯槁有理否曰才有物便有理天不曽生箇筆人把豪来做筆才有筆便有理又問筆上如何分仁義曰小小底不消恁地分仁義
問理是人物同得於天者如物之無情者亦有理否曰固是有理如舟只可行之於水車只可行之於陸
季通云在陸者不可以入水在水者不可以居陸在陸者陽多而隂少在水者隂多而陽少若出水入陸則龜獺之類是也
草木都是得隂氣走飛都是得陽氣各分之草是得隂氣木是得陽氣走獸是得隂氣飛鳥是得陽氣故獸伏草而鳥棲木然獸又有得陽氣者如猿猴之類是也鳥又有得隂氣者如雉鵰之類是也惟草木都是得隂氣然却有隂中陽陽中隂者
冬間花難謝如水仙至脆弱亦耐乆如梅花臘梅皆然至春花則易謝若夏間花則尤甚矣如葵榴荷花只開得一日畢竟冬時其氣貞固故難得謝若春夏間才發便發盡了故不能乆又云大凡花頭大者易謝果實亦然如梨樹極易得衰将死時湏猛結一年實了死此亦是氣将脱也
二氣五行交感萬變故人物之生有精粗之不同自一氣而言之則人物皆受是氣而生自精粗而言則人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物得其氣之偏且塞者惟人得其正故是理通而無所塞物得其偏故是理塞而無所知且如人頭圎象天足方象地平正端直以其受天地之正氣所以識道理有知識物受天地之偏氣所以禽獸横生草木頭生向下尾反在上物之間有知者不過只通得一路如烏之知孝獺之知祭犬但能守禦牛但能耕而已人則無不知無不能人所以與物異者所争者此耳
問人與鳥獸固有知覺但知覺有通塞草木亦有知覺否曰亦有如一盆花得些水澆灌便敷榮若摧折他便枯悴謂之無知覺可乎周茂叔窻前草不除去云與自家意思一般便是有知覺只是鳥獸底知覺不如人底草木底知覺又不如鳥獸底又如大黄喫著便㑹瀉附子喫著便㑹熱只是他知覺只從這一路去又問腐敗之物亦有否曰亦有如火燒成灰將来炮湯喫也㷿苦因笑曰頃信州諸公正説草木無性今夜又説草木無心矣〈以上語類十七條〉
伊川先生言性即理也此一句自古無人敢如此道心則知覺之在人而具此理者也横渠先生又言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其名義亦甚密皆不易之至論也盖天之生物其理固無差别但人物所禀形氣不同故其心有明暗之殊而性有全不全之異耳若所謂仁則是性中四德之首非在性外别為一物而與性並行也然惟人心至靈故能全此四德而發為四端物則氣偏駁而心昏蔽固有所不能全矣然其父子之相親君臣之相統間亦有僅存而不昧者然欲其克己復禮以為仁善善惡惡以為義則有所不能矣然不可謂無是性也若生物之無知覺者則又其形氣偏中之偏者故理之在是物者亦随其形氣而自為一物之理雖若不復可論仁義禮智之彷彿然亦不可謂無是性也此理甚明無難曉者自是方叔暗昧膠固不足深責不謂子融亦不曉也至引釋氏識神之説則又無干渉盖釋氏以虚空寂滅為宗故以識神為生死根本若吾儒之論則識神乃是心之妙用如何無得但以此言性則無交渉耳又謂枯槁之物只有氣質之性而無本然之性此語尤可笑若果如此則是物只有一性而人却有兩性矣此語非常醜差盖由不知氣質之性只是此性墮在氣質之中故随氣質而自為一性正周子所謂各一其性者向使元無本然之性則此氣質之性又從何處得来耶況亦非獨周程張子之言為然如孔子言成之者性又言各正性命何嘗分别某物是有性底某物是無性底孟子言山之性水之性山水何嘗有知覺耶若於此看得通透即知天下無無性之物除是無物方無此性若有此物即如来諭木燒為灰人隂為土亦有此灰土之氣既有灰土之氣即有灰土之性安得謂枯槁無性也〈荅徐子融〉
天之生物有有血氣知覺者人獸是也有無血氣知覺而但有生氣者草木是也有生氣已絶而但有形質臭味者枯槁是也是雖其分之殊而其理則未嘗不同但以其分之殊則其理之在是者不能不異故人為最靈而備有五常之性禽獸則昏而不能備草木枯槁則又并與其知覺者而亡焉但其所以為是物之理則未嘗不具耳若如所謂才無生氣便無此理則是天下乃有無性之物而理之在天下乃有空闕不滿之處也而可乎〈荅余方叔〉
才卿謂微細之物亦皆有性不可以仁義禮智而言微物之性固無以見其為仁義禮智然亦何緣見得不是仁義禮智此類亦是察之未精當更思之又謂所謂率性只就人物當體而言之却欲刪去而言之三字此亦誤矣道只是性之流行分别處非是以人率性而為此道也〈荅陳才卿〉
既是不曽受得自是不能做得更不湏説然横渠先生亦説人有近物之性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是一理如猫相乳之類温公集中亦説有一猫如此而加異焉此其賦性之近人而或過之但為形所拘耳亦可悲也〈荅李孝述〉
人物之性本無不同而氣禀則不能無異耳程子所謂率性之謂道兼人物而言又云不獨人爾萬物皆然者以性之同然者而言也所謂人受天地之正氣與萬物不同又云只是物不能推人則能推之者以氣禀之異而言也故又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便不是熟味此言可見先生之意豈若釋氏之云哉承諭云云胡子知言正如此説〈内一章首云子思子曰者是也〉然性只是理恐難如此分裂只是随氣質所賦之不同故或有所蔽而不能明耳理則初無二也至孟子説中所引乃因孟子之言只説人分上道理若子思之意則本兼人物而言之也性同氣異只此四字包含無限道理幸試思之若於此見得即於聖賢之言都無窒礙矣〈荅徐元聘○以上文集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三
性理二
氣質之性〈命才附〉
天命之謂性命便是告劄之類性便是合當做底職事如主簿銷注縣尉巡捕心便是官人氣質便是官人所習尚或寛或猛情便是當㕔處斷事情便是發用處性只是仁義禮智所謂天命之與氣質亦相滚同才有天命便有氣質不能相離若闕一便生物不得既有天命須是有此氣方能承當得此理若無此氣則此理如何頓放天命之性本未嘗偏但氣質所稟却有偏處氣有昏明厚薄之不同然仁義禮智亦無闕一之理但若惻隐多便流為姑息柔懦若羞惡多便有羞惡其所不當羞惡者且如言光必有鏡然後有光必有水然後有光光便是性鏡水便是氣質若無鏡與水則光亦散矣謂如五色若頓在黑多處便
都黑了入在紅多處便都紅了却看你稟得氣如何然此理却只是善既是此理如何得惡所謂惡者却是氣也孟子之論盡是說性善至有不善說是陷溺是説其初無不善後來方有不善耳若如此却似論性不論氣有些不備却得程氏説出氣質来接一接便接得有首尾一齊圓備了又曰才又在氣質之下如退之説三品等皆是論氣質之性説得儘好只是不合不説破箇氣質之性却只是做性説時便不可如三品之説便分将来何止三品雖千百可也若荀揚則是論氣而不論性故不明既不論性便却将此理来昏了又曰皐陶謨中所論寛而栗等九徳皆是論反氣質之意只不曾説破氣質耳伯豐曰匡衡疏中説治性之道亦是説氣質㽦謂寛而栗等而下一字便是工夫先生皆然之或問若是氣質不善可以變否曰須是變化而反之如人一已百人十已千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性只是理然無那天氣地質則此理没安頓處但得氣之清明則不蔽錮此理順發出来蔽錮少者發出来天理勝蔽錮多者則私欲勝便見得本原之性無有不善孟子所謂性善周子所謂純粹至善程子所謂性之本與夫反本窮源之性是也只被氣質有昏濁則隔了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學以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須兼氣質説方備
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未有此氣已有此性氣有不存而性却常在雖其方在氣中然氣自是氣性自是性亦不相夾雜至論其徧體於物無處不在則又不論氣之精粗莫不有是理
蜚卿問氣質之性曰天命之性非氣質則無所寓然人之氣稟有清濁偏正之殊故天命之正亦有淺深厚薄之異要亦不可不謂之性舊見病翁云伊川言氣質之性正猶佛書所謂水中鹽味色裏膠清又問孟子言性與伊川如何曰不同孟子是剔出而言性之本伊川是兼氣質而言要之不可離也所以程子云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而某於太極解亦云所謂太極者不離乎隂陽而為言亦不雜乎隂陽而為言
氣質之性便只是天地之性只是這箇天地之性却從那裏過好底性如水氣質之性如殺些醤與鹽便是一般滋味
問天理變易無窮由一隂一陽生生不窮繼之者善全是天理安得不善孟子言性之本體以為善者是也二氣相軋相取相合相乖有平易處有傾側處自然有善有惡故稟氣形者有惡有善何足怪語其本則無不善也曰此却無過丁復之曰先生解中庸大本〈云云〉曰既謂之大本只是理善而已才説人欲便是氣也亦安得無本但大本中元無此耳
人之性皆善然而有生下来善底有生下来便惡底此是氣稟不同且如天地之運萬端而無窮其可見者日月清明氣𠉀和正之時人生而稟此氣則為清明渾厚之氣須做箇好人若是日月昏暗寒暑反常皆是天地之戾氣人若稟此氣則為不好底人何疑人之為學却是要變化氣稟然極難變化如孟子道性善不言氣稟只言人皆可以為堯舜若勇猛直前氣稟之偏自消工夫自成故不言氣稟看来吾性既善何故不能為聖賢却是被這氣稟害如氣稟偏於剛則一向剛暴偏於柔則一向柔弱之類人一向推托道氣稟不好不向前又不得一向不察氣稟之害只昏昏地去又不得須知氣稟之害要力去用功克治裁其勝而歸於中乃可濓溪云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責沈言氣質之用狭道學之功大
問孟子言性善伊川謂是極本窮源之性孔子言性相近伊川謂是氣質之性固已暁然中庸所謂天命之謂性不知是極本窮源之性是氣質之性曰性也只是一般天之所命何嘗有異正緣氣質不同便有不相似處故孔子謂之相近孟子恐人謂性元来不相似遂於氣質内挑出天之所命者説與人道性無有不善即子思所謂天命之謂性也
亞夫問氣質之説始於何人曰此起於張程某以為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讀之使人深有感於張程前此未曾有人説到此如韓退之原性中説三品説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説是氣質之性耳性那裏有三品来孟子説性善但説得本原處下面却不曾説得氣質之性所以亦費分疏諸子説性惡與善惡混使張程之説早出則這許多説話自不用紛爭故張程之説立則諸子之説泯矣因舉横渠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又舉明道云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且如只説箇仁義禮智是性世閒却有生出来便無状底是如何只是氣稟如此若不論那氣這道理便不周匝所以不備若只論氣稟這箇善這箇惡却不論那一原處只是這箇道理又却不明此自孔子曾子子思孟子理會得後都無人説這道理謙之問天地之氣當其昏明駁雜之時則其理亦隨而昏明駁雜否曰理却只恁地只是氣自如此又問若氣如此理不如此則是理與氣相離矣曰氣雖是理之所生然既生出則理管他不得如這理寓於氣了日用閒運用都由這箇氣只是氣強理弱譬如大禮赦文一時将税都放了相似有那村知縣硬自捉縛須要他納緣被他近了更自呌上面不應便見得那氣麤而理微又如父子若子不肖父亦管他不得聖人所以立教正是要救這些子
性如水流於清渠則清流入汙渠則濁氣質之清者正者得之則全人是也氣質之濁者偏者得之則昧禽獸是也氣有清濁人則得其清者禽獸則得其濁者人大體本清故異於禽獸亦有濁者則去禽獸不逺矣
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有是氣則必有是理但稟氣之清者為聖為賢如寳珠在清泠水中稟氣之濁者為愚為不肖如珠在濁水中所謂明明徳者是就濁水中揩拭此珠也物亦有是理又如寳珠落在至汙濁處然其所稟亦閒有些明處就上面便自不昧如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獺之報本雎鳩之有别曰仁獸曰義獸是也
或問氣稟有清濁不同曰氣稟之殊其類不一非但清濁二字而已今人有聰明事事暁者其氣清矣而所為未必皆中於理則是其氣不醇也有謹厚忠信者其氣醇矣而所知未必皆逹於理則是其氣不清也推此求之可見
人性雖同稟氣不能無偏重有得木氣重者則惻隐之心常多而羞惡辭遜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有得金氣重者則羞惡之心常多而惻隐辭遜是非之心為其所塞而不發水火亦然唯隂陽合徳五性全備然後中正而為聖人也
氣稟所拘只通得一路極多様或厚於此而薄於彼或通於彼而塞於此有人能盡通天下利害而不識義理或工於百工技藝而不解讀書如虎豹只知父子蜂蟻只知君臣惟人亦然或知孝於親而薄於他人如明皇友愛諸弟長枕大被終身不變然而為君則殺其臣為父則殺其子為夫則殺其妻便是有所通有所蔽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於他處皆礙也是氣稟也是利害昏了又問以堯為父而有丹朱以鯀為父而有禹如何曰這箇又是二氣五行交際運行之際有清濁人適逢其會所以如此
亞夫曰性如日月氣濁者如雲霧先生以為然
人性如一團火煨在灰裏撥開便明
問人有常言某人性如何某物性如何某物性熱某物性冷此是兼氣質與所稟之理而言否曰然
退之論才之品有三性之品有五其説勝荀揚諸公多矣説性之品便以仁義禮智言之此尤當理説才之品若如此推究則有千百種之多姑言其大㮣如此正是氣質之説但少一箇氣字耳伊川謂論氣不論性不明論性不論氣不備正謂如此如性習逺近之類不以氣質言之不可止是二程先生發出此理濓溪論太極便有此意漢魏以来忽生文中子已不多得至唐有退之所至尤髙大抵義理之在天地閒初無泯滅今世無人暁此道理他時必有暁得底人
問二之則不是曰不可分作两段説性自是性氣自是氣如何不可分作两段説他所以説不備不明須是兩邊都説理方明備故云二之則不是二之者正指上两句也〈㽦錄云論性不論氣論氣不論性便是二之〉或問明道説生之謂性云性即氣氣即性便是不可分两段説曰那箇又是説性便在氣稟上稟得此氣理便搭附在上面故云性即氣氣即性若只管説氣便是性性便是氣更没分暁矣
須是去分别得他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始得其初那理未嘗不同才落到氣上便只是那粗處相同如飢食渇飲趨利避害人能之禽獸亦能之若不識箇義理便與他一般也又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民之秉彞這便是異處庶民去之君子存之須是存得這異處方能自别於禽獸不可道蠢動含靈皆有佛性與自家都一般
問生之謂性一段難看自起頭至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成兩三截曰此一段極難看但細尋語脈却亦可暁上云不是兩物相對而生蓋言性善也曰既言性善下却言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却是言氣稟之性似與上文不相接曰不是言氣稟之性蓋言性本善而今乃惡亦是此性為惡所汨正如水為泥沙所混不成不喚做水曰適所問乃南軒之論曰敬夫議論出得太早多有差舛此閒有渠論孟解士大夫多求之者又難為拒之又問人生而靜當作斷句曰只是連下文而不容説作句性自稟賦而言人生而靜以上未有形氣理未有所受安得謂之性又問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此處先生所荅記得不切不敢録次夜再問别錄在後〉又問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繼之者善如何便指作性曰吾友疑得極是此却是就人身上説繼之者善若就向上説則天理方流出亦不可謂之性曰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此言人生性與氣混合者曰有此氣為人則理具於身方可謂之性又問向滕徳粹問生之謂性先生曰且從程先生之説亦好當時再三請益先生不荅後来子細看此盖告子之言若果如程先生之説亦無害而渠意直是指氣為性與程先生之意不同曰程先生之言亦是認告子語脈不差果如此説則孟子何必排之則知其發端固非矣大抵諸儒説性多説著氣如佛氏亦只是認知覺作用為性又問孟注云近世蘇氏胡氏之説近此觀二家之説似亦不執著氣曰其流必至此又問胡氏説性不可以善惡名似只要形容得性如此之大曰不是要形容只是見不明若見得明則自不如此敬夫向亦執此説嘗語之云凡物皆有對今乃欲作尖斜物何故程先生論性只云性即理也豈不是見得明是真有功於聖門又問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至程先生始分明曰以前無人如此説若不是見得安能及此第二夜復問昨夜問生之謂性一段意有未盡不知纔説性便不是性此是就性未稟時説已稟時説曰就已稟時説性者渾然天理而已纔説性時則已帯氣矣所謂離了隂陽更無道此中最宜分别又問水流而就下以後此是説氣稟否若説氣稟則生下已定安得有逺近之别曰此是夾習説
問生之謂性一章泳竊意自生之謂性至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是本来之性與氣質之性兼説劈頭只指箇生字説是兼二者了曰那性字却如何泳曰恐只是都説做性泳又問舊來因此以水喻性遂謂天道純然一理便是那水本來清陰陽五行交錯雜揉而有昏濁便是那水被泥汚了昏濁可以復清者只緣他母子清曰然那下愚不移底人却是那臭穢底水問也須可以澄治曰也減得些分數因言舊時人嘗装恵山泉去京師或時臭了京師人會洗水将沙石在筧中上面傾水從筧中下去如此十數番便漸如故或問下愚亦可以澄治否泳云恐他自不肯去澄治了曰那水雖臭想也未至汚穢在問物如此更推不去却似那臭泥相似曰是如此又問自盖生之謂性至猶水流而就下也一節是就本来之性曰盖生之謂性却是如何泳曰只是提起那一句説又問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人生而靜是説那初生時更説向上去便只是天命了曰所以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只説是誠之源也至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方是性在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便兼氣質了問恐只是兼了情曰情便兼質了所以孟子荅告子問性却説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説仁義禮智却説惻隠羞惡恭敬是非去盖性無形影情却有實事只得從情上説入去問因情以知性恰似因流以知源舊聞蔡季通問康叔臨云凡物有兩端惻隐為仁之端是頭端是尾端叔臨以為尾端近聞周荘仲説先生云不須如此分曰公如何説曰惻隐是性之動處因其動處以知其本體是因流以知其源恐只是尾端曰是如此又問皆水也至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一節曰這水只是説氣質泳曰竊謂因物慾之淺深可以見氣質之昏明猶因惻隠羞惡可以見仁義之端曰也是如此或問氣清底人自無物慾曰也如此説不得口之欲味耳之欲聲人人皆然雖是稟得氣清纔不檢束便流於慾去又問如此則人不可不加澄治之功至置在一隅也一節是説人求以變化氣質然變了氣質復還本然之性亦不是在外面添得曰是如此又問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至於舜禹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一節是言學者去求道不是外面添聖人之教人亦不是強人分外做曰此理天命也一句亦可見
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疑與孟子抵牾曰這般所在難説卒乍理會未得某舊時所看亦自疑但看来看去自是分明今定是不錯不相誤只著工夫子細看莫據己見便説前輩説得不是又問草木與人物之性一乎曰須知其異而不害其為同知其同而不害其為異方得
問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一段曰人生而靜以上即是人物未生時人物未生時只可謂之理説性未得此所謂在天曰命也纔説性時便已不是性者言纔謂之性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已墮在形氣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故曰便已不是性也此所謂在人曰性也大抵人有此形氣則是此理始具於形氣之中而謂之性纔是説性便已渉乎有生而兼乎氣質不得為性之本體也然性之本體亦未嘗雜要人就此上面見得其本體元未嘗離亦未嘗雜耳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者言性不可形容而善言性者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而性之理固可黙識矣如孟子言性善與四端是也
問人生而靜以上一段曰程先生説性有本然之性有氣質之性人具此形體便是氣質之性才説性此性字是雜氣質與本來性説便已不是性這性字却是本然性才説氣質底便不是本然底也人生而靜以下方有形體可説以上是未有形體如何説
才説性便已不是性也盖才説性時便是兼氣質而言矣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人生而靜以上只説得箇人生而靜上面不通説盖性須是箇氣質方説得箇性字若人生而靜以上只説箇天道下性字不得所以子貢曰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便是如此所謂天命之謂性者是就人身中指出這箇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禀者而言爾若才説性時則便是夾氣稟而言所以説時便已不是性也濓溪説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濓溪説性只是此五者他又自有説仁義禮智底性時若論氣稟之性則不出此五者然氣稟底性便是那四端底性非别有一種性也然所謂剛柔善惡中者天下之性固不出此五者然細推之極多般様千般百種不可窮究但不離此五者爾〈以上語類二十六條〉
問人常有清明昏濁之殊此固是氣禀然心不能不隨氣禀而少異夫口耳目心皆官也不知天賦之氣質不昏明清濁其口耳目而獨昏明清濁其心何也若曰心理本不異惟為氣質所拘而不能自明然夷惠伊尹非拘於氣質者處物之義乃不若夫子之時孟子論三子蓋謂其智不若夫子夫是非之心智也豈三子能充其惻隠羞惡辭讓之心而獨於其是非之心不能充之乎曰口耳目等亦有昏明清濁之異如易牙師曠離婁之徒是其最清者也心亦猶是而已夷惠之徒便是未免於氣質之拘者所以孟子以為不同道而不願學也〈荅朱飛卿〉
問性命若生而知之者渾然盡善則氣自氣理自理两不相關不必説氣質自生知而下雖是天理無虧然却繋於氣氣清而理明氣濁則理晦二者常合故指為氣質之性言此理視氣以為進退非以氣質亦為性命也曰生而知者氣極清而理無蔽也學知以下則氣之清濁有多寡而理之全缺繋焉耳〈荅鄭子上〉
問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横渠所謂性者恐兼天地之性氣質之性而言否所謂心者併人心道心言否曰非氣無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爾人心道心亦非有兩物也〈荅林徳久〉
問或問曰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聖之於愚人之與物相與懸絶而不能同耳煇竊詳此段所説氣質物欲分聖愚人物處似覺可疑若以清濁分聖愚偏正分人物則物欲厚薄淺深一句復将何指若謂指聖愚則聖人無物欲之私若謂説人物則物又不可以淺深厚薄論未暁曰清濁偏正等説乃本正䝉中語而呂博士中庸詳説又推明之然亦是将人物賢智愚不肖相對而分言之即須如此若大槩而論則人清而物濁人正而物偏又細别之則智乃清之清賢乃正之正愚乃清之濁不肖乃正之偏而横渠所謂物有近人之性者又濁之清偏之正也物欲淺深厚薄乃通為衆人而言若作有無則此一等人甚少難入群隊故只得且如此下語若以為疑則不若改聖字作賢字亦省得分解而聖人自不妨超然出於其外也〈荅李晦叔〉
天之生此人如朝廷之命此官人之有此性如官之有此職朝廷所命之職無非使之行法治民豈有不善天之生此人無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理亦何嘗有不善但欲生此物必須有氣然後此物有以聚而成質而氣之為物有清濁昏明之不同稟其清明之氣而無物慾之累則為聖禀其清明而未純全則未免微有物慾之累而能克以去之則為賢禀其昏濁之氣又為物慾之所蔽而不能去則為愚為不肖是皆氣禀物欲之所為而性之善未嘗不同也堯舜之生所受之性亦如是耳但以其氣禀清明自無物慾之蔽故為堯舜初非有所増益於性分之外也故學者知性善則知堯舜之聖非是強為識得堯舜做處則便識得性善底規模様子而凡吾日用之閒所以去人慾復天理者皆吾分内當然之事其勢至順而無難〈玉山講義〉
孝述謂美惡恐即通書所謂剛柔善惡竊疑清濁以氣言剛柔美惡以氣之為質言清濁恐屬天剛柔美惡恐屬地清濁屬知美惡屬才清濁分智愚美惡分賢不肖上智則清之純而無不美大賢則美之全而無不清上智恐以清言大賢恐以美言其實未嘗有偏若中庸稱舜知回賢是也下此則所謂智者是得清之多而或不足於美所謂賢者是得剛柔一偏之善而或不足於清於是始有賢智之偏故其智不得為上智其賢不得為大賢雖愚不肖恐亦自有等差盖清濁美惡似為氣質中隂陽之分〈陽清隂濁陽善隂惡〉故其氣錯揉萬變而大要不過此四者但分數參互不齊遂有萬殊不知是否曰陳了翁云天氣而地質前輩已有此説矣〈荅李孝述〉
人生而靜靜者固是性然只有生字便帯却氣質了但生字已上又不容説盖此道理未有形見處故今纔説性便須帯著氣質無能懸空説得性者繼之者善本是説造化發育之功明道此處却是就人性發用處説如孟子所謂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之類是也伊川所言極本窮源之性乃是對氣質之性而言言其氣質雖善惡不同然極本窮源而論之則性未嘗不善也〈荅王子合〉
友恭竊謂性命主理而言徳氣主身而言性命之理得之於身者徳也而其牿亡陷溺之者氣也盖徳無不善而氣則有偏善所以成性立命而氣偏則隔之耳两端之在身相為消長隨其多寡迭為勝負徳不勝氣是無以勝其偏偏日以勝而善日以微則是性命之理反亂於氣矣故曰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是有以勝其偏善日以充而偏日以化則是性命之理不外於徳矣故曰徳勝其氣性命於徳未知是否曰氣亦有純有駁不得專以牿亡陷溺為言但徳不勝氣則其善者亦出於血氣之稟耳〈荅潘恭叔〉
孔孟言性之異未易以片言質然略而論之則夫子雜乎氣質而言之孟子乃專言其性之理也雜乎氣質而言之故不曰同而曰近盖以為不能無善惡之殊但未至如其所習之逺耳以理而言則上帝降衷人心之秉彞初豈有二理哉但此理在人有難以指言者故孟子之告公都子但以其才與情者明之譬如欲觀水之必清而其源不可到則亦觀諸流之未逺者而源之必清可知矣〈荅宋深之〉
問明道言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説曰人生而靜是未發時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時不可謂性才謂之性便是人生以後此理墮在氣質之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矣然其本體又未嘗外此要人即此而見得其不雜於此者耳易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雖曰已生然其本體初不相雜也〈荅嚴時亨〉
問程子曰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近觀先生荅嚴時亨所問云易大傳言繼之者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與程子説似若有異曰明道先生之言髙逺宏濶不拘本文正意如此處多若執其方而論則所不可通者不但此句而已須知性之原本善而其發亦無不善則大傳孟子之意初無不同矣〈荅歐陽希遜〉
問人物未生時乃是一陰一陽之謂道而天命之流行所謂繼之者善便是以上事何故言以上不容説方其人物未生固不可謂性及人物既生須著謂之性雖則人生已後此理墮在形氣中不全是性之本體然氣稟不能無善惡者性之流也義理之有善無惡者性之本體也然皆不可不謂之性要在學者隨所讀書自去體認取今謂才説性時便已不是性深恐啟人致思於杳冥不可致詰之境而大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則命之道也未可謂之性孟子言性是指已生之後乃易大傳所謂成之者性而非所謂繼之者善也明道却云凡人説性只是説得繼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此尤不可暁曰此一段已詳於希遜卷中矣明道先生如此處多若以本文論之則皆不可暁矣要當㤀言會意别作一格看可也〈荅嚴時亨〉
纔説性字便是以人所受而言此理便與氣合了但直指其性則於氣中又須見得别是一物始得不可混并説也江掾所言物性本惡安有是理來諭已得之矣更切涵養為佳耳〈荅李晦叔〉
程子曰生之謂性〈止〉生之謂也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命物之稟受於天者謂之性然天命流行必二氣五行交感凝聚然後能生物也性命形而上者也氣則形而下者也形而上者一理渾然無有不善形而下者則紛紜雜揉善惡有所分矣故人物既生則即此所稟以生之氣而天命之性存焉此程子所以發明告子生之謂性之説而以性即氣氣即性者言之也○人生氣稟〈止〉不可不謂之性也所稟之氣所以必有善惡之殊者亦性之理也盖氣之流行性為之主以其氣之或純或駁而善惡分焉故非性中本有二物相對也然氣之惡者其性亦無不善故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先生又曰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盖天下無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於惡耳○盖生之謂性〈止〉水流而就下也性則性而已矣何言語之可形容哉故善言性者不過即其發見之端而言之而性之韞因可黙識矣如孟子之論四端是也觀水之流而必下則水之性下可知觀性之發而必善則性之韞善亦可知也○皆水也〈止〉各自出来此又以水之清濁譬之水之清者性之善也流至海而不汚者氣稟清明自㓜而善聖人性之而全其天者也流未逺而已濁者氣稟偏駁之甚自㓜而惡者也流既逺而方濁者長而見異物而遷焉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濁有多少氣之昏明純駁有淺深也不可以濁者不為水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然則人雖為氣所昏流於不善而性未嘗不在其中特謂之性則非其本然謂之非性則初不離是以其如此故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惟能學以勝氣則知此性渾然初未嘗壊所謂元初水也雖濁而清者存故非将清来換濁既清則本無濁故非取濁置一隅也如此則其本善而已矣性中豈有两物對立而並行也哉○此理天命也〈止〉此舜有天下而不與者也此理天命也該始終本末而言也脩道雖以人事而言然其所以脩者莫非天命之本然非人私智所能為也然非聖人有不能盡故以舜明之〈明道論性説○以上文集十四條〉
性者萬物之原而氣稟則有清濁是以有聖愚之異命者萬物之所同受而隂陽交運參差不齊是以五福六極值遇不一〈以下論命〉
安卿問命字有専以理言者有専以氣言者曰也都相離不得盖天非氣無以命於人人非氣無以受天所命
問先生説命有两種一種是貧富貴賤死生壽夭一種是清濁偏正智愚賢不肖一種屬氣一種屬理以僩觀之两種皆似屬氣盖智愚賢不肖清濁偏正亦氣之所為也曰固然性則命之理而已
命之一字如天命謂性之命是言所稟之理也性也有命焉之命是言所以稟之分有多寡厚薄之不同也
問天命謂性之命與死生有命之命不同何也曰死生有命之命是帯氣言之氣便有稟得多少厚薄之不同天命謂性之命是純乎理言之然天之所命畢竟皆不離乎氣但中庸此句乃是以理言之孟子謂性也有命焉此性是兼氣稟食色言之命也有性焉此命是帯氣言之性善又是超出氣説
問子罕言命若仁義禮智五常皆是天所命如貴賤死生壽夭之命有不同如何曰都是天所命稟得精英之氣便為聖為賢便是得理之全得理之正稟得清明者便英爽稟得敦厚者便温和稟得清髙者便貴稟得豐厚者便富稟得久長者便壽稟得衰頽薄濁者〈一本作衰落孤單者便為貧為賤為夭〉便為愚不肖為貧為賤為夭天有那氣生一箇人出來便有許多物隨他來又曰天之所命固是均一到氣禀處便有不齊看其稟得来如何稟得厚道理也備嘗謂命譬如朝廷誥勑心譬如官人一般差去做官性譬如職事一般郡守便有郡守職事縣令便有縣令職事職事只一般天生人教人許多道理便是付人許多職事〈别本云道理只一般〉氣稟譬如俸給貴如官髙者賤如官卑者富如俸厚者貧如俸薄者壽如三兩年一任又再任者夭者如不得終任者朝廷差人做官便有許多物一齊趁後來
問顔淵不幸短命伯牛死曰命矣夫孔子得之不得曰有命如此之命與天命謂性之命無分别否曰命之正者出於理命之變者出於氣質要之皆天所付予孟子曰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但當自盡其道則所值之命皆正命也因問如今數家之學如康節之説謂皆一定而不可易如何曰也只是隂陽盛衰消長之理大數可見然聖賢不曽主此説如今人説康節之數謂他説一事一物皆有成敗之時都説得膚淺了
聞一問亡之命矣夫此命字是就氣稟上説曰死生壽夭固是氣之所稟只看孟子説性也有命焉處便分暁擇之問不知命與知天命之命如何曰不同知天命謂知其理之所自来譬之於水人皆知其為水聖人則知其發源處如不知命處却是説死生壽夭貧富貴賤之命也然孟子又説當順受其正若一切任其自然而立乎巖牆之下則又非其正也
履之説子温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因問得清明之氣為聖賢昏濁之氣為愚不肖氣之厚者為富貴薄者為貧賤此固然也然聖人得天地清明中和之氣宜無所虧欠而夫子反貧賤何也豈時運使然耶抑其所稟亦有不足耶曰便是稟得來有不足他那清明也只管得做聖賢却管不得那富貴稟得那髙底則貴禀得厚底則富稟得長底則壽貧賤夭者反是夫子雖得清明者以為聖人然稟得那低底薄底所以貧賤顔子又不如孔子又稟得那短底所以又夭又問一隂一陽宜若停匀則賢不肖宜均何故君子常少而小人常多曰自是他那物事駁雜如何得齊且以撲錢譬之純者常少不純者常多自是他那氣駁雜或前或後所以不能得他恰好如何得均平且以一日言之或隂或晴或風或雨或寒或熱或清爽或鶻突一日之閒自有許多變便可見矣又問雖是駁雜然畢竟不過只是一隂一陽二氣而已如何會恁地不齊曰便是不如此若只是两箇單底隂陽則無不齊緣是他那物事錯揉萬變所以不能得他恰好又問如此則天地生聖賢又只是偶然不是有意矣曰天地那裏説我特地要生箇聖賢出来也只是氣數到那裏恰相凑著所以生出聖賢及至生出則若天之有意焉耳
敬子問自然之數曰有人稟得氣厚者則福厚氣薄者則福薄稟得氣之英華者則富盛衰颯者則卑賤氣長者則壽氣短者則夭折此必然之理問神仙之説有之乎曰誰人説無誠有此理只是他那工夫大段難做除非百事棄下辦得那般工夫方做得又曰某見名寺中所畫諸祖師人物皆魁偉雄傑宜其傑然有立如此所以妙喜賛某禪師有曰當初若非這箇定是做箇渠魁觀之信然其氣貌如此則世之所謂富貴利逹聲色貨利如何籠絡得他住他視之亦無足以動其心者或問若非佛氏收拾去能從吾儒之教不知如何曰他又也未是那無文王猶興底只是也須做箇特立獨行底人所為必可觀若使有聖人收拾去可知大段好只是當時吾道黑淬淬地只有些章句詞章之學他如龍如虎這些藝解都束縛他不住必決去無疑也煞被他引去了好人可畏可畏
問富貴有命如後世鄙夫小人當堯舜三代之世如何得富貴曰當堯舜三代之世不得富貴在後世則得富貴便是命曰如此則氣稟不一定曰以此氣遇此時是他命好不遇此時便是有所謂資適逢世是也如長平死者四十萬但遇白起便如此只他相撞著便是命
聖賢在上則其氣中和不然則其氣偏行故有得其氣清聰明而無福祿者亦有得其氣濁有福祿而無知者皆其氣數使然堯舜禹臯文武周召得其正孔孟夷齊得其偏者也至如極亂之後五代之時又却生許多聖賢如祖宗諸臣者是極而復者也〈揚録云碩果不食之理〉如大睡一覺及醒時却有精神〈揚録此下云今却詭詐玩弄未有醒時非積亂之甚五六十年即定氣息未蘇了是大可憂也〉
問伊川横渠命遇之説曰所謂命者如天子命我作甚官其官之閒易繁難甚處做得甚處做不得便都是一時命了自家只得去做故孟子只説莫非命也却有箇正與不正所謂正命者盖天之始初命我如事君忠事父孝便有許多條貫在裏至於有厚薄淺深這却是氣稟了然不謂之命不得只不是正命如桎梏而死喚做非命不得盖緣他當時稟得箇乖戾之氣便有此然謂之正命不得故君子戰兢如臨深履薄盖欲順受其正者而不受其不正者且如説當死於水火不成便自赴水火而死而今只恁地看不必去生枝節説命説遇説同説異也
問命矣夫這只是説他一身氣數止於此否曰是他稟受得来只恁地這命便似向来説人心相似是有两般命却不是有两箇命有兼血氣説底有全説理底
遺書論命處注云聖人非不知命然於人事不得不盡如何曰人固有命只是不可不順受其正如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是若謂其有命却去巖牆之下立萬一倒覆壓處却是専言命不得人事盡處便是命
横渠云所不可變者惟壽夭耳要之此亦可變但大槩如此
問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如比干之死以理論之亦可謂之正命若以氣論之恐非正命曰如何恁地説得盡其道而死者皆正命也當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等處當活看如孟子説桎梏而死者非正命須是看得孟子之意如何且如公冶長雖在縲紲非其罪也若當時公冶長死於縲紲不成説他不是正命有罪無罪在我而已古人所以殺身以成仁且身已死矣又成箇甚底直是要看此處孟子謂舍生取義又云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學者須是於此處見得定臨利害時便将自家斬剉了也須壁立萬仞始得而今人有小利害便生計較説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
天地自有箇無心之心復卦一陽生於下這便是生物之心又如所謂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天道福善禍淫這便自分明有箇人在裏主宰相似心是他本領情是他箇意思又問如何見天地之情曰人正大便也見得天地之情正大天地只是正大未嘗有些子邪處未嘗有些子小處
問命之不齊恐不是真有為之賦予如此只是二氣錯綜參差隨其所值因各不齊皆非人力所與故謂之天所命否曰只是從大原中流出来模様似恁地不是真有為之賦予者那得箇人在上面分付這箇詩書所説便似有箇人在上恁地如帝乃震怒之類然這箇亦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於理故以帝名之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降便有主宰意問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萬物盈乎两閒生生不窮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来風雷之所以鼓動山川之所以流峙皆蒼蒼者實有以主其造化之權耶抑只是太極為萬化樞紐故萬物自然如此曰此與前只一意〈以上語類十九條〉
世以人生年月日時所值支幹納音推知其人吉凶壽夭窮逹者其術雖若淺近然學之者亦往往不能造其精微盖天地所以生物之機不越乎隂陽五行而已其屈伸消息錯綜變化固已不可勝窮而物之所賦賢愚貴賤之不同特昏明厚薄毫釐之差耳而可易知其説哉徐君嘗為儒則嘗知是説矣其用志之密微而言之多中也固宜世之君子倘一過而問焉豈惟足以信徐君之術而振業之亦足以知夫得於有生之初者其賦與分量固已如是富貴榮顯固非貪慕所得致而貧賤禍患固非巧力所可辭也直道而行致命遂志一變末俗以復古人忠厚亷恥之餘風則或徐君之助也雖然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於忠夭壽固不貳矣必脩身以俟之乃可以立命徐君其亦謹其所以言者哉〈贈徐端叔命序〉
問某比欲窮理而事物紛紜未能有灑落處近惟見得富貴果不可求貧賤果不可逃耳曰此是就命上理會須更就義上看當求與不當求當避與不當避更看自家分上所以求之避之之心是欲如何且其得喪榮辱與自家義理之得失利害孰為重輕則當有以處此矣〈荅朱飛卿〉
問人生有壽夭氣也賢愚亦氣也壽夭出於氣故均受生而有顔子盜跖之不同賢愚出於氣故均性善而有堯桀之或異然竊疑天地閒只是一氣所以為壽夭者此氣也所以為賢愚者亦此氣也今觀盜跖極愚而壽顔子極賢而夭如是則壽夭之氣與賢愚之氣容或有異矣明道誌程邵公墓云以其閒遇之難則其數或不能長亦宜矣吾兒其得氣之精一而數之局者與詳味此説氣有清濁有長短其清者固所以為賢然雖清而短故於數亦短其濁者固所以為愚然雖濁而長故其數亦長不知果然否曰此説得之貴賤貧富亦是如此但三代以上氣數醇濃故氣之清者必厚必長而聖賢皆貴且壽且富以下反是〈荅鄭子上○以上文集三條〉
問情與才何别曰情只是所發之路陌才是會恁地去做底且如惻隐有懇切者有不懇切者是則才之有不同又問如此則才與心之用相類曰才是心之力是有氣力去做底心是管攝主宰者此心之所以為大也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所以立乎水之靜情所以行乎水之動欲則水之流而至於濫也才者水之氣力所以能流者然其流有急有緩則是才之不同伊川謂性稟於天才稟於氣是也〈以下論才〉
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動才便是那情之會恁地者情與才絶相近但情是遇物而發路陌曲折恁地去底才是那會如此底要之千頭萬緒皆是從心上來
或問集注言才猶材質才與材字之别如何曰才字是就理義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孟子上説人見其濯濯也則以為未嘗有材是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適用底説非天之降才爾殊便是就理義上説又問才字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質是合形體説否曰是兼形體説便是説那好底材又問如説材料相似否曰是〈以上語類三條〉
孟子程子所説才字之意不同既是聖賢之言後學如何便敢判斷但此事道理只就自己身上體認便自見得而其所以為是非得失者亦不容無分别也如集註中以程子為密即是見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處今但以程子為主而推其説以隂補孟子之不足則於理無遺而两書之説亦不至甚相妨矣〈荅林叔和○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四
性理三
心
致道謂心為太極林正卿謂心具太極致道舉以為問先生曰這般處極細難説看來心有動靜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直卿退而發明曰先生道理精熟容易説出來須至極賀孫問其體則謂之易體是如何曰體不是體用之體恰似説體質之體猶云其質則謂之易理即是性這般所在當活看如心字各有地頭説如孟子云仁人心也仁便是人心這説心是合理説如説顔子其心三月不違仁是心為主而不違乎理就地頭看始得
心之理是太極心之動靜是隂陽
惟心無對
問靈處是心抑是性曰靈處只是心不是性性只是理
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為耶曰不専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理與氣合便能知覺譬如這燭火是因得這脂膏便有許多光燄問心之發處是氣否曰也只是知覺
問心是知覺性是理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為一曰不須去著貫通本来貫通如何本來貫通曰理無心則無著處
心者氣之精爽
發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天地之大徳曰生人受天地之氣而生故此心必仁仁則生矣
心須兼廣大流行底意看又須兼生意看且如程先生言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只天地便廣大生物便流行生生不窮
心與理一不是理在前靣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住隨事而發因笑云説到此自好笑恰似那藏相似除了經函裏面㸃燈四方八面皆如此光明粲爛但今人亦少能看得如此
問心之為物衆理具足所發之善固出於心至所發不善皆氣禀物欲之私亦出於心否曰固非心之本體然亦是出於心也又問此所謂人心否曰是子升因問人心亦兼善惡否曰亦兼説
問形體之動與心相關否曰豈不相關自是心使他動曰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形體亦有運動耳目亦有視聽此是心已發抑未發曰喜怒哀樂未發又是一般然視聽行動亦是心向那裏若形體之行動心都不知便是心不在行動都没理會了説甚未發未發不是漠然全不省亦常醒在這裏不恁地困
問惻隐羞惡喜怒哀樂固是心之發暁然易見處如未惻隐羞惡喜怒哀樂之前便是寂然而靜時然豈得塊然槁木其耳目亦必有自然之聞見其手足亦必有自然之舉動不審此時喚作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只是這心未發耳其手足運動自是形體如此
問五行在人為五臟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虚靈之故否曰心屬火緣是箇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多道理
問人心形而上下如何曰如肺肝五臟之心却是實有一物若今學者所論操舍存亡之心則自是神明不測故五臟之心受病則可用藥補之這箇心則非菖蒲茯苓所可補也問如此則心之理乃是形而上否曰心比性則微有迹比氣則自然又靈
問先生嘗言心不是這一塊義剛竊謂滿體皆心也此特其樞紐耳曰不然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人有病心者乃其舍不寧也凡五臟皆然心豈無運用須常在軀殻之内譬如此建陽知縣須常在衙裏始管得這一縣也義剛曰然則程子言心要在腔子裏謂當在舍之内而不當在舍之外耶曰不必如此若言心不可在脚上又不可在手上只得在這些子上也
漢卿問心如箇藏四方八面都恁地光明皎潔如佛家所謂六牕中有一猴這邉呌也應那邉呌也應曰佛家説心處儘有好處前輩云勝於楊墨
心字只一箇字母故性情字皆從心
張子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則恐不能無病便似性外别有一箇知覺了
范淳夫之女謂心豈有出入伊川曰此女雖不識孟子却能識心此一段説話正要人看孟子舉孔子之言曰出入無時莫知其郷此别有説伊川言淳夫女却能識心心却易識只是不識孟子之意
盡心如明鏡無些子蔽翳只看鏡子若有些少照不見處便是本身有些塵汚如今人做事有些子鶻突窒礙便只是自家見不盡此心本來虚靈萬理具備事事物物皆所當知今人多是氣質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盡知聖賢所以貴於窮理
且如秀才要讀書要讀這一件又要讀那一件又要學寫字又要學作詩這心一齊都出外去所以伊川教人直是都不去他處用其心也不要人學冩字也不要人學作文章這不是僻道理是合如此人只有一箇心如何分做許多去若只管去閒處用了心到得合用處於這本來底都不得力且看從古作為文章之士可以傳之不朽者今看来那箇喚做知道也是當初心下只趨向那邉都是做外去了只是要得寡欲存這心最是難以湯武聖人孟子猶説湯武反之也反復也反復得這本心如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只為要存此心觀旅獒之書一箇獒受了有甚大事而反復切諫以此見欲之可畏無小大皆不可忽
問呂與叔云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南軒辨昭昭為已發恐太過否曰這辨得亦沒意思敬夫太聰明看道理不子細伊川所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呂氏只是辨此一句伊川後来又救前説曰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此語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是也惟觀其所見如何此語甚圓無病大抵聖賢之言多是略發箇萌芽更在後人推䆒演而伸觸而長然亦須得聖賢本意不得其意則從那處推得出来
問心本是箇動物不審未發之前全是寂然而靜還是靜中有動意曰不是靜中有動意周子謂靜無而動有靜不是無以其未形而謂之無非因動而後有以其可見而謂之有耳横渠心統性情之説甚善性是靜情是動心則兼動靜而言或指體或指用隨人所看方其静時動之理只在伊川謂當中時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及動時又只是這静底淳舉伊川以動之端為天地之心曰動亦不是天地之心只是見天地之心如十月豈得無天地之心天地之心流行只自若元亨利貞元是萌芽初出時亨是長枝葉時利是成遂時貞是結實歸宿處下梢若無這歸宿處便也無這元了惟有這歸宿處元又從此起元了又貞貞了又元萬古只如此循環無窮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説已盡了十月萬物收歛寂無蹤跡到一陽動處生物之心始可見曰一陽之復在人言之只是善端萌處否曰以善言之是善端方萌處以徳言之昏迷中有悔悟向善意便是復如睡到忽然醒覺處亦是復底氣象又如人之沈滯道不得行到極處忽少亨逹雖未大行已有可行之兆亦是復這道理千變萬化隨所在無不渾淪
此心至靈細入豪芒纖芥之間便知便覺六合之大莫不在此又如古初去今是㡬千萬年若此念纔發便到那裏下面方来又不知是㡬千萬年若此念才發便也到那裏這箇神明不測至虚至靈是甚次第然人莫不有此心多是但知有利欲被利欲将這箇心包了起居動作只是有甚可喜物事有甚可好物事一念才動便是這箇物事
問論語一書未嘗説一心字至孟子只管拈人心字説来説去曰推是心曰求放心曰盡心曰赤子之心曰存心莫是孔門學者自知理會箇心故不待聖人苦口到孟子時世變既逺人才漸漸不如古故孟子極力與言要他從箇本原處理會否曰孔門雖不曽説心然荅弟子問仁處非理會心而何仁即心也但當時不説箇心字耳此處當自思之亦未是大疑處
李徳之問明道因脩橋尋長梁後每見林木之佳者必起計度之心因語學者心不可有一事某竊謂凡事須思而後通安可謂心不可有一事曰事如何不思但事過則不留於心可也明道肚裏有一條梁不如今人有㡬條梁拄在肚裏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将去有些滲漏處便留滯
問心要在腔子裏若慮事應物時心當如何曰思慮應接亦不可廢但身在此則心合在此曰然則方其應接時則心在事上事去則此心亦不管著曰固是要如此
問人心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如何是活曰心無私便可推行活者不死之謂
外患不能入是有主則實也外邪不能入是有主則虚也自家心裏只有這箇為主别無物事外邪從何處入豈不謂之虚乎然他説有主則虚者實字便已在有主上了又曰有主則實者自家心裏有主外患所不能入此非實而何無主則實者自家心裏既無以為之主則外邪却入来實其中此又安得不謂之實乎
問何謂主一曰無適之謂一一只是不走作又問思其所當思如何曰却不妨但不可胡思且只得思一件事如思此一事又别思一件事便不可
心定者其言重以舒两句言發於心心定則言必審故的確而舒遲不定則内必紛擾有不待思而發故淺易而急迫此亦志動氣之驗也
問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首肯曰是也如横渠心統性情一句乃不易之論孟子説心許多皆未有似此語端的子細看便見其他諸子等書皆無依稀似此
方賔王以書問云心者性之郛郭當是言存主統攝處可學謂郛郭是包括心具此理如郛郭中之有人曰方説句慢問以窮理為用心於外是誰説曰是江西説又問發見説話未是如此則全賴此些時節如何倚靠曰湖南皆如此説曰孟子告齊王乃是欲因而成就之若只執此便不是曰然又問榖種之必生如人之必仁如此却是以生譬仁榖種之生乃生之理乃得此生理以為仁曰必當為有又解南軒發是心體無時而不發云及其既發則當事而存而為之宰者也可學謂心豈待發而為之宰曰此一段強解南軒説多差
心妙性情之徳妙是主宰運用之意
伊川初嘗曰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後復曰此説未當五峰却守其前説以心為已發性為未發将心性二字對説知言中如此處甚多
人心但以形氣所感者而言爾具形氣謂之人合義理謂之道有知覺謂之心
陽明勝則徳性用陰濁勝則物欲行只将自家意思體驗便見得人心虚靜自然清明才為物欲所蔽便隂隂地黑暗了此隂濁所以勝也
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世人之心止於見聞之狹故不能體天下之物惟聖人盡性故不以所見所聞梏其心故大而無外其視天下無一物非我他只是説一箇大與小孟子謂盡心則知性知天以此盖盡心則只是極其大心極其大則知性知天而無有外之心矣道夫問今未到聖人盡心處則亦莫當推去否曰未到那裏也須知説聞見之外猶有我不聞不見底道理在若未知聞見之外猶有道理則亦如何推得要之此亦是横渠之意然孟子之意則未必然道夫曰孟子本意當以大學或問所引為正曰然孟子之意只是説窮理之至則心自然極其全體而無餘非是要大其心而後知性知天也道夫曰只如横渠所説亦自難下手曰便是横渠有時自要恁地説似乎只是懸空想像而心自然大這般處元只是格物多後自然豁然有箇貫通處這便是下學而上逹也孟子之意只是如此
大其心則能遍體天下之物體猶仁體事而無不在言心理流行脈絡貫通無有不到茍一物有未體則便有不到處包括不盡是心為有外盖私意閒隔而物我對立則雖至親且未必能無外矣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問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體之義如何曰此是置心在物中究見其理如格物致知之義與體用之體不同
横渠云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又曰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盖天大無外物無不包物理所在一有所遺則吾心為有外便與天心不相似
或問如何是有外之心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見得自家身己凡物皆不與己相關便是有外之心
問心如何能通以道使無限量曰心不是横門硬迸教大得須是去物欲之蔽則清明而無不知窮事物之理則脱然有貫通處横渠曰不以聞見梏其心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所謂通之以道便是脱然有貫通處若只守聞見便自然狹窄了
心生道也此句是張思叔所記疑有欠闕處必是當時改作行文所以失其文意伯豐云何故入在近思錄中曰如何敢不載但恐有闕文此四字説不盡
心生道也人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隐之心生道也如何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禀賦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惻隐之心在人亦為生道也
心生道也心乃生之道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乃是得天之心以生生物便是天地之心
問心生道也一段上面心生道莫是指天地生物之心下面惻隠之心人之生道莫是指人所得天地之心以為心盖在天只有此理若無那形質則此理無安頓處故曰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上面猶言繼善下面猶言成性曰上面心生道也全然做天底也不得盖理只是一箇渾然底人與天地混合無閒
心只是放寛平便大不要先有一私意隔礙便大心大則自然不急迫如有禍患之来亦未須驚恐或有所獲亦未須便歡喜在少閒亦未必不禍更轉為福福更轉為禍荀子言君子大心則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節盖君子心大則是天心心小則文王之翼翼皆為好也小人心大則放肆心小則是褊隘私吝皆不好也〈以上語類四十九條〉
人之有生性與氣合而已然即其已合而析言之則性主於理而無形氣主於形而有質以其主理而無形故公而無不善以其主形而有質故私而或不善以其公而善也故其發皆天理之所行以其私而或不善也故其發皆人欲之所作此舜之戒禹所以有人心道心之别盖自其根本而已然非謂氣之所為有過不及而後流於人欲也然但謂之人心則固未以為悉皆邪惡但謂之危則固未以為便致凶咎但既不主於理而主於形則其流為邪惡以致凶咎亦不難矣此其所以為危非若道心之必善而無惡有安而無傾有凖的而可憑據也故必其致精一於此两者之間使公而無不善者常為一身萬事之主而私而或不善者不得與焉則凡所云為不待擇於過與不及之間而自然無不中矣〈凡物剖判之初且當論其善不善二者既分之後方可論其中不中惟精惟一所以審其善不善也允執厥中則無過不及而自得中矣非精一以求中也〉此舜戒禹之本意而序文述之固未嘗直以形氣之發盡為不善而不容其有清明純粹之時如来諭之所疑也但此所謂清明純粹者既屬乎形氣之偶然則亦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發揮耳不可便認以為道心而欲据之以為精一之地也如孟子雖言夜氣而其所欲存者乃在乎仁義之心非直以此夜氣為主也雖言飬氣而其所用力乃在乎集義非直就此氣中擇其無過不及者而養之也來諭主張氣字太過故於此有不察其他如分别中氣過不及處亦覺有差但既無與乎道心之微故有所不暇辨耳〈荅蔡季通〉
䝉示及荅胡彪二書呂氏中庸辨發明親切警悟多矣然有未喻敢條其所以而請於左右荅廣仲書切中學者之病然愚意竊謂此病正坐平時燭理未明涵養未熟以故事物之来無以應之若曰於事物紛至之時精察此心之所起則是似更於應事之外别起一念以察此心以心察心煩擾益甚且又不見事物未至時用力之要此某所以不能無疑也儒者之學大要以窮理為先盖凡一物有一理須先明此然後心之所發輕重長短各有凖則書所謂天敘天秩天命天討孟子所謂物皆然心為甚者皆謂此也若不於此先致其知但見其所以為心者如此識其所以為心者如此泛然而無所凖則則其所存所發亦何自而中於理乎且如釋氏擎拳豎拂運水般柴之説豈不見此心豈不識此心而卒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者正為不見天理而専認此心以為主宰故不免流於自私耳前輩有言聖人本天釋氏本心盖謂此也来示又謂心無時不虚某以為心之本體固無時不虚然而人欲己私汨没乆矣安得一旦遽見此境界乎故聖人必曰正其心而正心必先誠意誠意必先致知其用力次第如此然後可以得心之正而復其本體之虚亦非一日之力矣今直曰無時不虚又曰既識此心則用無不利此亦失之太快而流於異學之歸矣若儒者之言則必也精義入神而後用無不利可得而語矣孟子存亾出入之説亦欲學者操而存之耳似不為識此心發也若能常操而存即所謂敬者純矣純則動靜如一而此心無時不存矣今也必曰動處求之則是有意求免乎静之一偏而不知其反倚乎動之一偏也然能常操而存者亦是顔子地位以上人方可言此今又曰識得便能守得則僕亦恐其言之易也明道先生曰既能體之而樂則亦不患不能守須如此而言方是攧撲不破絶滲漏無病敗耳髙明之意大抵在於施為運用處求之正禪家所謂石火電光底消息也而於優游涵泳之功似未甚留意是以求之太迫而得之若驚資之不深而發之太露易所謂寛以居之者正為不欲其如此耳〈荅張欽夫〉
釋氏雖自謂惟明一心然實不識心體雖云心生萬法而實心外有法故無以立天下之大本而内外之道不備然為其説者猶知左右迷藏曲為隐諱終不肯言一心之外别有大本也若聖門所謂心則天叙天秩天命天討惻隐羞惡是非辭讓莫不該備而無心外之法故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是則天人性命豈有二理哉而今之為此道者反謂此心之外别有大本為仁之外别有盡性至命之方竊恐非惟孤負聖賢立言埀後之意平生承師問道之心竊恐此説流行反為異學所攻重為吾道之累〈荅張欽夫〉
求放心不須注解只日用十二時中常切照管不令放出即久久自見功效義理自明持守自固不費氣力也〈荅李叔文〉
易傳所謂雖無邪心而不合正理者實該動静而言如燕居獨處之時物有来感理所當應而此心頑然固執不動則雖無邪心而只此不動處便非正理又如應事接物處理當如彼而吾所以應之者乃如此則雖未必出於有意之私然只此亦是不合正理既有不合正理則非邪妄而何恐不可専以荘敬持養此心既存為無邪心而必以未免紛擾敬不得行然後為有妄之邪心也所論近世識心之𡚁則深中其失古人之學所貴於存心者盖将推此以窮天下之理今之所謂識心者乃欲恃此而外天下之理是以古人知益崇而禮益卑今人則論益髙而其狂妄睢也愈甚得失亦可見矣〈荅方賔王〉
人心自是不容去除但要道心為主即人心自不能奪而亦莫非道心之所為矣然此處極難照管須臾閒斷即人欲便行矣〈荅鄭子上〉
此心之靈其覺於理者道心也其覺於欲者人心也〈荅鄭子上〉
問人心是箇靈底物如日閒未應接之前固是寂然未發於未發中固常恁地惺不恁瞑然不省若夜閒有夢之時亦是此心之已動猶晝之有思如其不夢未覺正當大寐之時此時謂之寂然未發則全沈沈瞑瞑萬事不知不省與木石盖無異與死相去亦無㡬不可謂寂然未發不知此時心體何所安存所謂靈底何所寄寓聖人與常人於此時所以異者如何而學者工夫此時又以何為驗也曰寤寐者心之動静也有思無思者又動中之動静也有夢無夢者又静中之動静也但寤陽而寐隂寤清而寐濁寤有主而寐無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於寤而言之〈荅陳安卿〉
問来教云寤寐者心之動静也云云淳思此竊謂人生具有隂陽之氣神發於陽魄根於隂心也者則麗隂陽而乘其氣無閒於動静即神之所會而為魄之主也晝則隂伏藏而陽用事陽主動故神運魄隨而為寤夜則陽伏藏而隂用事隂主静故魄定神蟄而為寐神之運故虚靈知覺之體灼然呈露有苖裔之可尋如一陽復後萬物之有春意焉此心之寂感所以為有主神之蟄故虚靈知覺之體沈然潜隐悄無蹤跡如純坤之月萬物之生性不可窺其眹焉此心之寂感所以不若寤之妙而於寐也為無主然其中實未嘗泯而有不可測者存呼之則應驚之則覺則是亦未嘗無主而未嘗不妙也故自其大分言之寤陽而寐隂而心之所以為動靜也細而言之寤之有思者又動中之動而為陽之陽也無思者又動中之静而為陽之隂也寐之有夢者又静中之動而為隂之陽也無夢者又静中之静而為隂之隂也又錯而言之則思之有善與惡者又動中之動陽明隂濁也無思而善應與妄應者又動中之静陽明隂濁也夢之有正與邪者又静中之動陽明隂濁也無夢而易覺與難覺者又静中之静陽明隂濁也一動一静循環交錯聖人與衆人則同而所以為陽明隂濁則異聖人於動静無不一於清明純粹之主而衆人則雜焉而不齊然則人之學力所係於此亦可以驗矣曰得之〈荅陳安卿〉
問程子以心使心之説竊謂此二心字只以人心道心判之自明白盖上心字即是道心專以理義言之也下心字即是人心而以形氣言之也以心使心則是道心為一身之主而人心其聽命也曰亦是如此然觀程先生之意只是説自作主宰耳〈荅陳安卿〉
問頃䝉見教云往者同安因聞鐘聲遂悟收心之法顯父不揆驗之信然曰當時所説聞鐘聲者本意不謂如此但言人心出入無時鐘之一聲未息而吾之心已屢變矣〈荅張敬之〉
胡文定公所謂不起不滅心之體方起方滅心之用能常操而存則雖一日之閒百起百滅而心固自若者自是好語但讀者當知所謂不起不滅者非是塊然不動無所知覺也又非百起百滅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滅也但此心瑩然全無私意是則寂然不動之本體其順理而起順理而滅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云爾〈荅石子重〉
心説甚善但恐更須收歛造約為佳耳以心使心所疑亦善盖程子之意亦謂自作主宰不使其散漫走作耳如孟子云操則存云求放心皆是此類豈以此使彼之謂耶但今人著箇察識字便有箇尋求捕捉之意與聖賢所云操存主宰之味不同此豪釐閒須看得破不爾則流於釋氏之説矣〈荅石子重〉
来書云夫子語仁以克己為要佛氏論性以無心為宗而以龜山心不可無之説為非某謂所謂己者對物之稱乃是私認為己而就此起計較生愛欲故當克之克之而自復於禮則仁矣心乃本有之物虚明純一貫徹感通所以盡性體道皆由於此今以為妄而欲去之又自知其不可而曰有真心存焉〈此亦来書之語〉則又是有心矣如此則無心之説何必全是而不言無心之説何必全非乎若以無心為是則克己乃是有心無心何以克己若以克己為是則請從事於斯而足矣又何必克己於此而無心於彼為此二本而枝其辭也〈荅李伯諌〉
心一而已所謂覺者亦心也今以覺求心以覺用心紛拏迫切恐其為病不但揠苖而已不若日用之間以敬為主而勿忘焉則自然本心不昧隨物感通不待致覺而無不覺矣故孔子只言克己復禮而不言致覺用敬孟子只言操存舍亡而不言覺存昧亾謝先生雖喜以覺言仁然亦曰心有知覺而不言知覺此心也〈荅游誠之〉
心體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動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於不善夫其動而流於不善者固不可謂心體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謂之心也但其誘於物而然耳故先聖只説操則存〈存則静而其動也無不善矣〉舍則亡〈於是乎有動而流於不善者〉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出者亾也入者存也本無一定之時亦無一定之處特係於人之操舍如何耳〉只此一句説得心之體用始終真妄邪正無所不備又見得此心不操即舍不出即入别無閒處可安頓之意若如所論出入有時者為心之正然則孔子所謂出入無時者乃心之病矣不應却以惟心之謂與一句直指而總結之也〈荅游誠之〉
伏䝉示及心説甚善然恐或有所未盡盖入而存者即是真心出而亡者亦此真心為物誘而然耳今以存亡出入皆為物誘所致則是所存之外别有真心而孔子之言乃不及之何耶子重所論病亦如此而子約又欲并其出而亡者不分真妄皆為神明不測之妙二者盖胥失之某向荅二公有所未盡後来荅游誠之一段方稍穏當今謹録呈幸乞指誨然心之體用始終雖有真妄邪正之分其實莫非神明不測之妙雖皆神明不測之妙而其真妄邪正又不可不分耳不審尊意以為如何〈荅何叔京〉
心説已喻但所謂聖人之心如明鏡止水天理純全者即是存處但聖人則不操而常存耳衆人則操而存之方其存時亦是如此但不操則不存耳存者道心也亡者人心也心一也非是實有此二心各為一物不相交渉也但以存亡而異其名耳方其亡也固非心之本然亦不可謂别是一箇有存亡出入之心却待反本還原别求一箇無存亾出入之心来換却只是此心但不存便亾不亾便存中閒無空隙處所以學者必汲汲於操存而雖舜禹之閒亦以精一為戒也且如世之有安危治亂雖堯舜之聖亦只是有治安而無危亂耳豈可謂堯舜之世無安危治亂之可名耶如此則便是向来胡氏性無善惡之説請更思之却以見教〈荅何叔京〉
操之而存則只此便是本體不待别求惟其操之久而且熟自然安於義理而不妄動則所謂寂然者當不待察識而自呈露矣今乃欲於此頃刻之存遽加察識以求其寂然者則吾恐夫寂然之體未必可識而所謂察識者乃所以速其遷動而流於紛擾急迫之中也程夫子所論纔思便是已發故涵養於未發之前則可而求中於未發之前則不可亦是此意然心一而已所謂操存者亦豈以此一物操彼一物如鬭者之相捽而不相舍哉亦曰主一無適非禮不動則中有主而心自存耳聖賢千言萬語考其發端要其歸宿不過如此〈荅呂子約〉
操舍存亡雖是人心之危然只操之而存則道心之微便不外此今必謂此四句非論人心乃是直指動静無端無方無體之妙則失之矣又謂荒忽流轉不知所止雖非本心而可見心體之無滯此亦非也若心體本来只合如此則又何惡其不知所止而必曰主敬以止之與〈荅呂子約〉
操舍存亾之説諸人皆謂人心私欲之為乃舍之而亾所致却不知所謂存者亦操此而已矣子約又謂存亡出入皆神明不測之妙而於其閒區别真妄又不分明两者盖胥失之要之存亾出入固皆神明不測之所為而其真妄邪正始終動静又不可不辨耳〈荅呂子約〉
人心道心之説甚善盖以道心為主則人心亦化而為道心矣如鄉黨所記飲食衣服本是人心之發然在聖人分上則渾是道心也〈荅黄子耕〉
或問佛者有觀心説然乎曰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為主而不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於物者也故以心觀物則物之理得今復有物以反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則所謂心者為一耶為二耶為主耶為客耶為命物者耶為命於物者耶此亦不待教而審其言之謬矣或者曰若子之言則聖賢所謂精一所謂操存所謂盡心知性存心養性所謂見其參於前而倚於衡者皆何謂哉應之曰此言之相似而不同正苖莠朱紫之閒而學者之所當辨者也夫謂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則一也以正不正而異其名耳惟精惟一則居其正而審其差者也絀其異而反其同者也能如是則信執其中而無過不及之偏矣非以道為一心人為一心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夫謂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存之也舍而亡者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則亡者存舍而不操則存者亡耳然其操之也亦曰不使旦晝之所為得以梏亡其仁義之良心云爾非塊然兀坐以守其炯然不用之知覺而謂之操存也若盡心云者則格物窮理廓然貫通而有以極夫心之所具之理也存心云者則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若前所謂精一操存之道也故盡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以其體之不蔽而有以究夫理之自然也存心而可以飬性事天以其體之不失而有以順夫理之自然也是豈以心盡心以心存心如两物之相持而不相舍哉若參前倚衡之云者則為忠信篤敬而發也盖曰忠信篤敬不忘乎心則無所適而不見其在是云爾亦非有以見夫心之謂也且身在此而心參於前身在輿而心倚於衡是果何理也耶大抵聖人之學本心以窮理而順理以應物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其道夷而通其居廣而安其理實而行自然釋氏之學以心求心以心使心如口齕口如目視目其機危而迫其途險而塞其理虚而其勢逆盖其言雖有若相似者而其實之不同盖如此也然非夫審思明辨之君子其亦孰能無惑於斯耶〈觀心説〉
問横渠云心要洪放又曰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孫思邈云膽欲大而心欲小竊謂横渠之説是言心之體思邈之説是言心之用未知是否曰心自有合要大處有合要小處若只著題目斷了則便無可思量矣〈荅潘子善〉
須反之於心只就放去收来時體看只在操時當處便存只要工夫接續不令閒斷耳〈荅李晦叔〉
問煇竊嘗謂學者却須當常存此心於端荘静一之中毋使一豪私意雜乎其閒則方寸之間自有主宰不致散漫走作而虚靈洞徹之本體庶乎可以黙識矣然欲真實識其虚靈洞徹之本體則又須是日與義理相親克去己私然後心之本體可得而識曰罷却許多閒安排除却許多閒言語只看操則存一句是如何亦不可重疊更下注脚〈荅李晦叔〉
近世學者多是向外走作不知此心之妙是為萬事根本其知之者又只是撐眉努眼喝罵将去便謂只此便是良心本性無有不善却不知道若不操存踐履講究體驗則只此撐眉努眼便是私意人欲自信愈篤則其狂妄愈甚此不可不深察而逺避之也〈荅或人〉
某桉心無死生則㡬於釋氏輪廻之説矣天地生物人得其秀而最靈所謂心者乃夫虚靈知覺之性猶耳目之有見聞耳在天地則通古今而無成壊在人物則隨形氣而有始終知其理一而分殊則亦何必為是心無死生之説以駭學者之聽乎〈胡子知言疑義〉
夫心操存舍亡閒不容息知其放而求之則心在是矣今於己放之心不可操而復存者置不復問乃俟異時見其發於他處而後從而操之則夫未見之閒此心遂成閒斷無復有用功處及其見而操之則所操者亦發用之一端耳於其本源全體未嘗有一日涵養之功便欲擴而充之與天同大愚竊恐其無是理也〈胡子知言疑義〉
問淳嘗著心説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所以為生物之主者天之心也人受天命而生因全得夫天之所以生我者以為一身之主渾然在中虚靈知覺常昭昭而不昧生生而不可已是乃所謂人之心其體則即所謂元亨利貞之道具而為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即所謂春夏秋冬之氣發而為惻隐羞惡辭讓是非之情故體雖具於方寸之閒而其所以為體則實與天地同其大萬理盖無所不備而無一物出乎是理之外用雖發乎方寸之閒而其所以為用則實與天地相流通萬事盖無所不貫而無一理不行乎事之中此心之所以為妙貫動静一顯微徹表裏終始無閒者也人惟拘於陰陽五行所值之不純而又重以耳目口鼻四支之欲為之累於是此心始梏於形器之小不能廓然大同無我而其靈亦無以主於心矣人之所以欲全體此心而常為一身之主者必致知之力到而主敬之功専使胷中光明瑩淨超然於氣稟物欲之上而吾本然之體所與天地同大者皆有以周徧昭晰而無一理之不明本然之用與天地流通者皆無所隔絶閒斷而無一息之不生是以方其物之未感也則此心澄然惺惺如鑑之虚如衡之平盖真對越乎上帝而萬理皆有定於其中矣及夫物之既感也則姸蚩髙下之應皆因彼之自爾而是理固周流該貫莫不各止其所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自無分數之差而亦未嘗與之俱往矣静而天地之體存一本而萬殊動而天地之用逹萬殊而一貫體常涵用用不離體體用渾淪純是天理日常呈露於動静閒夫然後向之所以全得於天者在我真有以復其本而維天於穆之命亦與之為不已矣此人之所以存夫心之大略也王丞子正云看得儘有功但所謂心之體與天地同大而用與天地流通必有徴驗處更幸見教淳因復有後篇所謂體與天地同其大者以理言之耳盖通天地閒惟一實然之理而已為造化之樞紐古今人物之所同得但人為物之靈極是體而全得之總會於吾心即所謂性雖會在吾之心為我之性而與天固未嘗閒此心之所謂仁即天之元此心之所謂禮即天之亨此心之所謂義即天之利此心之所謂智即天之貞其實一致非引而譬之也天道無外此心之理亦無外天道無限量此心之理亦無限量天道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天此心之理亦無一物之不體而萬物無一之非吾心〈那箇不是心做那箇道理不具於心〉天下豈有性外之物而不統於吾心是理之中也哉但以理言則為天地公共不見其切於己謂之吾心之體則即理之在我有統屬主宰而其端可尋也此心所以至靈至妙凡理之所至其思隨之無所不至大極於無際而無不通細入於無倫而無不貫前乎上古後乎萬古而無不徹近在跬歩逺在萬里而無不同雖至於位天地育萬物亦不過充吾心體之本然而非外為者此張子所謂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者也所謂用與天地相流通者以是理之流行言之耳盖是理在天地閒流行圓轉無一息之停凡萬物萬事小大精粗無一非天理流行吾心全得是理而是理之在吾心亦本無一息不生生而不與天地相流行人惟欲淨情逹不隔其所流行然後常與天地流通耳且如惻隐一端近而發於親親之閒親之所以當親是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虧其所親者耳一或少有虧焉則天理隔絶於親親之閒而不流行矣次而及於仁民之際如老者之所以當安少者之所以當懐入井者之所以當怵惕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失其所懐所安所怵惕者耳一或少有失焉則天理便隔絶於仁民之際而不流行矣又逺而及於愛物之際如方長之所以不折胎之所以不殺夭之所以不殀亦皆天命流行者然也吾但與之流行而不害其所長所胎所夭者耳一或少有害焉則天理便隔絶於愛物之際而不流行矣凡日用閒四端所應皆然但一事不到則天理便隔絶於一事之下一刻不貫則天理便隔絶於一刻之中惟其千條萬緒皆隨彼天則之自爾而心為之周流貫匝無人欲之閒焉然後與元亨利貞流行乎天地之閒者同一用矣此程子所以指天地變化草木蕃以形容恕心充擴得去之氣象也然亦必有是天地同大之體然後有是天地流通之用亦必有是天地流通之用然後有是天地同大之體則其實又非两截事也王丞批此篇後截稍近又曰天命性心雖不可謂異物然各有界分不可誣也今且當論心體便一向與性與天滾同説去何往而不可若見得脫灑一言半句亦自可見更宜涵養體察淳再思之體與天地同大用與天地流通自原頭處論竊恐亦是如此然一向如此則又渉於過髙而有不切身之𡚁不若且只就此身日用見定言渾然在中者為體感而應者為用為切實也又覺聖賢説話如平常然此二篇辭意恐皆過當併望正之曰此説甚善更寛著意思㴠養則愈見精密矣然又不可一向如此向無形影處追尋更宜於日用事物經書指意史傳得失上做工夫即精粗表裏融會貫通而無一理之不盡矣〈荅陳安卿○以上文集三十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四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五
性理四
心性情 定性 情意 志氣志意 思慮
性猶太極也心猶隂陽也太極只在隂陽之中非能離隂陽也然至論太極自是太極隂陽自是隂陽惟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韓子以仁義禮智信言性以喜怒哀樂言情葢愈於諸子之言性然至分三品却只説得氣不曾説得性〈以下論心性情〉
問天之付與人物者為命人物之受於天者為性主於身者為心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為明徳否曰心與性如何分别明如何安頓受與得又何以異人與物與身又何閒别明徳合是心合是性曰性却實以感應虛明言之則心之意亦多曰此兩箇説著一箇則一箇隨到元不可相離亦自難與分别捨心則無以見性捨性又無以見心故孟子言心性每每相隨説
仁義禮智是性又言惻隐之心羞惡之心辭遜是非之心更細思量
性雖虛都是實理心雖是一物却虛故能包含萬理這箇要人自體察始得
性本是無却是實理心似乎有影象然其體却虛性便是心之所有之理心便是理之所會之地
性是理心是包含該載敷施發用底
心以性為體心將性作餡子模様葢心之所以具是理者以有性故也
説得出又名得出方是見得分明如心性亦難説嘗曰性者心之理情者性之動心者性情之主
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惻隐辭遜四端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如見水流之清則知源頭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則理也發者情也其本則性也如見影知形之意
伯豐論性有已發之性有未發之性曰性纔發便是情情有善惡性則全善心又是一箇包總性情底大抵言性便湏見得是元受命於天其所禀賦自有本根非若心可以一槩言也却是漢儒解天命之謂性云木神仁金神義等語却有意思非茍言者學者要體會親切又歎曰若不用明破只恁涵養自有到處亦自省力若欲立言示訓則湏契勘教子細庶不悖於古人
舊看五峰説只將心對性説一箇情字都無下落後来看横渠心統性情之説乃知此話有大功始尋得箇情字著落與孟子説一般孟子言惻隐之心仁之端也仁性也惻隐情也此是情上見得心又曰仁義禮智根於心此是性上見得心葢心便是包得那性情性是體情是用
人多説性方説心看来當先説心古人制字亦先制得心字性與情皆從心以人之生言之固是先得這道理然才生這許多道理却都具在心裏且如仁義自是性孟子則曰仁義之心惻隐羞惡自是情孟子則曰惻隐之心羞惡之心蓋性即心之理情即性之用今先説一箇心便教人識得箇性情底總腦教人知得箇道理存著處若先説性却似性中别有一箇心横渠心統性情語極好
性是未動情是已動心包得已動未動蓋心之未動則為性已動則為情所謂心統性情也欲是情發出来底心如水性猶水之静情則水之流欲則水之波瀾但波瀾有好底有不好底欲之好底如我欲仁之類不好底則一向奔馳出去若波濤翻浪大段不好底欲則滅却天理如水之壅決無所不害孟子謂情可以為善是説那情之正從性中流出来者元無不好也
心主宰之謂也動靜皆主宰非是静時無所用及至動時方有主宰也言主宰則混然體統自在其中心統攝性情非儱侗與性情為一物而不分别也
問人當無事時其中虚明不昧此是氣自然動處便是性曰虛明不昧便是心此理具足於中無少欠闕便是性感物而動便是情横渠説得好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此是總説合虛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是就人物上説
問心性情之辨曰程子云心譬如榖種其中具生之理是性陽氣發生處是情推而論之物物皆然
孟子説性不曽説著性只説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看得情善則性之善可知又曰惻隐羞惡多是因逆其理而見惟有所可傷這裏惻隐之端便動惟有所可惡這裏羞惡之端便動若是事親從兄又是自然順處見之
問先生解盡心知性處云心無體以性為體如何曰心是虛底物性是裏面饟肚餡草性之理包在心内到發時却是性底出来性不是有一箇物事在裏面唤作性只是理所當然者便是性只是人合當如此做底便是性惟是孟子惻隐之心仁之端也這四句也有性也有情也有心與横渠心統性情一語好看
心統性情者也寂然不動而仁義禮智之理具焉動處便是情有言静處便是性動處是心如此則是将一物分作兩處了心與性不可以動静言凡物有心而其中必虚如飲食中雞心猪心之屬切開可見人心亦然只這些虚處便包藏許多道理彌綸天地該括古今推廣得来蓋天蓋地莫不由此此所以為人心之妙與理在人心是之謂性性如心之田地充此中虚莫非是理而已心是神明之舍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於天而具於心者發於智識念慮處皆是情故曰心統性情也
問既就人身言之却以就人身者就天地言之可乎曰天命流行所以主宰管攝是理者即其心也而有是理者即其性也如所以為春夏所以為秋冬之理是也至發育萬物者即其情也
心性以榖種論則包裹底是心有秫種有稉種隨那種發出不同這便是性心是箇發出底他只會生又如服藥喫了會治病此是藥力或溫或涼便是藥性至於喫了有溫證有涼證這便是情〈以上語類二十一條〉
作肅云情本於性故與性為對心則於斯二者有所知覺而能為之統御者也未動而無以統之則空寂而已已動而無以統之則放肆而已此數句却好但必以不動為心則又非矣若心本不動則孟子又何必四十而後不動心乎湏知未動為性已動為情心則貫乎動静而無不在焉則知三者之説矣知言曰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徳此言甚精密〈荅馮作肅〉
心主性情理亦曉然今不暇别引證據但以吾心觀之未發而知覺不昧者豈非心之主乎性者乎已發而品節不差者豈非心之主乎情者乎心字貫幽明通上下無所不在不可以方體論也〈荅胡廣仲〉
未發之前固不可謂之無物但便謂情性無二更無虚静時節則不可耳葢未發之前萬理皆具然乃虚中之實静中之動渾然未有形影著莫故謂之中及其已發然後所具之實理乃行乎動者之中耳〈荅徐彦章〉
所諭心性分别不知後来見得如何性只是理情是流出運用處心之知覺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以智言之所以知是非之理則智也性也所以知是非而是非之者情也具此理而覺其為是非者心也此處分别只在豪釐之閒精以察之乃可見耳愛恭宜别喜怒哀樂皆情也以前説推之可以三隅反矣〈荅潘謙之〉
元亨利貞性也生長收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長以利收以貞藏者心也仁義禮智性也惻隐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以仁愛以義惡以禮讓以智知者心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程子曰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正謂此也又曰言天之自然者謂之天道言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天命又曰天地以生物為心亦謂此也〈元亨利貞説〉
有是形則有是心而心之所得乎天之理則謂之性性之所感於物而動則謂之情是三者人皆有之不以聖凡為有無也但聖人則氣清而心正故性全而情不亂耳學者則當存心以養性而節其情也今以聖人為無心而遂以為心不可以須臾有事然則天之所以與我者何為而獨有此贅物乎〈荅徐景光〉
問性之初只有善本無惡之可言乃四徳之元五常之仁也孟子所謂性善者此是也明道言繼之者善方言性之發用則四端之心是也烏得與情合而言之曰性之始終一於善而已不當云性之初只有善也若如所云則謂性之終為有惡可乎性之發用非情而何情之初則可謂有善而無惡耳乃若其情若字恐亦未必訓順也〈荅王子合〉
問孟子謂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而周子有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是又以善惡於動處並言之豈孟子就其情之未發而周子就其情之已發者言之乎曰情未必皆善也然而本則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惟反其情故為惡耳孟子指其正者而言也周子兼其正與反者而言也莊子有遁天倍情之語亦此意也〈荅張敬之〉
程子所論心指已發後書明言此固未當則是一時言語不免小差湏如後説乃為無病葢性為體情為用而心則貫之必如横渠先生所謂心統性情者其語為精密也〈荅方賔王〉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性也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情也子思之為此言欲學者於此識得心也心也者其妙性情之徳者與〈荅張敬夫○以上文集十條〉
問明道云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如何曰廓然大公便不是憧憧物来順應便不是朋從爾思此只是比而不周周而不比之意這一段舊看易惑人近来看得節目極分明〈以下論定性〉
舜弼問定性書也難理㑹曰也不難定性字説得也詫異此性字是箇心字意明道言語甚圓轉初讀未曉得都沒理㑹子細看却成段相應此書在鄠時作年甚少
明道定性書自胷中瀉出如有物在後面逼逐他相似皆寫不辦直卿曰此正所謂有造道之言曰然只是一篇之中都不見一箇下手處蜚卿曰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這莫是下功處否曰這是説已成處且如今人私欲萬端紛紛擾擾無可奈何如何得他大公所見與理皆是背馳如何便得他順應道夫曰這便是先生前日所謂也須存得這箇在曰也不由你存此心紛擾看著甚方法也不能得他住這湏是見得湏是知得天下之理都著一豪私意不得方是所謂知止而後有定也不然只見得他如生龍活虎相似更把捉不得
問定性書云大率患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曰此一書首尾只此兩項伊川文字段數分明明道多只恁成片説將去初看似無統子細理㑹中閒自有路脈貫串將去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自後許多説話都只是此二句意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此是説廓然而大公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此是説物来而順應第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遽忘其怒是應廓然而大公而觀理之是非是應物来而順應這須子細去看方始得
明道荅横渠定性未能不動一章明道意言不惡事物亦不逐事物今人惡則全絶之逐則又為物引將去惟不拒不流泛應曲當則善矣葢横渠有意於絶外物而定其内明道意以為須是内外合一動亦定静亦定則應物之際自然不累於物茍只静時能定則動時恐却被物誘去矣
問聖人動亦定静亦定所謂定者是體否曰是曰此是惡物来感時定抑善惡来皆定曰惡物来不感這裏自不接曰善物則如何曰當應便應有許多分數来便有許多分數應這裏自定曰子哭之慟而何以見其為定曰此是當應也須是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再三誦此語以為説得圓
問聖人定處未詳曰知止而後有定只看此一句便了得萬物各有當止之所知得則此心自不為物動曰舜號泣於旻天象憂亦憂象喜亦喜當此時何以見其為定曰此是當應而應當應而應便是定若不當應而應便是亂了當應而不應則又是死了
問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順應學者卒未到此奈何曰雖未到此規模也是恁地廓然大公只是除却私意事物之来順他道理應之且如有一事自家見得道理是恁地却有箇偏曲底意思要為那人便是不公便逆了這道理不能順應聖人自有聖人大公賢人自有賢人大公學者自有學者大公又問聖賢大公固未敢請學者之心當如何曰也只要存得這箇在克去私意這兩句是有頭有尾説話大公是包説順應是就裏面細説公是忠便是維天之命於穆不已順應便是乾道變化各正性命
廓然而大公是寂然不動物来而順應是感而遂通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所謂普萬物順萬事者即廓然而大公之謂無心無情者即物来而順應之謂自私則不能廓然而大公所以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物来而順應所以不能以明覺為自然
明道云不能以有為為應迹應迹謂應事物之迹若心則未嘗動也
問昨日因説程子謂釋氏自私味道舉明道荅横渠書中語先生曰此却是舉常人自私處言之若據自私而用智與後面治怒之説則似乎説得淺若看得説那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明覺為自然則所指亦大闊矣先生曰固然但明道總人之私意言耳味道又舉返鑑索照與夫惡外物之説先生曰此亦是私意葢自常人之私意與佛之自私皆一私也但非是専指佛之自私言耳又曰此是程子因横渠病處箴之然有一般人其中空疎不能應物又有一般人溺於空虚不肯應物皆是自私若能廓然而大公則上不陷於空寂下不累於物欲自能物来而順應
先生舉人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惟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舊時謂觀理之是非才見已是而人非則其爭愈力後来看不如此如孟子所謂我必不仁也其自反而仁矣其横逆由是也則曰此亦妄人而已矣
問聖人恐無怒容否曰怎生無怒容合當怒時必亦形於色如要去治那人之罪自為笑容則不可曰如此則恐渉忿怒之氣否曰天之怒雷霆亦震舜誅四凶當其時亦須怒但當怒而怒便中節事過便消了更不積〈以上語類十四條〉
定性者存養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則動静如一而内外無閒矣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學亦以求定而已矣故廓然而大公者仁之所以為體也物来而順應者義之所以為用也仁立義行則性定而天下之動一矣所謂貞也夫豈急於外誘之除而反為是憧憧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賊夫仁用智以害夫義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知自反以去其所蔽顧以惡外物為心而反求照於無物之地亦見其用力愈勞而燭理愈昧益以憧憧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則不自私矣行無事則不用智矣内外兩忘非忘也一循於理不是内而非外也不是内而非外則大公而順應尚何事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怒大公而順應天理之極也衆人之喜怒自私而用智人欲之盛也忘怒則公觀理則順二者所以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張子之於道固非後學所敢議然意其強探力取之意多涵泳完養之功少故不能無疑於此程子以是發之其旨深哉〈定性説○文集〉
問意是心之運用處是發處曰運用是發了問情亦是發處何以别曰情是性之發情是發出恁地意是主張要恁地如愛那物是情所以去愛那物是意情如舟車意如人去使那舟車一般〈以下論情意〉
問意是心之所發又説有心而後有意則是發處依舊是心主之到私意盛時心也隨去曰固然
李夢先問情意之别曰情是會做底意是去百般計較做底意因有是情而後用
問天命之謂性充體謂氣感觸謂情主宰謂心立趨向謂志有所思謂意有所逐謂欲荅云此語或中或否皆出臆度要之未可遽論且涵泳玩索久之當自有見某嘗見先生云名義之語極難下如説性則有天地之性氣質之性説仁則伊川有専言之仁偏言之仁此等且要黙識心通〈以上語類四條〉
性者即天理也萬物禀而受之無一理之不具心者一身之主宰意者心之所發情者心之所動志者心之所之比於情意尤重氣者即吾之血氣而充乎體者也比於他則有形器而較粗者也〈以下論志氣志意〉
心之所之謂之志日之所之謂之旹志字從之從心旹字從之從日如日在午旹在寅旹制字之義由此志是心之所之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經營往来底是那志底脚凡營為謀度往来皆意也所以横渠云志公而意私
問意志曰横渠云以意志兩字言則志公而意私志剛而意柔志陽而意隂
問意者心之所發與情性如何曰意也與情相近問志如何曰志也與情相近只是心寂然不動方發出便唤作意横渠云志公而意私看這自説得好志便清意便濁志便剛意便柔志便有立作意思意便有潛竊意思公自子細看自見得意多是説私意志便説匹夫不可奪志
志乾氣坤
氣若併在一處自然引動著志古人所以動息有養也〈以上語類六條〉
氣一也主於心者則為志氣主於形體者即為血氣〈荅李晦叔○文集〉
徳輔云思曰睿學而不思則罔葢亦弗思而已矣豈有不可思維之理曰固是若不可思維則聖人著書立言於後世何用〈以下論思慮〉
問思慮紛擾曰公不思慮時不識箇心是何物須是思慮時知道這心如此紛擾漸漸見得却有下工夫處
學原於思思所以啟發其聰明
蔡問程子曰要息思慮便是不息思慮曰思慮息不得只敬便都沒了
問横渠説客慮多而常心少習俗之心勝而實心未完所謂客慮與習俗之心有分别否曰也有分别客慮是泛泛思慮習俗之心便是從来習染偏勝底心實心是義理之心
問發於思慮則有善不善看来不善之發有二有自思慮上不知不覺自發出来者有因外誘然後引動此思慮者閑邪之道當無所不用其力於思慮上發時便加省察更不使形於事為於物誘之際又當於視聼言動上理㑹取然其要又只在持敬惟敬則身心内外肅然交致其功則自無二者之病曰謂發處有兩端固是然畢竟從思慮上發者也只在外来底天理渾是一箇只不善便是不從天理出来不從天理出来便是出外底了視聼言動該貫内外亦不可謂専是外面工夫若以為在内自有一件工夫在外又有一件工夫則内外支離無此道理須是誠之於思守之於為内外交致其功可也〈以上語類六條〉
人心無不思慮之理若當思而思自不當苦苦排抑却反成不静也〈荅吳伯豐〉
問何以窒其欲曰思而已矣學莫貴於思惟思為能窒慾或曰思而不正不足以窒慾適所以害事思無邪如何曰思而不正是亦慾而已矣思其理之是非可否則無不正矣〈荅都昌縣學諸生〉
所謂收心正心不是要得漠然無思念只是要得常自惺覺思所當思而不悖於義理耳〈荅郭希呂〉
物格知至者應物雖從容然臨事豈可不思况未至此又豈可不熟思耶〈荅陳安卿〉
當應事然後思是事之理當接物然後思是物之理則恐思之不豫而無所及若豫講之則又陷於所謂出位而思念慮紛擾之病用力之久必有説以處此矣〈荅程次卿〉
所諭思慮不一胷次凝滯此學者之通患然難驟革莫若移此心以窮理使向於彼者専則繫於此者不解而自釋矣〈荅王子合〉
問思慮紛擾如何或曰人心本無思慮多是憶既徃與未来事某謂心之有思乃體之有用所以知来藏往周流貫徹而無一物之不該也但能敬以操之則常得其正而無紛擾之患今患其紛擾而告以本無則固不盡乎心之體用且夫本無之説又惡能止其紛擾之已然哉〈記疑○以上文集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六
性理五
道 理 徳
道者兼體用該隐費而言也〈以下論道〉
道訓路大槩説人所共由之路理各有條理界瓣因舉康節云夫道也者道也道無形行之則見於事矣如道路之道坦然使千億萬年行之人知其歸者也
問道與理如何分曰道便是路理是那文理問如木理相似曰是問如此却似一般曰道字包得大理是道字裏靣許多理脈又曰道字宏大理字精密
問汎觀天地閒日往月來寒往暑來四時行百物生這是道之用流行發見處即此而總言之其往來生化無一息閒斷處便是道體否曰此體用説得是但總字未當總便成兼用説了只就那骨處便是體如水之或流或止或激成波浪是用即這水骨可流可止
可激成波浪處便是體如這身是體目視耳聽手足運動處便是用如這手是體指之運動提掇處便是用淳舉論語集注曰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曰即是此意
問前夜説體用無定所是隨處説如此若合萬事為一大體用則如何曰體用也定見在底便是體後來生底便是用此身是體動作處便是用天是體萬物資始處便是用地是體萬物資生處便是用就陽言則陽是體隂是用就隂言則隂是體陽是用
問先生昔曰禮是體今乃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似非體而是用曰公江西有般鄉談才見分叚子便説道是用不是體如説尺時無寸底是體有寸底不是體便是用如秤無星底是體有星底不是體便是用且如扇子有柄有骨子用紙糊此便是體人搖之便是用楊至之問體曰合當底是體
所謂道不須别去尋討只是這箇道理非是别有一箇道被我忽然看見攫拏得來方是見道只是如日用底道理恁地是恁地不是事事理㑹得箇是處便是道也近時釋氏便有箇忽然見道底説話道又不是一件甚物可摸得入手
道者古今共由之理如父之慈子之孝君仁臣忠是一箇公共底道理徳便是得此道於身則為君必仁為臣必忠之類皆是自有得於己方解恁地堯所以修此道而成堯之徳舜所以修此道而成舜之徳自天地以先羲黄以降都即是這一箇道理亘古今未嘗有異只是代代有一箇人出來做主做主便即是得此道理於己不是堯自是一箇道理舜又是一箇道理文王周公孔子又别是一箇道理老子説失道而後徳他都不識分做兩箇物事便將道做一箇空無底物事看吾儒説只是一箇物事以其古今公共是這一箇不著人身上説謂之道徳即是全得此道於己他説失道而後徳失徳而後仁失仁而後義若離了仁義便是無道理了又更如何是道
先生因言近來學者多務高逺不自近處著工夫有對者曰近來學者誠有好高之弊有問伊川如何是道伊川曰行處是又問明道如何是道明道令於父子君臣兄弟上求諸先生言如此初不曾有高逺之説曰明道之説固如此然父子兄弟君臣之閒各有一箇當然之理是道也
天下只是這道理走不得如佛老雖滅人倫然他却拜其師為父以其弟子為子長者謂之師兄少者謂之師弟只是䕶得箇假底
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是道理事事物物皆有箇道理器是形迹事事物物亦皆有箇形迹有道須有器有器須有道物必有則
問其體則謂之性其用則謂之道曰道只是統言此理不可便以道為用仁義禮智信是理道便是統言此理直卿云道字看來亦兼體用如説其理則謂之道是指體言又説率性則謂之道是指用言曰此語上是就天上説下是就人身上説
正卿問邵子所謂道之形體如何曰諸先生説這道理却不似邵子説得最著實這箇道理纔説出只是虛空更無形影惟是説性者道之形體却見得實有不須談空説逺只反諸吾身求之是實有這箇道理還是無這箇道理故嘗為之説曰欲知此道之實有者當求之吾性分之内邵子忽地於擊壤集序自説出幾句最説得好
龜山以飢食渴飲便是道是言器而遺道言物而遺則也又曰道不可須臾離可離非道也所謂不可離者謂道也若便以日用之閒舉止動作便是道則無所適而非道然則君子何用恐懼戒謹何用更學道為為其不可離所以須是依道而行如人説話不成便以説話者為道須是有箇仁義禮智始得若便以舉止動作為道何用更説不可離得〈以上語類十四條〉
道體之大無窮而於其閒文理密察有不可以豪釐差者此聖賢之語道所以既言發育萬物峻極於天以形容其至大而又必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以該悉其至微而其指示學者修徳凝道之功所以既曰致其廣大而又必曰盡其精微也近世之言道者則不然其論大抵樂渾全而忌剖析喜高妙而畧細微其於所謂廣大者則似之而於精微有不察則其所謂廣大者亦未易以議其全體之真也〈荅趙提舉〉
以道為高逺𤣥妙而不可學耶則道之得名正以人生日用當然之理猶四海九州百千萬人當行之路爾非若老佛之所謂道者空虚寂滅而無與於人也以道為迂逺疎濶而不必學耶則道之在天下君臣父子之閒起居動息之際皆有一定之明法不可頃刻而暫廢故聖賢有作立言垂訓以著明之巨細精粗無所不備而讀其書者必當講明究索以存諸心行諸身而見諸事業然後可以盡人之職而立乎天地之閒不但玩其文詞以為綴緝纂組之工而已也故子游誦夫子之言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而夫子是之則學道云者豈近世後學之言哉〈荅周益公〉
以道左為無用則道乃無用之物也而可乎但仁是直指人心親切之妙道是統言義理公共之名故其言有親疎其實則無二物也中庸曰修道以仁胡子亦謂人而不仁則道義息意亦可見〈荅連嵩卿〉
問天人無二理本末無二致盡人道即天道亦盡得其末則本亦未離雖謂之聖人亦曰人倫之至而已佛氏離人而言天岐本末而有所擇四端五常之有於性者以為理障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所不能無者以為緣合甚則以天地隂陽人物為幻化未嘗或過而問焉而直語太虚之性夫天下無二理豈有天人本末輒生取舍而可以為道乎夫其所見如此則亦偏小而不全矣豈所謂徹上徹下一以貫之之學哉聖門下學而上逹由灑掃應對進退而往雖飲食男女無所不用其敬蓋君子之道費而隐費即日用也隐即天理也即日用而有天理則於君臣父子夫婦長幼之閒應對酬酢食息視聽之頃無一而非理者亦無一之可紊一有所紊天理喪矣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敬由是而操之固習之熟則隐顯混融内外合一而道在我矣佛者烏足以語是哉佛氏之所謂悟亦瞥見端倪而已天理人心實然而不可易者則未嘗見也其所謂修亦攝心寂坐而已棄人倫滅天理未見其有得也此先生所以謂其卒不近也喜怒哀樂之未發即寂然不動者是也即此為天地之心即此為天下之本天下無二本故乾坤變化萬類紛揉無不由是而出形形生生各有天性此本末之所以不可分也得其靈而為人而於四者之際淵然而虛静若不可以名言者而子思以其無所偏倚而謂之中孟子以其純粹而謂之善夫子即其生生之體而言之以仁名不同而體一亦未嘗離於日用之閒此先生所以謂其分明不待尋究者也某昔者讀紛然不一之書而不得其要領汎觀乎天地隂陽人物神而不能一在邇求逺未免有極力尋究之過亦嘗聞於龜山先生之説曰未言盡心先須理㑹心是何物若體得了然分明然後可以言盡某前日之説正坐是也然道無須臾可離日用昭昭奚俟於尋究此先生所為丁寧開諭某敢不敬承至於鑑影之惑非先生之教幾殆也某昔者閒居黙坐見夫所謂充周而洞逹者萬物在其中各各呈露遂以鑑影之譬為近故推之而為鳶魚之説竊以為似之先生以太虚萬象而闢其失某讀之久始大悟其非若爾則鳶魚吾性分為二物矣詳究先生之意蓋鳶魚之生必有所以為鳶魚者此道體之所在也其飛其躍豈鳶魚之私蓋天理發越而不可已也勿忘勿𦔳長之閒天理流行無纖豪之私正類是此明道先生所以謂之同某鄙見如此未知合於先生之意否乎其他死生神之説須俟面求教誨曰來諭一一皆契鄙懐足見精敏固知前此心期之不謬也其閒尚一二未合亦非大故屬此客中冗冗未及一一條對更願益加辨學之功所見當漸真實也〈荅廖子晦〉
張元徳訓道為行固為疎闊子約非之是也然其所説行字亦不為全無來歴今不就此與之剖析而别引程子沖漠氣象者以告之故覺得有墮於窈㝠恍惚之病〈程子所説乃因對義而言故自有歸著而不為病〉而所以破其説者又似彼東我西不相領略此乃吾之所見自未透徹未免臆度籠罩而強言之所以支離浮汎而不能有所發明也若如鄙意則道之得名只是事物當然之理元徳直以訓行則固不可當時若但以當行之路荅之則因彼之説發吾之意而沖漠之云亦自通貫矣今且以來示所引一隂一陽君臣父子形而上下沖漠氣象等説合而析之則隂陽也君臣父子也皆事物也人之所行也形而下者也萬象紛羅者也是數者各有當然之理即所謂道也當行之路也形而上者也沖漠之無联者也若以形而上者言之則沖漠者固為體而其發於事物之閒者為之用若以形而下者言之則事物又為體而其理之發見者為之用不可槩謂形而上者為道之體天下逹道五為道之用也元徳所云道不能以自行以下自無病而荅語却説開了〈其説自是好語但荅他不著爾〉今更為下一語云形而上者謂之道物之理也形而下者謂之器物之物也且試屏去他説而只以此二句推之若果見得分明則其他説亦自通貫而無所遺也〈荅吕子約〉
問所以不以元徳以道訓行為然者蓋以道為行則道非行字所能盡又須以所以行者言之則毋乃欲一而反二乎故以程子道有沖漠氣象告之欲渠深探夫峻極之體而黙識夫無聲無臭之妙則自知非行之一字所能盡若謂當行之路則恐只可言逹道耳於論道之原則恐難如此著語也形而下即形而上者易傳謂至微者理即所謂形而上者也至著者象即所謂形而下者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閒則雖形而上形而下亦只是此箇義理也曰元徳所説之病前書盡之如來諭之云却攻他不著恐是只見自家底是於鄙論却未深考也謂當行之理為逹道而沖漠無联為道之本原此直是不成説話不謂子約見處乃只如此亦無怪他説之未契也須看得只此當然之理沖漠無联非此理之外别有一物沖漠無联也至於形而上下却有分别須分得此是體彼是用方説得一源分得此是象彼是理方説得無閒若只是一物却不須更説一源無閒也〈荅吕子約〉
蘇氏曰老子示人以道而薄於器以為學者惟器之知則道隠矣故絶仁義棄禮樂以明道愚謂道者仁義禮樂之總名而仁義禮樂皆道之體用也聖人之修仁義制禮樂凡以明道故也今曰絶仁義棄禮樂以明道則是舍二五而求十也豈不悖哉〈蘇黄門老子解辨〉
蘇氏曰天道不可言可言者皆其似者也逹者因似以識真而昧者執似以陷於偽愚謂聖人之言道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不知此言道耶抑言其似者而已耶執此而行亦有所陷者耶然則道豈真不可言但人自不識道與器之未嘗相離也而反求之於昏黙無形之中所以為是言耳〈蘇黄門老子解辨〉
道理無形影惟因事物言語乃可見得是非理㑹極子細即道理極精微古人所謂物格知至者不過是就此下工夫〈荅胡季隨○以上文集九條〉
理如一把線相似有條理如這竹籃子相似指其上行篾曰一條子恁地去又别指一條曰一條恁地去又如竹木之文理相似直是一般理横是一般理有心便存得許多理〈以下論理〉
大而天地萬物小而起居食息皆太極隂陽之理也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有隂便有陽有仁便有義有善便有惡有語便有黙有動便有静然又却只是一箇道理如人行出去是這脚行歸亦是這脚譬如口中之氣噓則為溫吸則為寒耳
徹上徹下無精粗本末只是一理
凡看道理要見得大頭腦處分明下面節節只是此理散為萬殊如孔子教人只是逐件逐事説箇道理未嘗説出大頭腦處然四面八方合聚湊來也自見得箇大頭腦若孟子便已指出教人周子説出太極已是太煞分明矣且如惻隐之端從此推上則是此心之仁仁即所謂天徳之元元即太極之陽動如此節節推上亦自見得大總腦處若今看得太極處分明則必能見得天下許多道理條件皆自此出事事物物上皆有箇道理元無虧欠也
道理有面前底道理平易自在説出來底便好説得出來﨑嶇底便不好
天地中閒物物上有這箇道理雖至沒𦂳要底物事也有這道理蓋天命之謂性這道理却無形無安頓處只那日用事物上道理便在上面這兩箇元不相離凡有一物便有一理所以君子貴博學於文看來博學似箇沒𦂳要物事然那許多道理便都在這上都從那源頭上來所以無精粗小大都一齊用理㑹過蓋非外物也都一齊理㑹方無所不盡方周遍無疎缺處
大學説格物却不説窮理蓋説窮理則似懸空無捉摸處只説格物則只就那形而下之器上便尋那形而上之道便見得這箇元不相離所以只説格物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所謂道者是如此何嘗説物便是則
這道理儘無窮四方八面無不是千頭萬緒相貫串以指旋曰分明一層了又一層横説也如此豎説也如此翻來覆去説都如此如以兩儀言則太極是太極兩儀是用以四象言則兩儀是太極四象是用以八卦言則四象又是太極八卦又是用
此箇道理大則包括乾坤提挈造化細則入毫釐絲忽裏去無逺不周無微不到但須是見得箇周到底是何物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問如何便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曰真箇是未有無對者看得破時真箇是差異好笑且如一隂一陽便有對至於太極便對甚底曰太極有無極對曰此只是一句如金木水火土即土亦似無對然皆有對太極便與隂陽相對此是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便對過却是横對了土便與金木水火相對蓋金木水火是有方所土却無方所亦對得過〈必大錄云四物皆資土故也〉胡氏謂善不與惡對惡是反善如仁與不仁如何不可對若不相對覺說得天下事都尖斜了没箇是處
問天下之理無獨必有對有動必有静有隂必有陽以至屈伸消長盛衰之類莫不皆然還是他合下便如此耶曰自是他合下來如此一便對二形而上便對形而下然就一言之一中又自有對且如眼前一物便有背有面有上有下有内有外二又各自為對雖説無獨必有對然獨中又自有對且如碁盤路兩兩相對末梢中閒只空一路若似無對然此一路對了三百六十路此所謂一對萬道對器也
問沖漠無联〈至〉教入塗轍他所謂塗轍者莫只是以人所當行者言之凡所當行之事皆是先有此理却不是臨行事時旋去尋討道理曰此言未有這事先有這理如未有君臣已先有君臣之理未有父子已先有父子之理不成元無此理直待有君臣父子却旋將道理入在裏面又問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是如何曰是這一箇事便只是這一箇道理精粗一貫元無兩様今人只見前面一叚事無形無兆將謂是空蕩蕩却不知道沖漠無联萬象森然已具如釋氏便只是説空老子便只是説無却不知道莫實於理曰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應字是應務之應否曰未應是未應此事已應是已應此事未應固是先却只是後來事已應固是後却只是未應時理
問天下善惡皆天理楊墨之類只是過不及皆出於仁義謂之天理則可如世之大惡謂之天理可乎曰本是天理只是番了便如此如人之殘忍便是番了惻隐如放火殺人可謂至惡若把那火去炊飯殺其人之所當殺豈不是天理只緣番了道理有背有面順之則是背之則非緣有此理方有此惡如溝渠至濁當初若無清泠底水緣何有此
或問善惡皆天理也若是過與不及些小惡事固可説天理如世閒大罪惡如何亦是天理曰初來本心都自好少閒多被利害遮蔽如殘賊之事自反了惻隐之心是自反其天理賀孫問既是反了天理如何又説皆天理也莫是殘賊底惡初從羞惡上發淫溺貪欲底惡初從惻隐上發後來都過差了原其初發都是天理曰如此説亦好但所謂反者亦是四端中自有相反處如羞惡自與惻隐相反是非自與辭遜相反如公説也是好意思因而看得舊一句不通處出如用人之智去其詐用人之勇去其暴這兩句意分曉惟是用人之仁去其貪一句沒分曉今公説貪是愛上發來也是思之是淳善底人易得含胡茍且姑息貪戀
季容甫問中理在事義在心如何曰中理只是做得事來中理義則所以能中理者也義便有揀擇取舍易傳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以上語類十六條〉
除了身只是理只是不以血氣形骸為主而一循此理耳非謂身外别有一物而謂之理也流於偏差則非所謂得矣〈荅吕子約〉
所云禪學悟入乃是心思路絶天理盡見此尤不然心思之正便是天理流行運用無非天理之發見豈待心思路絶而後天理乃見耶且所謂天理復是何物仁義禮智豈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豈不是天理若使釋氏果見天理則亦何必如此悖亂殄滅一切昏迷其本心而不自知耶〈荅吳斗南〉
所謂釋氏一覺之外更無分别不復事事而吾儒事事無非天理此語是也然吾儒亦非覺外有此分别只此覺處便有天高地下萬物散殊毫髪不可移易所謂天叙天秩天命天討正在是耳〈荅詹兼善〉
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原顯微無閒蓋自理而言則即體而用在其中所謂一原也自象而言則即顯而微不能外所謂無閒也〈荅汪尚書〉
天理既渾然然既謂之理則便是箇有條理底名字故其中所謂仁義禮智四者合下便各有一箇道理不相混雜以其未發莫見端緒不可以一理名是以謂之渾然非是渾然裏面都無分别而仁義禮智却是後來旋次生出四件有形有狀之物也須知天理只是仁義禮智之總名仁義禮智便是天理之件數〈荅何叔京○以上文集五條〉
中庸分道徳曰父子君臣以下為天下之逹道智仁勇為天下之逹徳君有君之道臣有臣之道徳便是箇行道底故為君主於仁為臣主於敬仁敬可喚做徳不可喚做道〈以下論徳〉
至徳至道道者人之所共由徳者己之所獨得盛徳至善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至善以身之極致而言誠忠孚信一心之謂誠盡已之謂忠存於中之謂孚見於事之謂信
徳是得於天者講學而得之得自家本分底物事事父母則為孝徳事兄長則為悌徳徳是有得於心是未事親從兄時已渾全是孝弟之心此之謂徳
先生問遺書中欲夾持這天理則在徳一叚看得如何必大對曰中庸所謂茍不至徳至道不凝焉先生黙然久之必大問如何曰此亦説得然只是引證畢竟如何是徳曰只是此道理因講習躬行後見得是我之所固有故守而勿失耳曰尋常看據於徳如何説必大以横渠得寸守寸得尺守尺對曰須先得了方可守如此説上依舊認徳字未著今且説只是這道理然須常常提撕令在巳者決定是做得如此如方獨處黙坐未曽事君親接朋友然在我者已渾全是一箇孝弟忠信底人以此做出事來事親則必孝事君則必忠與朋友交則必信不待旋安排蓋存於中之謂徳見於事之謂行易曰君子以成徳為行正謂以此徳而見諸事耳徳成於我者若有一箇人在内必定孝弟忠信斷不肯為不孝不弟不忠不信底事與道家所謂養成箇嬰兒在内相似凡人欲邊事這箇人斷定不肯教自家做故曰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徳行謂雖未曽説出來時存於心中者已斷是如此了然後用得戒謹恐懼存養工夫所以必用如此存養者猶恐其或有時間斷故耳程子所謂須有不言而信者謂未言動時已渾全是箇如此人然却未有迹之可言故曰言難為形狀〈以上語類五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七
性理六
仁
或問誠是渾然不動仁是此理流出否曰自性言之仁亦未是流岀但其生動之理包得四者
得此生意以有生然後有禮智義信以先後言之則仁為先以大小言之則仁為大
今日要識得仁之意思是如何聖賢説仁處㝡多那邊如彼説這邊如此説文義各不同㸔得箇意思定了將聖賢星散説體㸔處處皆是這意思初不相背始得集注説愛之理心之德愛是惻隠惻隠是情其理則謂之仁心之徳徳又只是愛謂之心之徳却是愛之夲柄人之所以為人其理則天地之理其氣則天地之氣理無迹不可見故於氣觀之要識仁之意思是一箇渾然温和之氣其氣則天地陽春之氣其理
則天地生物之心今只就人身己上㸔有這意思是如何纔有這意思便自恁地好便不恁地乾燥將此意㸔聖賢許多説仁處都只是這意告顔子以克己復禮克去己私以復於禮自然都是這意思這不是待人旋安排自是合下都是這箇渾全流行物事此意思纔無私意閒隔便自見得人與己一物與己一公道自流行須是如此㸔孔門弟子所問都只是問做工夫若是仁之體叚意思也各各自理㑹得了今却是這箇未曽理㑹得如何説要做工夫且如程先生云偏言則一事専言則包四者上云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恰似有一箇小小底仁有一箇大大底仁偏言則一事是小小底仁只做得仁之一事専言則包四者是大大底仁又是包得禮義智底若如此説是有兩様仁不知仁只是一箇雖是偏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裏面雖是専言那許多道理也都在裏面致道云如春是生物之時已包得夏長秋成冬蔵意思在曰春是生物之時到夏秋冬也只是這氣流注去但春則是方始生榮意思到夏便是結裏定了是這生意到後只漸老了賀孫曰如温和之氣固是見得仁若就包四者意思㸔便自然有節文自然得宜自然明辨曰然
仁流行到那田地時義處便成義禮智處便成禮智且如萬物收蔵何甞休了都有生意在裏面如榖種桃仁杏仁之類種著便生不是死物所以名之曰仁見得都是生意如春是生物夏是生物之盛秋是生意漸漸收歛冬是生意收蔵又曰春夏是行進去秋冬是退後去正如人呵氣呵出時便熱吸入時便冷
百行萬善固是都合著力然如何件件去理㑹得百行萬善總於五常五常又總於仁所以孔孟只教人求仁求仁只是主敬求放心若能如此道理便在這裏
或問存得此心便是仁曰且要存得此心不為私欲所勝遇事每每著精神照管不可随物流去湏要𦂳𦂳守著若常存得此心應事接物雖不中不逺思慮紛擾於中都是不能存此心此心不存合視處也不知視合聼處也不知聼或問莫在於敬否曰敬非别是一事常唤醒此心便是人每日只鶻鶻突突過了心都不曽收拾得在裏面又曰仁雖似有剛直意畢竟夲是箇温和之物但出来發用時有許多般湏得是非辭遜斷制三者方成仁之事及至事定三者各退仁仍舊温和緣是他夲性如此人但見有是非節文斷制却謂都是仁之夲意則非也春夲温和故能生物所以説仁為春
或曰存得此心即便是仁曰此句甚好但下面説合於心者為之不合於心者勿為却又從義上去了不干仁事今且只以孟子仁人心也義人路也便見得仁義之别蓋仁是此心之德才存得此心即無不仁如説克己復禮亦只是要得私欲去後此心常存耳未説到行處也纔説合於心者行之便侵過義人路底界分矣然義之所以能行却是仁之用處學者湏是此心常存方能審度事理而行其所當行也此孔孟之學所以必以求仁為先蓋此是萬理之原萬事之夲且要先識認得先存養得方有下手立脚處耳
耳之德聰目之德明心之德仁且將這意去思量體認○將愛之理在自家心上自體認思量便見得仁○仁是箇温和柔軟底物事老子説柔弱者生之徒堅強者死之徒見得自是㸔石頭上如何種物事出藹乎若春陽之温汎乎若醴酒之醇此是形容仁底意思○當来得於天者只是箇仁所以為心之全體却自仁中分四界子一界子上是仁之仁一界子是仁之義一界子是仁之禮一界子是仁之智一箇物事四脚撐在裏面惟仁兼統之心裏只有此四物萬物萬事皆自此出○天之春夏秋冬㝡分曉春生夏長秋收冬蔵雖分四時然生意未甞不貫縱雪霜之惨亦是生意○以生字説仁生自是上一節事當来天地生我底意我而今湏要自體認得○試自㸔一箇物堅硬如頑石成甚物事此便是不仁○試自㸔温和柔軟時如何此所以孝弟為仁之夲若如頑石更下種不得俗説硬心腸可以見硬心腸如何可以與他説話○惻隠羞惡辭遜是非都是兩意惻是初頭子隠是痛羞是羞己之惡惡是惡人之惡辭在我遜在彼是非自分明○才仁便生出禮所以仁配春禮配夏義是裁制到得智便了所以配秋配冬○既認得仁如此分明到得做工夫湏是克己復禮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方是做工夫處
周明作問仁曰聖賢説話有説自然道理處如仁人心是也有説做工夫處如克己復禮是也
熟底是仁生底是恕自然底是仁勉強底是恕無計較無覩當底是仁有計較有覩當底是恕
前軰教人求仁只説是淵深温粹義理飽足
仁是愛底道理公是仁底道理故公則仁仁則愛周明作謂私欲去則為仁曰謂私欲去後仁之體見則可謂私欲去後便為仁則不可譬如日月之光雲霧蔽之固是不見若謂雲霧去則便指為日月亦不可如水亦然沙石雜之固非水之夲然然沙石去後自有所謂水者不可便謂無沙無石為水也
余正叔謂無私欲是仁曰謂之無私欲然後仁則可謂無私便是仁則不可蓋惟無私欲而後仁始見如無所壅底而後水方行方叔曰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曰無私是仁之前事與天地萬物為一體是仁之後事惟無私然後仁惟仁然後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要在二者之閒識得〉畢竟仁是甚模様欲曉得仁名義湏并義禮智三字㸔欲真箇見得仁底模様湏是從克己復禮做工夫去〈今人説仁如糖皆道是甜不曽喫著不知甜是甚滋味〉聖人都不説破在學者以身體之而已矣
仁字説得廣處是全體惻隠慈愛底是説他夲相仁是根惻隠是萌芽親親仁民愛物便是推廣到枝葉處
問先生荅湖湘學者書以愛字言仁如何曰緣上蔡説得覺字太重便相似説禪問龜山却推惻隠二字曰龜山言萬物與我為一〈云云〉説亦太寛問此還是仁之體否曰此不是仁之體却是仁之量仁者固能覺謂覺為仁不可仁者固能與萬物為一謂萬物為一為仁亦不可譬如説屋不論屋是木做柱竹做壁却只説屋如此大容得許多物如萬物為一只是説得仁之量〈因舉禪語是説得量邊事云云〉
問程門以知覺言仁克齋記乃不取何也曰仁離愛不得上蔡諸公不把愛做仁他見伊川言博愛非仁也仁是性愛是情伊川也不是道愛不是仁若當初有人㑹問必説道愛是仁之情仁是愛之性如此方分曉惜門人只領那意便専以知覺言之於愛之説若將浼焉遂蹉過仁地位去説將仁更無安頓處見孺子匍匐將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這處見得親切聖賢言仁皆從這處説又問知覺亦有生意曰固是將知覺説来冷了覺在知上却多只些小搭在仁邊仁是和底意然添一句又成一重湏自㸔得便都理會得
湖南學者説仁舊来都是深空説出一片頃見王日休解孟子云麒麟者獅子也仁夲是惻隐温厚底物事却被他們説得虚打險⿰眉努眼却似説麒麟做獅子有吞伏百獸之狀蓋自知覺之説起之〈麒麟不食生肉不食生草獅子則百獸聞之而腦裂〉
愛之理是偏言則一事心之徳是専言則包四者故合而言之則四者皆心之徳而仁為之主分而言之則仁是愛之理義是宜之理禮是恭敬辭遜之理知是分别是非之理也
仁者愛之理是將仁来分作四叚㸔仁便是愛之理至於愛人愛物皆是此理義便是宜之理禮便是恭敬之理智便是分别是非之理理不可見因其愛與宜恭敬與是非而知有仁義禮智之理在其中乃所謂心之徳乃是仁能包四者便是流行處所謂保合太和是也仁是箇生理若是不仁便死了人未甞不仁只是為私欲所昏才克己復禮仁依舊在直卿曰私欲不是别有箇私欲只心之偏處便是汪正甫問三仕三巳不為仁管仲又却稱仁是如何曰三仕三巳是獨自底管仲出来畢竟是做得仁之功且如一箇人坐亡立化有一箇人仗節死義畢竟還仗節死義底是坐亡立化濟得甚事㬊亞夫問殺身成仁求生仁曰求生畢竟是心不安理當死即得殺身身雖死而理即在亞夫云要將言仁處類聚㸔曰若如此便是趕縛得急却不好只依次序㸔若理會得一叚了相似忘却忽又理會一叚覺見得意思轉好
或問仁者心之徳曰義禮智皆心之所有仁則渾然分而言之仁主乎愛合而言之包是三者或問仁有生意如何曰只此生意心是活物必有此心乃能知辭遜必有此心乃能知羞惡必有此心乃能知是非此心不生又烏能辭遜羞惡是非且如春之生物也至於夏之長則是生者長秋之遂亦是生者遂冬之成亦是生者成也百榖之熟方及七八分若斬斷其根則生者喪矣其榖亦只得七八分若生者不喪湏及十分收而蔵之生者似息矣只明年種之又復有生諸子問仁不同而今曰愛之理云者克己復禮亦只要存得此愛非以克己復禮是仁友其士之仁者事其大夫之賢者亦只是要見得此愛其餘皆然
問愛之理心之德曰理便是性緣裏面有這愛之理所以發出来無不愛程子曰心如榖種其生之性乃仁也生之性便是愛之理也
公之為仁公不可與仁比並㸔公只是無私纔無私這仁便流行程先生云惟公為近之却不是近似之近纔公仁便在此故云近猶云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不是道在先後上只知先後便近於道如去其壅塞則水自流通水之流通却不是去壅塞底物事做出来水自是元有只被塞了纔除了塞便流仁自是元有只被私意隔了纔克去己私做底便是仁賀孫云公是仁之體仁是理曰不用恁地説徒然不分曉只是要無私無私則理無或蔽今人喜也是私喜怒也是私怒哀也是私哀懼也是私懼愛也是私愛惡也是私惡欲也是私欲茍能克去己私廓然大公則喜是公喜怒是公怒哀懼愛惡欲莫非公矣此處煞係利害顔子所受於夫子只是克己復禮為仁讀書㝡忌以巳見去説但欲合已見不知非夲来旨意湏是且就他頭説説教分明有不通處却以己意較量
胡五峰云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此説極好人有私欲遮障了不見這仁然心中仁依舊只在如日月夲是光明雖被雲遮光明依舊在裏又如水被泥土塞了所以不流然水性之流依舊只在所以克己復禮為仁只是克了私欲仁依舊只在那裏譬如一箇鏡夲自光明只緣塵都昏了若磨去塵光明只在
問遺書中取醫家言仁又一叚云醫家以不識痛癢為不仁又以不知覺不認義理為不仁又却從知覺上説曰覺是覺於理問與上蔡説同異曰異上蔡説覺纔見此心耳問南軒云上蔡説覺與佛家不同如何曰上蔡云自此心中流出與佛亦不大叚異今説知痛癢能知覺皆好只是説得第二節説得用湏當㸔如何識痛癢血脈從何而出知覺從何而至某云若不究見原夲却是不見理只説得氣曰然伊川言榖種之性一叚㝡好
問如何是滿腔子皆惻隠之心曰腔只是此身裏虚處問莫是人生来惻隠之心具足否曰如今也恁地㸔事有箇不穩處便自覺不穩這便是惻隠之心林擇之甞説人七尺之軀一箇針剳著便痛問吾身固如此處事物亦然否曰此心應物不窮若事事物物甞是這箇心便是仁若有一事不如此便是這一處不仁了問夲心依舊在否曰如今未要理㑹在不在論著理来他自是在那裏只是這一處不恁地便是這一處不在了如率土之濵莫非王臣忽然有一鄉人自不服化稱王稱覇便是這一處無君君也只在那裏然而他靠不得不可道是天理只在那裏自家這私欲放行不妨王信伯在館中范伯逹問人湏是天下物物皆歸吾仁王指牕櫺問范曰此牕還歸仁否范黙然某見之當荅曰此牕不歸仁何故不打壊了如人處事但箇箇處得是便是事事歸仁且如牕也要糊得在那裏教好不成没巴鼻打壊了問仁者以萬物為一體如事至物来皆有以處之如事物未至不可得而體者如何曰只是不在這裏然此理也在這裏若来時便以此處之
問惻隠之心如何包得四端曰惻隠便是初動時羞惡是非恭敬亦湏是這箇先動一動了方會恁地只於動處便見譬如四時若不是有春生之氣夏来長箇甚麽秋時又把甚收冬時又把甚蔵
元者乃天地生物之端易言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乃知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倪也元者生意在亨則生意之長在利則生意之遂在貞則生意之成若言仁便是這意思仁夲生意乃惻隠之心也茍傷著這生意則惻隠之心便發若羞惡也是仁去那義上發若辭遜也是仁去那禮上發若是非也是仁去那智上發若不仁之人安得更有義禮智
問程子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仁也如何以此便謂之仁曰亦是仁也若能到私欲淨盡天理流行處皆可謂之仁如博學篤志切問近思能如是則仁亦在其中如克己復禮亦是仁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亦是仁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亦是仁㸔從那路入但從一路入做到極處皆是仁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問曰心之夲體湛然虚明無一豪私欲之累則心德未甞不存矣把捉不定則為私欲所亂是心外馳而其徳亡矣曰如公所言則是把捉不定故謂之不仁今此但曰皆是不仁乃是言惟其不仁所以致把捉不定也
問周子牕前草不除去即是謂生意與自家一般曰他也只是偶然見與自家意思相契又問横渠驢鳴是天機自動意思曰固是但也是偶然見他如此如謂草與自家意一般木葉便不與自家意思一般乎如驢鳴與自家呼喚一般馬鳴却便不與自家一般乎問程子觀天地生物氣象也是如此曰他也只是偶然見如此便説出来示人而今不成只管去守㸔生物氣象問觀雞雛可以觀仁此則湏有意謂是生意初發見處曰只是為他皮殻尚薄可觀大雞非不可以觀仁但為他皮殻粗了
必大曰子厚聞皇子生喜甚見飢殍食便不羙者正淳甞云與人同休戚陸子夀曰此主張題目耳先生問曽致思否對曰皆是均氣同體惟在我者至公無私故能無閒斷而與之同休戚也曰固是如此然亦只説得一截如此説時真是主張題目實不曽識得今土木何甞有私然與他物不相管人則元有此心故至公無私便都管攝之無閒斷也
仁便蔵在惻隠之心裏面仁便是那骨子到得成就得數件事了一件事上自是一箇仁便是那業處
仁之包四德猶冢宰之統六官
思慮方萌持守得定便是仁如思慮方萌錯了便是賊其仁當施為時錯了便是賊其禮當收歛時錯了便是賊其義當貞静時錯了便是賊其智凡物皆有箇如此道理
春為一嵗之首由是而為夏為秋為冬皆自此生出所以謂仁包四徳者只緣四箇是一箇只是三箇元却有元之元元之亨元之利元之貞又有亨之元利之元貞之元曉得此意則仁包四者尤明白了
問伊川云萬物之生意㝡可觀曰物之初生其夲未逺固好㸔及幹成葉茂便不好㸔如赤子入井時惻隠怵惕之心只些子仁見得時却好㸔到得發政施仁其仁固廣便㸔不見得何處是仁
問遺書謂切脈可以體仁莫是心誠求之之意否曰還是切脈底是仁那脈是仁曰切脈是仁曰若如此則當切脈時又用著箇意思去體仁復問蜚卿曰仲思所説如何曰以伯羽觀之恐是觀雞雛之意曰如何曰雞雛便是仁也曰切脈體仁又如何曰脈是那血氣周流切脈則便可以見仁曰然恐只是恁地脈理貫通乎一身仁之理亦是恁地又問雞雛如何是仁道夫曰先生甞謂初與嫩底便是曰如此㸔較分明盖當是時飲啄自如未有所謂争鬬侵陵之患者只此便是仁也
問公只是仁底道理仁却是箇流動發生底道理故公而以人體之方謂之仁否曰此便是難説公而以人體之此一句夲㣲有病然若真箇曉得方知這一句説得好所以程先生又曰公近仁盖這箇仁便在這人字上你元自有這仁合下便帯得来只為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来若能公仁便流行譬如溝中水被沙土罨靸壅塞了故水不流若能擔去沙土罨靸水便流矣又非是去外面别擔水来放溝中是溝中元有此水只是被物事壅遏了去其壅塞水便流行如克己復禮為仁所謂克己復禮者去其私而已矣能去其私則天理便自流行不是克己了又别討箇天理来放在裏面也故曰公近仁又問公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愛是仁之發處恕是推其愛之之心以及物否曰如公所言亦非不是只是自是湊合不著都無滋味若道理只是如此㸔又更做甚麽所以只見不長進正緣㸔那物事没滋味又問莫是帯那上文公字説否曰然恕與愛夲皆出於仁然非公則安能恕安能愛又問愛只是合下發處便愛未有以及物在恕則方能推已以及物否曰仁之發處自是愛恕是推那愛底愛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愛也不能及物也不能親親仁民愛物只是自愛而已若裏面元無那愛又只推箇甚麽如開溝相似是裏面元有這水所以開著便有水来若裏面元無此水如何會開著便有水若不是去開溝縱有此水也如何得他流出来愛水也開之者恕也
問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公是仁之理公而以人體之故曰仁竊謂仁是夲有之理公是克己工夫到處公所以能仁所謂公而以人體之者若曰己私既盡只就人身上㸔便是仁體猶骨也如體物不可遺之體貞者事之幹之類非體認之體也曰公是仁之方法人是仁之材料有此人方有此仁盖有形氣便具此生理若無私意間隔則人身上全體皆是仁如無此形質則生意都不湊泊他所謂體者便作體認之體亦不妨體認者是將此身去裏面體察如中庸體羣臣之體也
仁之名不從公来乃是從人来故曰公而以人體之則為仁
公而以人體之為仁仁是人心所固有之理公則仁私則不仁未可便以公為仁須是體之以人方是仁公恕愛皆所以言仁者也公在仁之前恕與愛在仁之後公則能仁仁則能愛能恕故也
或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如何分别曰恕之所施施其愛爾不恕則雖有愛而不能及人也
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何以别曰施是從這裏流出用是就事説推已為恕恕是從己流出去及那物愛是才調恁地愛如水恕如水之流又問先生謂愛如水恕如水之流淳退而思有所未合竊謂仁如水愛如水之潤恕如水之流不審如何曰説得好昨日説過了
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用兩字移動全不得這般處惟有孔孟能如此下自荀楊諸人便不能便可移易昔有言盡已之謂忠盡物之謂恕伊川言盡物只可言信推已之謂恕盖恕是推已只可言施如此等處極當細㸔
問謝顯道初見明道自負該博史書盡卷不遺一字明道曰賢却記得許多可謂玩物喪志謝聞此言汗流浃背面發赤明道曰即此是惻隠之心夫為師問所折難而愧形於顔色與惻隠之心似不相屬明道乃云爾者何也曰此問却要啇量且何不曰羞惡之心而謂之惻隠之心諸公試各以己意言之黎季成對曰此恐是識痛癢底道理先生未以為然次日復以此請問先生曰只是謝顯道聞明道之言動一動為他聞言而動便是好處却不可言學者必欲其動且如惻隠羞惡辭遜是非不是四件物合下都有偏言則一事總言則包四者觸其一則心皆随之言惻隠之心則羞惡辭遜是非在其中矣
趙共父問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以見物物各有天理事事皆有仁曰然天體在物上仁體在事上猶言天體於物仁體於事夲是言物以天為體事以仁為體緣須著從上説故如此下語致道問與體物而不可遺一般否曰然曰先生易解將幹事説曰幹事猶言為事之幹體物猶言為物之體共父問下文云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而非仁也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然須得仁以為骨子
問敦篤虚静者仁之夲曰敦篤虚静是為仁之夲〈以上語類四十九條〉
天地以生物為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為心者也故語心之德雖其總攝貫通無所不備然一言以蔽之則曰仁而已矣請試詳之盖天地之心其徳有四曰元亨利貞而元無不統其運行焉則為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氣無所不通故人之為心其徳亦有四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包其發用焉則為愛恭宜别之情而惻隠之心無所不貫故論天地之心者則曰乾元坤元則四徳之體用不待悉數而足論人心之妙者則曰仁人心也則四徳之體用亦不待遍舉而該盖仁之為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發而此體已具情之既發而其用不窮誠能體而存之則衆善之源百行之夲莫不在是此孔門之教所以必使學者汲汲於求仁也其言有曰克己復禮為仁言能克去己私復乎天理則此心之體無不在而此心之用無不行也又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則亦所以存此心也又曰事親孝事兄弟及物恕則亦所以行此心也又曰求仁得仁則以讓國而逃諌伐而餓為能不失乎此心也又曰殺身成仁則以欲甚於生惡甚於死而能不害乎此心也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則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則温然愛人利物之心包四徳而貫四端者也或曰若子之言則程子所謂愛情仁性不可以愛為仁者非與曰不然程子之所訶以愛之發而名仁者也吾之所論以愛之理而名仁者也盖所謂情性者雖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脈絡之通各有攸屬者則曷甞判然離絶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學者誦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於判然離愛而言仁故特論此以發明其遺意而子顧以為異乎程子之説不亦誤哉或曰程氏之徒言仁多矣盖有謂愛非仁而以萬物與我為一為仁之體者矣亦有謂愛非仁而以心有知覺釋仁之名者矣今子之言若是然則彼皆非與曰彼謂物我為一者可以見仁之無不愛矣而非仁之所以為體之真也彼謂心有知覺者可以見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實也觀孔子荅子貢博施濟衆之問與程子所謂覺不可以訓仁者則可見矣子尚安得復以此而論仁哉抑汎言同體者使人含糊昏緩而無警切之功其𡚁或至於認物為己者有之矣専言知覺者使人張皇迫躁而無沈潛之味其𡚁或至於認欲為理者有之矣一忘一𦔳二者盖胥失之而知覺之云者於聖門所示樂山能守之氣象尤不相似子尚安得復以此而論仁哉因并記其語作仁説〈仁説〉
程子言仁夲末甚備今撮其大要不過數言盖曰仁者生之性也而愛其情也孝弟其用也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為仁也學者於前三言者可以識仁之名義於後一言者可以知其用力之方矣今不深考其夲末指意之所在但見其分别性情之異便謂愛之與仁了無干渉見其以公為近仁便謂直指仁體㝡為深切殊不知仁乃性之徳而愛之夲因其性之有仁是以其情能愛〈義禮智亦性之徳也義惡之夲禮遜之夲智知之夲因性有義故情能惡因性有禮故情能遜因性有智故情能知亦若此爾〉但或蔽於有我之私則不能盡其體用之妙惟克己復禮廓然大公然後此體渾全此用昭著動静夲末血脈貫通爾程子之言意盖如此非謂愛之與仁了無干渉也〈此説前書言之已詳今請復以兩言決之如某之説則性發為情情根於性未有無性之情無情之性各為一物而不相管攝二説得失此亦可見〉非謂公之一字便是直指仁體也〈細觀来諭所謂公天下而無物我之私則其愛無不溥矣不知此兩句甚處是直指仁體處若以愛無不溥為仁之體則䧟於以情為性之失髙明之見必不至此若以公天下而無物我之私便為仁體則恐所謂公者漠然無情但如虚空木石雖其同體之物尚不能有以相愛况能無所不溥乎然則此兩句中初未甞有一字説著仁體湏知仁是夲有之性生物之心惟公為能體之非因公而後有也故曰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細㸔此語却是人字裏面帯得仁字過来〉由漢以来以愛言仁之𡚁正為不察性情之辨而遂以情為性爾今欲矯其𡚁反使仁字汎然無所歸宿而性情遂至於不相管可謂矯枉過直是亦枉而已矣其𡚁將使學者終日言仁而實未甞識其名義且又并與天地之心性情之徳而昧焉竊謂程子之意必不如此〈荅張欽夫論仁説〉
再讀别紙所示三條竊意髙明雖已灼知舊説之非而此所論者差之豪忽之閒或亦未必深察也謹復論之廣仲引孟子先知先覺以明上蔡心有知覺之説己自不倫其謂知此覺此亦未知指何為説要之大夲既差勿論可也今觀所示乃直以此為仁則是以知此覺此為知仁覺仁也仁夲吾心之德又將誰使知之而覺之耶若據孟子夲文則程子釋之已詳矣曰知是知此事〈知此事當如此也〉覺是覺此理〈知此事之所以當如此之理也〉意已分明不必更求𤣥妙且其意與上蔡之意亦初無干渉也上蔡所謂知覺正謂知寒暖飽飢之類爾推而至於酬酢佑神亦只是此知覺無别物也但所用有小大爾然此亦只是智之發用處但惟仁者為能兼之故謂仁者心有知覺則可謂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不可盖仁者心有知覺乃以仁包四者之用而言猶云仁者知所羞惡辭讓云爾若曰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仁之所以得名初不為此也今不究其所以得名之故乃指其所兼者便為仁體正如言仁者必有勇有徳者必有言豈可遂以勇為仁言為徳哉今伯逢必欲以覺為仁尊兄既非之矣至於論知覺之淺深又未免證成其説則非某之所敢知也至於伯逢又謂上蔡之意自有精神得其精神則天地之用皆我之用矣此説甚髙甚妙然既未甞識其名義又不論其實下功處而欲驟語其精神此所以立意愈髙為説愈妙而反之於身愈無根夲可據之地也所謂天地之用即我之用殆亦其傳聞想像如此爾實未甞到此地位也〈荅張欽夫論仁説〉
類聚孔孟言仁處以求夫仁之説程子為人之意可謂深切然専一如此用功却恐不免長欲速好徑之心滋入耳出口之𡚁亦不可不察也大抵二先生之前學者全不知有仁字凡聖賢説仁處不過只作愛字㸔了自二先生以来學者始知理㑹仁字不敢只作愛説然其流復不免有𡚁者盖専務説仁而於操存涵泳之功不免有所忽略故無復優柔厭飫之味克己復禮之實不但其蔽也愚而已而又一向離了愛字懸空揣摸既無真實見處故其為説恍惚驚怪弊病百端殆反不若全不知有仁字而只作愛字㸔却之為愈也某竊甞謂若實欲求仁固莫若力行之近但不學以明之則有擿埴𠖇行之患故其蔽愚若主敬致知交相為𦔳則自無此蔽矣若且欲曉得仁之名義則又不若且將愛字推求若見得仁之所以愛而愛之所以不能盡仁則仁之名義意思瞭然在目矣初不必求之於恍惚有無之閒也〈荅張敬夫〉
細㸔言仁序云雖欲竭力以為仁而善之不明其弊有不可勝言者此數句似未安為仁固是須當明善然仁字主意不如此所以孔子每以仁智對言之也近年説得仁字與智字都無分别故於令尹子文陳文子事説得差殊氣象淺迫全與聖人語意不相似觀此序文意思首尾恐亦未免此病〈荅張敬夫〉
以愛論仁猶升髙自下尚可因此附近推求庶其得之若如近日之説則道近求逺一向沒交渉矣此區區所以妄為前日之論而不自知其偏也至謂類聚言仁亦恐有病者正為近日學者厭煩就簡避迂求㨗此風已盛方且日趨於險薄若又更為此以導之恐益長其計獲欲速之心方寸愈見促廹紛擾而反䧟於不仁耳然却不思所類諸説其中下學上逹之方盖已無所不具苟能深玩而力行之則又安有此𡚁〈荅張敬夫〉
己私既克則廓然大公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愛之理得於内而其用形於外天地之間無一物之非吾仁矣此亦其理之夲具於吾性者而非强為之也〈此數句亦未安〉盖己私既克則廓然大公皇皇四逹而仁之體無所蔽矣夫理無蔽則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仁之用無不周矣然則所謂愛之理者乃吾夲性之所有特以廓然大公而後在非因廓然大公而後有也以血脈貫通而後逹非以血脈貫通而後存也今此數句有少差紊更乞詳之愛之之理便是仁若無天地萬物此理亦無虧欠於此識得仁體然後天地萬物血脈貫通而用無不周者可得而言矣盖此理夲甚約今便將天地萬物夹雜説却鶻突了夫子荅子貢博施濟衆之問正如此也更以復見天地之心之説觀之亦可見盖一陽復處便是天地之心完全自足非有待於外也又如濂溪所云與自家意思一般者若如今説便只説得一般兩字而所謂自家意思者却如何見得耶〈荅張欽夫〉
視天下無一物之非仁此亦可疑盖謂視天下無一物不在吾仁中則可謂物皆吾仁則不可盖物自是物仁自是心如何視物為心耶〈荅張欽夫〉
仁字之義孟子言心該貫體用統性情而合言之也程子言性剖析疑似分體用而對言之也〈荅吕伯恭〉
某所謂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物之所得以為心此雖出於一時之臆見然竊自謂正發明得天人無閒斷處稍似精密若㸔得破則見仁字與心字渾然一體之中自有分别豪釐有辨之際却不破碎〈荅何叔京〉
仁無不統故惻隠無不通此正是體用不相離之妙若仁無不統而惻隠有不通則體大用小體圓用偏矣觀謝子為程子所難直得面赤汗下是乃所謂羞惡之心者而程子指之曰只此便是惻隠之心則可見矣〈荅何叔京〉
知覺言仁程子已明言其非盖以知覺言仁只説得仁之用而猶有所未盡不若愛字却説得仁之用平正周徧也〈荅何叔京〉
人之夲心無有不仁但既汨於物欲而失之便須用功親切方可復得其夲心之仁故前書有仁是用功親切之效之説以今觀之只説得下一截心是夲来完全之物又却只説得上一截然則兩語非有病但不圓耳若云心是通貫始終之物仁是心體夲来之妙汨於物欲則雖有是心而失其夲然之妙惟用功親切者為能復之如此則庶幾近之矣孟子之言固是渾然然人未甞無是心而或至於不仁只是失其夲心之妙而然耳然則仁字心字亦須略有分别始得記得李先生説孟子言仁人心也不是將心訓仁字此説㝡有味〈荅何叔京〉
所諭惻隠似非出於覺者此語甚佳但所謂覺之一字未必不佳者鄙意亦非以覺為不佳但謂工夫用力處在敬而不在覺耳上蔡云敬是常惺惺法此言得之但不免有便以惺惺為仁之意此則未稳當耳〈荅游誠之〉
孟子論仁雖有惻隠人心之殊程子於此亦有偏言専言之别然若實於惻隠之偏言處識得此人心専言者其全體便可見今只為於此認得不真故不能有以識其全體乃欲廣大其言以想象而包籠之不知言愈廣大而意愈不親切也程子之言惟榖種一條㝡為親切而非以公便為仁者亦甚縝密今乃反皆不認而必以易傳偏旁贊歎之言為直解字義則不惟不識仁亦錯㸔了易傳矣〈荅吕子約〉
仁字固不可専以發用言然却須識得此是箇能發用底道理始得不然此字便無義理訓釋不得矣且如元者善之長便是萬物資始之端能發用底夲體不可將仁之夲體做一物又將發用底别做一物也〈荅吕子約〉
仁之為義須以一意一理求得方就上面説得無不通貫底道理如其不然即是所謂儱侗真如顢頇佛性而仁之一字遂無下落矣〈荅吕子約〉
所疑荷批誨今皆已釋然盖仁者心有知覺謂知覺為仁則不可知覺却屬智也理一而分殊愛有差等殊與差等品節之却屬禮施之無不得宜却屬義義也禮也智也皆仁也惟仁可以包夫三者然所以得名各有界分須索分别不然混雜為一孰為仁孰為義孰為智曰仁字之説甚善要之須將仁義禮智作一處㸔交相参照方見疆界分明而疆界分明之中却自有貫通總攝處是乃所謂仁包四者之實也近年學者専説仁字而於三者不復致思所以含胡溟涬動以仁包四者為言而實不識其所以包四者之果何物也今得尊兄精思明辨如此學者益有頼矣〈荅石子重〉
切脈觀雞之説固佳然方切脈觀雞之際便有許多曲折則一心二用自相妨奪非惟仁不可見而脈之浮沈緩急雞之形色意態皆有所不暇觀矣竊意此語但因切脈而見血氣之周流因觀雞雛而見生意之呈露故即此指以示人如引醫家手足頑痺之語舉周子不去庭草之事皆此意爾〈荅林擇之〉
仁字須是就一事上見統體之全就統體處見一事之實方始活絡無滯礙處〈荅王子合〉
須知所謂心之徳者即程先生榖種之説所謂愛之理者則正所謂仁是未發之愛愛是已發之仁耳只以此意推之更不須外邊添入道理反混雜得無分曉處若如此處認得仁字即不妨與天地萬物同體若不㑹得而便將天地萬物同體為仁却轉見無交渉矣〈荅周舜弼〉
所示教引巧言令色剛毅木訥兩條以為聖人所以開示為仁之方使人自得者某猶竊有疑焉而前書亦未及論也盖此兩語正是聖人教人實下工夫防患立心之一術果能戒巧令務敦樸則心不恣縱而於仁為近矣非徒使之由是而知仁也大抵向来之説皆是苦心極力要識仁字故其説愈巧而氣象愈薄近日究觀聖門垂教之意却是要人躬行實踐直内勝私使輕浮刻薄貴我賤物之態潛消於𠖇𠖇之中而吾之夲心渾厚慈良公平正大之體常存而不失便是仁處其用功著力随人淺深各有次第要之須是力行久熟實到此地方能知此意味盖非可以想象臆度而知亦不待想象臆度而知也〈荅吴晦叔〉
自性言之仁字亦未流出但是其生動之理包得四者其實與誠字所指不同須更辨得分明始得〈荅鄭子上〉
問公而以人體之故為仁李公前所問盖以仁字純就生人之類而言某謂人字不當如此説而李公以為先生説𦂳要在人字上今承批教復未之然某請畢愚見而折𠂻焉竊謂此叚之意人字只是指吾此身而言與中庸言仁者人也之人自不同不必重㸔𦂳要却在體字上盖仁者心之徳主性情宰萬事夲是吾身至親至切底物公只是仁之理専言公則只虚空説著理而不見其切於己故必以身體之然後我與理合而謂之仁亦猶孟子合而言之道也然公果如之何而體如之何而謂之仁亦不過克盡己私至於此心豁然瑩淨光潔徹表裏純是天理之公生生無閒斷則天地生物之意常存故其寂而未發惺惺不昧如一元之徳昭融於地中之復無一事一物不涵在吾生理之中其随感而動也惻然有隠如春陽發逹於地上之豫無一事非此理之貫無一物非此生意之所被矣此體公之所以為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雖或為義為禮為智為信無所往而不通也不審是否曰此説得之不然則如釋氏之捨身飼虎雖公而不仁矣〈荅陳安卿〉
問吕氏孟子惻隠説云盖實傷吾心非譬之也然後知天下皆吾體生物之心皆吾心彼傷則我傷非謀慮所及非勉強所能此所謂皆吾體皆吾心者亦只是以同一理言之否曰非但同理亦同氣也〈荅陳安卿〉
公則無情仁則有愛公字屬理仁字屬人克己復禮不容一豪之私豈非公乎親親仁民而無一物之不愛豈非仁乎以此推之意亦可見〈荅楊仲思〉
問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云云〉絅謂偏言一事仁之用也専言四者仁之體也仁之用莫若愛仁之體則愛有所不能盡必包四者論之而後仁之體可見曰仁之一事乃所以包四者不可離其一事而别求兼四者之仁也〈荅鄧衞老〉
問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也曰仁者心之徳猶言潤者水之徳燥者火之徳愛之理猶言木之根水之源試以此意思之〈荅曽擇之〉
所謂心無私欲即是仁之全體亦是也但須識得此處便有夲来生意融融洩洩氣象乃為得之耳顔子不改其樂是他工夫到後自有樂處與貧富貴賤了不相關自是改他不得仁智樂夀亦是工夫到此自然有此效驗〈荅林徳久〉
問觀孔子言仁如告顔子以克己復禮所以為仁之機殆若發露而無餘藴至孟子論仁雖甞指人心而言然其意使人自惻隠之心推之要其有歸多主於愛之一辭雖所以指示於人者豈不精切而確實然不似聖人之言仁廣大渾全而使人自得於精思力行之餘也意者孟子適當夫好戰嗜殺人之時為救焚拯溺之計不可不自夫受病之所而藥之與曰程子曰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専言則包四者惻隠之類偏言之也克己之類専言之也然即此一事便包四者盖亦非二物也故論語集注中云仁者心之徳愛之理也此言極有味可更思之不可謂孟子之言不如孔子之周徧孟子亦有専言之者仁人心是也孔子亦有偏言之者愛人是也又謂孟子以世人好殺而言惻隠尤非也孔子雖不以義對仁然每以智對仁更宜思之〈荅歐陽希遜〉
遺書論孝弟為仁之夲及仁性也孝弟用也處及博愛之謂仁又荅心如榖種之説但㸔此三叚更以前聖賢之言参之則自見無所疑惻隠不能貫三者向見何兄亦深以為疑竟不能決此不難曉更熟㸔孟子不忍人之心一章及外書中明道説謝子玩物喪志之説則亦自分明矣〈荅或人〉
問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生所得以為心者其體則通天地而貫萬物其理則包四端而統萬善盖専一心之全徳而為性情之主即所謂乾坤之元者也故於此語其名義則以其沖融涵育温粹渾厚當生生而不死因謂之仁人惟己私蔽之是以生道息而天理隔遂頑然不識痛癢而為忍人人之所以體乎仁者必此身私欲淨盡廓然無以蔽其所得天地生物之體其中真誠懇惻藹然萬物之春意常存徹表徹裏徹巨徹細徹終徹始渾是天理流行無一處不匝無一處不到無一息不貫於一元之氣流行無間斷乃可以當渾然之全體而無愧若一處稍有病痛一微細事照管不到一頃刻稍有閒斷則此意便私私意行而生道息理便不流通便是頑麻絶愛處烏得渾全是仁如人之一身渾是血氣周流便是純無病人纔一指血脈不到便是頑麻不仁處顔子三月不違仁三月之後則微有少違然當下便覺融化依然復不見其違焉竊意三月之内渾是中心安仁底氣象三月之後便是勉而中否曰中後又不須勉但久則又不免於有違耳〈荅陳安卿○以上文集三十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七
欽㝎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八
性理七
仁義 仁義禮智 仁義禮智信
趙致道問仁義體用動静何如曰仁固為體義固為用然仁義各有體用各有動静自詳細驗之〈以下論仁義〉
仁義互為體用動静仁之體夲静而其用則流行不窮義之用夲動而其體則各止其所
義之嚴肅即是仁底收歛
以仁屬陽以義屬隂仁主發動而言義主收斂而言若揚子云扵仁也柔扵義也剛又自是一義便是這物事不可一㝎名之㸔他用處如何
先生荅叔重疑問曰仁體剛而用柔義體柔而用剛廣請曰自太極之動言之則仁為剛而義為柔自一物中隂陽言之則仁之用柔義之用剛曰也是如此仁便有箇流動發越之意然其用則慈柔義便有箇商
量從宜之義然其用則決裂
仁義如隂陽只是一氣陽是正長底氣隂是方消底氣仁便是方生底義義便是收回頭底仁要之仁未能盡得道體道則平鋪地散在裏仁固未能盡得然仁却是足以該道之體若識得陽便識得隂識得仁便識得義識得一箇便曉得其餘箇
問義者仁之質曰義有裁制割斷意是把㝎處便發出許多仁来如非禮勿視聴言動便是把㝎䖏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便是流行處
問孟子以惻隠為仁之端羞惡為義之端周子曰愛曰仁宜曰義然以其存扵心者而言則惻隐與愛固為仁心之發然羞惡乃就恥不義上反說而非直指義之端也宜字乃是就事物上說不知義在心上其體段如何曰義之在心乃是決裂果斷者也
義如利刀相似都割斷了許多牽絆
義字如一横劒相似凡事物到前便兩分去君子義以為質義以為上義不食也義弗乗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是此義十分精𡦦用便見也
仁言心之徳便見得可包四者義言心之制却只是說義而已曰然
問心之徳是就專言之統體上說愛之理是就偏言之一體上說雖言其體而用未嘗不包在其中心之制是說義之主扵中事之宜是說義之形扵外合内外而言之也曰心之制亦是就義之全體處說事之宜是就千條萬緒各有所宜䖏說事之宜亦非是就在外之事說㸔甚麽事来這裏面便有箇宜處這便是義又舉伊川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又曰義似一柄利刀看甚物来皆割得去非是刀之割物處是義只這刀便是義
天地只是一氣便自分隂陽縁有隂陽二氣相感化生萬物故事物未嘗無對天便對地生便對死語黙動静皆然以其種如此故也所以四端只舉仁義言亦如隂陽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隂陽柔剛仁義㸔来當曰義與仁當以仁對陽仁若不是陽剛如何做得許多造化義雖剛却主扵收斂仁却主扵發舒這也是陽中之隂隂中之陽互蔵其根之意且如今人用賞罰到賜與人自是無疑便做將去若是刑殺時便遲疑不肯果決這見得陽舒隂歛仁屬陽義屬隂處
陳仲蔚問龜山說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仁便是體義便是用否曰仁只是流出来底義是合當做底如水流動䖏是仁流為江河滙為池沼便是義如惻隠之心便是仁愛父母愛兄弟愛郷黨愛朋友故舊有許多等差便是義且如敬只是一箇敬到敬君敬長敬賢便有許多般様禮也是如此如天子七廟諸侯五廟這箇便是禮其或七或五之不同便是義禮是理之節文義便是事之所宜處呂與叔說天命之謂性云自斬而緦䘮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隷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争自是天性合如此且如一堂有十房父子到得父各慈其子子各孝其父而人不嫌者自是合如此也其慈其孝這便是仁各親其親各子其子這便是義這箇物事分不得流出来便是仁仁打一動義禮知便随在這裏了不是要仁使時義却㽞在後面少閒放出来其實只是一箇道理論著界分便有許多分别〈以上語類十五條〉
某嘗謂天命之性流行發用見扵日用之間無一息之不然無一物之不體其大端全體即所謂仁而扵其閒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自然之分如方維上下㝎位不易豪釐之間不可差謬即所謂義立人之道不過二者而二者則初未嘗相離也是以學者求仁精義亦未嘗不相為用其求仁也克去己私以復天理初不外乎日用之間其精義也辨是非别可否亦不離乎一念之際盖無適而非天理人心體用之實未可以差殊觀也孟子告齊王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王請度之嗚呼此求仁之方也而精義之夲在焉孟子其可謂知言之要矣〈荅江元適〉
問有子以孝弟為仁之夲孟子以事親為仁事兄為義何也盖孔門論仁舉體以該用即所謂專言之仁也孟子言仁必以其配即所謂偏言之者也事親主乎愛而已義則愛之宜者也推其事親者以事其長而得其宜則仁之道行焉曰此說是〈荅呉伯豐〉
知仁為愛之理則當知義為宜之理矣盖二者皆為未發之夲體而愛與宜者乃其用也今乃曰義者理之宜則以義為夲體之發也不㡬扵仁内義外之失乎〈荅姜叔權〉
義之所以能行却是仁之用處故學者湏是此心常存方能審度事理如其不然則方寸之間自無主宰亦不復能審度可否而行所當行矣此孔門之學所以必以求仁為先盖此萬理之原萬事之夲且要先識認得先存飬得方有下手立脚䖏爾〈荅李元翰〉
問有子以孝弟為仁之夲孟子分事親從兄為仁義之實義主敬或主扵事之宜也曰以宜為主敬在其中〈荅林徳乆○以上文集五條〉
問仁義禮智體用之别曰自隂陽上㸔下来仁禮屬陽義智屬隂仁禮是用義智是體春夏是陽秋冬是隂只將仁義說則春作夏長仁也秋斂冬蔵義也若將仁義禮智說則春仁也夏禮也秋義也冬智也仁禮是敷施出来底義是肅殺果斷底智便是收蔵底如人肚臟有許多事如何見得其智愈大其蔵愈深正如易中道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觧者多以仁為柔以義為剛非也却是以仁為剛義為柔盖仁是箇發出来了便硬而强義便是收斂向裏底外面見之便柔〈以下論仁義禮智〉
仁禮屬陽屬健義智屬隂屬順問義則截然有㝎分有收歛底意思自是屬隂順不知智如何觧曰智更是截然更是收歛如知得是知得非知得便了更無作用不似仁義禮三者有作用智只是知得了便交付惻隐羞惡辭遜三者他那箇更收斂得快
仁所以包三者盖義禮智皆是流動底物所以皆従仁上漸漸推出仁智元貞是終始之事這兩頭却重如坎與震是始萬物終萬物處艮則是中間接續處
味道問仁包義禮智惻隠包羞惡辭遜是非元包亨利貞春包夏秋冬以五行言之不知木如何包得火金水曰木是生氣有生氣然後物可得而生若無生氣則火金水皆無自而能生矣故木能包此三者
四端猶四徳逐一言之則各自為界限分而言之則仁義又是一大界限故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如乾文言既曰四徳又曰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貞者性情也
正淳言性之四端迭為賔主然仁智其總統也恭而無禮則勞是以禮為主也君子義以為質是以義為主也盖四徳未嘗相離遇事則迭見層出要在人黙而識之曰說得是
仁字湏兼義禮智㸔方㸔得出仁者仁之夲體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斷制智者仁之分别猶春夏秋冬雖不同而同出扵春春則生意之生也夏則生意之長也秋則生意之成冬則生意之蔵也自四而兩兩而一則統之有宗㑹之有元故曰五行一隂陽隂陽一太極又曰仁為四端之首而智則能成始而成終猶元為四徳之長然元不生扵元而生扵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也仁智交際之間乃萬化之機軸此理循環不窮脗合無閒故不貞則無以為元也
禮者仁之發智者義之蔵且以人之資質言之温厚者多謙遜通曉者多刻剥
惻隠之心頭尾都是惻隐三者則頭是惻隠尾是羞惡辭遜是非若不是惻隠則三者都是死物盖惻隐是箇頭子羞惡辭遜是非便從這裏發来
仁與禮自是有箇發生底意思義與智自是有箇收歛底意思〈以上語類十一條〉
孝述見先生荅黄寺丞健順仁義禮智之問云有分而言之者有合而言之者孝述扵分而言者已随愚見陳扵上矣復以合而言者求之竊意仁義禮智若以用言則有有為者有無為者故仁禮為健義智為順若論其所以為是四者之實則仁是人之不忍之心似有柔順之意禮之品節一㝎而不可易似有隂静之意二者恐是健中有順義之裁制方嚴似有剛斷之意智之周流不滯似有陽動之意二者恐是順中有健扵此可見隂陽夲不相離之意不知是否曰當時之意恐謂分則為四合則為二耳然如所說又自是一意即所謂水隂根陽火陽根隂者〈荅李孝述〉
性是太極渾然之體夲不可以名字言但其中含具萬理而綱理之大者有四故命之曰仁義禮智孔門未嘗備言至孟子而始備言之者盖孔子時性善之理素眀雖不詳著其條而說自具至孟子時異端蠭起往往以性為不善孟子懼是理之不眀而思有以眀之茍但曰渾然全體則恐其如無星之秤無寸之尺終不足以曉天下扵是别而言之界為四破而四端之說扵是而立盖四端之未發也雖寂然不動而其中自有條理自有閒架不是儱侗都無一物所以外邊纔感中間便應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隠之心扵是乎形如過廟過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扵是乎形盖由其中間衆理渾具各各分眀故外邊所遇随感而應所以四端之發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為四以示學者使知渾然全體之中而粲然有條若此則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發也所謂渾然全體無聲臭之可言無形象之可見何以知其粲然有條如此盖是理之可驗乃依然就他發處驗得凡物必有夲根性之理雖無形而端的之發最可驗故由其惻隠所以必知其有仁由其羞惡所以必知其有義由其恭敬所以必知其有禮由其是非所以必知其有智使其夲無是理扵内則何以有是端扵外由其有是端扵外所以必知有是理扵内而不可誣也故孟子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是則孟子之言性善盖亦遡其情而逆知之耳仁義禮智既知得界限分曉又湏知四者之中仁義是箇對立底闗鍵盖仁仁也而禮則仁之著義義也而智則義之蔵猶春夏秋冬雖為四時然春夏皆陽之屬也秋冬皆隂之屬也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是知天地之道不兩則不能以立故端雖有四而立之者則兩耳仁義雖對立而成兩然仁實貫通乎四者之中盖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故仁者仁之夲體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斷制智者仁之分别猶春夏秋冬雖不同而同出乎春春則春之生也夏則春之長也秋則春之成也冬則春之蔵也自四而兩自兩而一則統之有宗㑹之有元矣故曰五行一隂陽隂陽一太極是天地之理固然也仁包四端而智居四端之末者盖冬者蔵也所以始萬物而終萬物者也智有蔵之義焉有終始之義焉則惻隠羞惡恭敬是三者皆有可為之事而智則無事可為但分别其為是為非爾是以謂之蔵也又惻隠羞惡恭敬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則有兩面既别其所是又别其所非是終始萬物之象故仁為四端之首而智則能成始䏻成終猶元氣雖四徳之長然元不生扵元而生扵貞盖由天地之化不翕聚則不能發散理固然也仁智交際之間乃萬化之機軸此理循環不窮脗合無閒程子所謂動静無端隂陽無始者此也〈荅陳器之〉
問乾之四徳以貞配冬無可疑人之四徳以智配冬猶未瑩豈以一嵗之功萬物之成畢見扵此如智之眀辨者乎曰智主含蔵分别有知覺而無運用冬之象也〈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三條〉
或問仁義禮智性之四徳又添信字謂之五性如何曰信是誠實此四者實有是仁實有是義禮智皆然如五行之有土非土不足以載四者又如土扵四時各寄王十八日或謂王扵戊巳然季夏乃土之夲宮故尤王月令載中央土以此〈以下論仁義禮智信〉
問向䝉戒諭說仁意思云義禮智信上著不得又湏見義禮智信上少不得方見得仁統五常之意大雅今以樹為喻夫樹之根固有生氣然貫徹首尾豈可謂榦與枝花與葉無生氣也曰固然只如四時春為仁有箇生意在夏則見其有箇亨通意在秋則見其有箇成實意在冬則見其有箇貞固意在夏秋冬生意何嘗息夲雖彫零生意則常存大抵天地間只一理随其到䖏分許多名字出来四者扵五行各有配惟信配土以見仁義禮智實有此理不是虚說又如乾四徳元最重其次貞亦重以眀終始之義非元則無以生非貞則無以終非終則無以為始不始則不能成終矣如此循環無窮此所謂大眀終始也
窮理只就自家身上求之都無别物事只有箇仁義禮智㸔如何千變萬化也離這四箇不得公且自㸔日用之間如何離得這四箇如信者只是有此四者故謂之信信實也實是有此論其體則實是有仁義禮智論其用則實是有惻隐羞惡恭敬是非更假偽不得試㸔天下豈有假做得仁假做得義假做得禮假做得智所以說信者以言其實有而非偽也〈以上語類三條〉
界限之說亦是要見得五行之在性中各有體段要得分辨不雜不可說未感時都無分别感物後方有分别也觀程先生沖漠無联一叚可見矣〈荅林徳乆〉
前書所論仁義禮智分屬五行四時此是先儒舊說未可輕詆今者来書雖不及之然此大義也或恐前書有所未盡不可不究其說盖天地之間一氣而已分隂分陽便是兩物故陽為仁而隂為義然隂陽又各分而為二故陽之初為木為春為仁陽之盛為火為夏為禮隂之初為金為秋為義隂之極為水為冬為智盖仁之惻隠方自中出而禮之恭敬則已盡發扵外義之羞惡方自外入而智之是非則已全伏扵中故其象類如此非是假合附㑹若䏻黙㑹扵心便自可見元亨利貞其理亦然文言取類尤為眀白非區區今日之臆說也五行之中四者既各有所屬而土居中宮為四行之地四時之主在人則為信為真實之義而為四徳之地衆善之主也〈五聲五色五味五臭五蔵五蟲其分放此〉盖天人一物内外一理流通貫徹初無間隔若不見得則雖生扵天地閒而不知所以為天地之理雖有人之形貌而亦不知所以為人之理矣故此一義切扵吾身比前數段尤為要𦂳非但小小節目而已也〈荅袁機仲〉
程珙請曰論語多是說仁孟子却兼說仁義意者夫子說元氣孟子說隂陽仁恐是體義恐是用先生曰孔孟之言有同有異固所當講然今且當理㑹何者為仁何者為義曉此兩字義理分眀方扵自己分上有用力䖏然後孔孟之言有同異處可得而論如其不曉自己分上元無工夫說得雖工何益扵事且道如何說箇仁義二字底道理大凡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箇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為體只是仁義禮智信五字天下道理不出扵此韓文公云人之所以為性者五其說最為得之却為後世之言性者多雜佛老而言所以將性字作知覺心意㸔之非聖賢所說性字夲指也五者之中所謂信者是箇真實無妄底道理如仁義禮智皆真實而無妄者也故信字更不湏說只仁義禮智四字扵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則是箇温和慈愛底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底道理禮則是箇恭敬撙節底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扵人心乃是性之夲體方其未發漠然無形象之可見及其發而為用則仁者為惻隠義者為羞惡禮者為恭敬智者為是非随事發見各有苗脉不相殽亂所謂情也故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恭敬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謂之端者猶有物在中而不可見必因其端緒發見扵外然後可得而尋也盖一心之中仁義禮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體用又自各有分别湏是見得分眀然後就此四者之中又自見得仁義兩字是箇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實不過扵一隂一陽而已扵此見得分眀然後就此又自見得仁字是箇生底意思通貫周流扵四者之中仁固仁之夲體也義則仁之斷制也禮則仁之節文也智則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氣貫徹四時春則生之生也夏則生之長也秋則生之收也冬則生之蔵也故程子謂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正謂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專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仁義禮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義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扵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箇義字但扵一理之中分别出来耳其又兼言禮智亦是如此盖禮又是仁之著智又是義之蔵而仁之一字未嘗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論體用亦有兩說盖以仁存扵心而義形扵外言之則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而以仁義相為體用若以仁對惻隐義對羞惡而言則就其一理之中又以未發已發相為體用若認得𡦦㸔得透則玲瓏穿穴縱横顛倒無䖏不通而日用之間行著習察無不是著工夫處矣珙又請曰三代以前只是說中說極至孔門荅問說著便是仁何也先生曰說中說極今人多錯㑹了他文義今亦未暇一一詳說但至孔門方說仁字則是列聖相傳到此方漸次説親切䖏爾夫子所以賢扵堯舜扵此亦可見其一端也〈玉山講義○以上文集三條〉
誠 忠信 忠恕 恭敬
誠實理也亦誠慤也由漢以来專以誠慤言誠至程子乃以實理言後學皆棄誠慤之說不觀中庸亦有言實理為誠䖏亦有言誠慤為誠處不可只以實為誠而以誠慤為非誠也〈以下論誠〉
問性誠曰性是實誠是虚性是理底名誠是好䖏底名性譬如這扇子相似誠譬則這扇子做得好又曰五峰曰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此語分得輕重虚實處却好某以為道字不若改做徳字更親切道字又較疎
先生問諸友誠敬二字如何分各舉程子之說以對先生曰敬是不放肆底意思誠是不欺妄底意思
誠只是一箇實敬只是一箇畏
或問誠是體仁是用否曰理一也以其實有故謂之誠以其體言則有仁義禮智之實以其用言則有惻隐羞惡恭敬是非之實故曰五常百行非誠非也盖無其實矣又安得有是名乎
或問專一可以至誠敬否曰誠與敬不同誠是實理是人前背後都恁地做一件事直是做到十分便是誠若只做得兩三分說道今且謾恁地做恁地也得不恁地也得便是不誠敬是戒謹恐懼意
伊川言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某㸔忠有些子是誠之用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十分真實恁地便是誠若有八九分恁地有一分不恁地便是夾雜些虚偽在内便是不誠忠便是盡心盡心亦是恁地便有些子是誠之用
一心之謂誠盡己之謂忠誠是實理自然如此此處却不曽帶那動只恁地平放在這裏忠却是處事待物見得却是向外說来
問無妄誠之道不欺則所以求誠否曰無妄者聖人也謂聖人為無妄則可謂聖人為不欺則不可又問此正所謂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否曰然無妄是自然之誠不欺是著力去做底
味道問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也曰非無妄故能誠無妄便是誠無妄是四方八面都去得不欺猶是兩箇物事相對〈以上語類十一條〉
問劉器之問誠之目扵温公曰當自不妄語入此易所謂修辭立其誠也曰近之〈荅程允夫〉
學者問曰遺書曰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湏敬而後能誠學者如何便能誠恐不若專主扵敬而後能誠也大時荅曰誠者天之道也而實然之理亦可以言誠敬道之成則聖人矣而整齊嚴肅亦可以言敬此兩事者皆學者所當用力也曰敬是竦然如有所畏之意誠是真實無妄之名意思不同誠而後䏻敬者意誠而後心正也敬而後䏻誠者意雖未誠而能常若有畏則當不敢自欺而進扵誠矣此程子之意也問者略見此意而不䏻達之扵言荅者却荅不著〈荅胡季随〉
問呂氏謂誠者理之實然曰誠之為言實也然經傳用之各有所指不可一槩論也如呂氏此說即周子所謂誠者聖人之夲盖指實理而言之者也如周子所謂聖誠而已矣即中庸所謂天下至誠者指人之實有此理者而言也温公所謂誠即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指人之實其心而不自欺者言也〈荅或人〉
問程子曰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矣無妄是聖人之誠不欺是學者之誠如何曰程子此叚似是名理之言不為人之等差而發也〈荅程允夫○以上文集四條〉
忠自裏面發出信是就事上說忠是要盡自家這箇心信是要盡自家這箇道理〈以下論忠信〉
實心便是學者之關中河内必先有此而後可以有為若無此則若存若亡而已烏䏻有得乎有諸己之謂信意正謂此
信者忠之驗忠只是盡已因見扵事而信又見得忠如此
忠信只是一事但是發扵心而自盡則為忠驗扵理而不違則為信忠是信之夲信是忠之發
忠信只是一事而相為内外始終夲末有扵己為忠見扵物為信做一事説也得做兩事說也得
問忠是人心實理扵事父謂之孝處朋友謂之信獨扵事君謂之忠何也曰父母兄弟朋友皆是分義相親至扵事君則分際甚嚴人每若有不得已之意非有出扵中心之誠者故聖人以事君盡忠言之又問忠與誠如何曰忠與誠皆是實理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誠是心之夲主忠又誠之用處用者只是心中㣲見得用
或問學者盡己之忠如何比得聖人至誠不息曰只是這一箇物但有精粗衆人有衆人底忠學者有學者底忠賢者有賢者底忠聖人有聖人底忠衆人只是朴實頭不欺瞞人亦謂之忠直卿云己字便是至誠字盡字便是不息字至誠便是維天之命不息便是於穆不已
文振問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曰忠信只是一理自中心發出来便是忠著實便是信謂與人說話時説到底見得恁地了若説一半不肯說盡便是不忠有這事說這事無這事便説無便是信只是一箇理自其發扵心謂之忠驗扵事謂之信又文振説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為信發己自盡便是盡己循物無違譬如香爐只喚做香爐桌只喚做桌便著實不背了若以香爐為桌桌為香爐便是背了他便是不著實
問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信既是實先生前又說道忠是實心不知如何分别曰忠是就心上說信是指事上説如今人要做一件事是忠做出在外是信如今人問火之性是如何向他說熱便是忠火性是熱便是信心之所發既實則見扵事上皆是實若中心不實則見扵事上便不實所謂不誠無物若心不實發出来更有甚麽物事
問發己自盡為忠何以不言反己曰若言反己是全不見用處如何接得下句来推發此心更無餘藴便是忠處信自在其中如今俗語云逢人只説三分話只此便是不忠循體事物而無所乖違是之謂信後来伊川往往見此說尚晦故更云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便是稳當分眀
問眀道伊川以忠信為表裏内外何也曰盡己之謂忠見扵事而為信將彼己㸔亦得發扵我而自盡者忠也他人見得便是信問莫只是一事否曰只是一箇道理問有說信字又不說忠字如何曰便兼表裏而言問有說忠字而不說信字如何曰信非忠不能忠則必信矣又曰且如這事自家見得十分只向人三分不説那七分便是不信如何是循物無違有人問今日在甚處来便合向他說在大中寺来故程先生曰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存扵中之謂孚見扵事之謂信
問盡物之謂信盡物只是循物無違意否曰是〈以上語類十二條〉
問先生曰忠信一理但所從言之異耳友恭竊謂忠信一理而扵己言忠扵物言信者盡己則主心而言物則主理而言故盡己之心為忠循物之理為信雖内外之不同要之皆誠扵我耳曰心理不可以彼己分以理為事可也循物無違非謂循物之理但言此物則循扵此物之實而無所違則是所謂信耳〈荅潘恭叔〉
問一心之謂誠盡心之謂忠其分如何又謂忠天道也其與盡心之義同否曰一心之謂誠專以體言盡心之謂忠是當體之用忠天道也對恕之推已而言正指盡心之義〈荅呂子約○以上文集二條〉
程子説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便是實理流行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實理及物守約問恁地說又與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之忠恕相似曰只是一箇忠恕豈有二分聖人與常人忠恕也不甚相逺又曰盡己不是說盡吾身之實理自盡便是實理〈此䖏切恐有脱誤〉若有些子未盡處便是不實如欲為孝雖有七分孝只中閒有三分未盡固是不實雖有九分孝只略略有一分未盡亦是不實〈以下論忠恕〉
主扵内為忠見扵外為恕忠是無一豪自欺處恕是稱物平施䖏
忠恕先生以手向自己是忠却翻此手向外是恕忠只是一箇忠做出百千萬箇恕来
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此語見周禮疏
問如心為恕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將去仁之與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
劉問忠恕曰忠即是實理忠則一理恕則萬殊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亦只以這實理流行發生萬物牛得之為牛馬得之而為馬草木得之而為草木〈以上語類七條〉
張無垢云恕由忠而生忠所以責己也知己之難克然後知天下之未見性者不可深罪也又曰知一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愚謂恕由忠生眀道謝子侯子盖嘗言之然其為說與此不相似也若曰知一己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則是以己之私待人也恕之為義夲不如此正䝉曰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此則物我一致各務循理而無違矣聖賢之言自有凖則所謂以人治人者雖曰以衆人望人然而必曰道不逺人則所以為衆人者亦有道矣以己不能克其私而并容他人使之成其惡則是相率而禽獸也其為不忠不恕孰大扵是〈張無垢中庸解辨〉
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不知如何分曰恕之所施施其愛耳不恕則雖有愛而不能及人也〈荅潘子善〉
問程子以忠為天道恕為人道莫是謂忠者聖人之在己與天同運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曰聖人䖏巳待人亦無二理天人之别但以體用之殊耳〈荅嚴時亨〉
恕説亦佳但大學絜矩常在格物之後盖湏理眀心正則吾之所欲所不欲莫不皆得其正然後推以及物則其䖏物亦莫不皆得其正而無物我之間如其不然而以私已自便之心為主又欲以是而及人則人道不立而驅一世以為姑息茍且之場矣〈荅黄商伯〉
問近看得忠恕只是體用其體則純亦不已其用則塞乎天地其體則實然不易其用則廓然大通然體用一源而不可析也故程子謂㸔忠恕二字自見相為用處而夫子曰吾道一以貫之曰此甚善〈荅呂子約○以上文集五條〉
問仁敬曰上蔡以来以敬為小不足言湏加仁字在上其實敬不湏言仁敬則仁在其中矣〈以下論恭敬〉
恭主容敬主事有事著心做不易其心而為之是敬恭形扵外敬主扵中自誠身而言則恭較𦂳自行事而言則敬為切
初學則不如敬之切成徳則不如恭之安敬是主事然專言則又如脩已以敬敬以直内只偏言是主事恭是容貌上說
因言恭敬二字如忠信或云敬主扵中者也恭發扵外者也曰凡言發扵外比似主扵中者較大盖必充積盛滿而後發扵外則發扵外者豈不如主扵中者然主扵中者却是夲不可不知
問恭與敬如何曰恭是主容貌而言〈貌曰恭手容恭〉敬是主事而言〈執事敬事思敬〉問敬如何是主事而言曰而今做一件事湏是專心在上面方得不道是不好事而今若讀論語心又在孟子上如何理㑹得若做這一件事心又在那事永做不得又曰敬是畏底意思又曰若有事時則此心便即專在這一事上無事則此心湛然又曰恭是謹敬是畏荘是嚴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是莊扵這處使不得若以臨下則湏是荘臨之以荘則敬不荘以莅之則民不敬〈以上語類五條〉
問恭敬二字語孟之言多矣如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居處恭執事敬行己也恭事上也敬責難扵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伊川先生言發扵外者謂之恭有諸中者謂之敬盖恭敬只一理表裏之言以此意觧語孟之言似不契莫是有輕重否曰恭主容敬主事自學者而言則恭不如敬之力自成徳而言則敬不如恭之安〈荅連嵩卿〉
詳考從上聖賢以及程氏之說論下學䖏莫不以正衣冠肅容貌為先盖必如此然後心得所存而不流扵邪僻易所謂閑邪存其誠程氏所謂制之扵外所以飬其中者此也但不可一向溺扵儀章器數之末耳〈荅呂伯恭〉
問某承先生誨以持敬自求病痛是氣衰不能勝其怠惰如頭容欲直手容欲恭則時或不䏻即此便是持敬不純私意已行矣今遂欲一一如禮則力困實做不得不知但存之扵心而四體則少寛之終可以有得而無害扵敬否曰心無不敬則四體自然收斂不待著意安排而四體亦自舒適矣著意安排則難乆而生病矣〈荅朱飛卿○以上文集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九
理氣一
總論
天下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
有是理後生是氣自一隂一陽之謂道推来此性自有仁義
先有箇天理了却有氣氣積為質而性具焉
問先有理抑先有氣曰理未嘗離乎氣然理形而上者氣形而下者自形而上下言豈無先後理無形氣便粗有渣滓
理氣本無先後之可言然必欲推其所従来則須說先有是理然理又非别為一物即存乎是氣之中無是氣則是理亦無掛搭處氣則為金木水火理則為仁義禮智
問理與氣曰伊川說得好曰理一分殊合天地萬物而言只是一箇理及在人則又各自有一箇理
有是理便有是氣但理是本而今且従理上說氣如云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静而生隂不成動已前便無靜程子曰動静無端盖此亦是且自那動處説起若論著動以前又有静靜以前又有動如云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這繼字便是動之端若只一開一闔而無繼便是闔殺了又問繼是動静之間否曰是静之終動之始也且如四時到得冬月萬物都歸窠了若不生来年便都息了盖是貞復生元無窮如此
問有是理而後有是氣未有人時此理何在曰也只在這裏如一海水或取得一杓或取得一擔或取得一椀都是這海水但是他為主我為客他較長久我得之不久耳
問理在氣中發見處如何曰如隂陽五行錯綜不失條緒便是理若氣不結聚時理亦無所附著
問先有理後有氣之說曰不消如此說而今知得他合下是先有理後有氣耶後有理先有氣耶皆不可得而推究然以意度之則疑此氣是依傍這理行及此氣之聚則理亦在焉盖氣則䏻凝結造作理却無情意無計度無造作只此氣凝聚處理便在其中且如天地間人物草木禽獸其生也莫不有種定不會無種了白地生出一箇物事這箇都是氣若理則只是箇潔淨空闊底世界無形迹他却不㑹造作氣則䏻醞釀凝聚生物也
問有是理便有是氣似不可分先後曰要之也先有理只不可說是今日有是理眀日却有是氣也須有先後
問未有天地之先畢竟是先有理如何曰未有天地之先畢竟也只是理有此理便有此天地若無此理便亦無天地無人無物都無該載了有理便有氣流行發育萬物曰發育是理發育之否曰有此理便有此氣流行發育理無形體曰所謂體者是強名否曰是曰理無極氣有極否曰論其極将那處做極
或問理在先氣在後曰理與氣本無先後之可言但推上去時却如理在先氣在後相似
可機問大鈞播物還是一去便休也還有去而復来之理曰一去便休耳豈有散而復聚之氣
問氣之伸屈曰譬如将水放鍋裏煮水既乾那泉水依前又来不到得将巳乾之水去做他
問上帝降衷扵民天将降大任扵人天佑民作之君天生物因其材而篤作善降百祥作不善降百殃天将降非常之禍扵此世必預出非常之人以擬之凡此等𩔖是蒼蒼在上者真有主宰如是耶抑天無心只是推原其理如此曰此三段只一意這箇也只是理如此氣運従来一盛了又一衰一衰了又一盛只管恁地循環去無有衰而不盛者
人呼氣時腹却脹吸氣時腹却厭論来呼而腹厭吸而腹脹乃是今若此者盖呼氣時此一口氣雖出第二口氣復生故其腹脹及吸氣時其所生之氣又従裏趕出故其腹却厭老子曰天地之閒其猶橐籥乎動而不屈虛而愈出橐籥只是今之鞴扇耳
理搭扵氣而行
以氣言則春夏秋冬以徳言則元亨利貞在人則為仁義禮智元亨利貞理也有只四段氣也有只四叚理便在氣中兩箇不曽相離
問理與數曰有是理便有是氣有是氣便有是數葢數乃是分界限處
此身只是箇軀殻内外無非天地隂陽之氣如魚在水外面水便是肚裏水鱖魚肚裏水與鯉魚肚裏水只一般
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䏻知覺如火得脂膏便有許多光燄盖所覺者心之理也能覺者氣之靈也
人之所以為人其理則天地之理其氣則天地之氣理無迹不可見故扵氣觀之〈以上語類二十三條〉
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也者形而上之道也生物之本也氣也者形而下之器也生物之具也是以人物之生必稟此理然後有性必稟此氣然後有形〈荅黄道夫〉
所謂理與氣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渾淪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二物之各為一物也若在理上㸔則雖未有物而已有物之理然亦但有其理而己未嘗實有是物也大凡看此等處湏認得分眀又兼始終方是不錯〈荅劉叔文〉
有此理後方有此氣既有此氣然後此理有安頓處大而天地細而螻蟻其生皆是如此又何慮天地之生無所付受耶要之理之一字不可以有無論未有天地之時便已如此了也〈答楊志仁〉
問天地之間有理有氣理常不移而氣不常定中庸曰大徳必得其名必得其位必得其夀理固當如此然孔子無位顔子夭死蓬蓽之士固有老死而名不著者豈非氣使之然耶故君子道其常而不道其非常然竊疑理先而氣後今理既不足以勝氣則凡福善禍淫之說不騐常多何以為天地之常經意謂氣雖不同然亦随世而異堯舜禹以聖人在上天下平治以和召和則氣亦醇正而随扵理如春秋戰國之時刑殺惨酷則氣亦随之而變而理反不䏻勝此處亦當闗扵人事否曰此扵前叚論性命處已言之矣雖是所感不同亦是元氣薄耳〈荅鄭子上〉
有是理即有是氣氣則無不兩者故易曰太極生兩儀而老子乃謂道先生一而後一乃生二則其察理亦不精矣〈荅程可久〉
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也氣之異者粹駁之不齊理之異者偏全之或異幸更詳之自當無可疑也〈荅黄商伯〉
氣之所聚理即在焉然理終為主此即所謂妙合也〈荅王子合〉
所疑理氣之偏若論本原即有理然後有氣故理不可以偏全論若論稟賦則有是氣而後理随以具故有是氣則有是理無是氣則無是理是氣多則是理多是氣少即是理少又豈不可以偏全論耶〈荅趙致道〉
理固不可以偏正通塞言然氣稟既殊則氣之偏者便只得理之偏氣之塞者便自與理相隔是理之在人亦不䏻無偏塞也横渠論受光有大小昏眀而照納不二其說甚備〈荅杜仁仲〉
所論氣稟有偏而理之統體未嘗有異得之眀道又謂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亦是此意也〈荅杜仁仲〉
盖理則純粹至善即氣則雜糅不齊内君子外小人凢所以抑隂而扶陽者乃順乎理以裁成輔相而濟夫氣數之不及者也又何病乎〈荅或人〉
性只是理不可以聚𣪚言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皆氣之所為也故聚則有𣪚則無若理則初不為聚𣪚而有無也但有是理則有是氣茍氣聚乎此則其理亦命乎此耳〈荅廖子晦〉
理有動静故氣有動静若理無動静則氣何自而有動靜乎且以目前論之仁便是動義便是静此又何闗於氣乎〈荅鄭子上○以上文集十三條〉
太極
太極只是一箇理字
問太極不是未有天地之先有箇渾成之物是天地萬物之理總名否曰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在天地言則天地中有太極在萬物言則萬物中各有太極未有天地之先畢竟是先有此理動而生陽亦只是理靜而生隂亦只是理
萬物四時五行只是従那太極中来太極只是一箇氣迤邐分做兩箇氣裏面動底是陽靜底是隂又分做五氣又𣪚為萬物
問太極解何以先動而後静先用而後體先感而後寂曰在隂陽言則用在陽而體在隂然動静無端隂陽無始不可分先後今只就起處言之畢竟動前又是静用前又是體感前又是寂陽前又是隂而寂前又是感静前又是動将何者為先後不可只道今日動便為始而昨日靜更不説也如鼻息言呼吸則辭順不可道吸呼畢竟呼前又是吸吸前又是呼
太極非是别為一物即隂陽而在隂陽即五行而在五行即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箇理而已因其極至故名曰太極
若無太極便不翻了天地
太極理也動靜氣也氣行則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嘗相離也當初元無一物只有此理有此理便㑹動而生陽靜而生隂靜極復動動極復靜循環流轉其實理無窮氣亦與之無窮自有天地便是這物事在這裏流轉一日有一日之運一月有一月之運一嵗有一嵗之運只是這箇物事滚将去
太極未動之前便是隂隂靜之中自有陽之根陽動之中又有隂之根動之所以必靜者根乎隂故也靜之所以必動者根乎陽故也
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流行也或疑静䖏如何流行曰惟是一動一静所以流行如秋冬之時謂之不流行可乎若謂不䏻流行何以謂之静而生隂也觀生之一字可見
自太極至萬物化生只是一箇道理包括非是先有此而後有彼但統是一箇大原由體而逹用従㣲而至著
問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各具一太極如此說則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爾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𣪚在江湖則随處而見不可謂月分也
太極分開只是兩箇隂陽括盡了天下物事
原極之所以得名盖取樞極之義聖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謂之無極者所以大無聲無臭之妙也
太極無方所無形體無地位可頓放若以未發時言之未發却只是靜動靜隂陽皆只是形而下者然動亦太極之動靜亦太極之靜但動靜非太極耳故周子只以無極言之未發固不可謂之太極然中含喜怒哀樂喜樂属陽怒哀属隂四者初未著而其理已具若對已發言之容或可謂之太極然終是難説此皆只說得箇髣髴形容當自體認
動不是太極但動者太極之用耳靜不是太極但靜者太極之體耳
或問太極曰太極只是箇極好至善底道理人人有一太極物物有一太極周子所謂太極是天地人物萬善至好底表徳
才太極便帯著隂陽才說性便帶著氣不帯著隂陽與氣太極與性那裏収附然要得分眀又不可不拆開説
問先生太極有是性則有隂陽五行此性是如何曰想是某舊説近思量又不然此性字為稟扵天者言若太極只當説理自是移易不得易言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則謂之善至扵成之者方謂之性此謂天所賦扵人物人物所受扵天者也
某嘗說太極是箇蔵頭底動時属陽未動又属隂了太極自是涵動静之理却不可以動静分體用盖靜即太極之體也動即太極之用也譬如扇子只是一箇扇子動搖便是用放下便是體才放下時便只是這一箇道理及搖動時亦只是這一箇道理
梁文叔云太極兼動靜而言曰不是兼動靜太極有動靜喜怒哀樂未發也有箇太極喜怒哀樂已發也有箇太極只是一箇太極流行扵已發之際斂蔵扵未發之時
或問太極曰未發便是理已發便是情如動而生陽便是情
太極者如屋之有極天之有極到這裏更沒去處理之極至者也陽動隂静非太極動靜只是理有動靜理不可見因隂陽而後知理撘在隂陽上如人跨馬相似才生五行便被氣質拘定各為一物亦各有一性而太極無不在也
問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即周子所謂太極否曰只一般但名不同中只是恰好處書惟皇上帝降衷扵下民亦只是恰好䖏極不是中極之為物只是在中如這燭臺中央簪䖏便是極從這裏比到那裏也恰好不曽加些従那裏比到這裏也恰好不曽減些
太極是箇大底物事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無一箇物似宇樣大四方去無極上下去無極是多少大無一箇物似宙樣長逺亘古亘今往来不窮自家心下須常認得這意思問此是誰語曰此是古人語象山常要說此語但他說便只是這箇又不用裏面許多節拍却只守得箇空蕩蕩底公更看横渠西銘初看有許多節拍却是狭充其量是甚麽樣大
以理言之則不可謂之有以物言之則不可謂之無或問康節云道為太極又云心為太極道指天地萬物自然之理而言心指人得是理以為一身之主而言曰固是但太極只是箇一而無對者
太極是五行隂陽之理皆有不是空底物事若是空時如釋氏說性相似
極是道理之極至總天地萬物之理便是太極
太極只是極至更無去處了至髙至妙至精至神是沒去處濓溪恐人道太極有形故曰無極而太極是無之中有箇極至之理
問太極理也理如何動静有形則有動静太極無形恐不可以動靜言曰理有動静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静則氣何自而有動静乎
自見在事物而觀之則隂陽函太極推原其本則太極生隂陽
問太極便是人心之至理曰事事物物皆有箇極是道理之極至或曰如君之仁臣之敬便是極曰此是一事一物之極總天地萬物之理便是太極太極本無此名只是箇表徳
太極如一本生上分為枝榦又分而生花生葉生生不窮到得成果子裏面又有生生無窮之理生将出去又是無限箇太極更無停息只是到成果實時又却略少歇也不是生到這裏自合少止所謂終始萬物莫盛乎艮艮止是生息之意
只是這一箇物事所以萬物到秋冬時各自収斂閉蔵忽然一下春来各自發越條暢這只是一氣一箇消一箇息只如人相似方其黙時便是静及其語時便是動那箇滿山青黄碧綠無非是這太極
所謂太極者不離乎隂陽而為言亦不雜乎隂陽而為言
問萬物各具一太極此是以理言以氣言曰以理言無極而太極只是無形而有理周子恐人扵太極之外更尋太極故以無極言之既謂之無極則不可以有底道理强搜尋也問太極始扵陽動乎曰隂静是太極之本然隂静又自陽動而生一静一動便是一箇闢闔自其闢闔之大者推而上之更無窮極不可以本始言
問南軒云太極之體至靜如何曰不是又云所謂至静者貫乎已發未發而言如何曰如此却成一不正當尖斜太極〈以上語類三十九條〉
天地之間只有動靜兩端循環不已更無餘事此之謂易而其動其静則必有所以動静之理是則所謂太極者也
所謂太極者便只在隂陽裏所謂隂陽者便只在太極裏今人説是隂陽上别有一箇無形無影裏是太極非也
性猶太極也心猶隂陽也太極只在隂陽之中非䏻離隂陽也然至論太極則太極自是太極隂陽自是隂陽惟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以上三條出性理太極圖小註〉
此道字即易之太極一乃陽數之竒二乃隂數之偶三乃竒偶之積其曰二生三者猶所謂二與一為三也若直以一為太極則不容復言道生一矣〈荅程泰之〉
動靜無端隂陽無始本不可以先後言然就中閒截斷言之則亦不害其有先後也觀周子所言太極動而生陽則其未動之前固已嘗靜矣又言靜極復動則已靜之後固必有動矣如春夏秋冬元亨利貞固不䏻無先後然不冬則何以為春而不貞又何以為元就此看之又自有先後也〈荅王子合〉
前書所謂太極不在隂陽之外者正與来教所謂不倚扵隂陽而生隂陽者合但某以形而上下者其實初不相雜故曰在隂陽之中吾丈以形而上下者其名不可相雜故曰不在隂陽之外雖所自而言不同而初未嘗有異也〈荅程可久〉
太極之義正謂理之極致耳有是理即有是物無先後次序之可言故曰易有太極則是太極乃在隂陽之中而非在隂陽之外也今以大中訓之又以乾坤未判大衍未分之時論之恐未安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今論太極而曰其物謂之神又以天地未分元氣合而為一者言之亦恐未安也〈荅程可久〉
太極含動静則可以本體而言也謂太極有動静則可以流行而言也若謂太極便是動靜則是形而上下者不可分而易有太極之言亦贅矣〈荅楊子直〉
太極乃兩儀四象八卦之理不可謂無但未有形象之可言爾故自此而生一隂一陽乃為兩儀而四象八卦又是従此生皆有自然次第不由人力安排然自孔子以来亦無一人見得至邵康節然後明其説極有條理意趣可玩恐未可忽更詳之〈荅林黄中〉
未發者太極之靜已發者太極之動〈荅呂子約〉
銖問極之為言究竟至極不可有加之謂以状此理之名義則舉天下無以加此之稱也故常在物之中為物之的物無之則無以為根主而不䏻以有立故以為在中之義則可而便訓極為中則不可以有形者論之則如屋之有脊棟囷廩之有通天柱常在此物之中央四面八方望之以取正千條萬别本之以有生禮所謂民極詩所謂四方之極其義一也未知推説如此是否曰是〈荅董叔重○以上文集八條〉
天地
天地初閒只是隂陽之氣這一箇氣運行磨来磨去磨得急了便桚許多渣滓裏面無處出便結成箇地在中央氣之清者便為天為日月為星辰只在外常周環運轉地便在中央不動不是在下
天運不息晝夜輥轉故地榷在中閒使天有一息之停則地須陷下惟天運轉之急故凝結得許多渣滓在中閒地者氣之渣滓也所以道輕清者為天重濁者為地
問天有形質否曰只是箇旋風下輭上堅道家謂之剛風人常説天有九重分九處為號非也只是旋有九耳但下面氣較濁而暗上面至髙處則至清至眀耳
天地始初混沌未分時想只有水火二者水之滓脚便成地今登髙而望羣山皆為波浪之状便是水泛如此只不知因甚麽時凝了初閒極輭後来方凝得硬問想得如潮水湧起沙相似曰然水之極濁便成地火之極清便成風霆雷電日星之属
問自開闢以来至今未萬年不知已前如何曰已前亦須如此一番眀白来又問天地會壊否曰不會壊只是相将人無道極了便一齊打合混沌一番人物都盡又重新起又問生第一箇人時如何曰以氣化二五之精合而成形釋家謂之化生如今物之化生者甚多如蝨然
方渾淪未判隂陽之氣混合幽暗及其既分中閒放得開闊光朗而兩儀始立邵康節以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為一元則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之前又是一箇大闔闢更以上亦復如此直是動靜無端隂陽無始小者大之影只晝夜便可見五峯所謂一氣大息震蕩無垠海宇變動山勃川湮人物消盡舊迹大滅是謂鴻荒之世嘗見髙山有螺蚌殻或生石中此石即舊日之土螺蚌即水中之物下者却變而為髙柔者却變而為剛此事思之至深有可驗者
問天地未判時下面許多都已有否曰只是都有此理天地生物千萬年古今只不離許多物
地却是有空缺䖏天却四方上下都周匝無空缺逼塞滿皆是天地之四向底下却靠著那天天包地其氣無不通恁地看来渾只是天了氣却従地中迸出又見地廣䖏
天包乎地天之氣又行乎地之中故横渠云地對天不過
問天地之所以髙深曰天只是氣非獨是髙只今人在地上便只見如此髙要之連地下亦是天又云世閒無一箇物事大故地恁地大地只是氣之渣滓故厚而深也
天地但隂陽之一物依舊是隂陽之氣所生也
康節言天依形地附氣所以重複而言不出此意者惟恐人於天地之外别尋去處故也天地無外所以其形有涯而其氣無涯也為其氣極緊故䏻扛得地住不然則墜矣氣外更須有軀殻甚厚所以固此氣也若夫地動只是一處動亦不至逺也
古今歴家只是推得箇隂陽消長界分爾如何得似康節説得那天依地地附天天地自相依附天依形地附氣底㡬句
問天依形地附氣曰恐人道下面有物天行急地閣在中
天明則日月不眀天無眀夜半黒淬淬地天之正色天只是一箇大底物須是大著心腸看他始得以天運言之一日固是轉一匝然又有大轉底時候不可如此偏滯求也
天轉也非自東而西也非旋環磨轉却是側轉
問康節論六合之外恐無外否曰理無内外六合之形須有内外日従東畔升西畔沈眀日又從東畔升這上面許多下面亦許多豈不是六合之内歴家算氣只算得到日月星辰運行處上去更算不得安得是無内外
問天地之心亦靈否還只是漠然無為曰天地之心不可道是不靈但不如人恁地思慮伊川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
問天地之心天地之理理是道理心是主宰底意否曰心固是主宰底意然所謂主宰者即是理也不是心外别有箇理理外别有箇心又問此心字與帝字相似否曰人字似天字心字似帝字
問天地無心仁便是天地之心若使其有心必有思慮有營為天地曷嘗有思慮来然其所以四時行百物生者盖以其合當如此便如此不待思維此所以為天地之道曰如此則易所謂復其見天地之心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又如何如所說祗說得他無心處耳若果無心則須牛生出馬桃樹上發李花他又却自定程子曰以主宰謂之帝以性情謂之乾他這名義自定心便是他箇主宰處所以謂天地以生物為心
天地别無勾當只是以生物為心一元之氣運轉流通略無停閒只是生出許多萬物而已問程子謂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曰這是說天地無心處且如四時行百物生天地何所容心至扵聖人則順理而已復何為哉所以眀道云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得最好問普萬物莫是以心周徧而無私否曰天地以此心普及萬物人得之遂為人之心物得之遂為物之心草木禽獸接著遂為草木禽獸之心只是一箇天地之心爾今須要知得他有心䖏又要見得他無心處只恁定說不得
萬物生長是天地無心時枯槁欲生是天地有心時造化之運如磨上面常轉而不止萬物之生似磨中撒出有粗有細自是不齊又曰天地之形如人以兩椀相合貯水扵内以手常常掉開則水在内不出稍住手則水漏矣
天在四畔地居其中減得一尺地遂有一尺氣但人不見耳此是未成形者及至浮而上降而下則已成形者若融結糟粕煨燼即是氣之渣滓要之皆是示人以理
晝夜運而無息便是隂陽之兩端其四邉散出紛擾者便是游氣以生人物之萬殊如麪磨相似其四邊只管層層散出天地之氣運轉無已只管層層生出人物其中有粗有細如人物有偏有正
帝是理為主
蒼蒼之謂天運轉周流不已便是那箇而今説天有箇人在那裏批判罪惡固不可說道全無主之者又不可這裏要人見得
問經傳中天字曰要人自看得分曉也有說蒼蒼者也有說主宰者也有單訓理時
天以氣而依地之形地以形而附天之氣天包乎地地特天中之一物爾天以氣而運乎外故地𣙜在中閒隤然不動使天之運有一息停則地須陷下
季通云地上便是天
天地不恕謂肅殺之類
問天有形質否曰無只是氣旋轉得緊如急風然至上面極髙處轉得愈緊若轉纔慢則地便脫墜矣
道家有高䖏有萬里剛風之說便是那裏氣清緊低處則氣濁故緩𣪚想得髙山更上去立人不住了那裏氣又緊故也離騷有九天之說注家妄解云有九天據某觀之只是九重盖天運行有許多重數裏面重數較軟至外面則漸硬想到第九重只成硬殻相似那裏轉得又愈緊矣
生物之初隂陽之精自凝結成兩箇盖是氣化而生如蝨子自然爆出来既有此兩箇一牝一牡後来却従種子漸漸生去便是以形化萬物皆然
天地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天地乾坤之形殻乾坤天地之性情
夫乾其靜也専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靜也翕其動也闢是以廣生焉本義云乾一而實故以質言而曰大坤二而虚故以量言而曰廣學者不曉請問曰此兩句解得極分曉盖言以形言之則天包地外地在天中所以説天之質大以理與氣言之則地却包著天天之氣却盡在地之中地盡承受那天之氣所以說地之量廣大只是一箇物事一故實従裏面便實出来流行發生只是一箇物事所以說乾一而實地雖是堅然却虚所以天之氣流行乎地之中皆従地裏發出来所以說坤二而虚用之云地形如肺形質雖硬而中本虚故陽氣升降乎其中無所障礙雖金石也透過去地便承受得這氣發育萬物曰然要之天形如一箇鼓鞴天便是那鼓鞴外面皮殻子中閒包得許多氣開闔消長所以說乾一而實地只是箇物事中閒盡是這氣升降往来縁中閒虚故容得這升降来往以其包得地所以說其質之大以其容得天之氣所以説其量之廣非是說地之形有盡故以量言也只是説地盡容得天之氣所以說其量之廣爾
或問伊川說以主宰謂之帝孰為主宰曰自有主宰盖天是箇至剛至陽之物自然如此運轉不息所以如此必有為之主宰者這樣處要人自見得非言語所能盡也因舉荘子孰綱維是孰主張是十數句曰他也見得這道理
列子曰天積氣日月星宿亦積氣中之有光耀者此言得之或問天地壊也不壊曰既有形氣如何得不壊但一箇壊了便有一箇生得来〈以上語類三十九條〉
問康節天地自相依附之說燔以為此說與周子太極圖程子動静無端隂陽無始之義一致非歴家所䏻窺測曰康節之言大體固如是矣然歴家之說亦須考之方見其細密處如禮記月令疏及晉天文志皆不可不讀也〈荅李敬子〉
問清濁以氣言剛柔羙惡以氣之為質言清濁恐属天剛柔羙惡恐属地曰陳了翁云天氣而地質前軰已有此說矣〈荅徐彦章〉
天地之閒品物萬形各有所事惟天確然扵上地隤然扵下一無所為只以生物為事故易曰天地之大徳曰生而程子亦曰天只是以生為道其論復見天地之心又以動之端言之其理亦已眀矣然所謂以生為道者亦非謂将生来做道也〈荅張欽夫〉
康節所著漁樵對問論天地自相依附形有涯而氣無涯極有條理當時想是如此說故伊川然之〈荅呂伯恭○以上文集四條〉
隂陽 五行 時令
天地統是一箇大隂陽一年又有一年之隂陽一月又有一月之隂陽一日一時皆然〈以下論隂陽〉
隂陽五行之理須常常看得在目前則自然牢固矣五行相為隂陽又各自為隂陽
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只說五行而不言隂陽者盖做這人須是五行方做得成然隂陽便在五行中所以周子云五行一隂陽也舍五行無别討隂陽䖏如甲乙属木甲便是陽乙便是隂丙丁属火丙便是陽丁便是隂不須更說隂陽而隂陽在其中矣或曰如言四時而不言寒暑耳曰然
陽無驟生之理如冬至前半月中氣是小雪陽已生三十分之一分到得冬至前㡬日須已生到二十七八分到是日方始成一畫不是昨日全無今日一旦便都復了大抵剝盡䖏便生荘子云造化密移疇覺之哉這語自說得好又如列子亦謂運轉無已天地密移疇覺之哉凡一氣不頓進一形不頓虧亦不覺其成不覺其虧盖隂陽浸消浸盛人之一身自少至老亦莫不然
天地閒只有一箇隂陽故程先生云只有一箇感與應所謂隂與陽無處不是且如前後前便是陽後便是隂又如左右左便是陽右便是隂又如上下上面一截便是陽下面一截便是隂問先生易說中謂伏羲作易驗隂陽消息兩端而已此語最盡曰隂陽雖是兩箇字然却只是一氣之消息一進一退一消一長進處便是陽退䖏便是隂長處便是陽消處便是隂只是這一氣之消長做出古今天地閒無限事来所以隂陽做一箇說亦得做兩箇說亦得
又問氣之發散者為陽收斂者為隂否曰也是如此如鼻氣之出入出者為陽收回者為隂入息如螺螄出殻了縮入相似是收入那出不盡底若只管出去不收便死矣問出入息畢竟出去時漸漸消到得出盡時便死否曰固是如此然那氣又只管生
天地間一隂一陽如環無端便是相勝底道理隂符經說天地之道浸故隂陽勝浸字最下得妙天地間不陡頓恁地隂陽勝
大抵言語兩端處皆有隂陽如開物成務開物是陽成務是隂如致知力行致知是陽力行是隂周子之書屢發此意推之可見
横渠言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說得似稍支離只合云隂陽五行循環錯綜升降往来所以生人物之萬殊立天地之大義
問一故神曰横渠說得極好須當子細看但近思錄所載與本書不同當時縁伯恭不肯全載故後来不曽與他添得一故神横渠親注云兩在故不測只是這一物却周行乎事物之閒如所謂隂陽屈伸往来上下以至扵行乎什百千萬之中無非這一箇物事所以謂兩在故不測兩故化注云推行乎一凡天下之事一不䏻化惟兩而後䏻化且如一隂一陽始䏻化生萬物雖是兩箇要之亦是推行乎此一爾此說得極精須當與他子細看
神化兩字雖程子説得亦不甚分眀惟是横渠推出来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為神又曰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兩故化言兩在者或在隂或在陽在隂時全體都是隂在陽時全體都是陽化是逐一挨將去底一日復一日一月復一月節節挨将去便成一年這是化直卿云一故神猶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兩故化猶動極而静静極復動
横渠言隂聚之陽必散之一叚却見得隂陽之情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此當思無有隂陽而無太極底時節若以為止是隂陽隂陽却是形而下者若只専以理言則太極又不曽與隂陽相離正當沈潛玩索将圖象意思抽開細看又復合而觀之某解此云非有離乎隂陽也即隂陽而指其本體不雜乎隂陽而為言也此句自有三節意思更宜深考通書云靜而無動動而無静物也動而無動静而無静神也當即此兼看之
問動而生陽靜而生隂注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静者所乗之機太極只是理理不可以動靜言惟動而生陽靜而生隂理寓扵氣不䏻無動静所乗之機乗如乘載之乘其動静者乃乗載在氣上不覺動了靜靜了又動曰然又問動靜無端隂陽無始那箇動又從上面静生下上面靜又是上面動生来今姑把這箇起曰然
問太極動而生陽是陽先動也今解云必體立而用得以行如何曰體自先有下言靜而生隂只是説相生無窮耳
統言隂陽只是兩端而隂中自分隂陽陽中亦有隂陽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雖属陽而不可謂其無隂女雖属隂亦不可謂其無陽人身氣屬陽而氣有隂陽血屬隂而血有隂陽
問隂陽動靜以大體言則春夏是動属陽秋冬是靜属隂就一日言之晝陽而動夜隂而静就一時一刻言之無時而不動静無時而無隂陽曰隂陽無䖏無之横看豎看皆可見横看則左陽而右隂豎看則上陽而下隂仰手則為陽覆手則為隂向眀䖏為陽背眀處為隂正䝉云隂陽之氣循環迭至聚𣪚相盪升降相求絪縕相揉相兼相制欲一之不䏻盖謂是也
厚之問陽變隂合如何是合曰陽行而隂随之
隂陽有相對而言者如東陽西隂南陽北隂是也有錯綜而言者如晝夜寒暑一箇横一箇直是也伊川言易變易也只說得相對底隂陽流轉而已不說錯綜底隂陽交互之理言易須兼此二意〈體在天地後用起天地先對待底是體流行底是用體静而用動○以上語類二十條〉
隂陽只是一氣隂氣流行即為陽陽氣凝聚即為隂非直有二物相對也此理甚眀周先生扵太極圖中已言之矣〈荅楊元範〉
謂一隂一陽之謂道已渉形器五性為形而下者恐皆未然隂陽固是形而下者然所以一隂一陽者乃理也形而上者也五事固是形而下者然五常之性則理也形而上者也〈荅楊子順〉
問蔡丈云天根是好人之情状月窟是小人之情状三十六宮是八卦隂陽之爻某疑人物二字恐未可便以善惡斷之又言三十六宮都是春即月窟亦為春也曰陽善隂惡聖賢如此説處極多盖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無以對待而言則又各自有所主康節所詠恐是指生物之源而言則正氣為人偏氣為物為隂陽之辨季通所論却是推説然意亦通也〈荅甘吉甫〉
問蔡文言天根為好人之情狀月窟為小人之情状又云隂陽都将做好説也得以隂為惡陽為善亦得伏蒙賜教以為陽善隂惡聖賢如此說處極多盖自正理而言二者固不可相無以對待而言則又各有所主某疑康節先言天根月窟是合偏正而言後言以為都是春者是専以正者言之不知是否曰看遺書中善惡皆天理及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不可以濁者不謂之水等語及易傳陽無可盡之理一節即此義可推矣更以事實考之只如鴟梟蝮蝎惡草毒藥還可道不是天地隂陽之氣所生否〈荅甘吉甫〉
盈天地之閒所以為造化者隂陽二氣之終始盛衰而已陽生扵北長扵東而盛扵南隂始扵南中扵西而終於北故陽常居左而以生育長養為功其類則為剛為眀為公為義而凡君子之道属焉隂常居右而以夷傷慘殺為事其類則為柔為暗為私為利而凡小人之道属焉聖人作易畫卦繫辭扵其進退消長之際所以示人者深矣〈傅伯拱字序〉
隂陽之氣相勝而不䏻相無其為善惡之象則異乎此葢以氣言則動静無端隂陽無始其本固並立而無先後之序善惡之分也若以善惡之象而言則人之性本獨有善而無惡其為學亦欲去惡而全善不復得以不能相無者而為言矣今以隂陽為善惡之象而又曰不䏻相無故必曰小人日為不善而善心未嘗不閒見以為隂不䏻無陽之證然則曷不曰君子日為善而惡心亦未嘗不閒見以為陽不能無隂之證耶盖亦知其無是理矣且又曰克盡巳私純是義理亦不離乎隂陽之正則善固可以無惡矣所謂不䏻相無者又安在耶大凡義理精微之際合𣪚交錯其變無窮而不相違悖且以隂陽善惡論之則隂陽之正皆善也其沴皆惡也〈周子所謂剛善剛惡柔亦如之者是也〉以象類言則陽善而隂惡以動静言則陽客而隂主此類甚多要當大其心以觀之不可以一說拘也〈荅王子合〉
隂陽盈天地之閒其消息闔闢終始萬物觸目之閒有形無形無非是也而蘇氏以為象立而隂陽隐凡可見者皆物也非隂陽也失其理矣逹隂陽之本者固不指生物而謂之隂陽亦不别求隂陽扵物象見聞之外也〈蘇氏易解辨〉
一隂一陽往来不息舉道之全體而言莫著扵此者矣而以為借隂陽以喻道之似則是道與隂陽各為一物借此而況彼也隂陽之端動靜之機而已動極而靜靜極而動故隂中有陽陽中有隂未有獨立而孤居者此一隂一陽所以為道也今曰一隂一陽者隂陽未交而物未生廓然無一物不可謂之無有者道之似也然則道果何物乎此皆不知道之所以為道而欲以虚無寂滅之學揣摸而言之故其説如此〈蘇氏易觧辨〉
夫謂溫厚之氣盛扵東南嚴凝之氣盛扵西北者禮家之說也謂陽生於子於卦為復隂生於午扵卦為姤者歴家之說也謂巽位東南乾位西北者說卦之説也此三家者各為一說而禮家歴家之言猶可相通至扵說卦則其卦位自為一說而與彼二者不相謀矣今来教乃欲合而一之而其閒又有一說之中自相乖戾者此某所以不能無疑也夫謂東南以一隂已生而為隂柔之位西北以一陽已生而為陽剛之位則是陽之盛於春夏者不得為陽隂之盛扵秋冬者不得為隂而反以其始生之微者為主也謂一隂生扵東南一陽生扵西北則是隂不生扵正南午位之遇而滛於東陽不生扵正北子位之復而旅扵西也謂巽以一隂之生而位乎東南則乾者豈一陽之生而位扵西北乎況說卦之本文扵巽則但取其潔齊於乾則但取其戰而已而未嘗有一隂一陽始生之説也凡此﨑嶇反復終不可通不若直以陽剛為仁隂柔為義之眀白而簡易也盖如此則發生為仁肅殺為義三家之說皆無所牾肅殺雖似乎剛然實天地収斂退蔵之氣自不妨其為隂柔也〈荅袁機仲〉
論十二卦則陽始扵子而終扵己隂始扵午而終扵亥論四時之氣則陽始於寅而終扵未隂始扵申而終扵丑此一說者雖若小差而所争不過二位盖子位一陽雖生而未出乎地至寅位泰卦則三陽之生方出地上而溫厚之氣從此始焉已位乾卦六陽雖極而溫厚之氣未終故午位一隂雖生而未害於陽必至未位遯卦而後溫厚之氣始盡也其午位隂已生而嚴凝之氣及申方始亥位六隂雖極而嚴凝之氣至丑方盡義亦倣此盖地中之氣難見而地上之氣易識故周人以建子為正雖得天統而孔子之論為邦乃以夏時為正盖取其隂陽始終之著眀也按圖以推其說可見〈荅袁機仲〉
来諭以東南之溫厚為仁西北之嚴凝為義此郷飲酒義之言也然本其言雖分仁義而無隂陽柔剛之别但扵其後復有陽氣發扵東方之說則固以仁為屬乎陽而義之當属乎隂従可推矣来諭乃不察此而必欲以仁為柔以義為剛此既失之而又病夫柔之不可属乎陽剛之不可属乎隂也扵是强以温厚為柔嚴凝為剛又移北之隂以就南而使主乎仁之柔移南之陽以就北而使主乎義之剛其於方位氣候悉反易之而其所以為說者率皆參差乖迕而不可合又使東北之為陽西南之為隂亦皆得其半而失其半愚扵圖子已具見其失矣盖嘗論之陽主進而隂主退陽主息而隂主消進而息者其氣强退而消者其氣弱此隂陽之所以為柔剛也陽剛溫厚居東南主春夏而以作長為事隂柔嚴凝居西北主秋冬而以斂蔵為事作長為生斂蔵為殺此剛柔之所以為仁義也以此觀之則隂陽剛柔仁義之位豈不曉然而彼揚子雲之所謂於仁也柔扵義也剛者乃自其用處之末流言之盖亦所謂陽中之隂隂中之陽固不妨自為一義但不可以雜乎此而論之爾〈荅袁機仲○以上文集十一條〉
問前日先生荅書云隂陽五行之為性各是一氣所稟而性則一也兩性字同否曰一般又曰同者理也不同者氣也又曰他所以道五行之生各一其性節復問這箇莫是木自是木火自是火而其理則一先生應而曰且如這箇光也有在硯盖上底也有在墨上底其光則一也〈以下論五行〉
氣之精英者為神金木水火土非神所以為金木水火土者是神在人則為理所以為仁義禮智信者是也
金木水火土雖曰五行各一其性然一物又各具五行之理不可不知康節却細推出来
天一自是生水地二自是生火生水只是合下便具得濕底意思木便是生得一箇軟底金便是生出得一箇硬底五行之説正䝉中說得好又曰木者土之精華也又曰水火不出於土正䝉一叚得好不胡亂下一字
問黄寺丞云金木水火體質属土曰正䝉有一說好只金與木之體質属土水與火却不屬土問火附木而生莫亦屬土否曰火自是箇虚空中物事問只溫熱之氣便是火否曰然
水火清金木濁土又濁
論隂陽五行曰康節說得法密横渠說得理透邵伯溫載伊川言曰向惟見周茂叔語及此然不及先生之有條理也欽夫以爲伊川未必有此語盖伯溫妄載某則以爲此語恐誠有之
隂以陽為質陽以隂為質水内眀而外暗火内暗而外眀横渠曰隂陽之精互蔵其宅正此意也
清眀内影濁眀外影清眀金水濁眀火日
陽變隂合初生水火水火氣也流動閃鑠其體尚虚其成形猶未定次生木金則確然有定形矣水火初是自生木金則資扵土五金之属皆従土中旋生出来
大抵天地生物先其輕清以及重濁天一生水地二生火二物在五行中㝡輕清金木復重扵水火土又重於金木如論律呂則又重濁為先宮㝡重濁啇次之角次之徴又次之羽㝡後〈以上語類十一條〉
隂陽之為五行有分而言之者如木火陽而金水隂也有合而言之者如木之甲火之丙土之戊金之庚水之壬皆陽而乙丁己辛癸皆隂也以此推之健順五常之理可見〈荅黄商伯〉
問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竊謂氣之初溫而已溫則蒸溽蒸溽則條達條達則堅凝堅凝則有形質五者雖一有俱有然推其先後之序理或如此曰向見吴斗南說五事庶徵皆當依此為序其言亦有理〈荅黄商伯〉
問二氣五行造化萬物一闔一闢萬變是生所謂五行之氣即雷風水火之運耶又即二氣之參差𣪚殊者耶先儒謂物物皆具則人之氣稟有偏重者謂之皆具可乎或謂雖物皆具而就五行之中有得其多者有得其少者扵此思之殊茫然未曉曰五行之氣如溫涼寒暑燥濕剛柔之類盈天地之閒者皆是舉一物無不具此五者但其閒有多少分數耳〈五音五色五味之類皆是也○荅呂子約〉
問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隂也此豈就圖而指其序耶而水木何以謂之陽火金何以謂之隂曰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一三陽也二四隂也〈荅林子玉〉
問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隂也此豈即其運用處而言之耶而木火何以謂之陽金水何以謂之隂曰此以四時而言春夏為陽秋冬為隂〈荅林子玉○以上文集五條〉
問學者云古人排十二時是如何諸生思未得先生云志字従之從心乃是心之所之古旹字従之從日亦是日之所至盖日至扵午則謂之午時至未則謂之未時十二時皆如此推古者訓日字實也月字缺也月則有缺時日常實是如此如天行亦有差月星行又遲趕他不上惟日鐵定如此又云看北斗可以見天之行〈以下論時令〉
數只是算氣之節候大率只是一箇氣隂陽播而為五行五行中各有隂陽甲乙木丙丁火春属木夏属火年月日時無有非五行之氣甲乙丙丁又屬隂屬陽只是二五之氣人之生適遇其氣有得清者有得濁者貴賤夀夭皆然故有參錯不齊如此
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隂陽氣也生此五行之質天地生物五行獨先地即是土土便包含許多金木之類天地之閒何事而非五行五行隂陽七者滾合便是生物底材料五行順布四時行焉金木水火分属春夏秋冬土則寄旺四季如春属木而清眀後十二日即是土寄旺之時每季寄旺十八日共七十二日唯夏季十八日土氣為㝡旺故䏻生秋金也以圗象考之木生火金生水之類各有小畫相牽連而火生土土生金獨穿乎土之内餘則従旁而過為可見矣〈以上語類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四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
理氣二
天文
月無盈闕人看得有盈闕蓋晦日則月與日相疊了至初三方漸漸離開去人在下面側看見則其光闕至望日則月與日正相對人在中間正看見則其光方圎〈以下日月〉
問月本無光受日而有光季通云日在地中月行天上所以光者以日氣從地四旁周圍空處迸出故月受其光先生曰若不如此月何縁受得日光方合朔時日在上月在下則月面向天者有光向地者無光故人不見及至望時月面向人者有光向天者無光故見其圓滿若至時所謂近一逺三只合有許多光又云月常有一半光月似水日照之則水面光倒射壁上乃月照也
厯家之說謂日光以望時遥奪月光故月食日月交㑹日為月掩則日食然聖人不言月蝕日而以有食為文者闕於所不見
日食是為月所掩月食是與日争敵月饒日些子方好無食
日月食皆是隂陽氣衰徽廟朝曽下詔書言此定數不足為災異古人皆不曉厯之故
楊子雲云月未望則載魄於西既望則終魄於東其遡於日乎先生舉此問學者是如何衆人引諸家注語〈古注解載作始魄作光温公改魄作朏先生云皆非是〉皆不合久之乃曰只曉得箇載字便都曉得載者如加載之載如老子云載營魄左氏云從之載正是這箇載字諸家都亂說只有古注解云月未望則光始生於西面以漸東滿既望則光消虧於西面以漸東盡此兩句略通而未盡此兩句盡在其遡於日乎一句上蓋以日為主月之光也日載之光之終也日終之載猶加載之載〈又訓上如今人上光上采色之上〉蓋初一二閒時日落於酉月是時同在彼至初八九日落在酉則月已在午至十五日相對日落於酉而月在卯此未望而載魄於西蓋月在東日則在西日載之光也及日與月相去愈逺則光漸消而魄生少閒月與日相蹉過日却在東月却在西故光漸至東盡則魄漸復也當改古注云日加魄於西面以漸東滿日復魄於西面以漸東盡其載也日載之其終也日終之皆繫於日又說秦周之士貴賤拘肆皆繫於上之人猶月之載魄終魄皆繫於日也故曰其遡於日乎其載其終皆向日也温公云當改載魄之魄作朏都是曉揚子雲說不得故欲如此改老子所謂載營魄便是如此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一便是魄抱便是載蓋以火養水也魄是水以火載之營字恐是熒字光也古字或通用不可知或人解作經營之營亦得次日又云昨夜說終魄於東終字亦未是〈昨夜解終作復言光漸消而復其魄也〉蓋終魄亦是日光加魄於東而終之也〈以上語類六條〉
問日月隂陽之精氣向時所問殊覺草草所謂終古不易與光景常新者其判别如何非以今日已昳之光復為來日將升之光固可略見大化無息而不資於巳散之氣也然竊嘗觀之日月虧食隨所食分數則光没而魄存則是魄常在而光有聚散也所謂魄者在天豈有形質耶或乃氣之所聚而所謂終古不易者耶曰日月之說沈存中筆談中說得好日食時亦非光散但為物掩耳若論其實須以終古不易者為體但其光氣常新耳然亦非但一日一箇蓋頃刻不停也〈荅呂子約○文集〉
天道左旋日月星並左旋星不是貼天天是隂陽之氣在上面下人看見星隨天去耳〈以下論星辰〉
南極在下七十二度常隱不見唐書說有人至海上見南極下有數大星甚眀此亦在七十二度之内
問星受日光否曰星恐自有光
緯星是隂中之陽經星是陽中之隂蓋五星皆是地上木火土金水之氣上結而成却受日光經星却是陽氣之餘凝結者疑得也受日光但經星則閃爍開闔其光不定緯星則不然縱有芒角其本體之光亦自不動細視之可見
莫要說水星蓋水星貼著日行故半月日見
夜眀多是星月早日欲上未上之際已先鑠退了星月之光然日光猶未上故天欲眀時一霎時暗
星有墮地其光燭天而散者有變為石者
分野之說始見於春秋時而詳於漢志然今左傳所載大火辰星之說又却只因其國之先曽主二星之祀而已是時又未有所謂趙魏晉者然後來占星者又却多驗殊不可曉
問星辰有形質否曰無只是氣之精英凝聚者或云如燈花否曰然
安卿問北辰曰北辰是那中間無星處這些子不動是天之樞紐北辰無星縁是人要取此為極不可無箇記認故就其旁取一小星謂之極星這是天之樞紐如那門笋子樣又似箇輪藏心藏在外面動這裏面心都不動義剛問極星動不動曰極星也動只是他近那辰後雖動而不覺如那射糖盤子樣那北辰便是中心樁子極星便是近樁底㸃子雖也隨那盤子轉却近那樁子轉得不覺今人以管去窺那極星見其動來動去只在管裏面不動出去向來人說北極便是北辰皆只說北極不動至本朝人方去推得是北極只在北辰邊頭而極星依舊動
又一說那空無星處皆謂之辰康節說日月星辰自是四件辰是一件天上分為十二段即十二辰〈以上語類十一條〉
天度〈厯法附〉
天有三百六十度只是天行得過處為度天之過處便是日之退處日月㑹為辰
天道與日月五星皆是左旋天道日一周天而常過一度日亦日一周天起度端終度端故比天道常不及一度月行不及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今人却云月行速日行遲此錯說也但厯家以右旋為取其易見日月之度耳
天行至健一日一夜一周天必差過一度日一日一夜一周恰好月却不及十三度有竒只是天行極速日稍遲一度月又遲十三度有竒耳因舉陳元滂云只似在圓地上走一人過急一歩一人差不及一歩又一人甚緩差數歩也天行只管差過故厯法亦只管差堯時昏旦星中於午月令差於未漢晉以來又差今比堯時似差及四分之一古時冬至日在牽牛今却在斗
辰天壤也每一辰各有幾度謂如日月宿於角㡬度即所宿處為辰
日月所㑹是為辰注云一歲日月十二㑹所㑹為辰十一月辰在星紀十二月辰在𤣥枵之類是也然此特在天之位耳若以地而言之則南面而立其前後左右亦有四方十二辰之位焉但在地之位一定不易而在天之象運轉不停惟天之鶉火加於地之午位乃與地合而得天運之正耳
或問天道左旋自東而西日月右行則何如曰横渠說日月皆是左旋說得好蓋天行甚健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進過一度日行速健次於天一日一夜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正恰好比天進一度則日為退一度二日天進二度則日為退二度積至三百六十五日四分日之一則天所進過之度又恰周得本數而日所退之度亦恰退盡本數遂與天㑹而成一年月行遲一日一夜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行不盡比天為退了十三度有竒進數為順天而左退數為逆天而右厯家以進數難算只以退數算之故謂之右行且曰日行遲月行速
問天道左旋日月星辰右轉曰自疏家有此人皆守定其看天上日月星不曾右轉只是隨天轉天行健這箇物事極是轉得速且如今日日與月星都在這度上眀日旋一轉天却過了一度日遲些便欠了一度月又遲些又欠了十三度如歲星須一轉争了三十度要看厯數子細只是璇璣玉衡疏中載王蕃渾天說一叚極精密便是一箇現成天地了其曰天之形狀似鳥卵地居其中天包地外猶殻之裹黄圓如彈丸故曰渾天言其形體渾渾然也其術以為天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天居地上見者一百八十二度半强地下亦然北極出地上三十六度南極入地下亦三十六度而嵩髙正當天之中極南五十五度當嵩髙之上又其南十二度為夏至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春秋分之日道又其南二十四度為冬至之日道南下去地三十一度而已是夏至日北去極六十七度春秋分去極九十一度冬至去極一百一十五度此其大率也南北極持其兩端其天與日月星宿斜而廻轉也
問或以為天是一日一周日則不及一度非天過一度也曰此說不是若以為天是一日一周則四時中星如何解不同更是如此則日日一般却如何紀歲把甚麽時節做定限若以為天不過而日不及一度則趲來趲去將次午時便打三更矣因取禮記月令疏指其中說早晚不同及更行一度兩處曰此說得甚分眀其他厯書都不如此說蓋非不曉但習而不察更不去子細檢㸃而今若就天裏看時只是行得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若把天外來說則是一日過了一度蔡季通嘗有言論日月則在天裏論天則在太虛空裏若去太虚空裏觀那天自是日月滚得不在舊時處了又曰天無體只二十八宿便是天體日月皆從角起天亦從角起日則一日運一周依舊只到那角上天則一周了又過角些子日日累上去則一年便與日㑹蔡仲黙天說亦云天體至圓周圍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繞地左旋常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麗天而少遲故日行一日亦繞地一周而在天為不及一度積三百六十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而與天㑹是一歲日行之數也月麗天而尤遲一日常不及天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積二十九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四百九十九而與日㑹十二㑹得全日三百四十八餘分之積又五千九百八十八如日法九百四十而一得六不盡三百四十八通計得日三百五十四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四十八是一歲月行之數也歲有十二月月有三十日三百六十日者一歲之常數也故日與天㑹而多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二百三十五者為氣盈月與日㑹而少五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五百九十二者為朔虚合氣盈朔虚而閏生焉故一歲閏率則十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八百二十七三歲一閏則三十二日九百四十分日之六百單一五歲再閏則五十四日九百四十分日之三百七十五十有九歲七閏則氣朔分齊是為一章也此也分眀
問周天之度是自然之數是强分曰天左旋一晝一夜行一周而又過了一度以其行過處一日作一度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方是一周只將南北表看今日恁時看時有甚星在表邉眀日恁時看這星又差逺或别是一星了
問同度同道曰天有黄道有赤道天正如一圓匣相似赤道是那匣子相合縫處在天之中黄道一半在赤道之内一半在赤道之外東西兩處與赤道相交度却是將天横分為許多度數㑹時是日月在那黄道赤道十字路頭相交處厮撞著望時是月與日正相向如一箇在子一箇在午皆同一度謂如月在畢十一度日亦在畢十一度雖同此一度却南北相向日所以蝕於朔者月常在下日常在上既是相㑹被月在下面遮了日故日蝕望時月蝕固是隂敢與陽敵然厯家又謂之暗虚蓋火日外影其中實暗到望時恰當著其中暗處故月蝕
或言嵩山本不當天之中為是天形欹側遂當其中耳曰嵩山不是天之中乃是地之中黄道赤道皆在嵩山之南南極北極天之樞紐只是此處不動如磨臍然此是天之中至極處如人之臍帶也
問經星左旋緯星與日月右旋是否曰今諸家是如此說横渠說天左旋日月亦左旋看來横渠之說極是只恐人不曉所以詩傳只載舊說或曰此亦易見如以一大輪在外一小輪載日月在内大輪轉急小輪轉慢雖都是左轉只有急有慢便覺日月似右轉了曰然但如此則厯家逆字皆著改做順字退字皆著改做進字
天文有半邊在上面須有半邊在下面
有一常見不隱者為天之蓋有一常隱不見者為天之底
叔器問天有幾道曰據厯家說有五道而今且將黄赤道說赤道正在天之中如合子縫模樣黄道是在那赤道之間
天一日周地一遭更過一度日即至其所趕不上一度月不及十三度天一日過一度至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則及日矣與日一般是為一期
天最健一日一周而過一度日之健次於天一日恰好行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但比天為退一度月比日大故緩比天為退十三度有竒但厯家只算所退之度却云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竒此乃截法故有日月五星右行之說其實非右行也横渠曰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此說最好書疏璣衡禮疏星回於天漢志天體沈括渾儀議皆可參考
天左旋日月亦左旋但天行過一度日只在此當卯而卯當午而午某看得如此後來得禮記暗與之合
晉天文志論得亦好多是李淳風為之日月隨天左旋如横渠說較順五星亦順行厯家謂之緩者及是急急者反是緩厯數謂日月星所經厯之數
問日是陽如何反行得遲如月曰正是月行得遲問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竒曰厯家是將他退底度數為進底度數天至健故日常不及他一度月又遲故不及天十三度有竒且如月生於西一夜一夜漸漸向東便可見月退處問如此說則是日比天行遲了一度月比天行遲了十三度有竒曰厯家若如此說則算著那相去處度數多今只以其相近處言故易算聞季通云西域有九執厯却是順算
天日月星皆是左旋只有遲速天行較急一日一夜繞地一周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而又進過一度日行稍遲一日一夜繞地恰一周而於天為退一度至一年方與天相值在恰好處是謂一年一周天月行又遲一日一夜繞地不能匝而於天常退十三度十九分度之七至二十九日半强恰與天相值在恰好處是謂一月一周天月只是受日光月質常圓不曽缺如圓毬只有一面受日光望日日在酉月在卯正相對受光為盛天積氣上面勁只中間空為日月來徃地在天中不甚大四邊空有時月在天中央日在地中央則光從四旁上受於月其中昏暗便是地影望以後日與月行便差背向一畔相去漸漸逺其受光面不正至朔行又相遇日與月正𦂳相合日便蝕無光月或從上過或從下過亦不受光星亦是受日光但小耳北辰中央一星甚小謝氏謂天之機亦畧有意但不似天之樞較切
厯家言天左旋日月星辰右行非也其實天左旋日月星辰亦皆左旋但天之行疾於日天一日一周更攙過一度日一日一周恰無贏縮以月受日光為可見月之望正是日在地中月在天中所以日光到月四畔更無虧欠惟中心有少黶翳處是地有影蔽者爾及日月各在東西則日光到月者止及其半故為上又減其半則為下逐夜増減皆以此推地在天中不為甚大只將日月行度折算可知天包乎地其氣極𦂳試登極髙處驗之可見形氣相催𦂳束而成體但中間氣稍寛所以容得許多品物若一例如此氣𦂳則人與物皆消磨矣
渾儀可取蓋天不可用試令主蓋天者做一樣子如何做只似箇雨傘不知如何與地相附著若渾天須做得箇渾天來
有能說蓋天者欲令作一蓋天儀不知可否或云似傘樣如此則四旁湏有漏風處故不若渾天之可為儀也〈以上語類二十四條〉
璣衡之制若不能作水輪則姑亦如此可矣要之以衡窺璣仰占天象之實自是一器而今人所作小渾象自是一器不當并作一說也元祐之制極精然其書亦有不備乃最是𦂳切處必是造者秘此一節不欲盡以告人耳〈荅江徳功〉
天經之今日所論乃中其病然亦未盡彼論之失正坐以天形為可低昻反覆耳不知天形一定其閒隨人所望固有少不同處而其南北髙下自有定位政使人能入於彈圓之下以望之南極雖髙而北極之在北方只有更髙於南極決不至反入地下而移過南方也蓋圖雖古所創然終不似天體孰若一大圓象鑽穴為星而虛其當隱之規以為甕口乃設短軸於北極之外以綴而運之又設短柱於南極之北以承甕口遂自甕口設四柱小梯以入其中而於梯末架空北入以為地平使可仰窺而不失渾體耶古人未有此法著其說以示後人亦不為無補也〈荅蔡伯静〉
天經已領其論撰詳悉亦甚不易但回互蓋天頗費力只是舊年一般見識不欲惡著古今一箇人耳其心則固深知渾蓋之是非也然則孰若據實而論之省詞說乎〈荅蔡伯静〉
星室之說俟更詳看但云天繞地左旋一日一周此句下恐欠一兩字說地處却似亦說得有病蓋天繞地一周了更過一度日之繞地比天雖退然却一日只一周而無餘也〈荅蔡仲黙〉
問天有黄赤二道沈存中云非天實有之特厯家設色以計日月之行耳夫日之所由謂之黄道史家又謂月有九行黒道二出黄道北赤道二出黄道南白道二出黄道西青道二出黄道東并黄道而九如此即日月之行其道各異況陽用事則日進而北晝進而長隂用事則日退而南晝退而短月行則春東從青道夏南從赤道秋西從白道冬北從黒道日月之行其不同道又如此然每月合朔不知何以同度而㑹於所㑹之辰又有或蝕或不蝕及其行或髙而出黄道之上或低而出黄道之下或相近而偪或差逺而不相值則皆不蝕如何曰日月道之說所引皆是日之南北雖不同然皆隨黄道而行耳月道雖不同然亦常隨黄道而出其旁耳其合朔時日月同在一度其望日則日月極逺而相對其上下則日月近一而逺三如日在午則月或在卯或在酉之類是也故合朔之時日月之東西雖同在一度而月道之南北或差逺於日則不蝕或南北雖亦相近而日在内月在外則不蝕此正如一人秉燭一人執扇相交而過一人自内觀之其兩人相去差逺則雖扇在内燭在外而扇不能掩燭或秉燭者在内而執扇者在外則雖近而扇亦不能掩燭以此推之大略可見此說在詩十月之交篇孔疏說得甚詳李迂仲引證亦博可并檢看當得其說〈荅廖子晦○以上文集五條〉
太史公厯書是說太初然却是顓頊四分厯劉歆作三統厯唐一行大衍厯最詳備五代王朴司天考亦簡嚴然一行王朴之厯皆止用之二三年即差王朴厯是七百二十加去蔡季通所用却依康節三百六十數〈以下論厯法〉
今之造厯者無定法只是趕趁天之行度以求合或過則損不及則益所以多差因言古之鐘律紐算寸分豪釐絲忽皆有定法如合符契皆自然而然莫知所起古之聖人其思之如是之巧然皆非私意撰為之也意古之厯書亦必有一定之法而今亡矣三代而下造厯者紛紛莫有定議愈精愈密而愈多差由不得古人一定之法也蔡季通嘗言天之運無常日月星辰積氣皆動物也其行度遲速或過不及自是不齊使我之法能運乎天而不為天之所運則其疎密遲速或過不及之間不出乎我此虚寛之大數縱有差忒皆可推而不失矣何者以我法之有定而律彼之無定自無差也季通言非是天運無定乃其行度如此其行之差處亦是常度但後之造厯者其為數窄狹而不足以包之爾
閏餘生於朔不盡周天之氣周天之氣謂二十四氣也月有大小朔不得盡此氣而一歲日子足矣故置閏
中氣只在本月若趲得中氣在月盡後月便當置閏厯法蔡季通說當先論天行次及七政此亦未善要當先論太虛以見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一一定位然後論天行以見天度加損虛度之歲分歲分既定然後七政乃可齊耳
或說厯四廢日曰只是言相勝者春是庚辛日秋是甲乙日温公潛虚亦是此意
問厯所以數差古今豈無人考得精者曰便是無人考得精細而不易所以數差若考得精密有箇定數永不㑹差伊川說康節厯不㑹差或問康節何以不造厯曰他安肯為此古人厯法疎濶而差少今厯愈密而愈差因以兩手量卓邉云且如這許多濶分作四叚被他界限闊便有差不過只在一叚界限之内縱使極差出第二三叚亦只在此四界之内所以容易推測便有差容易見今之厯法於這四界内分作八界内又分作十六界界限愈宻則差數愈逺何故以界限愈密而踰越多也其差則一而古今厯法疎密不同故爾看來都只是不曽推得定只是移來湊合天之運行所以當年合得不差眀後年便差元不曽推得天運定只是旋將厯去合那天之行不及則添些過則減些以合之所以一二年又差如唐一行大衍厯當時最謂精密只一二年後便差只有季通說得好當初造厯便合并天運所蹉之度都算在裏幾年後蹉幾分幾年後蹉幾度將這蹉數都算做正數直推到盡頭如此庻幾厯可以正而不差今人都不曾得箇大統正只管說天之運行有差造厯以求合乎天而厯愈差元不知天如何㑹有差自是天運行合當如此此說極是不知當初因甚不曾算在裏但堯舜以來厯至漢都喪失了不可攷縁如今是這大總紀不正所以都無是處蔡季通算得康節厯康節厯十二萬九千六百分大故密今厯家所用只是萬分厯萬分厯巳自是多了他如何肯用十二萬分只是今之厯家又說季通底用不得不知如何又曰一行大衍厯比以前厯他只是做得箇頭勢大敷衍得闊其實差數只一般正如百貫錢脩一料藥與十文脩一料藥其不能治病一也
問厯法何以推月之大小曰只是以每月二十九日半九百四十分日之二十九計之觀其合朔為如何如前月大則後月初二日月生眀前月小則後月初三日月生眀
先在先生處見一書先立春次驚蟄次雨水次春分次穀雨次清眀云漢厯也
子升問人言金人厯與中國厯差一日是否曰只如子正四刻方屬今日子初自屬昨日今人纔交了子時便喚做今日如此亦便差一日
厯數微眇如今下漏一般漏管稍澀則必後天稍濶則必先天未子而子未午而午
陳得一統元厯紹興七八年閒作又云局中暗用紀元厯以統元為名
先生嘗言數家有大小陽九道夫問果爾則有國有家者何貴乎脩治曰在我者過得他一二分便足以勝之〈以上語類十三條〉
脩厯事若下手湏更商量蓋但測驗即人皆可為或須改造則恐不免一出亦非今日一時事也〈荅蔡季通〉
晷景製作甚精三衢有王伯照侍郎所定官厯刻漏圖一編亦與此同厯象之學自是一家若欲窮理亦不可以不講然亦湏大者先立然後及之則亦不至難曉而無不通矣〈荅曽無疑○以上文集二條〉
黄道之差始自春分秋分赤道所交月道之差始自交朔交中黄道所交日出入赤道二十四度月出入黄道六度黄道一周退前所交六十分度之一是謂歲差月道一周退前所交一度八萬九千七百七十三分度之四萬三千五百三杪半積二萬一千九百一十五年而歲差周積二百二十一月及分一千七百五十三而交道周矣〈此一條出經濟文衡〉
地理〈潮汐附〉
蔡伯靖曰山本同而末異水本異而末同
問先生前日言水隨山行何以驗之曰外面底水在山下行中間底水在脊上行因以指為喻曰外面底水在指縫中行中閒底水在指頭上行又曰山下有水今浚井底人亦看山脈
冀都是正天地中閒好箇風水山脈從雲中發來雲中正髙脊處自脊以西之水則西流入於龍門西河自脊以東之水則東流入於海前面一條黄河環繞右畔是華山聳立為虎自華來至中為嵩山是為前案遂過去為泰山聳於左是為龍淮南諸山是第二重案江南諸山及五嶺又為第三四重案
上黨即今潞州春秋赤狄潞氏即其地也以其地極髙與天為黨故曰上黨上黨太行山之極髙處平陽晉州蒲坂山之盡頭堯舜之所都也河東河北諸州如太原晉陽等處皆在山之兩邊窠中山極髙濶〈伊川云太行千里一塊石〉山後是忻代諸州泰山却是太行之虎山又問平陽蒲坂自堯舜後何故無人建都曰其地磽瘠不生物人民朴陋儉嗇故惟堯舜能都之後世侈泰如何都得
或問天下之山西北最髙曰然自關中一支生下函谷以至嵩山東盡泰山此是一支又自嶓冢漢水之北生下一支至揚州而盡江南諸山則又自岷山分一支以盡乎江浙閩廣
江西山皆是五嶺贛上來自南而北故皆逆閩中却是自北而南故皆順
閩中之山多自北來水皆東南流江浙之山多自南來水多北流故江浙冬寒夏熱
仙霞嶺在信州分水之右其脊脈發去為臨安又發去為建康
荆襄山川平曠得天地之中有中原氣象為東南交㑹處耆舊人物多最好卜居但有變則正是兵交之衝
東南論都所以必要都建康者以建康正諸方水道所湊一望則諸要害地都在面前有相應處臨安如入屋角房中坐視外面殊不相應武昌亦不及建康然今之武昌非昔之武昌吳都武昌乃今武昌縣地勢廹窄只恃前一水為險耳鄂州正今之武昌亦是好形勢上可以通關陕中可以向許洛下可以通山東若臨安進只可通得山東及淮北而已
因看劉樞家中原圖黄河却自西南貫梁山泊迤邐入淮來神宗時河北流故北人盛今却南來故其勢亦衰又曰神宗時行淤田策行得甚力差官去監那箇水也是肥只是未䝉其利先有衝頽廬舍之患潘子善問如何可治河決之患曰漢人之策令兩旁不立城邑不置民居存留些地歩與他不與他争放教他寛教他水散漫或流從這邊或流從那邉不似而今作堤去圩他元帝時募善治河決者當時集衆議以此說為善
問岷山之分支何以見曰只是以水驗之大凡兩山夾行中間必有水兩水夾行中間必有山江出於岷山岷山夾江兩而行那邉一支去為隴〈他本云那邊一支去為江北許多去處〉這邊一支為湖南又一支為建康又一支為兩浙而餘氣為福建二廣
問本朝建國何故不都關中曰前代所以都關中者以黄河左右旋繞所謂臨不測之淵是也近東獨有函谷關一路通山東故可據以為險又關中之山皆自蜀漢而來至長安而盡〈池録作關中之山皆自西而東〉若横山之險乃山之極髙處〈横山皆黄石山不生草木〉本朝則自横山以北盡為西夏所有山河之固與吾共之反據髙以臨我是以不可都也〈以上語類十三條〉
頃在南康兩年其地宜在彭蠡九江東陵敷淺原之間而攷其山川形勢之實殊不相應因考諸說疑晁氏九江東陵之說以為洞庭巴陵者為可信蓋江流自澧而東即至洞庭而巴陵又在洞庭之東也若謂九江即今江州之地即其下少東便合彭蠡之口不應言至東陵然後東迤北㑹於𣾀也白氏所論敷淺原者亦有理而未盡蓋詳經文敷淺原合是衡山東北一支盡處疑即今廬阜但無眀文可攷耳徳安縣敷陽山正在廬山之西南故謂之敷陽非以其地即為敷淺原也若如舊說正以敷陽為敷淺原則此山甚小又非山脈盡處若遂如晁氏之說以為江入海處則合是今京口所過之水又不但九江而已也若以衡山東北盡處而言即為廬阜無疑蓋自岷山東南至衡山又自衡山東北而至此則九江之原出於此三山之北者皆合於洞庭而注於岷江故自衡山而至此者必過九江也此以地勢攷之妄謂如此〈荅程泰之〉
禹迹圖云是用長安舊本翻刻然東南諸水例皆疎略頃年又見一蜀士說蜀中嘉州以西諸水亦多不合今其顯然者如蜀江至瀘州東南乃分派南流東折逕二廣自番禺以入海以理勢度之豈應有此必是兩水南北分流而摹刻者誤連合之遂使其北入江者反為逆流耳然栁子厚詩亦言䍧牱南下水如湯則二廣之水源計必距蜀江不逺但不知的自何州而分為南北耳〈荅李季章〉
問齊地東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無棣史記索隱曰按今淮南有故穆陵關是楚之境無棣在遼西孤竹服䖍以為太公受封所至不然也蓋言其征伐所至之域其說如何曰穆陵在密州之西無棣是今棣州更考地志可見索隱恐非〈荅吳伯豐〉
漢志不知湖漢即是彭蠡而曰源出雩都至彭蠡入江此為大謬恐彦和亦不能正也九江之說今亦只可大槩而言恐當時地入三苗禹亦不能細考若論小水則湖南尚有蒸瀟之屬況兼湖北諸水上流其數不止於九若實計入湖之水只是湘沅澧之屬三四而已又不能及九也漢水未入江之前彭蠡未瀦此亦未是江流甚大漢水入之未必能有所増益也〈荅董叔重〉
或云程邑在雍州之東二十里王季所居又引蘇黄門詩說周之程邑漢扶風安陵縣也予案雍州之境東自西河西距黒水延袤數千里不知所謂州東二十里者自何處計此里數若指豐鎬而言則經傳初不眀言其為雍州治所又按漢志安陵在長安北四十里不應言東又按皇矣之詩此詩乃是文王克密之後所作亦不得為王季所居也然意此語必有自來但州字當是衍文耳所謂雍者乃扶風之雍縣其地亦在長安之北計與安陵相去不逺故得引以相眀唯王季之云恐别有所據然亦未知其與詩說孰為得失也〈偶讀謾記〉
上虞餘姚二邑皆以舜名而上虞村落又有號百官俗傳百官牛羊之處也或謂四旁多舜事迹疑其子孫所封理或有之然不可考矣大抵地名古迹亦多沿襲訛謬如子華子後序乃言谷子所居在今信州貴溪縣蓋其圖經之說如此豈有此理哉以他書攷之地名谷者凡數處疑特俚俗相傳物鬽之區爾未必儀秦之師所居也上虞旁邑嵊縣有戈過二姓即少康所滅羿浞之黨其子孫乃聚於一邑又近禹葬之地不知其何故也〈偶讀謾記〉
孟子決汝漢排淮泗而注之江此但作文取其字數以足對偶而云耳若以水路之實論之便有不通而亦初無所害於理也說者見其不通便欲强為之說然亦徒為穿鑿而卒不能使之通也如沈存中引李習之來南録云自淮沿流至於髙郵乃泝於江因謂淮泗入江乃禹之舊迹故道宛然但今江淮已深不能至髙郵耳此說甚似其實非也按禹貢淮水出桐栢㑹泗沂以入於海故以小江而列於四瀆正以其能専達於海耳若如此說則禹貢當云南入於江不應言東入於海而淮亦不得為瀆矣且習之沿泝二字似亦未當蓋古今徃來淮南只行䢴溝運河皆築埭置閘儲閉潮汐以通漕運非流水也若使當時自有禹迹故道可通舟楫則不湏更開運河矣故自淮至髙郵不得為沿自髙郵以入江不得為泝而習之又有自淮順潮入新浦之言則是入運河時偶隨淮潮而入有似於沿意其過髙郵後又迎江潮而出故復有似於泝而察之不審致此謬誤今人以是而說孟子是以誤而益誤也〈今按來南録中無此語未詳其故〉近世又有立說以為淮泗本不入江當洪水横流之時排退淮泗然後能決汝漢以入江此說尤巧而尤不通蓋汝水入淮泗水亦入淮三水合而為一若排退淮泗則汝水亦見排退而愈不得入江矣漢水自嶓冢過襄陽南流至漢陽軍乃入於江淮自桐栢東流㑹汝水泗水以入於海淮漢之閒自有大山自唐鄧光黄以下至于潛霍地勢隔驀雖使淮泗横流亦與江漢不相干渉不待排退二水而後漢得入江也大抵孟子之言只是行文之失無害於義理不必曲為之說閒費心力也〈偶讀謾記〉
潏水集云同州韓城縣北有安國嶺東西四十餘里東臨大河瀕河有禹廟在山斷河出處禹鑿龍門起於唐張仁愿所築東受降城之東自北而南至此山盡兩㟁石壁峭立大河盤束於山硖間千數百里至此山開㟁濶豁然奔放怒氣噴風聲如萬雷廟像豕首而冕服舊傳鯀入羽淵化為黄熊又云鯀為𤣥熊熊首類豕肖像以此而廟乃稱禹甚非也然鄉人不敢以豕肉薦必致神怒大風發屋㧞木百里被害舊說禹鑿龍門而不詳言其所以鑿誦說相傳但謂因舊脩闢去其齟齬以決水勢而已今詳此說則謂受降以東至於龍門皆是禹所新鑿若果如此則禹未鑿時河之故道不知却在何處而李氏所說又何所攷也〈記潏水集二事〉
又云邢恕奏乞下熈河路打造船五百隻於黄河順流放下至㑹州西小河内藏住熙河路漕使李復奏竊知邢恕欲用此船載兵順流而下取興州契勘㑹州之西小河鹹水其濶不及一丈深止於一二尺豈能藏船黄河過㑹州入韋精山石硖險窄自上乗流直下髙數十尺船豈可過至西安州之東大河分為六七道散流謂之南山逆流數十里方再合逆溜水淺灘不勝舟載此聲若出必為夏國侮笑事遂寢邢恕之策果如李復之言可謂妄矣然禹貢所言雍州貢賦之路亦曰浮於積石至於龍門西河㑹於渭汭則古來此處河道固通舟楫如恕策矣復之言乃如此何也〈記潏水集二事〉
浙江出三天子都在其東〈按地理志浙江出新安黟縣南蠻中東入海今錢塘浙江是也〉在閩西北入海餘暨南〈餘暨南屬㑹稽為永興縣〉廬江出三天子都入江彭澤西〈彭澤今彭蠡也在潯陽彭澤縣〉一曰天子鄣右出山海經第十三卷桉山海經唯此數卷所記頗得古今山川形勢之實而無荒誕譎怪之詞然諸經皆莫之考而其他卷謬悠之說則徃徃誦而傳之雖陶公不免也此數語者又為得今江浙形勢之實但經中浙字漢志注中作淛蓋字之誤石林已嘗辨之〈更檢〉注中蠻中字羅端良所著歙浦志乃作率山未知孰是廬江得名不知何義其入江處西有大山亦以廬名說者便謂即是三天子都此固非是然其名之相因則似不無說也都一作鄣亦未詳其孰是但廬江出丹陽郡陵陽縣而其旁縣有以鄣名則疑作鄣為是也〈記山海經〉
頃在湖南見說溪洞蠻猺略有四種曰獠曰犵曰伶而其最輕捷者曰猫近年數出剽掠為邊患者多此種也豈三苗氏之遺民乎古字少而多通用然則所謂三苖者亦當正作猫字耳詹元善說苖民之國三徙其都初在今之筠州次在今之興國軍皆在深山之中人不可入而已亦難出最後在今之武昌縣則據江山之險可以四出為寇而人不得而近之矣〈記三苖〉
嶓冢導漾東流為漢又東為滄浪之水過三澨至于大别南入于江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于海又曰岷山導江東别為沱又東至于澧過九江至于東陵東迤北㑹于匯東為中江入于海又曰岷山之陽至于衡山過九江至于敷淺原此皆禹貢之文也古今讀者皆以為是既出於聖人之手則固不容復有訛謬萬世之下但當尊信誦習傳之無窮亦無以覈其事實是否為也是以為之說者不過隨文解義以就章句如說九江則曰江過尋陽派别為九或曰有小江九北來注之說彭蠡則曰漢水所匯而江水亦徃㑹焉說北江中江則曰漢既匯而出為北江江既㑹而出為中江也說九江則但指今日江州治所以當之說敷淺原則但以為漢歴陵縣之傅易山在今日為江州之徳安縣而已如是而言姑為誦說則可矣若以山川形勢之實攷之吾恐其說有所不通而不能使人無所疑也若曰派别為九則江流上下洲渚不一今所計以為九者若必首尾短長均布若一則横斷一節縱别為九一水之間當有一洲九江之閒沙水相閒乃為十有七道於地將無所容若曰參差取之不必齊一則又不知斷自何許而數其九也况洲渚出没其勢不常江陵先有九十九洲後乃復生一洲是豈可以為地理之定名乎此不可通之妄說也若曰旁計横入小江之數則自岷山以東至入海處不知其當為幾千百江矣此又不可通之妄說也且經文言九江孔殷正以見其吐吞壯盛浩無津涯之勢決非尋常分派小江之可當又繼此而後及夫沱潛雲夢則又見其決非今日江州甚逺之下流此又可以證前二說者為不可通之妄說也若曰漢水匯為彭蠡而江水亦徃㑹焉則彭蠡之為澤也實在大江之南自今江州湖口縣南跨南康軍饒州之境以接於隆興府之北瀰漫數十百里其原則東自饒徽信州建昌軍南自贛州南安軍西自袁筠以至隆興分寧諸邑方數千里之水皆㑹而歸焉北過南康楊瀾左里則兩㟁漸廹山麓而湖面稍狭遂東北流以趨湖口而入於江矣然以地勢北髙而南下故其入於江也反為江水所遏而不得遂因卻而自豬以為是瀰漫數十百里之大澤是則彭蠡之所以為彭蠡者初非有所仰於江漢之匯而後成也不唯無所仰於江漢而衆流之積日遏日髙勢亦不復容江漢之來入矣又况漢水自漢陽軍大别山下南流入江則其水與江混而為一至此已七百餘里矣今謂其至此而後一先一後以入於彭蠡既匯之後又復循次而出以為二江則其入也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漢水而先行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江水而後㑹其出也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漢水而今分以之北何以識其為昔日之江水而今分以居中耶且以方言之則宜曰南㑹而不應曰北㑹以實計之則湖口之東今但見其為一江而不見其分流然則所謂漢水匯為彭澤而江水亦徃㑹焉者亦不可通之妄說也此一說者既無一之不窮於是味别洲别之論出焉而終亦不免於窮也蓋曰味别則不知凡禹之所為過門不入胼手胝足而不以為病者為欲大濟天下昏墊之民使得平土而居以衣且食而遂其生耶抑如陸羽張又新輩但欲較計豪分於齒頰閒以為茗飲一時之快也嗚呼彼以是而為說者亦可謂童騃不思之甚矣且河之所㑹漆沮涇渭伊洛瀍澗支川尤多而初無味别之說濟之所經或潛或見或止或流其變不一而初無味别之說何獨至此而辨之若是悉耶此又可見其為不通之妄說也若曰洲别則又九江之鑿吾既辨於前矣若果如此則漢水入江之後便湏常有一洲介於其間以為江漢之别而湖口入匯之處又當各分為二以為出入之辨而後可也今皆無之而湖口横度之處予常過之但見舟北為大江之濁流舟南為彭蠡之清漲而已蓋彭蠡之水雖限於江而不得洩然及其既平則亦因其可行之隙而又未嘗不相持以東也惡睹所謂中江北江之别乎此又可見其為不通之妄說也若曰古之九江即今之江州古之敷淺原即今之徳安縣則漢九江郡本在江北而今所謂江州者實武昌郡之柴桑縣後以江北之尋陽非柴桑而立郡又自江北徙治江南故江南得有尋陽之名後又因尋陽而改為江州實非古九江地也又况經言過九江至於東陵而後㑹於彭蠡則自今江州城下至湖口縣才四十里不知東陵的在何處何所表異而其志之繁密促數乃如此又曰過九江至於敷淺原則已自江州順流東下湖口又復泝流南上彭蠡百有餘里而後至焉亦何說哉此又不可通之妄說也至於今之所謂敷淺原者為山甚小而庳不足以有所表見而其全體正脈遂起而為廬阜則甚髙且大以盡乎大江彭蠡之交而所以識夫衡山東過一支之所極者惟是乃為宜耳今皆反之則吾恐其山川之名古今或異而傳者未必得其真也凡此差舛其類不一讀而不思思而不攷者既昏憒鹵莽而無足言矣其閒亦有心知其誤而口不敢言乃反為之遷就穿鑿以蓋其失者則其巧愈甚而其謬愈彰使有識之士讀之愈疑而愈不敢信唯國初胡秘監旦近世晁詹事說之皆以九江為洞庭則其援證皆極精博而莆田鄭樵漁仲獨謂東匯澤為彭蠡東為北江入於海十三字為衍文亦為得之予既目睹彭蠡有源兩江不分之實又參之以此三說者而深以事理情勢求之然後果得其所以誤也蓋洪水之患唯河為甚而兖州乃其下流水曲而流緩地平而土疎故河之患於此為尤甚是以作治之功十有三載然後同於諸州竊計當時惟此等處事急民困勢重役煩禹乃親涖而身督之不可一日而舍去若梁雍荆揚地偏水急不待疏鑿固已通行則分遣官屬徃而視之其亦可也況洞庭彭蠡之間乃三苖氏之所居當是之時水澤山林深昧不測彼方負其險阻頑不即工則官屬之徃者固未必遽敢深入其境是以但見彭蠡之為澤而不知其源之甚逺而且多但見洞庭下流之已為江而不知其中流之嘗為澤而甚廣也以此致誤宜無足怪若其用字之同異則經之凡例亦自可攷顧讀者未深思耳今但刪去東匯北江之衍字而正以洞庭為九江更以經之凡例通之則過九江至於東陵者言導岷山之水而是水之流横截乎洞庭之口以至東陵也是漢水過三澨之例也過九江至於敷淺原者言導岷陽之山而導山之人至於衡山之麓遂越洞庭之尾東取山路以至乎敷淺原也是導岍岐荆山而逾於河以盡常碣之例也以是觀之則經之文意不亦既眀矣乎若更以他書攷之則山海經云廬江出三天子都〈本注云一作鄣今桉丹陽故為鄣郡其得名蓋以此則作鄣為是〉入江彭澤西〈本注云彭澤今彭蠡也在鄱陽彭澤縣〉漢志亦云廬江出陵陽東南北入江蓋陵陽者丹陽之屬縣今寧國府旌徳縣有陵陽山而三天子都乃在徽饒之境疑與陵陽腹背相直故廬江者得出其東南而西流北折以為鄱餘二水遂以㑹於彭蠡而入於江也及其入江則廬山屹立乎其西南而江之北㟁即為郡之南境疑江與山蓋相因以得名而郡境雖在江北亦以其南直此江此山而名之也然則彭蠡安得為無源而必待漢匯江㑹而成哉漢志豫章為郡領縣十八其彭蠡縣下注云禹貢彭蠡澤在西其餘則言水入湖漢者八〈鄱陽鄱水餘干餘水艾脩水塗淦水南城盱水建成蜀水宜春南水南壄彭水〉入大江者一〈贑豫章水〉而湖漢一水則又自雩都東至彭澤入江行千九百八十里也桉今地勢彭蠡既與江通而豫章諸水不由彭蠡别無入江之路則湖漢者即是彭蠡而其所受衆水之源又不止於廬江而已也以此而觀則山海經之言猶有未盡且其曰入江彭澤西者本謂逕彭蠡縣之西而入江耳而語意不眀遂若析江與澤各為一水而一東一西以入江者此亦其立言之疵也漢志又自不知湖漢之即為彭蠡而兩言之又不知入大江者亦必豬於彭蠡而别為一例又不知湖漢之為湖正以其澤名之而復兼以漢稱則又承禹貢之誤而弗深考也至於雩都之水則但見其為一郡衆流之最逺者而遂推為湖漢之源以主其名則又不知湖漢之名初非一水必自隆興以北衆水皆㑹豬為大澤然後可以名之非雩都一水所可得而専也至如鄭漁仲氏漢水衍文之說固善矣而其下文江水東迤北㑹於匯東為中江入於海之數言似亦可疑而彼猶未能盡正也嗚呼禹貢所載者九州之山川吾之足跡未能遍乎荆揚而見其所可疑者已如此不知耳目見聞之所不及所可疑者又當幾何是固不可得而知矣至於經之凡例本自眀白而諸儒乃有過為新竒之說以亂之者若論導山而逾於河而以為導岍岐荆山之脈使之度河以為壺口諸山之類則亦不待聞見之及而知其𮘸矣夫禹之治水隨山刋木其所表識諸山之名必其髙大可以辨疆域廣博可以奠民居故謹而書之以見其施功之次第初非有意推其脈絡之所自來若今論葬法者之所言也若必實以山脈言之則亦自有可言而尤足以見其說之謬者蓋河北諸山本根脊脈皆自代北寰武嵐憲諸州乗髙而來其脊以西之水則西流以入龍門西河之上流其脊以東之水則東流而為桑乾道幽冀以入於海其西一支為壺口太岳次一支包汾晉之源而南出以為析城王屋而又西折以為雷首又次一支乃為太行又次一支乃為常山其閒各隔沁潞諸州不相連屬豈自岍岐跨河東度而反為是諸山哉若過九江至於敷淺原亦有襲其謬者以為衡山之脈東度而來則以見聞所及而知其必不然也蓋岷山之脈其一支為衡山者已盡於九江之西其一支南而東度桂嶺者則包湘原而北徑潭袁之境以盡於廬阜其一支又南而東度大庾者則包彭蠡之源以北至乎建康其一支則又東包浙江之源而北其首以盡於㑹稽南其尾以盡乎閩越也豈衡山之脈能度九江而其度也又直為敷淺原而已哉又有欲以揚州之三江即為荆州之中江北江而猶病其闕一乃顧彭蠡之餘波適未有號則姑使之潛冒南江之名以足之且又自謂聖經書法之妙非他人之所及是亦極巧而且新矣然自湖口而下江本無二安得有三且於下文之震澤又懸隔遼夐而不相屬也則又安能曲說而强附之哉問諸吳人震澤下流實有三江以入於海彼既以目驗之恐其說之必可信而於今尚可攷也因并論之以俟來者有以質焉〈九江彭蠡辨〉
武夷君之名著自漢世祀以乾魚不知果何神也今建寧府崇安縣南二十餘里有山名武夷相傳即神所宅峰巒巖壑秀拔竒偉清溪九曲流出其間兩崖絶壁人迹所不到處徃徃有枯查插石罅閒以𢇮舟船棺柩之屬柩中遺骸外列陶器尚皆未壊頗疑前世道阻未通川壅未決時夷落所居而漢祀者即其君長蓋亦避世之士生為衆所臣服没而傳以為仙也今山之羣峰最髙且正者猶以大王為號半頂有小丘焉豈即君之居耶〈武夷圖序○以上文集十三條〉
潮之遲速大小自有常舊見眀州人說月加子午則潮長自有此理沈存中筆談說亦如此〈以下論潮汐○語類〉
潮汐之說余襄公言之尤詳大抵天地之間東西為緯南北為經故子午卯酉為四方之正位而潮之進退以月至此位為節耳以氣之消息言之則子者隂之極而陽之始午者陽之極而隂之始卯為陽中酉為隂中也〈荅張敬之○文集〉
附余襄公安道曰潮之漲退海非增減蓋月之所臨則水徃從之日月右轉而天左轉一日一周臨於西極故月臨卯酉則水漲乎東西月臨子午則潮平乎南北彼竭此盈徃來不絶皆繫於月何以知其然乎夫晝夜之運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有竒故太隂西没之期常緩於日三刻有竒潮之日緩其期率亦如是自朔至望常緩一夜潮自望而晦復緩一晝潮朔望前後月行差疾故晦前三日潮勢長朔後三日潮勢大望亦如之月之際其行差遲故潮之去來亦合㳫不盡盈虛消息一之於月隂陽之所以分也夫春夏晝潮常大秋冬夜潮常大蓋春為陽中秋為隂中歲之有春秋猶月之有朔望也故潮之極漲常在春秋之中潮之極大常在朔望之後此又天地之常數也
雷電 風雨雪雹霜露
問雷電程子曰只是氣相摩軋是否曰然或以為有神物曰氣聚則須有然纔過便散如雷斧之類亦是氣聚而成者但已有渣滓便散不得此亦屬成之者性張子云其來也幾微易簡其究也廣大堅固即此理也〈以下論雷電〉
雷如今之爆杖蓋鬱積之極而迸散者也
十月雷鳴曰恐發動了陽氣所以大雪為豐年之兆者雪非豐年蓋為凝結得陽氣在地來年發逹生長萬物
雷雖只是氣但有氣便有形如蝃蝀本只是薄雨為日所照成影然亦有形能吸水吸酒人家有此或為妖或為祥〈以上語類四條〉
風只如天相似不住旋轉今此處無風蓋或旋在那邊或旋在上面都不可知如夏多南風冬多北風此亦可見〈以下論風雨雪雹霜露〉
霜只是露結成雪只是雨結成古人說露是星月之氣不然今髙山頂上雖晴亦無露露只是自下蒸上人言極西髙山上亦無雨雪
髙山無霜露却有雪某嘗登雲谷晨起穿林薄中並無露水沾衣但見煙霞在下茫然如大洋海衆山僅露峰尖煙雲環繞徃來山如移動天下之竒觀也或問髙山無霜露其理如何曰上面氣漸清風漸緊雖微有霧氣都吹散了所以不結若雪則只是雨遇寒而凝故髙寒處雪先結也
雪花所以必六出者蓋只是霰下被猛風拍開故成六出如人擲一團爛泥於地泥必趲開成棱瓣也又六者隂數太隂𤣥精石亦六稜蓋天地自然之數
問龍行雨之說曰龍水物也其出而與陽氣交蒸故能成雨但尋常雨自是隂陽氣蒸鬱而成非必龍之為也密雲不雨尚徃也蓋止是下氣上升所以未能雨必是上氣蔽蓋無發洩處方能有雨横渠正蒙論風雷雲雨之說最分曉
虹非能止雨也而雨氣至是已薄亦是日色射散雨氣了
問龍行雨如何曰不是龍口中吐出只是龍行時便有雨隨之劉禹錫亦嘗言有人在一髙山上見山下雷神龍之類行雨此等之類無限實要見得破
問康節云雨化物之走風化物之飛露化物之草雷化物之木此說是否曰想且是以大小推排匹配去問伊川云露是金之氣曰露自是有清肅底氣象古語云露結為霜今觀之誠然伊川云不然不知何故蓋露與霜之氣不同露能滋物霜能殺物也雪霜亦有異霜則殺物雪不能殺物也雨與露亦不同雨氣昏露氣清氣蒸而為雨如飯甑蓋之其氣蒸鬱而汗下淋漓氣蒸而為霧如飯甑不蓋其氣散而不收霧與露亦有異露氣肅而霧氣昏也
横渠云陽為隂累則相持為雨而降陽氣正升忽遇隂氣則相持而下為雨蓋陽氣輕隂氣重故陽氣為隂氣壓墜而下也隂為陽得則飄揚為雲而升隂氣正升忽遇陽氣則助之飛騰而上為雲也隂氣凝聚陽在内者不得出則奮擊而為雷霆陽氣伏於隂氣之内不得出故爆開而為雷也陽在外者不得入則周旋不舍而為風隂氣凝結於内陽氣欲入不得故旋繞其外不已而為風至吹散隂氣盡乃已也和而散則為霜雪雨露不和而散則為戾氣曀霾戾氣飛雹之類曀霾黄霧之類皆隂陽邪惡不正之氣所以雹水穢濁或青黒色
因言丘墓中棺木能畨動皆是風吹蓋風在地中氣聚出地面又散了〈以上語類十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一
神
總論
因說神曰神事自是第二著那箇無形影是難理㑹底未消去理㑹且就日用緊切處做工夫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未知生焉知死此說盡了此便是合理㑹底理㑹得將閒神自有見處若合理㑹底不理㑹只管去理㑹没緊要底將閒都没理㑹了
義剛將神問目呈畢先生曰此事自是第二著未能事人焉能事此説盡了今且湏去理㑹眼前事那箇神事無形無影莫要枉費心力理㑹得那箇來時將久我著實處皆不曉得所謂詩書執禮皆雅言也這箇皆是靣前事做得一件便是一件如易便自難理㑹了而今只據我恁地推測不知是與不是亦湏逐一去看然到極處不過只是這箇
或問神有無曰此豈卒乍可説便說公亦豈能信得及湏於衆理看得漸眀則此惑自解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神而逺之可謂知矣人且理㑹合當理㑹底事其理㑹未得底且推向一邉待日用常行處理㑹得透則神之理將自見得乃所以為知也未能事人焉能事意亦如此
天下大底事自有箇大底根夲小底事亦自有箇緊切處若見得天下亦無甚事如神之事聖賢説得甚分眀只將禮熟讀便見二程初不說無神但無而今世俗所謂神耳古來聖人所制祭祀皆是他見得天地之理如此
神伸也屈也如風雨雷電初發時神也及至風止雨過雷住電息則也
神不過隂陽消長而已亭毒化育風雨晦冥皆是在人則精是魄魄者之盛也氣是魂魂者神之盛也精氣聚而為物何物而無神遊魂為變魂遊則魄之降可知
神只是氣屈伸往來者氣也天地閒無非氣人之氣與天地之氣常相接無閒斷人自不見人心才動必逹於氣便與這屈伸往來者相感通如卜筮之類皆是心自有此物只說你心上事才動必應也
問神便只是此氣否曰又是這氣裏靣神靈相似問先生說神自有界分如何曰如日為神夜為生為神死為豈不是界分
叔器問先生前說日為神夜為所以夜出如何曰閒有然者亦不能皆然夜屬隂且如妖鳥皆隂類皆是夜鳴
雨風露雷日月晝夜此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神若所謂有嘯於梁觸於胷此則所謂不正邪暗或有或無或去或來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謂禱之而應祈之而獲此亦所謂神同一理也世閒萬事皆此理但精粗小大之不同爾又曰以功用謂之神即此便見
神死生之理定不如釋家所云世俗所見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者此等處且莫要理㑹
因說神怪事曰人心平鋪著便好若做弄便有怪出來
理有眀未盡處如何得意誠且如神事今是有是無因說張仲隆曾至金沙隄見巨人迹此是如何揚謂冊子說并人傳說皆不可信湏是親見揚平昔見冊子上并人說得滿頭滿耳只是都不曾自見先生曰只是公不曾見畢竟其理如何南軒亦只是硬不信有時戱說一二如禹鼎鑄魑魅魍魎之屬便是有這物深山大澤是彼所居處人往占之豈不為祟邵先生語程先生世閒有一般不有不無底人馬程難之謂鞍轡之類何處得如邵意則是亦以為有之又南劍鄧徳喻嘗為一人言嘗至餘杭大滌山中嘗有龍骨人往來取之未入山洞見一陣青煙出少頃一陣火出少頃一龍出一随後大段盡人事見得破方是不然不信中有一㸃疑在終不得又如前生後生死復為人之說亦湏要見得破
因論薛士龍家見曰世之信神者皆謂實有在天地閒其不信者斷然以為無然却又有真箇見者鄭景望遂以薛氏所見為實理不知此特虹霓之類耳
如起風做雨震雷閃電花生花結非有神而何自不察耳才見說神事便以為怪世閒自有箇道理如此不可謂無特非造化之正耳此為得隂陽不正之氣不湏驚惑所以夫子不語怪以其眀有此事特不語耳南軒說無便不是
問在天地為神在人為魂魄否曰死則謂之魂魄生則謂之精氣天地公共底謂之神是恁地模様
以二氣言則者隂之靈也神者陽之靈也以一氣言則至而伸者為神反而歸者為一氣即隂陽運行之氣至則皆至去則皆去之謂也二氣謂隂陽對峙各有所屬如氣之呼吸者為魂魂即神也而屬乎陽耳目鼻口之類為魄魄即也而屬乎隂精氣為物精與氣合而生者也遊魂為變則氣散而死其魄降矣
陽魂為神隂魄為隂之靈神陽之靈此以二氣言也然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凡氣之來而方伸者為神氣之往而既屈者為陽主伸隂主屈此以一氣言也故以二氣言則隂為陽為神以一氣言則方伸之氣亦有伸有屈其方伸者神之神其既屈者神之既屈之氣亦有屈有伸其既屈者之其來格者之神天地人物皆然不離此氣之往來屈伸合散而已此所謂可錯綜言者也因問精氣為物隂精陽氣聚而成物此總言神游魂為變魂游魄降散而成變此總言疑亦錯綜而言曰然此所謂人者神之㑹也
伸是神屈是否先生以手圏卓上而直指其中曰這道理圓只就中分别恁地氣之方來皆屬陽是神氣之反皆屬隂是日自午以前是神午以後是月自初三以後是神十六以後是童伯羽問日月對言之日是神月是否曰亦是草木方發生來是神彫殘衰落是人自少至壯是神衰老是鼻息呼是神吸是淳舉程子所謂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鼔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曰天地造化皆是神古人所以祭風伯雨師問風雷鼔動是神収歛處是否曰是魄屬氣屬神如析木煙出是神滋潤底性是魄人之語言動作是氣屬神精血是魄屬發用處皆屬陽是神氣定處皆屬隂是魄知識處是神記事處是魄人初生時氣多魄少後來魄漸盛到老魄又少所以耳聾目昏精力不强記事不足某今覺陽有餘而隂不足事多記不得小兒無記性亦是魄不足好戲不定疊亦是魄不足
或問顔子死而不亡之說先生既非之矣然聖人制祭祀之禮所以事神者恐不止謂但有此理湏有實事曰若是見理眀者自能知之眀道所謂若以為無古人因甚如此說若以為有又恐賢問某尋其說甚當
以功用謂之神以妙用謂之神神如隂陽屈伸往來消長有粗迹可見者以妙用謂之神是忽然如此皆不可測忽然而來忽然而去忽然在這裏忽然在那裏
銖問陽主伸隂主屈神隂陽之靈不過指一氣之屈伸往來者而言耳天地之間隂陽合散何物不有所以錯綜看得曰固是今且說大界限則周禮言天曰神地曰祇人曰三者皆有神而天獨曰神者以其常常流動不息故専以神言之若人亦自有神但在人身上則謂之神散則謂之耳是散而静了更無形故曰往而不反又問子思只舉齊眀盛服以下數語發眀體物而不可遺之驗只是舉神之著者而言何以不言曰是散而静更無形故不必言神是發見此是之神如人祖考氣散為矣子孫精誠以格之則洋洋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豈非之神耶
問聖人凡言神皆只是以理之屈伸者言也至言神禍福凶吉等事亦只是以理言葢人與神天地同此一理而理則無有不善人能順理則吉逆理則凶其於禍福亦然豈謂天地神一一下降於人哉如書稱天道福善禍滛易言神害盈而福謙亦只是這意思祭義宰我曰吾聞神之名不知其所謂孔子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之盛也又曰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是之謂骨肉斃於下隂為野土其氣發揚於上為昭明焄蒿悽愴百物之精神之著也魄既歸土此則不問其曰氣曰精曰昭眀又似有物矣既只是理則安得有所謂氣與昭眀者哉及觀禮運論祭祀則曰以嘉魂魄是謂合莫注謂莫無也又曰上通無莫此說又似與祭義不合曰如子所論是無神也神固是以理言然亦不可謂無氣所以先王祭祀或以燔燎或以鬱鬯以其有氣故以類求之爾至如禍福吉凶之事則子言是也
閭丘曰眀則有禮樂幽則有神曰只這數句便要理㑹眀便如何説禮樂幽便如何説神湏知樂便屬神禮便屬他此語落著主在神因指甘蔗曰甘香氣便喚做神其漿汁便喚做直卿曰向讀中庸所謂誠之不可揜處竊疑謂神為隂陽屈伸則是形而下者若中庸之言則是形而上者矣曰今也且只就形而下者説來但只是他皆是實理處發見故未有此氣便有此理既有此理必有此氣
唐傑問近思錄既載神者造化之迹又載神者二氣之良能似乎重了曰造化之迹是日月星辰風雨之屬二氣良能是屈伸往來之理
世閒有神馮依言語者葢屢見之未可全不信夲卷何以曰師巫降言無此理又好談神者假使實有聞見亦未足信或是心病或是目病外書却言不信神怪不可被猛撞出來後如何處置先生曰神怪之說若猶未能自眀鮮有不惑者學者惟當以正自守而窮理之有無久久當自見得讀書講眀義理到此等處雖有不同姑闕其疑以俟他日未晩也
横渠言至之謂神反之謂固是然雷風山澤亦有神今之廟貎亦謂之神亦以方伸之氣為言爾此處要錯綜周徧而觀之伸中有屈屈中有伸便㸔此意伸中有屈如人有魄是也屈中有伸如而有靈是也
問神之伸也其情狀可得而知者之歸也如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依人而行之類便是其情狀否曰神即一様如何恁地看曰至之謂神如雨露風雷人物動植之類其情狀可得而知反之謂則無形狀之可求故有此問曰祖考來格便是神之伸也這般處横渠有數説説得好又説得極宻某所以敎公多記取前輩語記得多自是通貫又舉横渠語曰以博物洽聞之學以稽窮天地之思湏是恁地方得
横渠云一故神譬之人身四體皆一物故觸之而無不覺不待心使至此而後覺也此所謂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發於心逹於氣天地與吾身共只是一團物事所謂神者只是自家氣自家心下思慮纔動這氣即敷於外自然有所感通
問横渠物怪神姦書先生提出守之不失一句曰且要守那定底如精氣為物㳺魂為變此是神定説又如孔子説非其而祭之諂也敬神而逺之等語皆是定底其他變處如未曉得且當守此定底如前晩説怪便是變處
問上蔡云隂陽交而有神形氣離而有知此者為智事此者為仁上兩句只是説伸而為神歸而為底意思曰是如此問事此者為仁只是説能事神者必極其誠敬以感格之所以為仁否曰然
叔器問上蔡説神云道有便有道無便無初㸔此二句與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一般而先生前夜言上蔡之語未穩如何曰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便是合有底我若誠則有之不誠則無之道有便有道無便無便是合有底當有合無底當無上蔡而今都説得粗了合當道合有底從而有之則有合無底自是無了便從而無之今却只説道有便有道無便無則不可
上蔡言神我要有便有〈以天地祖考之類〉要無便無以非其而祭之者你氣一正而行則彼氣皆散矣〈以上語類三十四條〉
問神之理某向嘗蒙指示大意云氣之來者為神往者為天地曰神曰祇氣之來者也人曰氣之往者也此説與張子所謂物之始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返而游散至之謂神以其伸也反之謂以其歸也之意同近見兄長所著中庸説亦引此然張子所謂物者通言萬物耶抑特指神也若特指神則所謂物者如易大傳言精氣為物之物爾若通言萬物則上四句乃汎言凡物聚散始終之理如此而下四句始正言神也精氣為物嚮亦嘗與季通講此渠云精氣為物者氣聚而為人也游魂為變者氣散而為神也此說如何更望詳賜批敎曰易大傳所謂物張子所論物皆指萬物而言但其所以為此物者皆隂陽之聚散耳故神之徳體物而不可遺也所謂氣散而為神者非是〈荅程允夫〉
問程子曰神者天地之妙用造化之迹也〈凡氣之往來聚散無非天地之用而神尤其妙者也然既已動於氣見於用矣是形而下者也故曰造化之迹〉呂氏曰萬物之生莫不有是氣氣也者神之盛也莫不有是魄魄也者之盛也故人亦神之㑹爾中庸說曰神之為徳雖不可以耳目見聞接然萬物之聚散始終無非二氣之屈伸往來者是神之徳為物之體而無物能遺棄之者也〈向按此二說則張子所謂物之始生氣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氣日返而游散乃汎言萬物聚散始終之理如此而神者亦物之一爾但其徳在物之中為尤盛故為物之體而莫有能遺之者人亦物之一也其歛散終始亦二氣之屈伸往來與神同故呂氏曰人亦神之㑹耳然則非特人也凡天地之閒禽獸草木之聚散始終其理皆如此也其理一而其得於氣者有隱顯偏正厚薄之不同兹其所以有神人物之異與〉謝氏曰神是天地妙用流行充塞觸目皆是欲其有則有欲其無則無〈神氣也人心之動亦氣也以氣感氣故能相為有無呂氏曰神周流天地之閒無所不在雖𡨜然不動然因感而必通即此意也〉曰詳此兩段皆是人物神各為一物是殆見廟中泥塑神耳呂氏所謂人亦神之㑹者甚精更詳細推之〈荅程允夫〉
來書云夫子罕言之者正為民不可使知恐聞之而生惑某謂聖人於死生神雖不切切言之然於六經之言格物誠意之方天道性命之説以至文為制度之閒名器事物之小莫非示人以始終幽眀之理蓋己無所不備若於此講究分眀而心得之則仰觀俯察洞然其無所疑矣豈聞之而反有所惑耶但人自不學故聖人不能使之必知耳非有所祕而不言也今乃反謂聖人祕而不言宜其惑於異說而不知所止也〈荅吳公濟〉
來書云幽眀之故死生之說晝夜之道初無二理眀之於幽生之於死猶晝之於夜也神之情狀見乎幽者為不可誣則輪回因果之說有不可非者謂上智不在此域可也謂必無是理不可也某竊謂幽眀死生晝夜固無二理然湏是眀於大夲而究其所自來然後知其實無二也不然則所謂無二者恐不免於彌縫牽合而反為有二矣神者造化之迹〈伊川語〉乃二氣之良能也〈横渠語〉不但見乎幽而已以為専見乎幽似此未識神之為何物所以溺於輪回因果之説也〈幽則有神者對禮樂而言之〉大抵未嘗熟究聖人六經之㫖而遽欲以所得於外學者籠罩臆度言之此所以多言而愈不合也至又謂不可謂無此理特上智不在此域此尤害理葢不知此理是合有耶合無耶以為不可謂必無是理則是合有也合有則盈天地之閒皆是此理無空闕處而上智之人獨不與焉不知又向甚處安身立命若是合無則凡此所謂不可無之理乃衆生之妄見而非真諦也此其與聖人之心大相逺矣而曰聖人無兩心吾不信也〈答吳公濟〉
來書云夫子專言人事生理而佛氏則兼人生死而言之某有説焉不知生死人為一乎為二乎若以為一則専言人事生理者其於死與神固己兼之矣不待兼之而後兼也若湏别作一頭項窮究曉㑹則是始終幽眀却有閒隔〈答吳公濟〉
來書疑著生死神之説此無可説只緣有箇私字分了界至故放不下耳除了此字只看太極兩儀乾父坤母體性之夲然還有此閒隔否耶〈荅廖子晦〉
問張子神與性乃氣所固有之語似主氣而言却恐學者疑性出於氣而不悟理先於氣語似未瑩未審然否上蔡之説或問以為善竊疑石氏所集其言有及於理之變者如自家要有便有要無便無始得又似以心起滅不問有無之正理上蔡之意必不如是某因致死不仁致生不智之訓思之恐宗廟祭祀不致死之也葬埋壇墠不致生之也理之有者聖人制禮使人誠意以感通其間曲折精㣲莫非仁智之盡若理所無者聖人不道也至於理之變者竊謂皆氣之所為而皆因於人雖復多端似可以次第而曉所謂天地之妙用豈非造化隂陽之理人心精神之聚上下感化之所自與曰此論甚善但張子語不記子細然論神則氣為近未至遽有先於理之嫌也上蔡論語為政卒篇論神甚詳大槩亦如來諭恐可參攷也〈荅黄商伯〉
來書所問神二事古人誠實於此處直是見得幽眀一致如在其上下左右非心知其不然而姑為是言以設敎也後世説設教二字甚害事如温公之學問雖一夲於誠而其排釋氏亦曰吾欲扶敎耳此只是看道理不透非獨欺人而并以自欺此大學之序所以必始於格物以致其知也〈荅鄭子上〉
問神之所以幽顯上蔡云動而不已其神乎滯而有迹其乎燔謂雖為屈久而必散似無滯留於迹之理曰神顯而幽上蔡滯而有迹之語誠如所論其他大槩亦是如此然夫子所以荅季路之問者又所當思也〈荅李敬子〉
神二字或以一氣消息而言或以二氣隂陽而言説處雖不同然其理則一而已矣人以為神便是致生之以為不神便是致死之然此兩句獨看却有病湏連上文看可與不可兩字方見道理實處不是私意造作若不然即是應觀法界性一切惟心造矣〈荅王子合〉
神之理聖人葢難言之謂真有一物固不可謂非真有一物亦不可若未能曉然見得且闕之可也〈荅董叔重○以上文集十一條〉
論在人神
問生死神之理〈眀作錄云問神生死雖知得是一理然未見得端的曰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便是生死底道理未逹曰精氣凝則為人散則為又問精氣凝時此理便附在氣上否〉曰天道流行發育萬物有理而後有氣雖是一時都有畢竟以理為主人得之以有生〈眀作錄云然氣則有清濁〉氣之清者為氣濁者為質〈眀作錄云清者屬陽濁者屬隂〉知覺運動陽之為也形體〈眀作錄作骨肉皮毛〉隂之為也氣曰魂體曰魄髙誘淮南子注曰魂者陽之神魄者隂之神所謂神者以其主乎形氣也人所以生精氣聚也人只有許多氣湏有箇盡時〈眀作錄云毉家所謂隂陽不升降是也〉盡則魂氣歸於天形魄歸於地而死矣人將死時熱氣上出所謂魂升也下體漸冷所謂魄降也此所以有生必有死有始必有終也夫聚散者氣也若理則只泊在氣上初不是凝結自為一物但人分上所合當然者便是理不可以聚散言也然人死雖終歸於散然亦未便散盡故祭祀有感格之理先祖世次逺者氣之有無不可知然奉祭祀者既是他子孫畢竟只是一氣所以有感通之理然已散者不復聚釋氏却謂人死為復為人如此則天地閒常只是許多人來來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必無是理至如伯有為厲伊川謂别是一般道理葢其人氣未當盡而强死自是能為厲子産為之立後使有所歸遂不為厲亦可謂知神之情狀矣問伊川言神造化之迹此豈亦造化之迹乎曰皆是也若論正理則似樹上忽生出花葉此便是造化之迹又如空中忽然有雷霆風雨皆是也但人所常見故不之怪忽聞嘯火之屬則便以為怪不知此亦造化之迹但不是正理故為怪異如家語云山之怪曰夔魍魎水之怪曰龍罔象土之怪曰羵羊皆是氣之雜揉乖戾所生亦非理之所無也専以為無則不可如冬寒夏熱此理之正也有時忽然夏寒冬熱豈可謂無此理但既非理之常便謂之怪孔子所以不語學者亦未湏理㑹也
釋氏謂人死為復為人如此則天地閒只是許多人來來去去更不由造化生生都廢却無是理也曰然則羊叔子識環之事非耶曰史傳此等事極多要之不足信便有也不是正理
僩問魂氣則能既屈而伸若祭祀來格是也若魄既死恐不能復伸矣曰也能伸葢他來則俱來如祭祀報魂報魄求之四方上下便是皆有感格之理用之問游魂為變聖愚皆一否曰然
用之云人之禱天地山川是以我之有感彼之有子孫之祭先祖是以我之有感他之無曰神祗之氣常屈伸而不已人之氣則消散而無餘矣其消散亦有久速之異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氣不散為妖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僧道務養精神所以凝聚不散〉若聖賢則安於死豈有不散而為神怪者乎如黄帝堯舜不聞其既死而為靈怪也嘗見輔漢卿説某人死其氣溫溫然熏蒸滿室數日不散是他氣盛所以如此劉元城死時風雷轟於正寢雲霧晦𠖇少頃辨色而公已端坐薨矣他是什麽樣氣魄用之曰莫是元城忠誠感動天地之氣否曰只是元城之氣自散爾他養得此氣剛大所以散時如此祭義云其氣發揚於上為昭眀焄蒿悽愴此百物之精也此數句説盡了人死時其魂氣發揚於上昭眀是人死時自有一般光景焄蒿即前所云温温之氣悽愴是一般肅然之氣令人悽愴如漢武帝時神君來則風肅然是也此皆萬物之精既死而散也
問其氣發揚於上何謂也曰人氣夲騰上這下面盡則只管騰上去如火之煙這下面薪盡則煙只管騰上去淳云終久必消了曰然
問神便是精氣魂魄如何曰然且就這一身看自㑹笑語有許多聰眀知識這是如何得恁地虚空之中忽然有風有雨忽然有雷有電這是如何得恁地這都是隂陽相感都是神看得到這裏見一身只是箇軀殻在這裏内外無非天地隂陽之氣所以夜來説道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思量來只是一箇道理
因言魂魄神之説曰只今在人便是一半是神一半是了但未死以前則神為主已死之後則為主縱横在這裏以屈伸往來之氣言之則來者為神去者為以人身言之則氣為神而精為然其屈伸往來也各以漸
問魂魄曰氣質是實底魂魄是半虗半實底神是虗分數多實分數少底
先儒言口鼻之噓吸為魂耳目之聰眀為魄也只説得大槩却更有箇母子這便是坎離水火煖氣便是魂冷氣便是魄魂便是氣之神魄便是精之神㑹思量計度底便是魂㑹記當去底便是魄又曰見於目而眀耳而聰者是魄之用老氏云載營魄營是晶熒之義魄是一箇晶光堅凝物事釋氏之地水火風其説云人之死也風火先散則不能為祟葢魂先散而魄尚存只是消磨未盡少閒自塌了若地水先散而風火尚遲則能為祟葢魂氣猶存爾又曰無魂則魄不能以自存今人多思慮役役魂都與魄相離了老氏便只要守得相合所謂致虚極守静篤全然守在這裏不得動又曰専氣致柔不是守字却是専字便只是専在此全不放出氣便細若放些子出便粗了也
人生初閒是先有氣既成形是魄在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既有形後方有精神知覺子産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數句説得好
或問氣之出入者為魂耳目之聰眀為魄然則魄中復有魂魂中復有魄耶曰精氣周流充滿於一身之中𭊌吸聰眀乃其發而易見者耳然既周流充滿於一身之中則鼻之知臭口之知味非魄乎耳目之中皆有煖氣非魂乎推之遍體莫不皆然佛書論四大處似亦祖述此意問先生嘗言體魄自是二物然則魂氣亦為兩物耶曰將魂氣細推之亦有精粗但其為精粗也甚㣲非若體魄之懸殊耳問以目言之目之輪體也睛之眀魄也耳則何如曰竅即體也聰即魄也又問月魄之魄豈只指其光而言之而其輪則體耶曰月不可以體言只有魂魄耳月魄即其全體而光處乃其魂之發也
魂屬木魄屬金所以說三魂七魄是金木之數也問黄寺丞云氣散而非無泳竊謂人稟得隂陽五行之氣以生到死後其氣雖散只反夲還原去曰不湏如此說若說無便是索性無了惟其可以感格得來故只說得散要之散也是無了問燈焰衝上漸漸無去要之不可謂之無只是此氣散在此一室之内曰只是他有子孫在便是不可謂之無
死而氣散泯然無迹者是其常道理恁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氣不散又怎生去凑著那生氣便再生然非其常也伊川云左傳伯有之為厲又别是一理言非死生之常理也
光祖問先生所荅崧卿書云云如伊川又云伯有為厲别是一理又如何曰亦自有這般底然亦多是不得其死故强氣未散要之久之亦不㑹不散如漳州一件公事婦殺夫宻埋之後為祟事才發覺當時便不為祟此事恐奏裁免死遂於申諸司狀上特批了後婦人斬與婦人通者絞以是知刑獄裏面這般事若不與決罪償命則死者之寃必不解又曰氣久必散人說神仙一代說一項漢世說甚安期生至唐以來則不見說了又說鍾離權呂洞賔而今又不見說了㸔得來他也只是養得分外夀考然終久亦散了
問伯有之事别是一理如何曰是别是一理人之所以病而終盡則其氣散矣或遭刑或忽然而死者氣猶聚而未散然亦終於一散釋道所以自私其身者便死時亦只是留其身不得終是不甘心死銜寃憤者亦然故其氣皆不散
問游魂為變閒有為妖孽者是如何得未散曰㳺字是漸漸散若是為妖孽者多是不得其死其氣未散故鬱結而成妖孽若是尫羸病死底人這氣消耗盡了方死豈復更鬱結成妖孽然不得其死者久之亦散如今打麵做糊中閒自有成小塊核不散底久之漸漸也自㑹散
萇宏死三年而化為碧此所謂魄也如虎威之類宏以忠死故其氣凝結如此
神慿依言語乃是依慿人之精神以發問伊川説金山事如何曰乃此婢子想出問今人家多有怪者曰此乃魑魅魍魎之為建州有一士人行遇一人只有一脚問某人家安在與之同行見一脚者入某人家數日其家果死一子
論及巫人治而亦效巫人所為以敵之者曰後世人心姦詐之甚感得姦詐之氣做得也姦巧
厚之問人死為禽獸恐無此理然親見永春人家有子耳上有猪毛及猪皮如何曰此不足怪向見籍溪供事一兵胷前有猪毛睡時作猪鳴此只是稟得猪氣
前夜因漢卿説箇修養人死時氣衝突知得焄蒿之意親切謂其氣襲人知得悽愴之意分眀漢武李夫人祠云其風肅然今鄉村有衆戶還賽祭享時或有肅然如陣風俗呼為旋風者即此意也因及修養且言萇宏死藏其血於地三年化為碧此亦是漢卿所説虎威之類賀孫云應人物之死其魄降於地皆如此但或散或㣲不似此等之精悍所謂伯有用物精多則魂魄强是也曰亦是此物稟得魄最盛又如今醫者定魄藥多用虎睛助魂藥多用龍骨魄屬金金西方主肺與魄虎是隂屬之最強者故其魄最盛魂屬木木東方主肝與魂龍是陽屬之最盛者故其魂最強龍能駕雲飛騰便是與氣合虎嘯則風生便是與魄合雖是物之最强盛然皆堕於一偏惟人獨得其全便無這般磊磈因言古時所傳安期生之徒皆是有之也是被他煉得氣清皮膚之内肉骨皆已融化為氣其氣又極其輕清所以有飛昇脫化之說然久之漸漸消磨亦澌盡了渡江以前説甚呂洞賔鍾離權如今亦不見了因言火皆是未散之物如馬血人戰鬭而死被兵之地皆有之某人夜行淮甸閒忽見眀滅之火横過來當路頭其人頗勇直衝過去見其皆似人形髣髴如廟社泥塑未装飾者亦未散之氣不足畏宰我問神一章最精宻包括得盡亦是當時弟子記錄得好
因又説老子載營魄昨日見溫公解得揚子載魄沒理㑹因疑其解老子亦必曉不得及看果然但注云載營魄闕只有此四字而已潁濵解云神載魄而行言魄是箇沈滯之物湏以神去載他令他外舉其說云聖人則以魄随神而動衆人則神役於魄據他只於此閒如此强解得若以解揚子則解不得矣又解魄做物只此一句便錯耳目之精眀者為魄如何解做物得又以一為神亦非一正指魄言神抱魄火抱水也溫公全不理㑹修養之學所以不曉潁濵一生去理㑹修養之術以今觀之全曉不得都說錯了河上公固是胡說如王弼也全解錯了王弼解載作處魄作所居言常處於所居也更是胡說據潁濵解老子全不曉得老子大意他解神載魄而行便是箇剛强外舉底意思老子之意正不如此只是要柔伏退歩耳觀他這一章盡說柔底意思云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専氣致柔能如嬰兒乎天門開闢能為雌乎老子一書意思都是如此他只要退歩不與你爭如一箇人叫哮跳躑我這裏只是不做聲只管退歩少閒叫哮跳躑者自然而屈而我之柔伏應自有餘老子心最毒其所以不與人爭者乃所以深爭之也其設心措意都是如此閒時他只是如此柔伏遇著那剛強底人他便是如此待你張子房亦是如此如云惟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又云以無為取天下這裏便是他無狀處據此便是他柔之發用功効處又楚詞也用載營魄字其實與潁濵解老子同若楚詞恐或可如此説以此說老子便都差了
魄盛則耳目聰眀能記憶所以老人多目昏耳聵記事不得便是魄衰而少也老子云載營魄是以魂守魄葢魂熱而魄冷魂動而魄静能以魂守魄則魂以所守而亦静魄以魂而有生意魂之熱而生凉魄之冷而生煖惟二者不相離故其陽不燥其隂不滯而得其和矣不然則魂愈動而魄愈静魂愈熱而魄愈冷二者相離則不得其和而死矣又云水一也火二也以魄載魂以二守一則水火固濟而不相離所以能永年也養生家説盡千言萬語説龍説虎説鉛説汞説坎説離其術止是如此而已故云載魄抱一能勿離乎専氣致柔能如嬰兒乎今之道家只是馳騖於外安識所謂載魄守一能勿離乎康節云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康節之學意思㣲似莊老或曰老子以其不能發用否曰老子只是要收藏不放散
問人死時這知覺便散否曰不是散是盡了氣盡則知覺亦盡
横渠說形潰反原以為人生得此箇物事既死此箇物事却復歸大原去又别從裏面抽出來生人如一塊黄泥既把來做箇弹子了却依前歸一塊裏面去又做箇弹子出來伊川便說是不必以既屈之氣為方伸之氣若以聖人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之語觀之則伊川之説為是葢人死則氣散其生也又是從大原裏面發出來〈以上語類二十六條〉
問神魂魄就一身而總言之不外乎隂陽二氣而已然既謂之神又謂之魂魄何耶瑑竊謂以其屈伸徃來而言故謂之神以其靈而有知有覺而言故謂之魂魄或者乃謂屈伸徃來不足以言神葢合而言之則一氣之徃來屈伸者是也分而言之則神者陽之靈者隂之靈也以其可合而言可分而言故謂之神以其可分而言不可合而言故謂之魂魄或又執南軒陽魂為神隂魄為之說乃謂神魂魄不容更有分别瑑竊謂如中庸或問雖曰一氣之屈伸徃來然屈者為隂伸者為陽徃者為隂來者為陽而所謂陽之靈者隂之靈者亦不過指屈伸徃來而為言也曰神通天地閒一氣而言魂魄主於人身而言方氣之伸精魄固具然神為主及氣之屈魂氣雖存然為主氣盡則魄降而純於矣故人死曰南軒説不記首尾云何然只據二句亦不得為無别矣〈荅梁文叔〉
問魂者其氣也氣散魂游而無不之所謂無不之者巳屈之氣尚有在於天地之閒耶抑否也然氣聚則生氣盡則死何者為游魂玩游之一字謂其即便消散又似未盡也體魄藏於地恐指成質而言〈如月魄以無光眀者言〉謂耳目之聰眀為魄有所未曉合耳目之聰眀而言則魂不離魄〈聰明即氣之運乃是魂也〉失其耳目之聰眀而言則魂去魄存恐難以耳目聰眀命之為魄也曰程子曰魂氣歸於天消散之意游魂亦是此意葢離是體魄則無所不之而消散矣雖未必皆即消散要必終歸於消散也魂魄之分更當熟究隂陽之分體魄自是二物魄之降乎地猶今人言眼光落地云爾體即所謂精氣為物葢必合精與氣然後能成物也〈荅呂子約〉
魂陽而魄隂故魂之盡曰散〈散而上也〉魄之盡曰降〈降而下也〉古人謂之徂落亦是此意〈林少穎云然〉今以聚而不散者為魄恐未然體魄是二物精氣為物猶言魂魄為體爾〈荅呂子約〉
問先生所謂非實有長存不滅之氣魄者又湏知其未始不長存爾廖子晦見此謂長存不滅乃以天地間公共之氣體言之淳恐只是上蔡所謂祖考精神即自家精神之意耳王子合以為二說只是一意若非公共底則安有是精神耶不審何從曰上蔡說是〈荅陳安卿〉
幽滯之魄終歸於盡以此論伯有為厲之事則可矣然亦湏兼魂魄而言不可専指幽隂也若論魂魄之正則便只是隂陽原非他物若天地之隂陽無窮則人物之魂魄無盡所以誠意所格有感必通尤不得専以隂滯未散終歸於盡為說矣〈荅王子合〉
既生魄陽曰魂謂纔有魄便有魂自初受胞胎時已俱足矣不可言漸有所知然後為魂也〈荅董叔重〉
魂氣之説近之但便謂魂為知則又未可大抵氣中自有箇精靈底物即所謂魂耳〈荅楊子順〉
問死生一理也死而為猶生而為人也但有去來幽顯之異耳如一晝一夜晦眀雖異而天理未嘗變也曰死者去而不來其不變者只是理非有一物常在而不變也更思之〈荅程允夫〉
所謂天地之性即我之性豈有死而遽亡之理此說亦未為非但不知為此說者以天地為主耶以我為主耶若以天地為主則此性即自是天地閒一箇公共道理更無人物彼此之閒死生古今之别雖曰死而不亡然非有我之得私矣若以我為主則只是於自巳身上認得一箇精神魂魄有知有覺之物即便目為己性把持作弄到死不肯放舍謂之死而不亡是乃私意之尤者尚何足與語死生之說性命之理㦲釋氏之學夲是如此今其徒之黠者徃徃自知其陋而稍諱之却去上頭别說一般𤣥妙道理雖若滉漾不可致詰然其歸宿實不外此若果如此則是一箇天地性中别有若干人物之性每性各有界限不相交雜改名換姓自生自死更不由天地隂陽造化而為天地隂陽者亦無所施其造化矣是豈有此理乎煩以此問子晦渠必有說却以見諭〈荅連嵩卿〉
問徳眀平日鄙見未免以我為主葢天地人物統體只是一性生有此性死豈遽亡之夫水有所激與所礙則成漚正如二機闔闢不已妙合而成人物夫水固水也漚亦不得不謂之水特其形則漚滅則還復是太永也人物之生雖一形具一性及氣散而滅還復統體是一而已豈復分别是人是物之性所未者正惟祭享一事推之未行若以為果饗耶神不歆非類大有界限與統體還一之説不相似若曰饗與不饗葢不必問但報夲之道不得不然而詩書却眀言神嗜飲食祖考來格之類則又極似有饗之者竊謂人雖死無知覺知覺之原仍在此以誠感彼以類應若謂盡無知覺之原只是一片太虗寂則似斷滅無復實然之理亦恐未安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則智愚於此亦各不同故人不同於鳥獸草木愚不同於聖雖以為公共道理然人湏全而歸之然後足以安吾之死不然則人何用求至賢聖何用與天地相似倒行逆施均於一死而不害其為人是直與鳥獸禽魚俱壊懵不知其所存也曰死生之論向來奉荅所諭知生事人之問己發其端而近荅嵩卿書論之尤詳意眀者一讀當已洞然無疑矣而來書之諭尚復如此雖其連類引義若無津涯然尋其大指則皆不出前此兩書所論之中也豈未嘗深以鄙説思之而直以舊聞為主乎既承不鄙又不得不有以奉報幸試思之葢賢者之見所以不能無失者正坐以我為主以覺為性爾夫性者理而已矣乾坤變化萬物受命雖所禀之在我然其理則非有我之所得私也所以反身而誠葢謂盡其所得乎己之理則知天下萬物之理初不外此非謂盡得我之知覺則衆人之知覺皆是此物也性只是理不可以聚散言其聚而生散而死者氣而已矣所謂精神魂魄有知有覺者皆氣之所為也故聚則有散則無若理則初不為聚散而有無也但有是理則有是氣茍氣聚乎此則其理亦命乎此耳不得以水漚比也神便是精神魂魄程子所謂天地之功用造化之迹張子所謂二氣之良能皆非性之謂也故祭祀之禮以類而感以類而應若性則又豈有類之可言耶然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矣其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也故上蔡謂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葢謂此也然聖人之制祭祀也設主立尸𤋲蕭灌鬯或求之隂或求之陽無所不用其極而猶止曰庶或享之而已其至誠惻怛精㣲恍惚之意葢有聖人所不欲言者非可以世俗粗淺知見執一而求也豈曰一受其成形則此性遂為吾有雖死而猶不滅截然自為一物藏乎寂然一體之中以俟夫子孫之求而時出以饗之耶必如此說則其界限之廣狹安頓之處所必有可指言者且自開闢以來積至於今其重併積疊計己無地之可容矣是又安有此理耶且乾坤造化如大洪爐人物生生無少休息是乃所謂實然之理不憂其斷滅也今乃以一片太虚寂目之而反認人物已死之知覺謂之實然之理豈不誤哉又聖賢所謂歸全安死者亦曰無失其所受乎天之理則可以無愧而死耳非以為實有一物可奉持而歸之然後吾之不斷不滅者得以晏然安處乎𠖇漠之中也夭夀不貳修身以俟之是乃無所為而然者與異端為死生事大無常迅速然後學者正不可同日而語今乃混而言之以彼之見為此之說所以為說愈多而愈不合也凡此皆亦粗舉其端其曲折則有非筆舌所能盡者幸併前兩說參攷而熟思之其必有得矣若未能遽通即且置之姑即夫理之切近而平易者實下窮格工夫使其積累而貫通焉則於此自當曉解不必别作一道理求也但恐固守舊說不肯如此下功則拙者雖復多言亦終無所補耳〈荅廖子晦〉
日月寒署晦眀可言反復死無復生之理今在一例推說恐墮於釋氏輪迴之論〈荅徐彦章〉
蘇氏曰人所以不知死生之說者駭之耳原始反終使之了然而不駭也愚謂人不窮理故不知死生之說不知死生之說故不能不駭於死生之變蘇氏反謂由駭之而不知其說失其指矣窮理者原其始之所自出則知其所以生反其終之所於歸則知其所以死夫如是凡所以順生而安死者葢有道矣豈徒以了然不駭為竒哉蘇氏於原始反終言之甚略無以知其所謂然以不駭云者驗之知其溺於坐亡立化去來自在之說以為竒而於聖人之意則昧矣〈蘇氏易解辨〉
蘇氏曰物也變神也常與體魄俱故謂之物神無適而不可故謂之變精氣為魄魄為志氣為魂魂為神故禮曰體魄則降志氣在上鄭子産曰其用物也𢎞矣其取精也多矣古之達者已知此矣一人而有二知無是道也然而有魄者有魂者何也衆人之志不出於飲食男女之閒與凡養生之資其資厚者其氣强其資約者其氣㣲故氣勝志而為魄聖賢則不然以志一氣清眀在躬志氣如神雖祿之天下窮至匹夫無所損益也故志勝氣而為魂衆人之死為而聖人為神非有二致也志之所在者異也愚謂精聚則魄聚氣聚則魂聚是以為人物之體至於精竭魄降則氣散魂游而無不之矣降者屈而無形故謂之游者伸而不測故謂之神人物皆然非有聖愚之異也孔子荅宰我之問言之詳矣蘇氏葢不攷諸此而失之子産之言是或一道而非此之謂也〈蘇氏易解辨〉
六經記載聖賢之行事備矣而於生死之際無述焉葢以是為常事也獨論語檀弓記曾子寝疾時事為詳而其言不過保身謹禮與語學者以持守之方而已於是足以見聖賢之學其所貴重乃在於此非若浮屠氏之不察於理而徒以坐亡立脫為竒也然自學者言之則生死亦大矣非其平日見善眀信道篤深潛厚養力行而無閒夫亦孰能至此而不亂哉〈跋鄭景元簡○以上文集十四條〉
論祭祀祖考神祗
問神以祭祀而言天地山川之屬分眀是一氣流通而兼以理言之人之先祖則大槩以理為主而亦兼以氣魄言之若上古聖賢則只是専以理言之否曰有是理必有是氣不可分說都是理都是氣那箇不是理那箇不是氣問上古聖賢所謂氣者只是天地閒公共之氣若祖考精神則畢竟是自家精神否曰祖考亦只是此公共之氣此身在天地閒便是理與氣凝聚底天子統攝天地負荷天地閒事與天地相關此心便與天地相通不可道他是虚氣與我不相干如諸侯不當祭天地與天地不相關便不能相通聖賢道在萬世功在萬世今行聖賢之道傳聖賢之心便是負荷這物事此氣便與他相通如釋奠列許多籩豆設許多禮儀不成是無此姑謾為之人家子孫負荷祖宗許多基業此心便與祖考之心相通祭義所謂春禘秋嘗者亦以春陽來則神亦來秋陽退則神亦退故於是時而設祭初閒聖人亦只是略為禮以逹吾之誠意後來遂加詳宻
周問何故天曰神地曰祗人曰曰此又别氣之清眀者為神如日月星辰之類是也此變化不可測祗夲示字以有迹之可示山河草木是也比天象又差著至人則死為矣又問既曰徃為何故謂祖考來格曰此以感而言所謂來格亦略有些神底意思以我之精神感彼之精神葢謂此也祭祀之禮全是如此且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皆是自家精神抵當得他過方能感召得他來如諸侯祭天地大夫祭山川便沒意思了
陳後之問祖宗是天地閒一箇統氣因子孫祭享而聚散曰這便是上蔡所謂若要有時便有若要無時便無是皆由乎人矣神是夲有底物事祖宗亦只是同此一氣但有箇總腦處子孫這身在此祖宗之氣便在此他是有箇血脈貫通所以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只為這氣不相關如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山川大夫祭五祀雖不是我祖宗然天子者天下之主諸侯者山川之主大夫者五祀之主我主得他便是他氣又總統在我身上如此便有箇相關處
問人之死也不知魂魄便散否曰固是散又問子孫祭祀却有感格者如何曰畢竟子孫是祖先之氣他氣雖散他根却在這裏盡其誠敬則亦能呼召得他氣聚在此如水波樣後水非前水後波非前波然却通只是一水波子孫之氣與祖考之氣亦是如此他那箇當下自散了然他根却在這裏根既在此又却能引聚得他那氣在此此事難說只要人自看得問下武詩三后在天先生解云在天言其既沒而精神上合於天此是如何曰便是又有此理用之云恐只是此理上合於天耳曰既有此理便有此氣或曰想是聖人稟得清眀純粹之氣故其死也其氣上合於天曰也是如此這事又㣲妙難說要人自看得世閒道理有正當易見者又有變化無常不可窺測者如此方看得這箇道理活又如云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如今若說文王真箇在上帝之左右真箇有箇上帝如世閒所塑之像固不可然聖人如此說便是有此理如周公金縢中乃立壇墠一節分眀是對若爾三王是有丕子之責於天以旦代某之身此一段先儒都解錯了只有晁以道説得好他解丕子之責如史傳中責其侍子之責葢云上帝責三王之侍子侍子指武王也上帝責其來服事左右故周公乞代其死云以旦代某之身言三王若有侍子之責於天則不如以我代之我多才多藝能事上帝武王不若我多才多藝不能事神不如且留他在世上定你之子孫與四方之民文意如此伊川却疑周公不應自說多才多藝不是如此他止是要代武王之死爾用之問先生荅廖子晦書云氣之已散者既化而無有矣而根於理而日生者則固浩然而無窮也故上蔡謂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葢謂此也問根於理而日生者浩然而無窮此是說天地氣化之氣否曰此氣只一般周禮所謂天神地⽰人雖有三樣其實只一般若說有子孫底引得他氣來則不成無子孫底他氣便絶無了他血氣雖不流傳他那箇亦是浩然日生無窮如禮書諸侯因國之祭祭其國之無主後者如齊太公封於齊便用祭甚爽鳩氏季萴逢伯陵蒲姑氏之屬葢他先主此國來禮合祭他然聖人制禮惟繼其國者則合祭之非在其國者便不當祭便是理合如此道理合如此便有此氣如衛侯夢康叔云相奪予饗葢衛後都帝丘夏后相亦都帝丘則都其國自合當祭不祭宜其如此又如晉侯夢黄熊入寝門以為鯀之神亦是此類不成説有子孫底方有感格之理便使其無子孫其氣亦未嘗亡也如今祭勾芒他更是逺然既合當祭他便有些〈池作此〉氣要之通天地人只是這一氣所以說洋洋然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虚空偪塞無非此理自要人看得活難以言曉也所以眀道荅人神之問云要與賢說無何故聖人却說有要與賢說有賢又來問某討說只說到這裏要人自看得孔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而今且去理㑹緊要道理少閒看得道理通時自然曉得上蔡所說已是煞分曉了
問神恐有兩樣天地之閒二氣氤氲無非神祭祀交感是以有感有人死為祭祀交感是以有感無曰是所以道天神人神便是氣之伸此是常在底便是氣之屈便是已散了底然以精神去合他又合得在問不交感時常在否曰若不感而常有則是有餒矣
問子孫祭祀盡其誠意以聚祖考精神不知是合他魂魄只是感格其魂氣曰𤋲蕭祭脂所以報氣灌用鬱鬯所以招魄便是合他所謂合與神敎之至也又問不知常常恁地只是祭祀時恁地曰但有子孫之氣在則他便在然不是祭祀時如何得他聚
問死者魂氣既散而立主以主之亦湏聚得些子氣在這裏否曰古人自始死弔魂復魄立重設主便是常要接續他些子精神在這裏古者釁龜用牲血便是覺見那龜久後不靈了又用些子生氣去接續他史記上龜策傳占春將鷄子就上面開卦便也是將生氣去接他便是釁龜之意又曰古人立尸也是將生人生氣去接他
子善問神范氏解祭如在云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虗空中無非氣死者既不可得而求矣子孫盡其誠敬則祖考即應其誠還是虚空之氣自應吾之誠還是氣只是吾身之氣曰只是自家之氣葢祖考之氣與巳連續
問齊眀盛服以承祭祀却如何曰亦只是此徃來屈伸之氣古人到祭祀處便是招呼得來如天地山川先祖皆不可以形求却是以此誠意求之其氣便聚又問祖先已死以何而求曰其氣亦自在只是以我之氣承接其氣才致精神以求之便來格便有來底道理古人於祭祀處極重直是要求得之商人求諸陽便先作樂發散在此之陽氣以求之周人求諸隂便焚燎鬱鬯以隂静去求之〈以上語類九條〉
問神之義來敎云只思上蔡祖考精神便是自家精神一句則可見其苖脈矣必大嘗因書以問正淳正淳荅云祖考是有底人便是有此理為子孫者能以祖考之遺體致其誠敬以饗之則所謂來格者葢真有此理也然必大嘗讀太極圗義有云人物之始以氣化而生者也氣聚成形則形交氣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變化無窮是知人物在天地閒其生生不窮者固理也其聚而生散而死者則氣也有是理則有是氣氣聚於此則其理亦命於此今所謂氣者既巳化而無有矣則所謂理者抑於何而寓耶然吾之此身即祖考之遺體祖考之所具以為祖考者葢具於我而未嘗亡也是其魂升魄降雖已化而無有然理之根於彼者既無止息氣之具於我者復無閒斷吾能致精竭誠以求之此氣既純一而無所雜則此理自昭著而不可掩此其苖脈之較然可睹者也上蔡云三日齊七日戒求諸隂陽上下只是要集自家精神葢我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在我者既集即是祖考之來格也然古人於祭祀必立之尸其義精甚葢又是因祖考遺體以凝聚祖考之氣氣與質合則其散者庶乎復聚此教之至也故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必大前書所疑今日之來格者非前日之發揚於上者固非是矣而正淳之說言理而不及氣若於存亡聚散之故察之不宻則所謂以類而為感應者益滉漾而不可識矣敢再此仰瀆尊聴欲望更賜一言以釋所蔽曰所諭神之說甚精宻叔權書中亦說得正當詳悉大抵人之氣傳於子孫猶木之氣傳於實也此實之傳不泯則其生木雖枯毁無餘而氣之在此者猶自若也此等處但就實事上推之反復玩味自見意味真實深長推說太多恐反成汨沒也正淳所論誠為疎略然恐辭或未盡其意耳〈荅吴伯豐〉
謝氏致生致死之說亦是且借此字以眀當祭與不當祭之意致生之者如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是也致死之者如絶地天通廢撤淫祀之類是也若於所當祭者疑其有又疑其無則誠意不至矣是不得不致生之也於所不當祭者疑其無又疑其有則不能無恐懼畏怯矣是不得不致死之也此意與檀弓論眀器處自不相害〈荅王子合○以上文集二條〉
雜論祭祀神
南軒拆廟次第亦未到此湏是使民知信末稍無疑始得不然民倚神為主拆了轉使民信向怨望舊有一邑泥塑一大佛一方尊信之後被一無狀宗子斷其首民聚哭之頸上泥木出舎利泥木豈有此物只是人心所致
或云鄉閒有李三者死而為厲鄉曲凡有祭祀佛事必設此人一分或設黄籙大醮不曾設他一分齋食盡為所汚後因為人放爆杖焚其所依之樹自是遂絶曰是他枉死氣未散被爆杖驚散了設醮請天地山川神祗却被小汚却以此見設醮無此理也
問祭天地山川而用牲幣酒醴者只是表吾心之誠耶抑真有氣來格也曰若道無物來享時自家祭甚底肅然在上令人奉承敬畏是甚物若道真有雲車擁從而來又𡚶誕
說神舉眀道有無之說因斷之曰有若是無時古人不如是求七日戒三日齋或求諸陽或求諸隂湏是見得有如天子祭天地定是有箇天有箇地諸侯祭境内名山大川定是有箇名山大川大夫祭五祀定是有箇門行戶竈中霤今廟宇有靈底亦是山川之氣脈聚處久之被人掘鑿損壊於是不復有靈亦是這些氣過了
長儒因說祭孔子不當以塑像只當用木主曰向日白𢉖洞欲塑孔子像於殿某謂不必但置一空殿臨時設席祭之不然只塑孔子坐於地下則可用籩豆簠簋今塑像髙髙在上而設器皿於地甚無義理
風俗尚如新安等處朝夕如在窟某一番歸鄉里有所謂五通廟最靈怪衆人捧擁謂禍福立見居民纔出門便帶紙片入廟祈祝而後行士人之過者必以名紙稱門生某人謁廟某初還被宗人煎迫令去不徃是夜㑹族人往官司打酒有灰乍飲遂動臟腑終夜次日又偶有一蛇在堦旁衆人閧然以為不謁廟之故某告以臟腑是食物不著關他甚事莫枉了五通中有某人是向學之人亦來勸往云亦是從衆某告以從衆何為不意公亦有此語某幸歸此去祖墓甚近若能為禍福請即葬某於祖墓之旁甚便又云人做州郡湏去淫祠若繫敇額者則未可輕去
因說路當可向年十嵗道人授以符印父兄知之取而焚之後來又自有漢卿云後來也疎脫先生曰人只了得每日與做頭底是何如此無心得則神服若是此心洞然無些子私累神如何不服
問道理有正則有邪有是則有非神之事亦然世閒有不正之神謂其無此理則不可曰老子謂以道蒞天下者其不神若是王道修眀則此等不正之氣都消鑠了
先生每見人說世俗神廟可怪事必問其處形勢如何或問今人聚數百人去祭廟必有些影響是如何曰衆心輻凑處這些便熱
廣云人心聚處便有神故古人郊則天神格廟則人享亦是此理曰固是但古人之意正故其神亦正後世人心先不正了故所感無由得正因言古人祭山川只是設壇位以祭之祭時便有祭了便無故不䙝瀆後世却先立箇廟貎如此所以反致惑亂人心倖求非望無所不至廣因言今日淫祠之非禮與釋氏之所以能服神之類曰人心茍正表裏洞逹無纎豪私意可以對越上帝則神焉得不服故曰思慮未起神莫知又曰一心定而神服
問如淫祠自有靈應如何便㑹無曰昔一僧要破地獄人敎他念破地獄咒徧無討這咒處一僧與云遍觀法界性四句便是或云只是一切惟心造曰然
或問世有廟食之神緜歴數百年又何理也曰浸久亦能散昔守南康緣乆旱不免遍禱於神忽到一廟但有三閒弊屋狼籍之甚彼人言三五十年前其靈如響因有人來而帷中有神與之言者昔之靈如彼今之靈如此亦自可見〈以上語類十三條〉
細看前書諸說謝氏之言大槩得之若以夲文上下考之即誠不免有病乃若其意則所謂致生之者即是人以為神致死之者即是人以為不神之意耳天神地⽰人只是一理亦只是一氣中庸所云未嘗分别人不在内也人固是終歸於盡然誠意所格便如在其上下左右豈可謂祀典所載不謂是耶竒怪不測皆人心自為之固是如此然亦湏辨得是合有合無若都不分别則又只是一切惟心造之說而古今小說所載怪事皆為有實矣此又不可不察也〈荅王子合〉
神固不謂淫祀然淫祀之神既不當其位未能除去則亦當敬而逺之耳〈荅李堯卿○以上文集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二
道統一
聖賢諸儒總論
此道更前後聖賢其説始備自堯舜以下若不生箇孔子後人去何處討分曉孔子後若無箇孟子也未有分曉孟子後數千載乃始得程先生兄弟發眀此理今看來漢唐以下諸儒説道理見在史策者便直是説夢只有箇韓文公依稀説得畧似耳
今且湏看孔孟程張四家文字方始講究得著實其他諸子不能無過差也〈以上語類二條〉
恭惟道統逺自羲軒集厥大成允屬元聖述古垂訓萬世作程三千其徒化若時雨維顔曾氏傳得其宗逮思及輿益以光大自時厥後口耳失真千有餘年乃曰有繼周程授受萬理一原曰邵曰張爰及司馬學雖殊轍道則同歸俾我後人如夜復旦某以凡陋少
䝉義方中靡常師晩逢有道載鑚載仰雖未有聞賴天之靈幸無失墜逮兹退老同好鼎來落此一丘羣居伊始探原推本敢昧厥初奠以告䖍尚其昭格陟降庭止恵我光眀傳之方來永永無斁〈滄洲精舍告先聖文〉
甚矣道之難眀而易晦也自堯舜以至於孔孟上下二千餘年之間盖亦屢眀而屢晦自孟氏以至於周程則其晦者千五百年而其眀者不能以百歳也程氏既沒誦説滿門而傳之不能無失其不流而為老子釋氏者㡬希矣然世亦莫之悟也〈邵州州學濓溪先生祠記〉
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此非深知所傳者何事則未易言也夫孟子之所傳者何哉曰仁義而已矣孟子之所謂仁義者何哉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如斯而已矣然則所謂仁義者又豈外乎此心哉堯舜之所以為堯舜以其盡此心之體而已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傳之以至於孟子其間相望有或數百年者非得口傳耳授密相付屬也特此心之體隠乎百姓日用之間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體其全且盡則為得其傳耳雖窮天地亘萬世而其心之所同然若合符節由是而出宰制萬物酬酢萬變莫非此心之妙用而其時措之宜又不必同也故堯舜與賢而禹與子湯放桀文王事殷武王殺受孔子作春秋以翼衰周孟子説諸侯以行王道皆未嘗同也又何害其相傳之一道而孟子之所謂仁義者亦不過使天下之人各得其本心之所同然者耳李氏以蘇張孫吳班焉盖不足以窺孟子之籓籬而妄議之也〈讀余隠之尊孟辯〉
道在目前初無隠蔽而衆人沈溺膠擾不自知覺是以聖人因其所見道體之實發之言語文字之間以開悟天下與來世其言丁寧反復眀白切至唯恐人之不解了也豈有故為不盡之言以愚學者之耳目必俟其單傳密付而後可以得之哉但患學者未嘗虚心静慮優柔反復以味其立言之意而妄以己意䡖為之説是以不知其味而妄意乎言外之别傳耳〈荅汪叔耕○以上文集四條〉
孔子 顔曾思孟 孔門弟子
夫子度量極大與堯同門弟子中如某人輩皆不㸃檢他如堯容四凶在朝相似〈以下論孔子〉
或問孔子當衰周時可以有為否曰聖人無有不可為之事只恐權柄不入手若得權柄在手則兵隨印轉將逐符行近温左氏傳見定哀時煞有可做底事問固是聖人無不可為之事聖人有不可為之時否曰便是聖人無不可為之時若時節變了聖人又自處之不同又問孔子當衰周豈不知時君必不能用己曰聖人却無此心豈有逆料人君能用我與否到得後來説吾不復夢見周公與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時聖人亦自知其不可為矣但不知此等話是㡬時説据陳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朝請討之時是獲麟之年那時聖人猶欲有為也
問看聖人汲汲皇皇不肯沒身逃世只是急於救世不能廢君臣之義至於可與不可臨時依舊裁之以義曰固是但未湏説急於救世自不可不仕又問若据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有道則見無道則隠等語却似長沮桀溺之徒做得是曰此為學者言之聖人做作又自不同又問聖人亦眀知世之不可為否曰也不是眀知不可但天下無不可為之時茍可以仕則仕至不可處便止如今時節臺諫固不可做州縣也自做得到得居位守職却敎自家枉道廢法雖是簿尉也做不得便著去位
問自孔子後何故無聖人曰公且看三代而下那件不薄文章字畫亦可見只緣氣日薄因問康節一元開物閉物之説是否曰有此理不易他窺測至此〈以上語類四條〉
問顔子之學莫是先於性情上著工夫否曰然凡人為學亦湏先於性情上著工夫非獨於性情上著工夫行步坐立亦當著工夫〈以下論顔曾思孟〉
或問顔子比湯如何曰顔子只據見在事業未必及湯使其成就則湯又不得比顔子前輩説禹與顔子雖是同道禹比顔子又粗些顔子比孟子則孟子當粗看磨稜合縫猶未有盡處若看諸葛亮只看他大體正當細看不得
問顔子合下完具只是小要漸漸恢廓孟子合下大只是未粹要索學以充之此莫是才具有異曰然孟子覺有動蕩底意思
孔門只一箇顔子合下天資純粹到曾子便過於剛與孟子相似世衰道微人欲横流不是剛勁有脚跟底人定立不住
邵漢臣問顔淵仲弓不同曰聖人之徳自是無不備其次則自是易得不備如顔子已是煞周全了只比之聖人更有些未完如仲弓則偏於淳篤而少顔子剛眀之意若其他弟子未見得只如曾子則大抵偏於剛毅這終是有立脚處所以其他諸子皆無傳惟曾子獨得其傳到子思也恁地剛毅孟子也恁地剛毅惟是有這般人方始湊合得著惟是這剛毅等人方始立得定子思别無可攷只孟子所稱如摽使者出諸大門之外北面再拜稽首而不受如云事之云乎豈曰友之云乎之類這是甚麽様剛毅
曾子父子相反參合下不曾見得只從日用間應事接物上積累做去及至透徹那小處都是自家底了㸃當下見得甚髙做處却又欠闕如一座大屋只見㕔堂大槩裏面房室元不曾經歴所以夷考其行而有不掩卒歸於狂
曾子本是魯拙後來既有所得故守得夫子規矩定其敎人有法所以有傳若子貢則甚敏見得易然又雜往往敎人亦不似曾子守定規矩故其後無傳
孔門弟子如子貢後來見識煞髙然終不及曾子如一唯之傳此是大體畢竟他落脚下手立得定壁立萬仭觀其言如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可以託六尺之孤士不可以不𢎞毅之類故後來有子思孟子其傳永逺孟子氣象尤可見
孟子比之孔門原憲謹守必不似他然他不足以及人不足以任道孟子便擔當得事
孟子不甚細膩如大匠把得繩墨定千門萬户自在看來人全是資質韓退之云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徧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此説甚好看來資質定了其為學也只就他資質所尚處添得些小好而已所以學貴公聽並觀求一箇是當處不貴徒執己自用今觀孔子諸弟子只除了曾顔之外其他説話便皆有病程子諸門人上蔡有上蔡之病龜山有龜山之病和靖有和靖之病無有無病者或問也是後來做工夫不到故如此曰也是合下見得不周徧差了又曰而今假令親見聖人説話盡傳得聖人之言不差一字若不得聖人之心依舊差了何況猶不得其言若能得聖人之心則雖言語各别不害其為同如曾子説話比之孔子又自不同子思傳曾子之學比之曾子其言語亦自不同孟子比之子思又自不同然自孔子以後得孔子之心者惟曾子子思孟子而已後來非無能言之士如揚子雲法言模倣論語王仲淹中説亦模倣論語言愈似而去道愈逺直至程子方畧眀得四五十年為得聖人之心然一傳之門人則已皆失其真矣〈以上語類十一條〉
顔子所以發聖人之藴恐不可以一事言盖聖人全體大用無不一一於顔子身上發見也〈荅張元徳〉
顔子之勇只以曽子所稱數事體之於身非大勇者其孰能之〈荅周舜弼〉
曾子之為人敦厚質實而其學専以躬行為主故其真積力久而得以聞乎一以貫之之妙然其所以自守而終身者則固未嘗離乎孝敬信讓之規而其制行立身又専以䡖富貴守貧賤不求人知為大是以從之遊者所聞雖或甚淺亦不失為謹厚脩潔之人所記雖或甚疎亦必有以切於日用躬行之實〈書劉子澄所編曽子後〉
曾子受季孫之賜無可縁飾只得做不是所以後來湏要易了方死只如此看多少直截若謂因仍習俗非曽子之為然則向所謂黽勉周旋者又豈得為曾子之為耶要之一等是錯了不若只如此看猶不失為仁者易辭之過也〈荅王子合〉
孟子之稱孔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而孔子之自言曰無可無不可又曰我待價者也今以夫子之事觀之則斯言皆非虚語矣孟子學孔子而得其傳焉其去齊之果而出晝之遲皆天理之自然而未嘗有豪髪私心也非知其所傳者何事則何足以語是哉〈讀余隠之尊孟辯〉
問横渠言孟子不得已而用濳龍也顔子濳龍勿用者也必大觀横渠嘗曰學者貴識時顔子陋巷自樂以孔子在焉若孟子時既無人豈可不以道自任以此論之則在孟子非當濳者矣而此乃以為不得已而用者豈横渠猶以孟子為行未成者與曰孟子以時言之固不當濳然以學言之則恐猶有且合向裏進步處横渠此言極有味也〈荅吳伯豐〉
孟子眀則動矣未變也顔子動則變矣未化也〈荅張敬夫○以上文集七條〉
子貢俊敏子夏謹嚴孔子門人自曾顔而下惟二子後來想大故長進〈以下論孔門弟子〉
問孔門學者如子張全然務外不知如何地學却如此曰也干他學甚事他在聖門亦豈不曉得為學之要只是他資質是箇務外底人所以終身只是這意思子路是箇好勇底人終身只是説出那勇底話而今學者閒時都㑹説道理當如何只是臨事時依前只是他那本來底面目出來都不如那閒時所説者
子張是箇務外底人子游是箇髙簡虛曠不屑細務底人子夏是箇謹守規矩嚴毅底人因觀荀子論三子之賤儒亦是此意盖其末流必至是也〈以上語類三條〉
易簀結纓未湏論優劣但看古人謹於禮法不以死生之變易其所守如此便使人有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不為之心此是緊要處子路仕衞之失前輩論之多矣然子路却是見不到非知其非義而茍為也〈荅連嵩卿〉
夫子乘桴之歎獨許子路之能從而子路聞之果以為喜且看此等處聖賢氣象是何如世間許多紛紛擾擾如百千蚊蚋鼔發狂閙何嘗入得他胷次耶若此等處放不下更説甚克己復禮直是無交涉也〈荅楊子順〉
惟三代之前帝王之興率在中土以故徳行道藝之敎其行於近者著而人之觀感服習以入焉者深若夫句吳之墟則在虞夏五服是為要荒之外爰自太伯採藥荆蠻始得其民而端委以臨之然亦僅沒其身而虞仲之後相傳累世乃能有以自通於上國其俗盖亦樸鄙而不文矣公生其間乃獨能悦周公仲尼之道而北學於中國身通受業遂因文學以得聖人之一體豈不可謂豪傑之士哉今以論語攷其話言類皆簡易疎通髙暢宏逹其曰本之則無者雖若見詘於子夏然要為知有本也則其所謂文學固皆有以異乎今世之文學矣既又攷其行事則武城之政不小其邑而必以詩書禮樂為先務其視有勇足民之效盖有不足為者至使聖師為之莞爾而笑則其與之之意豈淺淺哉及其取人則又以二事之細而得滅眀之賢亦其意氣之感黙有以相契者以故近世論者意其為人必當敏於聞道而不滯於形器豈所謂南方之學得其精華者乃自古而已然也耶〈平江府常熟縣學吳公祠記○以上文集三條〉
周子
問周子是從上面先見得曰也未見得是恁地否但是周先生天資髙想見下面工夫也不大故費力而今學者湏是從下學理㑹若下學而不上逹也不成箇學問湏是尋到頂頭却從上貫下來
季通云濓溪之學精慤深密
周子看得這理熟縱横妙用只是這數箇字都括盡了周子從理處看邵子從數處看都只是這理砥曰畢竟理較精粹曰從理上看則用處大數自是細碎
濓溪在當時人見其政事精絶則以為宦業過人見其有山林之志則以為襟懐洒落有仙風道氣無有知其學者惟程大中獨知之這老子所見如此宜其生兩程子也〈以上語類四條〉
先生博學力行聞道甚蚤遇事剛果有古人風為政精密嚴恕務盡道理嘗作太極圖易説易通數十篇在南安時年少不為守所知洛人程公珦攝通守事視其氣貌非常人與語知其為學知道也因與為友且使二子往受學焉及為郎故事當舉代每一遷授輒以先生名聞在郴時郡守李公初平知其賢與之語而歎曰吾欲讀書何如先生曰公老無及矣某也請得為公言之於是初平日聽先生語二年果有得而程公二子即所謂河南二先生也南安獄有囚法不當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逵苛刻吏無敢相可否先生獨力争之不聽則置手板歸取告身委之而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亦感悟囚得不死在郴桂陽皆有治績來南昌縣人迎喜曰是能辨分寧獄者吾屬得所訴矣於是更相告語莫違敎命盖不惟以抵罪為憂實以汚善政為恥也在合州事不經先生手吏不敢決茍下之民不肯從蜀之賢人君子皆喜稱之趙公時為使者人或讒先生趙公臨之甚威而先生處之超然然趙公疑終不釋及守䖍先生適佐州事趙公熟視其所為乃悟執其手曰㡬失君矣今日乃知周荗叔也於邵州新學校以敎其人及使嶺表不憚出入之勤瘴毒之侵雖荒崖絶島人跡所不至者必緩視徐按務以洗寃澤物為己任施設措置未及盡其所為而病以歸矣自少信古好義以名節自砥礪奉己甚約俸禄盡以周宗族奉賔友家或無百錢之儲李初平卒子幼䕶其䘮歸葬之又往來經紀其家終始不懈及分司而歸妻子𩜾粥或不給而亦曠然不以為意也襟懐飄灑雅有髙趣尤樂佳山水遇適意處或徜徉終日廬山之麓有溪焉發源於蓮華峯下潔清紺寒下合於湓江先生濯纓而樂之因寓以濓溪之號而築書堂於其上豫章黄太史庭堅詩而序之曰茂叔人品甚髙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知徳者亦深有取其言云〈濓溪先生事實記〉
道之在天下者未嘗亡惟其託於人者或絶或續故其行於世者有眀有晦是皆天命之所為非人智力之所能及也夫天髙地下而二氣五行紛綸錯糅升降往來於其間其造化發育品物散殊莫不各有固然之理而最其大者則仁義禮智之性君臣父子昆弟夫婦朋友之倫是巳是其周流充塞無所虧間夫豈以古今治亂為存亡者哉然氣之運也則有醇漓判合之不齊人之稟也則有清濁昏眀之或異是以道之所以託於人而行於世者惟天所畀乃得與焉決非巧智果敢之私所能億度而强探也河圖出而八卦畫洛書呈而九疇叙而孔子於斯文之興䘮亦未嘗不推之於天聖人於此其不我欺也審矣若濓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傳者與不然何其絶之久而續之易晦之甚而眀之亟也盖自周衰孟軻氏沒而此道之傳不屬更秦及漢歴晉隋唐以至於我有宋聖祖受命五星集奎實開文眀之運然後氣之漓者醇判者合清眀之稟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由師傳黙契道體建圖屬書根極要領當時見而知之有程氏者遂擴大而推眀之使夫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神之幽莫不洞然畢貫於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傳煥然復眀於當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於三代之前者嗚呼盛哉非天所畀其孰能與於此〈江州重建濓溪先生書堂記〉
䝉諭及二程之於濂溪亦若横渠之於范文正耳先覺相傳之秘非後學所能窺測誦其詩讀其書則周范之造詣固殊而程張之契悟亦異如曰仲尼顔子所樂吟風弄月以歸皆是口傳心受的當親切處後來二先生舉似後學亦不將作第二義看然則行狀所謂反求之六經然後得之者特語夫功用之大全耳至其入處則自濓溪不可誣也若横渠之於文正則異於是盖當時粗發其端而已受學乃先生自言此豈自誣者耶大抵近世諸公知濓溪甚淺如吕氏童䝉訓記其嘗著通書而曰用意髙逺夫通書太極之説所以眀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豈用意而為之又何髙下逺近之可道哉〈與汪尚書○以上文集三條〉
太極圖只是一箇實理一以貫之〈以下論周子書〉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四象八卦皆有形狀至於太極有何形狀故周子曰無極而太極盖云無此形狀而有此道理耳
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非謂太極之上别有無極也但言太極非有物耳如云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故云無極之真二五之精既言無極則不復别舉太極也若如今説則此處豈不欠一太極字耶
無極是有理而無形如性何嘗有形太極是五行陰陽之理皆有不是空底物事若是空時如釋氏説性相似又曰釋氏只見得箇皮殻裏面許多道理他却不見他皆以君臣父子為幻妄
無極而太極不是太極之外别有無極無中自有此理又不可将無極便做太極無極而太極此而字䡖無次序故也動而生陽静而生陰動即太極之動静即太極之静動而後生陽静而後生陰生此陰陽之氣謂之動而生静而生則有漸次也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動而静静而動闢闔往來更無休息分陰分陽兩儀立焉兩儀是天地與畫卦兩儀意思又别動静如晝夜陰陽如東西南北分從四方去一動一静以時言分陰分陽以位言
因問太極圖所謂太極莫便是性否曰然此是理也問此理在天地間則為陰陽而生五行以化生萬物在人則為動静而生五常以應萬事曰動則此理行此動中之太極也静則此理存此静中之太極也
問太極動然後生陽則是以動為主曰纔動便生陽不是動了而後生這箇只得且從動上説起其實此之所以動又生於静上面之静又生於動此理只循環生去動静無端陰陽無始
周子謂五殊二實二本則一一實萬分萬一各正大小有定自下推而上去五行只是二氣二氣又只是一理自上推而下來只是此一箇理萬物分之以為體萬物之中又各具一理所以乾道變化各正性命然總又只是一箇理此理處處皆渾淪如一粒粟生為苖苖便生花花便結實又成粟還復本形一穂有百粒每粒箇箇完全又將這百粒去種又各成百粒生生只管不已初閒只是這一粒分去物物各有理總只是一箇理曰鳶飛魚躍皆理之流行發見處否曰固是然此叚更湏將前後文通看
或問太極圖之説曰以人身言之呼吸之氣便是陰陽軀體血肉便是五行其性便是理又曰其氣便是春夏秋冬其物便是金木水火土其理便是仁義禮智信
某許多説話是太極中説己盡太極便是性動静陰陽是心金木水火土是仁義禮智信化生萬物是萬事又云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此數句甚妙是氣與理合而成性也
問無極而太極先生謂此五字添減一字不得而周子言無極之真却又不言太極曰無極之真已該得太極在其中真字便是太極又問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陰静極復動則動復生陽静復生陰不知分陰陽以立兩儀在静極復動之前為復在後曰動而生陽静而生陰則陰陽分而兩儀立矣静極復動以後所以眀混闢不窮之妙
氣化是當初一箇人無種後自生出來底形生却是有此一箇人後乃生生不窮底
形既生矣形體陰之為也神發知矣神知陽之為也盖陰主翕凡斂聚成就者陰為之也陽主闢凡發暢揮散者陽為之也
問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曰天地之性是理也才到有陰陽五行處便有氣質之性於此便有昏眀厚薄之殊得其秀而最靈乃氣質以後事
問周子不言禮智而言中正如何曰禮智説得猶寛中正則切而實矣且謂之禮尚或有不中節處若謂之中則無過不及無非禮之禮乃節文恰好處也謂之智尚或有正不正若謂之正則是非端的分眀乃智之實也
問處之也正裁之也義處與裁字二義頗相近曰然處是居之裁是就此事上裁度又曰處字作居字即分曉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曰本無先後此四字配金木水火而言中有禮底道理正有智底道理如乾之元亨利貞元即仁亨即中利即義貞即正皆是此理至於主静是以正與義為體中與仁為用聖人只是主静自有動底道理譬如人説話也湏是先沈黙然後可以説話盖沈黙中便有箇言語底意思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此四物常在這裏流轉然常靠著箇静做主若無夜則做得晝不分曉若無冬則做得春夏不長茂如人終日應接却歸來這裏空處少歇便精神較健如生物而無冬只管一向生去元氣也㑹竭了中仁是動正義是静通書都是恁地説如云禮先而樂後
問中正仁義而主静中仁是動正義是静如先生解曰非此心無欲而静則何以酬酢事物之變而一天下之動哉今於此心寂然無欲而静處欲見所謂正義者何以見曰只理之定體便是又曰只是那一箇定理在此中截然不相侵犯雖然就其中又各有動静如惻隠是動仁便是静羞惡是動義便是静
問又言無欲故静何也曰欲動情勝則不能静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正是要人静定其心自作主宰程子又恐只管静去遂與事物不相交涉却説箇敬云敬則自虚静湏是如此做工夫
太極圖首尾相因脈絡貫通首言陰陽變化之原其後即以人所稟受眀之自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所謂最靈純粹至善之性也是所謂太極也形生神發則陽動陰静之為也五性感動則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之性也善惡分則成男成女之象也萬事出則萬物化生之義也至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立人極焉則又有以得乎太極之全體而與天地混合而無閒矣故下又言天地日月四時神四者無不合也
太極首言性命之源用力處却在脩吉悖凶其本則主於静
林問太極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説南軒解與先生解不同如何曰南軒説不然恐其偶思未到周子太極之書如易六十四卦一一有定理豪髪不差自首至尾只不出陰陽二端而已始處是生生之初終處是已定之理始有處説生已定處説死死則不復變動矣因舉張乖崖説斷公事以為未判底事皆屬陽己判之事皆屬陰以為不可改變通書無非發眀此二端之理
問先生謂程子不以太極圖授門人盖以未有能受之者然而孔門亦未嘗以此語顔曾是如何曰焉知其不曾説曰觀顔曾做工夫處只是切己做將去曰此亦何嘗不切己皆非在外乃我所固有也曰然此恐徒長人億度料想之見曰理㑹不得者固如此若理㑹得者莫非在我便可受用何億度之有
君子脩之吉小人悖之凶而今看他説這物事這機關一下撥轉後卒乍攔他不住聖人所以一日二日萬㡬兢兢業業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只是大化恁地流行隨得是便好隨得不是便喝他不住存心養性所以事天也夭夀不貳脩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所以昨日説西銘都相穿透
周子留下太極圖若無通書却敎人如何曉得故太極圖得通書而始眀
直卿云通書便可上接語孟曰比語孟較分曉精深結構得密語孟説得較闊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此統言一箇流行本源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之流行出來各自有箇安頓處如為人也是這箇誠為物也是這箇誠故曰誠斯立焉譬如水其出只一源及其流出來千派萬别也只是這箇水
㬊問舉一陰一陽之謂道以下三句是證上文否曰固是一陰一陽之謂道一句通證誠之源大哉乾元至誠斯立焉二節繼之者善又證誠之源一節成之者性證誠斯立焉一節
問濓溪論性自氣稟言却是上面已説太極誠不妨如孔子説性相近習相逺不成是不識如荀揚便不可曰然他已説純粹至善
直卿問利貞誠之復如先生注下言復如伏蔵先生曰復只是囬來這箇是周先生添這一句孔子只説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又曰這箇物事流行到這裏來這裏住著却又復從這裏做起又曰如母子相似未生之時母無氣不能生其子既生之後子自是子母自是母又曰如樹上開一花結一子未到利貞處尚是運下面氣去蔭他及他到利貞處自不用養又問自一念之萌以至於事之得其所是一事之元亨利貞先生應之曰他又自這裏做起所謂生生之謂易也是恁地又記曰氣行到這裏住著便立在這裏既立在這裏則又從這裏做起
誠下一章言太極之在人者
問誠五常之本同此實理於其中又分此五者之用曰然
問果而確果者陽決確者陰守曰此只是一事而首尾相應果而不確即無所守確而不果則無決二者不可偏廢猶陰陽不可相無也
誠無為誠實理也無為猶寂然不動也實理該貫動静而其本體則無為也㡬善惡㡬者動之微動則有為而善惡形矣誠無為則善而已動而有為則有善有惡
曾問誠無為㡬善惡曰誠是實理無所作為便是天命之謂性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㡬者動之微微動之初是非善惡於此可見一念之生不是善便是惡孟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是也徳者有此五者而巳仁義禮智信者徳之體曰愛曰宜曰理曰通曰守者徳之用
濓溪言誠無為㡬善惡才誠便行其所無事而㡬有善惡之分於此之時宜當窮察識得是非其初有豪忽之微至其窮察之久漸見充越之大天然有箇道理開裂在那裏此㡬微之決善惡之分也若於此分眀則物格而知至知至而意誠意誠而心正身脩而家齊國治天下平如激湍水自己不得如田單火牛自止不住
或舉季通語通書誠無為㡬善惡與太極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二説似乎相背既曰無為矣如何又却有善惡之㡬恐是周子失照管處如何曰當寂然不動時便是誠無為有感而動即有善惡㡬是動處大凡人性不能不動但要頓放得是於其所動處頓放得是時便是徳愛曰仁宜曰義頓放得不是時便一切反是人性豈有不動但須於中分得天理人欲方是
或問有陰陽便有善惡曰陰陽五行皆善又曰陰陽之理皆善又曰合下只有善惡是後一截事又曰豎起看皆善横看後一截方有惡又曰有善惡理却皆善
徳愛曰仁〈至〉守曰信徳者人之得於身者也愛宜理通守者徳之用仁義禮智信者徳之體理謂有條理通謂通逹守謂確實此三句就人身而言誠性也㡬情也徳兼性情而言也
性焉安焉之謂聖是就聖人性分上説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是他人見其不可測耳
問性者獨得於天如何言獨得曰此言聖人合下清眀完具無所虧欠此是聖人所獨得者此對了復字説復者已失而反其初便與聖人獨得處不同安字對了執字説執是執持安是自然大率周子之言秤等得䡖重極是合宜因問周子之學是自得於心還有所傳授否曰也湏有所傳授渠是陸詵壻温公涑水記聞載陸詵事是箇篤實長厚底人
發微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言其發也微妙而不可見其充也周徧而不可窮發字充字就人看如性焉安焉執焉復焉皆是人如此微不可見周不可窮却是理如此神只是聖之事非聖外又有一箇神别是箇地位也
問通書言神者五其義同否曰當隨所在看曰神只是以妙言之否曰是且説感而遂通者神也横渠謂一故神兩在故不測因指造化而言曰忽然在這裏又忽然在那裏便是神曰在人言之則如何曰知覺便是神觸其手則手知痛觸其足則足知痛便是神神應故妙
㡬善惡言衆人者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閒也言聖人豪釐發動處此理無不見寂然不動者誠也至其微動處即是㡬㡬在誠神之閒
㡬雖已感却是方感之初通則直到末梢皆是通也如推其極到協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亦只是通也㡬却只在起頭一些子
通書多説㡬太極圖上却無此意曰五性感動動而未分者便是
安卿問誠神㡬學者當從何入曰隨處做工夫誠是存主處發用處是神㡬是決擇處然緊要處在㡬
動而正曰道言動而必正為道否則非也用而和曰徳徳有熟而不喫力之意
問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曰此性便是言氣質之性四者之中去却兩件剛惡柔惡却又剛柔二善中擇中而主焉
正淳問通書注中字處引允執厥中曰此只是無過不及之中書傳中所言皆如此只有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一處是以體言到中庸字亦非専言體便有無過不及之意
人之生不幸不聞過大不幸無恥此兩句只是一項事知恥是由内心以生聞過是得之於外人湏知恥方能過而改故恥為重
問無思本也思通用也無思而無不通為聖人不知聖人是有思耶無思耶曰無思而無不通是聖人必思而後無不通是睿時舉云聖人寂然不動是無思才感便通特應之耳曰聖人也不是塊然由人撥後方動如荘子云推而行曳而止之類只是才思便通不待大故地思索耳
㡬是事之端緒有端緒方有討頭處這方是用得思問聖希天若論聖人自是與天相似了得非聖人未嘗自以為聖雖已至聖處而猶戒謹恐懼未嘗頃刻忘所法則否曰不消如此説天自是天人自是人終是如何得似天自是用法天眀王奉若天道建邦設都無非法天者大事大法天小事小法天
竇問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所謂志者便是志於行道否曰志伊尹之所志不是志於私大抵古人之學本是欲行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凡所以治國平天下者無一不理㑹但方處𤱶畝之時不敢言必於用耳及三聘幡然便向如此做去此是堯舜事業看二典之書堯舜所以卷舒作用直如此熟因説耿守向曾説用之則行舍之則蔵惟我與爾有是夫此非専為用舍行蔵凡所謂治國平天下之具惟夫子顔子有之用之則抱持而往不用則卷而懐之曰某不敢如此説若如此説即是孔顔胷次全無些洒落底氣象只是學得許多骨董將去治天下又如龜山説伊尹樂堯舜之道只是出作入息飢食渴飲而已即是伊尹在莘郊時全無些能解及至伐夏救民逐旋叫喚起來皆説得一邊事今世又有一般人只道飽食煖衣無外慕便如此涵養去亦不是湏是一一理㑹去
志伊尹之所志學顔子之所學志固是要立得大然其中又自有先後緩急之序致廣大而盡精微若曰未到伊尹田地做未得不成塊然喫飯都不思量天下之事若是見州郡所行事有不可人意或百姓遭酷虐自家寧不惻然動心若是朝夕憂慮以天下國家為念又那裏敎你恁地來或曰聖賢憂世之志樂天之誠盖有並行而不相悖者如此方得曰然便是怕人倒向一邊去今人若不塊然不以天下為志便又切切然理㑹不干己事如世間一様學問専理㑹典故世務便是如此古之欲眀眀徳於天下者合下學便是學此事既曰欲眀眀徳於天下不成只恁地空説裏面有㡬多工夫
問動而無動静而無静曰此説動而生陽動極而静静而生陰静極復動此自有箇神在其間不屬陰不屬陽故曰陰陽不測之謂神且如晝動夜静在晝閒神不與之俱動在夜閒神不與之俱静神又自是神神却變得晝夜晝夜却變不得神神妙萬物如説水陰根陽火陽根陰巳是有形象底是説粗底了又曰静者為主故以䝉艮終云
問動而無動静而無静神也此理如何曰譬之晝夜晝固是屬動然動却來管那神不得夜固是屬静静亦來管那神不得盖神之為物自是超然於形器之表貫動静而言其體常如是而已矣
混兮闢兮混言太極闢言為陰陽五行以後故末句曰其無窮兮言既闢之後為陰陽五行為萬物無窮盡也
通書論樂意極可觀首尾有條理只是淡與不淡和與不和
問通書注云而其制作之妙真有以得乎聲氣之元不知而今尚可尋究否曰今所争秖是黄鐘一宫耳這裏髙則都髙這裏低則都低盖難得其中耳問胡安定樂如何曰亦是一家
問伊川云為士必志於聖人周子乃云一為要一者無欲也何如曰若注釋古聖賢之書恐認當時聖賢之意不親切或有悮處此書乃周子自著不應有差一者無欲一便是無欲今試看無欲之時心豈不一又問比主一之敬如何曰無欲之與敬二字分眀要之持敬頗似費力不如無欲撇脱人只為有欲此心便千頭萬緒此章之言甚為緊切學者不可不知
問一是純一静虚是此心如眀鑑止水無一豪私欲填於其中故其動也無非從天理流出無一豪私欲撓之静虛是體動直是用曰也是如此静虛易看動直難看静虚只是伊川云中有主則虚虚則邪不能入是也若物來奪之則實實則暗暗則塞動直只是其動也更無所礙若少有私欲便礙便曲要恁地做又不要恁地做便是有窒礙便不是直曲則私私則狹
問聖學章一者是表裏俱一純徹無二少有纖豪私欲便二矣内一則静虚外一則動直而眀通公溥則又無時不一也一者此心渾然太極之體無欲者心體粹然無極之真静虚者體之未發豁然絶無一物之累陰之性也動直者用之流行坦然由中道而出陽之情也眀屬火通屬木公屬金溥屬水眀通則静極而動陰生陽也公溥則動極而静陽生陰也而無欲者又所以貫動静眀通公溥而統於一則終始表裏一太極也不審是否曰只四象分得未是此界兩邊説眀屬静邊通屬動邊公屬動邊溥屬静邊眀是貞屬水通是元屬木公是亨屬火溥是利屬金只恁地循環去眀是萬物収歛醒定在這裏通是萬物初發逹公是萬物齊盛溥是秋來萬物溥徧成遂各自分去所謂各正性命曰在人言之則如何曰眀是曉得事物通是透徹無窒礙公是正無偏陂溥是溥徧萬事便各有箇理去直卿曰通者眀之極溥者公之極曰亦是
彰言道之顯微言道之隠匪靈弗瑩言彰與微湏靈乃能了然照見無滯礙也此三句是言理别一本靈作虚義短剛善剛惡柔亦如之中焉止矣此三句言性二氣五行以下並言命實是實理
厥彰厥微只是説理有大小精粗如人事中自有難曉底道理如君仁臣忠父慈子孝此理甚顯然若陰陽性命神往來則不亦微乎
鄭問理性命章何以下分字曰不是割成片去只如月映萬川相似
萬一各正小大有定言萬箇是一箇一箇是萬箇盖體統是一太極然又一物各具一太極所謂萬一各正猶言各正性命也
㬊問五殊二實一段先生説了又云中庸如天之無不覆幬地之無不持載止是一箇大底包在中閒又有四時錯行日月代眀自有細小去處道並行而不相悖萬物並育而不相害並行並育便是那天地覆載不相悖不相害便是那錯行代眀底小徳川流是説小細底大徳敦化是那大底大底包小底小底分大底千五百年閒不知人如何讀這箇都似不理㑹得這道理又云一實萬分萬一各正便是理一分殊處
問理性命章注云自其本而之末則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各有一太極如此則是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稟受又自各全具一太極耳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不可謂月巳分也
問顔子能化而齊曰此與大而化之之化異但言消化却富貴貧賤之念方能齊齊亦一之意
杜斿問濓溪言道至貴者不一而足曰周先生是見世閒愚輩為外物所揺動如墮在火坑中不忍見他故如是説不一世人心不在殻子裏如發狂相似只是自不覺
問極重不可反識其重而亟反之可也曰是説天下之勢如秦至始皇強大六國便不可敵東漢之末宦官權重便不可除紹興初只斬陳少陽便成江左之勢極重則反之也難識其重之機而反之則易
文所以載道一章之大意輪轅飾而人弗庸徒飾也言有載道之文而人弗用也況虛車乎此不載道之文也自篤其實至行而不逺是輪轅飾而人庸之者也自不賢者至強之不從也是弗庸者也自不知務道徳至藝而已虚車也
或問發聖人之藴敎萬世無窮者顔子也曰夫子之道如天惟顔子盡得之夫子許多大意思盡在顔子身上發見譬如天地生一瑞物即此物上盡可以見天地純粹之氣謂之發者乃亦足以發之發不必待顔子言然後謂之發也
精謂心之精微也藴謂徳所藴蓄也
聖人之藴因卦以發易本未有許多道理因此卦遂將許多道理撘在上面所謂因卦以發者也
問聖人之精聖人之藴曰精是精微之意藴是包許多道理又問伏羲始畫而其藴亦已發見於此否曰謂之已具於此則可謂之已發見於此則不可方其初畫也未有乾四徳意思到孔子始推出來然文王孔子雖能推出意思而其道理亦不出伏羲始畫之中故謂之藴藴如衣敝緼袍之緼是包得在裏面〈饒錄云方其初畫出來未有今易中許多事到文王孔子足得出來而其理亦不外乎始畫〉
精是聖人本意藴是偏旁帶來道理如春秋聖人本意只是載那事要見世變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見得是非羙惡曲折便是因卦以發底如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聖人本意底如文王繫辭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發底不可一例作重看
乾乾不息者體日往月來寒往暑來者用有體則有用有用則有體不可分先後説
第一句言乾乾不息第二句言損第三句言益者盖以解第一句若要不息湏著去忿慾而有所遷改中乾之用其善是其字疑是莫字盖與下兩句相對若只是其字則無義理説不通
問此章前面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皆是自脩底事後面忽説動者何故曰所謂懲忿窒慾遷善改過皆是動上有這般過失湏於方動之時審之方無凶悔吝所以再説箇動
問止非為也為不止矣何謂也曰止便不作為作為便不是止曰止是以心言否曰是淳舉易傳内欲不萌外物不接曰即是這止〈以上語類八十五條〉
盖嘗竊謂先生之言其髙極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其實不離乎日用之閒其幽探乎陰陽五行造化之賾而其實不離乎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際其體用之一源顯微之無閒秦漢以下誠未有臻斯理者而其實則不外乎六經論語中庸大學七篇之所傳也盖其所謂太極云者合天地萬物之理而一名之耳以其無器與形而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在是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具天地萬物之理而無器與形故曰太極本無極也是豈離乎生民日用之常而自為一物哉其為陰陽五行造化之賾者固此理也其為仁義禮智剛柔善惡者亦此理也性此理而安焉者聖也復此理而執焉者賢也自堯舜以來至於孔孟其所以相傳之説豈有一言以易此哉顧孟氏既沒而諸儒之智不足以及此是以世之學者茫然莫知所適髙則放於虚無寂滅之外卑則溺於雜博華靡之中自以為道固如是而莫或知其非也及先生出始發眀之以傳於程氏而其流遂及於天下天下之學者於是始知聖賢之所以相傳之實乃出於此而有以用其力焉此先生之敎所以繼往聖開來學而大有功於斯世也〈隆興府學濓溪先生祠記〉
先生之精立圖以示先生之藴因圖以發而其所謂無極而太極云者又一圖之綱領所以眀夫道之未始有物而實為萬物之根柢也夫豈以為太極之上復有所謂無極者哉近世讀者不足以識此而或妄議之既以為先生病史氏之傳先生者乃増其語曰自無極而為太極則又無所依据而重以病夫先生故某嘗欲援故相蘇公請刋國史草頭木脚之比以正其失〈邵州州學濓溪先生祠記〉
天地之閒只有動静兩端循環不巳更無餘事此之謂易而其動其静則必有所以動静之理焉是則所謂太極者也聖人既指其實而名之周子又為之圖以象之其所以發眀表著可謂無餘藴矣原極之所以得名盖取樞極之義聖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謂之無極者所以著夫無聲無臭之妙也然而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則非無極之後别生太極而太極之上先有無極也又曰五行陰陽陰陽太極則非太極之後别生二五而二五之上先有太極也以至於成男成女化生萬物而無極之妙盖未始不在是焉此一圖之綱領大易之遺意與老子所謂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而以造化為真有始終者正南北矣來諭乃欲一之所以於此圖之説多所乖礙而不得其理也〈荅楊子直〉
先天乃伏羲本圖非康節所自作雖無言語而所該甚廣凡今易中一字一義無不自其中流出者太極却是濓溪自作發眀易中大概綱領意思而已故論其格局則太極不如先天之大而詳論其義理則先天不如太極之精而約盖合下規模不同而太極終在先天範圍之内又不若彼之自然不假思慮安排也若以數言之則先天之數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以為八卦太極之數亦自一而二〈剛柔〉自二而四〈剛善剛惡柔善柔惡〉遂加其一〈中〉以為五行而遂下及於萬物盖物理本同而象數亦無二致但推得有大小詳畧耳〈荅黄直卿〉
伏承示諭太極西銘之失備悉指意然二書之説從前不敢䡖議非是從人脚根依他門户却是反覆看來道理實是如此别未有開口處所以信之不疑而妄以己見輒為之説正恐未能盡發其奥而反以累之豈敢自謂有扶掖之功哉今詳來敎及省從前所論却恐長者從初便忽其言不曾致思只以自家所見道理為是不知却元來未到他地位而便以己見䡖肆抵排也今亦不暇細論只如太極篇首一句最是長者所深排然殊不知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為萬化之根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為萬化之根只此一句便見其下語精密微妙無窮而向下所説許多道理條貫脈絡井井不亂只今便在目前而亙古亙今攧撲不破只恐自家見得未曾如此分眀直截則其所可疑者乃在此而不在彼也至於西銘之説猶更分眀今亦且以首句論之人之一身固是父母所生然父母之所以為父母者即是乾坤若以父母而言則一物各一父母若以乾坤而言則萬物同一父母矣萬物既同一父母則吾體之所以為體者豈非天地之塞吾性之所以為性者豈非天地之帥哉古之君子惟其見得道理真實如此所以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推其所為以至於能以天下為一家中國為一人而非意之也今若必謂人物只是父母所生更與乾坤都無干涉其所以有取於西銘者但取其姑為宏闊廣大之言以形容仁體而破有我之私而已則是所謂仁體者全是虚名初無實體而小己之私却是實理合有分别聖賢於此却初不見義理只見利害而妄以己意造作言語以増飾其所無破壊其所有也若果如此則其立言之失膠固二字豈足以盡之而又何足以破人之梏於一己之私哉大抵古之聖賢千言萬語只是要人眀得此理此理既眀則不務立論而所言無非義理之言不務正行而所行無非義理之實無有初無此理而姑為此言以救時俗之𡚁者不知子静相㑹曾以此話子細商量否〈荅陸子羙〉
前書誨諭之悉敢不承敎所謂古之聖賢惟理是視言當於理雖婦人孺子有所不棄或乖理致雖出古書不敢盡信此論甚當非世儒淺見所及也但某竊謂言不難擇而理未易眀若於理實有所見則於人言之是非不翅黑白之易辨固不待訊其人之賢否而為去取不幸而吾之所謂理者或但出於一己之私見則恐其所取舍未足以為羣言之折衷也況理既未眀則於人之言恐亦未免有未盡其意者又安可以遽絀古書為不足信而直任胷臆之所裁乎來書反復其於無極太極之辨詳矣然以某觀之伏羲作易自一畫以下文王演易自乾元以下皆未嘗言太極也而孔子言之孔子贊易自太極以下未嘗言無極也而周子言之夫先聖後聖豈不同條而共貫哉若於此有以灼然實見太極之真體則知不言者不為少而言之者不為多矣何至若此之紛紛哉今既不然則吾之所謂理者恐其未足以為羣言之折衷又況於人之言有所不盡者又非一二而已乎既䝉不鄙而敎之某亦不敢不盡其愚也且夫大傳之太極者何也即兩儀四象八卦之理具於三者之先而藴於三者之内者也聖人之意正以其究竟至極無名可名故特謂之太極猶曰舉天下之至極無以加此云爾初不以其中而命之也至如北極之極屋極之極皇極之極民極之極諸儒雖有解為中者盖以此物之極常在此物之中非指極字而訓之以中也極者至極而已以有形者言之則其四方八面合輳将來到此築底更無去處從此推出四方八面都無向背一切停匀故謂之極耳後人以其居中而能應四外故指其處而以中言之非以其義為可訓中也至於太極則又初無形象方所之可言但以此理至極而謂之極耳今乃以中名之則是所謂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一也通書理性命章其首二句言理次三句言性次八句言命故其章内無此三字而特以三字名其章以表之則章内之言固已各有所屬矣盖其所謂靈所謂一者乃為太極而所謂中者乃氣稟之得中與剛善剛惡柔善柔惡者為五性而屬乎五行初未嘗以是為太極也且曰中焉止矣而又下屬於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之云是亦復成何等文字義理乎今來諭乃指其中者為太極而屬之下文則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二也若論無極二字乃是周子灼見道體迥出常情不顧旁人是非不計自己得失勇往直前説出人不敢説底道理令後之學者曉然見得太極之妙不屬有無不落方體若於此看得破方見得此老真得千聖以來不傳之秘非但架屋上之屋疊牀上之牀而巳也今必以為未然是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人言之意者三也至於太極既曰形而上者謂之道矣而又曰一陰一陽之謂道此豈真以陰陽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見一陰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陰而一陽者是乃道體之所為也故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初無兩體周子所以謂之無極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以為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陰陽之外而未嘗不行乎陰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初無聲臭影響之可言也今乃深詆無極之不然則是以太極為有形狀有方所矣直以陰陽為形而上者則又昧於道器之分矣又於形而上者之上復有況太極乎之語則是又以道上别有一物為太極矣此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四也至某前書所謂不言無極則太極同於一物而不足為萬化根本不言太極則無極淪於空寂而不能為萬化根本乃是推本周子之意以為當時若不如此兩下説破則讀者錯認語意必有偏見之病聞人説有即謂之實有見人説無即謂之真無耳自謂如此説得周子之意巳是大煞分眀只恐知道者厭其漏洩之過甚不謂如老兄者乃猶以為未穏而難曉也請以某書上下文意詳之豈謂太極可以人言而為加損者哉是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五也來書又謂大傳眀言易有太極今乃言無何耶此尤非所望於髙眀者今夏因與人言易其人之論正如此當時對之不覺失笑遂至被劾彼俗儒膠固隨語生解不足深怪老兄平日自視為如何而亦為此言耶老兄且謂大傳之所謂有果如兩儀四象八卦之有定位天地五行萬物之有常形耶周子之所謂無是果虛空斷滅都無生物之理耶此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六也老子復歸於無極無極乃無窮之義如莊生入無窮之門以遊無極之野云爾非若周子所言之意也今乃引之而謂周子之言實出乎彼此又理有未眀而不能盡乎人言之意者七也髙眀之學超出方外固未易以世閒言語論量意見測度今且以愚見執方論之則其未合有如前所陳者亦欲奉報又恐徒為紛紛重使世俗觀笑既而思之若遂不言則恐學者終無所取正較是二者寧可見笑於今人不可得罪於後世是以終不獲已而竟陳之〈荅陸子静〉
來書云人能𢎞道〈止〉敢悉布之某桉此段規模宏大而指意精切如曰雖自謂其理已眀安知非私見蔽説及引大舜善與人同等語尤為的當某雖至愚敢不承敎但所謂莫知其非歸於一是者未知果安所決區區於此亦願眀者有以深察而實踐其言也○來書云尊兄未嘗〈止〉固自不同也某亦謂老兄正為未識太極之本無極而有其體故必以中訓極而又以陰陽為形而上者之道虚見之與實見其言果不同也○來書云老氏以無〈止〉諱也某詳老氏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二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一正如南北水火之相反更請子細著眼未可容易譏評也○來書云此理乃〈止〉子矣更請詳看某前書曾有無理二字否○來書云極亦此〈止〉極哉某謂極是名此理之至極中是狀此理之不偏雖然同是此理然其名義各有攸當雖聖賢言之亦未嘗敢有所差互也若皇極之極民極之極乃為標凖之意猶曰立於此而示於彼使其有所向望而取正焉爾非以其中而命之也立我烝民立與粒通即書所謂烝民乃粒莫匪爾極則爾指后稷而言盖曰使我衆人皆得粒食莫非爾后稷之所立者是望耳爾字不指天地極字亦非指所受之中中者天下之大本乃以喜怒哀樂之未發此理渾然無所偏倚而言太極固無偏倚而為萬化之本然其得名自為至極之極而兼有標凖之義初不以中而得名也○來書云以極為中〈止〉理乎老兄自以中訓極某未嘗以形訓極也今若此言則是已不曉文義而謂他人亦不曉也請更詳之○來書云大學文言皆言知至某詳知至二字雖同而在大學則知為實字至為虚字兩字上重而下䡖盖曰心之所知無不到耳在文言則知為虚字至為實字兩字上䡖而下重盖曰有以知其所當至之地耳兩義既自不同而與太極之為至極者又皆不相似請更詳之○來書云直以陰陽為形器〈止〉道器之分哉若以陰陽為形而上者則形而下者復是何物更請見敎若某愚見與其所聞則曰凡有形有象者皆器也其所以為是器之理者則道也如是則來書所謂始終晦眀竒耦之屬皆陰陽所為之器獨其所以為是器之理如目之眀耳之聰父之慈子之孝乃為道耳如此分别似差眀白不知尊意以為如何○來書云通書曰〈止〉類此某謂周子言中而以和字釋之又曰中節又曰逹道彼非不識字者而其言顯與中庸相戾則亦必有説矣盖此中字是就氣稟發用而言其無過不及處耳非直指本體未發無所偏倚者而言也豈可以此而訓極為中也哉來書引經必盡全章雖煩不厭而所引通書乃獨截自中焉止矣而下此安得為不誤老兄本自不信周子政使誤引通書亦未為害何必諱此小失而反為不改之過乎○來書云大傳〈止〉孰古某謂大傳洪範詩禮皆言極而巳未嘗謂極為中也先儒以此極處常在物之中央而為四方之所面内而取正故因以中釋之盖亦未為甚失而後人遂直以極為中則又不識先儒之本意矣爾雅乃是纂集古今諸儒訓詁以成書其閒盖亦不能無誤不足据以為古又況其閒但有以極訓至以殷齊訓中初未嘗以極為中乎○來書云又謂周子〈止〉道耳某謂無極而太極猶曰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又如曰無為之為皆語勢之當然非謂别有一物也其意則固若曰非如皇極民極屋極之有方所形象而但有此理之至極耳若曉此意則於聖門有何違叛而不肯道乎上天之載是就有中説無無極而太極是就無中説有若實見得即説有説無或先或後都無妨礙今必如此拘泥強生分别曾謂不尚空言専務事實而反如此乎○來書云夫乾〈止〉自反也某謂太極固未嘗隠於人然人之識太極者則少矣往往只是於禪學中認得箇昭昭靈靈能作用底便謂此是太極而不知所謂太極乃天地萬物本然之理亘古亘今攧撲不破者也迥出常情等語只是俗談即非禪家所能専有不應儒者反當囬避況今雖偶然道著而其所見所説即非禪家道理非如他人陰實祖用其説而改頭換面陽諱其所自來也如曰私其説以自妙而又秘之又曰寄此以神其姦又曰繫絆多少好氣質底學者則恐世閒自有此人可當此語某雖無狀自省得與此語不相似也○某已具此而細看其閒亦尚有説未盡處大抵老兄昆仲同立此論而其所以立論之意不同子羙尊兄自是天資質實重厚當時看得此理有未盡處不能子細推究便立議論因而自信太過遂不可囬見雖有病意實無他老兄却是先立一説務要突過有若子貢以上更不數近世周程諸公故於其言不問是非一例吹毛求疵須要討不是處正使説得十分無病此意却先不好了況其言之粗率又不能無病乎夫子之聖固非以多學而得之然觀其好古敏求實亦未嘗不多學但其中自有一以貫之處耳若只如此空疎杜撰則雖有一而無可貫矣又何足以為孔子乎顔曾所以獨得聖學之傳正為其博文約禮足目俱到亦不是只如此空疎杜撰也子貢雖未得承道統然其所知似亦不在今人之後但未有禪學可改換耳周程之生時世雖在孟子之下然其道則有不約而合者反覆來書竊恐老兄於其所言多有未解者恐皆未可遽以顔曾自處而䡖之也顔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曾子三省其身惟恐謀之不忠交之不信傳之不習其智之崇如彼其禮之卑如此豈有一豪自滿自足強辯取勝之心乎來書之意所以見敎者甚至而其末乃有若猶有疑不憚下敎之言某固不敢當此然區區鄙見亦不敢不為老兄傾倒也不審尊意以為如何如曰未然則我日斯邁而月斯征各尊所聞各行所知亦可矣無復可望於必同也言及於此悚息之深千萬幸察〈荅陸子静〉
太極中正仁義之説若謂四者皆有動静則周子於此更列四者之目為剩語矣但熟翫四者指意自有動静其於道理極是分眀盖此四字便是元亨利貞四字〈仁元中亨義利正貞〉元亨利貞一通一復豈得為無動静乎近日深翫此理覺得一語黙一起居無非太極之妙正不須以分别為嫌也〈荅張敬夫〉
動静無端陰陽無始天道也始於陽成於陰本於静流於動者人道也然陽復本於陰静復根於動其動静亦無端其陰陽亦無始則人盖未始離乎天而天亦未始離乎人也○元亨誠之通動也利貞誠之復静也元者動之端也本乎静貞者静之質也著乎動一動一静循環無窮而貞也者萬物之所以成終而成始者也故人雖不能不動而立人極者必主乎静惟主乎静則其著乎動也無不中節而不失其本然之静矣○静者性之所以立也動者命之所以行也然其實則静亦動之息耳故一動一静皆命之行而行乎動静者乃性之真也故曰天命之謂性○情之未發者性也是乃所謂中也天下之大本也性之已發者情也其皆中節則所謂和也天下之逹道也皆天理之自然也妙性情之徳者心也所以致中和立大本而行逹道者也天理之主宰也○静而無不該者性之所以為中也寂然不動者也動而無不中者情之發而得其正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覺動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太極説〉
問周子曰誠無為㡬善惡此眀人心未發之體而指其已發之端盖欲學者致察於萌動之微知所決擇而去取之以不失乎本然之體而已或疑之以謂有類於胡子同體而異用之云者遂妄以意揣量為圖如後
善惡雖相對當分賔主天理人欲雖分派必省宗孽自誠之動而之善則如木之自本而幹自幹而末上下相達者則道心之發見天理之流行此心之本主而誠之正宗也其或旁榮側秀若寄生龎贅者此雖亦誠之動則人心之發見而私欲之流行所謂惡也非心之固有盖客寓也非誠之正宗盖庶孽也茍辨之不早擇之不精則客或乘主孽或代宗矣學者能於萌動㡬微之閒而察其所發之向背凡其直出者為天理旁出者為人欲直出者為善旁出者為惡直出者固有旁出者横生直出者有本旁出者無源直出者順旁出者逆直出者正旁出者邪而吾於直出者利導之旁出者遏絶之功力既至則此心之發自然出於一途而保有天命矣於此可以見未發之前有善無惡而程子所謂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生又曰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盖謂此也若以善惡為東西相對彼此角立則是天理人欲同出一源未發之前已具此兩端所謂天命之謂性亦甚汙雜矣此胡氏同體異用之意也曰此説得之而圖子有病已畧改定更詳之〈荅趙致道〉
來諭謂動静之外别有不與動對之静不與静對之動此則尤所未喻動静二字相為對待不能相無乃天理之自然非人力之所能為也若不與動對則不名為静不與静對則亦不名為動矣但衆人之動則流於動而無静衆人之静則淪於静而無動此周子所謂物則不通者也惟聖人無人欲之私而全乎天理是以其動也静之理未嘗亡其静也動之機未嘗息此周子所謂神妙萬物者也然而必曰主静云者盖以其相資之勢言之則動有資於静而静無資於動如乾不専一則不能直遂坤不翕聚則不能發散龍蛇不蟄則無以奮尺蠖不屈則無以伸亦天理之必然也〈荅胡廣仲○以上文集十一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三
道統二
程子
明道當初想眀得煞容易便無那渣滓只一再見濓溪當時又不似而今有許多言語出來不是他天資髙見得易如何便眀得徳眀問遺書中載眀道語便自然灑落眀快曰自是他見得容易伊川易傳却只管脩改晩年方出其書若使眀道作想無許多事〈以下論眀道〉
或問明道五十年猶不忘遊獵之心曰人當以此自㸃檢湏見得眀道氣質如此至五十年猶不能忘在我者當益加操守方是不可以此自恕〈以上語類二條〉
眀道言當與元豐大臣共政此事昨來已嘗論之然亦有未盡今詳此事乃是聖賢之用義理之正非姑為權譎茍以濟事於一時也蓋伊川氣象自與眀道不
同而其論變化人材亦有此意〈見外書胡氏所記〉易傳於睽之初爻亦有不絶小人之説足見此事自是正理當然非權譎之私也然亦湏有眀道如此廣大規模和平氣象而其誠心昭著足以感人然後有以盡其用耳常人之心既不足以窺測此理又無此等力量自是信不及設有信者又不免以權譎利害之心為之則其悖理而速禍也為尤甚矣此今之君子所以不能無疑於眀道之言也〈胡氏所記尹氏亦疑之豈所謂未可與權者耶○荅呂伯恭〉
别紙所諭邵氏所記仐只入外書不入行狀所疑小人不可共事固然然堯不誅四凶伊尹五就桀孔子行乎季孫惟聖人有此作用而眀道或庻幾焉觀其所在為政而上下響應論新法而荆公不怒同列異意者亦稱其賢此等事類非常人所及所謂元豐大臣當與共事蓋實見其可而有是言非傳聞之誤也然力量未至此而欲學之則誤矣〈荅張敬夫〉
先生之學自其大者而言之則其所謂考諸前聖而不謬百世以俟後聖而不惑者蓋不待言而喩自其小者而言之則上元之政於先生之逺者大者又懼其未足以稱揚也吾何言哉於是伏而思之先生之學固髙且逺矣然其教人之法循循有序而嘗病世之學者捨近求逺處下窺髙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焉則世之徒悦其大者有所不察也上元之政誠若狹而近矣然其言有曰一命之士茍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則其中之所存者又烏得以大小而議之哉〈建康府學明道先生祠記○以上文集三條〉
竇問前輩多言伊川似孟子曰不然伊川謹嚴雖大故以天下自任其實不似孟子放脚放手孟子不及顔子顔子常自以為不足〈以下論伊川〉
伊川説話如今看來中閒寜無小小不同只是大綱統體説得極善如性即理也一語直自孔子後惟是伊川説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説性之根基理是箇公共底物事不觧㑹不善人做不是自是失了性却不是壊了著脩
東坡見伊川主司馬公之喪譏其父在何以學得喪禮如此然後人遂為伊川解説道伊川先丁母艱也不消如此人自少讀書如禮記儀禮便都已理㑹了古人謂居喪讀喪禮亦平時理㑹了到這時更把來溫審不是方理㑹〈以上語類三條〉
先生名頤字正叔眀道先生之弟也〈眀道生於眀道元年壬申伊川生於眀道二年癸酉〉幼有髙識非禮不動〈見語録〉年十四五與明道同受學於舂陵周茂叔先生〈見哲宗徽宗實録〉皇祐二年年十八上書闕下勸仁宗以王道為心生靈為念黜世俗之論期非常之功且乞召對面陳所學不報閒遊太學時海陵胡翼之先生方主敎導嘗以顔子所好何學論試諸生得先生所試大驚即延見處以學職〈見文集〉呂希哲原明與先生鄰齋首以師禮事焉旣而四方之士從游者日益衆〈見呂氏童䝉訓〉舉進士嘉祐四年廷試報罷遂不復試太中公屢當得任子㤙輒推與族人〈見涪陵記義録〉治平熙寜閒近臣屢薦自以為學不足不願仕也〈見文集又按呂申公家傳云公判太學命衆博士即先生之居敦請為太學正先生固辭公即命駕過之又雜記治平三年九月公知蔡州将行言曰伏見南省進士程頤年三十有四特立之操出羣之姿嘉祐四年已與殿試自後絶意進取徃來太學諸生願得以為師臣方領國子監親徃敦請卒不能屈臣嘗與之語洞明經術通古今治亂之要實有經世濟物之才非同迂士曲儒徒有偏長使在朝廷必為國器伏望特以不次旌用眀道行状云神宗嘗使推擇人材先生擇人材薦數十人以父表弟張載曁弟頤為稱首〉元豐八年哲宗嗣位門下侍郎司馬公光尚書左丞呂公公著及西京留守韓公絳上其行義於朝〈見哲宗徽宗實録案溫公集與呂申公同薦劄子曰臣等竊見河南處士程頤力學好古家貧守節言必忠信動遵禮義年踰五十不求仕進真儒者之髙蹈聖世之逸民伏望特加召命擢以不次足以矜式士類俾益風化又按胡文定公文集云是時諫官朱光庭又言頤道徳純備學問淵博材資勁正有中立不倚之風識慮明徹至知幾其神之妙言行相顧而無擇仁義在躬而不矜若用斯人俾當勸講必能輔養聖徳啟道天聰一正君心為天下福又謂頤究先王之蘊逹當世之務乃天民之先覺聖代之真儒俾之日侍經筵足以發揚聖訓兼掌學教足以丕變斯文又祖宗時起陳摶种放髙風素節聞於天下揆頤之賢摶放未必能過之頤之道則有摶放所不及知者觀其所學真得聖人之傳致思力行非一日之積有經天緯地之才有制禮作樂之具乞訪問其至言正論所以平治天下之道又謂頤以言乎道則貫徹三才而無一豪之為閒以言乎徳則幷包衆羙而無一善之或遺以言乎學則博通古今而無一物之不知以言乎才則開物成務而無一理之不總是以聖人之道至此而傳況當天子進學之初若俾真儒得率經席豈不盛哉〉十一月丁巳授汝州團練推官西京國子監教授〈見實録〉先生再辭尋召赴闕元祐元年三月至京師〈王巖叟奏云伏見程頤學極聖又之精微行全君子之純粹早與其兄顥俱以徳名顯於時陛下復起頤而用之頤趨召以來待詔闕下四方俊乂莫不翹首鄉風以觀朝廷所以待之者如何處之者當否而将議焉則陛下此舉繫天下之心臣願陛下加所以待之之禮擇所以處之之方而使髙賢得為陛下盡其用則所得不獨頤一人而已四海潛光隠徳之士皆将相招而為朝廷出矣〉除宣徳郎秘書省校書郎先生辭曰祖宗時布衣被召自有故事今臣未得入見未敢祗命〈王巖叟奏云臣伏聞聖恩特除程頤京官仍與校書郎足以見陛下優禮髙賢而使天下之人歸心於盛徳也然臣區區之誠尚有以為陛下言者願陛下一召見之試以一言問為國之要陛下至眀遂可自觀其人臣以頤抱道養徳之日久而潛神積慮之功深静而閲天下之義理者多必有嘉言以新聖聽此臣所以區區而進頤然非為頤也欲成陛下之美耳陛下一見而後命之以官則頤當之而無愧陛下與之而不悔授受之閒兩得之矣〉於是召對太皇太后面諭将以為崇政殿説書先生辭不獲始受西監之命且上奏論經筵三事其一以上富於春秋輔養為急宜選賢徳以備講官因使陪侍宿直陳説道義所以涵養氣質薰陶徳性其二請上左右内侍之人皆選老成厚重之人不使侈靡之物淺俗之言接於耳目仍置經筵祗應内臣十人使伺上在宫中動息以語講官其或小有違失得以隨事規諫其三請令講官坐講以飬人主尊儒重道之心寅畏祗懼之徳而曰若言可行敢不就職如不可用願聽其辭〈劄子三道見文集又按劉忠肅公文集有章疏論先生辭卑居尊未被命而先論事為非是蓋不知先生出處語黙之際其義固己精矣〉既而命下以通直郎充崇政殿説書〈見實録〉先生再辭而後受命四月例以暑熱罷講先生奏言輔導少主不宜疎畧如此乞令講官以六參日上殿問起居因得從容納誨以輔上徳〈見文集〉五月差同孫覺顧臨及國子監長貳看詳國子監條制〈見實録〉先生所定大槩以為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而月使之爭殊非教養之道請改試為課有所未至則學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髙下制尊賢堂以延天下道徳之士鐫觧額以去利誘省繁文以專委任勵行檢以厚風教及置待賔吏師齋立觀光法如是者亦數十條〈見文集舊實録云禮部尚書胡宗愈謂先帝聚士以學教人以經三舍科條固己精密宜一切仍舊因是深詆先生謂不宜使在朝廷〉六月上疏太皇太后言今日至大至急為宗社生靈長乆之計惟是輔養上徳而輔養之道非徒渉書史覽古今而已要使跬歩不離正人乃可以涵養薰陶成就聖徳今閒日一講觧釋數行為益既少又自四月罷講直至中秋不接儒臣殆非古人旦夕承弼之意請俟初秋即令講官輪日入侍陳説義理仍選臣僚家十一二歳子弟三人侍上習業且以邇英廹隘暑熱恐於上體非宜而講日宰臣史官皆入使上不得舒㤗悦懌請自今一月再講於崇政殿然後宰臣史官入侍餘日講於延和殿則後楹垂簾而太皇太后時一臨之不惟省察主上進業其於后徳未必無補且使講官欲有所言易以上逹所繫尤大又講讀官例兼他職請亦罷之使得積誠意以感上心皆不報八月差兼判登聞鼔院先生引前説且言入談道徳出領訴訟非用人之體再辭不受〈見文集楊時日仕道與禄仕不同常夷甫以布衣入朝神宗欲優其禄令兼數局如鼓院染院之數夷甫一切受之及伊川先生為講官朝廷亦欲使兼他職則固辭蓋前日所以不仕者為道也則今日之仕湏其官足以行道乃可受不然是茍禄也然後世道學不眀君子辭受取舍人鮮知之故常公之受人不以為非而先生之辭人亦不以為是也〉二年又上疏論延和講讀垂簾事且乞時召講官至簾前問上進學次第又奏邇英暑熱乞就崇政延和殿或他寛涼處講讀給事中顧臨以殿上講讀為不可有㫖脩展邇英閣先生復上疏以為脩展邇英則臣所請遂矣然祖宗以來並是殿上坐講自仁宗始就邇英而講官立侍蓋從一時之便耳非若臨之意也今臨之意不過以尊君為説而不知尊君之道若以其言為是則誤主上知見臣職當輔導不得不辨先生在經筵每當進講必宿齋豫戒濳思存誠冀以感動上意〈見文集〉而其為説常於文義之外反復推眀歸之人主一日當講顔子不改其樂章門人或疑此章非有人君事也将何以為説及講既畢文義乃復言曰陋巷之士仁義在躬忘其貧賤人主崇髙奉養備極茍不知學安能不為富貴所移且顔子王佐之才也而簞食瓢飲季氏魯國之蠧也而富於周公魯君用舍如此非後世之監乎聞者歎服〈見胡氏論語詳説〉而哲宗亦嘗首肯之〈見文集〉不知者或誚其委曲已甚先生曰不於此盡心竭力而於何所乎上或服藥即日就醫官問起居〈見語録〉然入侍之際容貎極荘時文潞公以太師平章重事或侍立終日不懈上雖諭以少休不去也人或以問先生曰君之嚴視潞公之恭孰為得失先生曰潞公四朝大臣事幼主不得不㳟吾以布衣職輔導亦不敢不自重也〈見邵氏聞見録〉嘗聞上在宮中起行潄水必避螻蟻因請之曰有是乎上曰然誠恐傷之爾先生曰願陛下推此心以及四海則天下幸甚〈見語録〉一日講罷未退上忽起憑檻戲折柳枝先生進曰方春發生不可無故摧折上不悦〈見馬永卿所編劉諌議語録且云溫公聞之亦不悦或云恐無此事〉所講書有容字中人以黄覆之曰上藩邸嫌名也先生講罷進言曰人主之勢不患不尊患臣下尊之過甚而驕心生爾此皆近習輩養成之不可以不戒請自今舊名皆勿復避〈見語録〉時神宗之喪未除而百官以冬至表賀先生言節序變遷時思方切請改賀為慰及除喪有司又将以開樂置宴先生又奏請罷宴曰除喪而用吉禮則因事用樂可矣今特設宴是喜之也〈見文集〉嘗聞後苑以金製水桶問之曰崇慶宮物也先生曰若上所御則吾不敢不諫在職累月不言禄吏亦弗致既而諸公知之俾户部特給焉又不為妻求邑封或問之先生曰某起於草萊三辭不獲而後受命今日乃為妻求封乎〈見語録〉經筵承受張茂則嘗招諸講官啜茶觀畫先生曰吾平生不啜茶亦不識畫竟不往〈見龜山語録或云恐無此事〉文潞公嘗與呂范諸公入侍經筵聞先生講説退相與歎曰真侍講也一時人士歸其門者甚盛而先生亦以天下自任論議褒貶無所顧避由是同朝之士有以文章名世者疾之如讐與其黨類巧為謗詆〈見龜山語録王公繫年録呂申公家傳及先生之子端中所撰集序又按蘇軾奏状亦自云臣素疾程某之姦未嘗假以辭色又按侍御史呂陶言眀堂降赦臣寮稱賀訖而兩省官欲往奠司馬光是時程頤言曰子於是日哭則不歌豈可賀赦才了却徃弔喪坐客有難之曰子於是日哭則不歌即不言歌則不哭今已賀赦了却往弔喪於禮無害蘇軾遂以鄙語戲程頤衆皆大笑結怨之端蓋自此始又語録云國忌行香伊川令供素饌子瞻詰之曰正叔不好佛胡為食素先生曰禮居喪不飲酒不食肉忌日喪之餘也子膽令具肉食曰為劉氏者左𥘵於是范淳夫輩食素秦黄輩食肉又鮮于綽傳信録云舊例行香齋筵兩制以上及臺諌官破蔬饌然以麄糲遂輪為食㑹皆用肉食矣元祐初崇政殿説書程正叔以食肉為非是議為素食衆多不從一日門人范淳夫當排食遂具蔬饌内翰蘇子瞻因以鄙語戲正叔正叔門人朱公掞輩銜之遂立敵矣是後蔬饌亦不行又語録云時呂申公為相凡事有疑必質於伊川進退人才二蘇疑伊川有力故極詆之又曰朝廷欲以游酢為某官蘇右丞沮止毁及伊川宰相蘇子容曰公未可如此頌觀過其門者無不肅也又按劉諌議盡言集亦有異論劉非蘇黨蓋不相知耳〉一日赴講㑹上瘡疹不坐已累日先生退詣宰臣問上不御殿知否曰不知先生曰二聖臨朝上不御殿太皇不當獨坐且人主有疾而大臣不知可乎翌日宰臣以先生言奏請問疾由是大臣亦多不悦而諌議大夫孔文仲因奏先生汙下憸巧素無鄉行經筵陳説僭横忘分遍謁貴臣歴造䑓諫騰口閒亂以償恩讐致市井目為五鬼之魁請放還田里以示典刑八月差管勾西京國子監〈見舊實録又文仲傳載呂申公之言曰文仲為蘇軾所誘脅論事皆用軾意又呂申公家傳亦載其與吕大防劉摯王存同駁文仲所論朱光庭事語甚激切且云文仲本以伉直稱然惷不曉事為浮薄輩所使以害忠良晩乃自知為小人所紿憤鬱嘔血而死桉舊録固多妄然此類不為無據新録皆刪之失其實矣又范太史家傳云元祐九年奏曰臣伏見元祐之初陛下召程頤對便殿自布衣除崇政殿説書天下之士皆謂得人實為稀闊之美事而纔及歳餘即以人言罷之頤之經術行誼天下共知司馬光呂公著皆與頤相知二十餘年然後舉之此二人者非為欺罔以誤聖聰也頤在經筵切於皇帝陛下進學故其講説語常繁多草茅之人一旦入朝與人相接不為關防未習朝廷事體而言者謂頤大佞大邪貪黷請求奔走交結又謂頤欲以故舊傾大臣以意氣役䑓諌其言皆誣罔非實也蓋當時臺諫官王巖叟朱光庭賈易皆素推伏頤之經行故不知者指以為頤黨陛下慎擇經筵之官如頤之賢乃足以輔導聖學至如臣輩叨備講職實非敢望頤也臣久欲為頤一言懐之累年猶豫不果使頤受誣罔之謗於公正之朝臣每思之不無愧也今臣已乞去職若復召頤勸講必有補聖明臣雖終老在外無所憾矣〉先生既就職再上奏乞歸田里曰臣本布衣因説書得朝官今以辠罷則所授官不當得三年又請皆不報乃乞致仕至再又不報五年正月丁太中公憂去官七年服除除直秘閣判西京國子監〈王公繫年録云元祐七年三月四日延和奏事三省進呈程頤服除欲與館職判檢院簾中以其不靖令只與西監遂除直秘閣判西京國子監初頤在經筵歸其門者甚盛而蘇軾在翰林亦多附之者遂有洛黨蜀黨之論二黨道不同互相非毁頤竟為蜀黨所擠今又適軾弟轍執政才進禀便云但恐不肯靖簾中入其説故頤不復得召〉先生再辭極論儒者進退之道〈見文集〉而監察御史董敦逸奏以為有怨望輕躁語五月改授管勾崇福宮〈見舊録〉未拜以疾尋醫元祐九年哲宗初親政申秘閣西監之命先生再辭不就〈見文集〉紹聖閒以黨論放歸田里四年十一月送涪州編管〈見實録〉門人謝良佐曰是行也良佐知之乃族子公孫與邢恕之為爾先生曰族子至愚不足責故人情厚不敢疑孟子既知天焉用尤臧氏〈見語録〉元符二年正月易傳成而序之三年正月徽宗即位移峽州四月以赦復宣徳郎任便居住〈制見曲阜集〉還洛〈記善録云先生歸自涪州氣貌容色髭髪皆勝平昔〉十月復通直郎權西京國子監先生既受命即謁告欲遷延為尋醫計既而供職門人尹焞深疑之先生曰上初即位首被大恩不如是則何以仰承徳意然吾之不能仕蓋已決矣受一月之俸焉然後唯吾所欲爾〈見文集語録又劉忠肅公家私記云此除乃李邦直范彝叟之意〉建中靖國二年五月追所復官依舊致仕〈前此未嘗致仕而云依舊致仕疑西監供職不久即嘗致仕也未詳〉崇寧二年四月言者論其本因姦黨論薦得官雖嘗眀正辠罰而叙復過優〈己追所復官又云叙復過優亦未詳〉今復著書非毁朝政於是有㫖追毁出身以來文字其所著書令監司覺察〈語録云范致虚言程某以邪説詖行惑亂衆聽而尹焞張繹為之羽翼事下河南府體究盡逐學徒復𨽻黨籍〉先生於是遷居龍門之南止四方學者曰尊所聞行所知可矣不必及吾門也〈見語録〉五年復宣義郎致仕〈見實録〉時易傳成書已乆學者莫得傳授或以為請先生曰自量精力未衰尚覬有少進耳其後寝疾始以授尹焞張繹〈尹焞曰先生踐履盡易其作傳只是因而寫成熟讀翫味即可見矣又云先生平生用意惟在易傳求先生之學者觀此足矣語録之類出於學者所記所見有淺深故所記有工拙蓋未能無失也見語録〉大觀元年九月庚午卒於家年七十有五〈見實録〉於疾革門人進曰先生平日所學正今日要用先生力疾微視曰道著用便不是其人未出寝門而先生沒〈見語録一作門人郭忠孝尹子云非也忠孝自黨事起不與先生徃來及卒亦不致奠〉初明道先生嘗謂先生曰異日能使尊嚴師道者吾弟也若接引後學隨人材而成就之則予不得讓焉〈見語録侯仲良曰朱公掞見眀道於汝州踰月而歸語人曰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月游定夫楊中立來見伊川一日先生坐而瞑目二子立侍不敢去久之先生乃顧曰二子猶在此乎日暮矣姑就舍二子者退則門外雪深尺餘矣其嚴厲如此晩年接學者乃更平易蓋其學已到至處但於聖人氣象差少從容爾眀道則已從容惜其蚤死不及用也使及用於元祐閒則不至有今日事矣〉先生既沒昔之門人髙第多已先亡無有能形容其徳美者然先生嘗謂張繹曰我昔狀眀道先生之行我之道蓋與眀道同異時欲知我者求之於此文可也〈見集序尹焞曰先生之學本於至誠其於言動事為之閒處中有常疏通簡易不為矯異不為狷介寛猛合宜荘重有體或説匍匐以弔喪誦孝經以追薦皆無此事衣雖紬素冠襟必整食雖簡儉蔬飯必潔太中年老左右致養無違以家事自任悉力營辦細事必親贍給内外親族八十餘口又曰先生於書無所不讀於事無所不能謝良佐曰伊川才大以之處大事必不動聲色指顧而集矣或曰人謂伊川守正則盡通變不足子之言若是何也謝子曰陜右錢以鐡舊矣有議更以銅者已而㑹所鑄子不踰母謂無利也遂止伊川先生聞之曰此乃國家之大利也利多費省私鑄者衆費多利少盗鑄者㤫民不敢盜鑄則權歸公上非國家之大利乎又有議増觧鹽之直者伊川曰價平則鹽易洩人人得食無積而不售者歳入必倍矣増價則反是已而果然司馬溫公既相薦伊川而起之伊川曰将累人矣使韓富當國時吾猶可以有行也及溫公大變熙豐復祖宗之舊伊川曰役法當討論未可輕改也公不然之既改數年紛紛不能定由是觀之亦可以見其梗㮣矣○伊川先生年譜〉
折柳事有無不可知但劉公非妄語人而春秋有傳疑之法不應遽削之也且伊川之諫其至誠惻怛防微慮逺既發乎愛君之誠其涵養善端培植治本又合乎告君之道皆可以為後世法而於輔導少主尤所當知至其餘味之無窮則善學者雖以自養可也〈荅呂伯㳟○以上文集二條〉
問眀道濓溪俱髙不如伊川精切曰眀道説話超邁不如伊川説得的確濓溪也精密不知其他書如何但今所説這些子無一字差錯問眀道不著書曰嘗見某人祭眀道文説蹺蹊説眀道要著樂書〈樂音洛〉樂如何著得書〈以下論周程〉
汪端眀嘗言二程之學非全資於周先生者蓋通書人多忽畧不曾考究今觀通書皆是發眀太極書雖不多而統紀已盡二程蓋得其傳但二程之業廣耳
濓溪静一眀道敬〈以上語類三條〉
伊川好學論十八時作眀道十四五便學聖人二十及第出去做官一向長進定性書是二十二三時作是時遊山許多詩甚好〈以下論二程〉
問眀道可比顔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眀道可比顏子孟子才髙恐伊川未到孟子處然伊川收束檢制處孟子却不能到
聞伯夷柳下惠之風者頑亷薄敦皆有興起此孟子之善想像者也孔子元氣也顏子和風慶雲也孟子泰山巖巖之氣象也此程夫子之善想像者也今之想像大程夫子者當識其眀快中和處小程夫子者當識其初年之嚴毅晩年又濟以寛平處豈徒想像而已哉必還以驗之吾身者如何也若言論風㫖則誦其詩讀其書字字而訂之句句而議之非惟求以得其所言之深㫖将倂與其風範氣象得之矣
説眀道言語儘寛平伊川言語初難看細讀有滋味又云某説大處自與伊川合小處却時有意見不同
鄭問眀道到處響應伊川入朝成許多事此亦可見二人用處曰眀道從容伊川都挨不行陳後之問伊川做時似孟子否曰孟子較活絡問孟子做似伊尹否先生首肯又曰孟子傳伊尹許多話當時必有一書該載
書無所不讀事無所不能若作强記多能觀之誠非所以形容有道之君子然在先生分上正不妨書之當讀者無所不讀欲其無不察也事之當能者無所不能以其無不通也觀其平日辨異端闢邪説如此之詳是豈不讀其書而以耳剽決之耶至於鄙賤之事雖瑣屑然孰非天理之流行者但此理既得自然不習而無不能耳故孔子自謂多能鄙事但以為學者不當自是以求之故又曰不多也今欲務於強記多能固非所以為學然事物之閒分别太甚則有脩飭邊幅簡忽細故之病又非所以求盡心也
至之問程先生當初進説只以聖人之説為可必信先王之道為可必行不狃滯於近規不遷惑於衆口必期致天下如三代之世何也先生曰也不得不恁地説如今説與學者也只得敎他依聖人言語恁他做去待他就裏面做工夫有見處便自知得聖人底是確然恁地荆公初時與神宗語亦如此曰願陛下以堯舜禹湯為法今茍能為堯舜禹湯之君則自有臯䕫稷契伊傅之臣諸葛亮魏徴有道者所羞道也説得甚好只是他所學偏後來做得差了又在諸葛魏徴之下〈以上語類七條〉
眀道之言發眀極致通透灑落善開發人伊川之言即事眀理質慤精深尤耐咀嚼然眀道之言一見便好乆看愈好所以賢愚皆獲其益伊川之言乍見未好乆看方好故非乆於翫索者不能識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師道之不同〈荅張敬夫〉
眀道徳性寛大規模廣闊伊川氣質剛方文理密察其道雖同而造徳各異故眀道嘗為條例司官不以為浼而伊川所作行狀乃獨不載其事眀道猶謂青苖可且放過而伊川乃於西監一状較計如此此可謂不同矣然明道之放過乃孔子之獵較為兆而伊川之一一理㑹乃孟子之不見諸侯也此亦何害其為同耶但眀道所處是大賢以上事學者未至而輕議之恐失所守伊川所處雖髙然實中人皆可跂及學者只當以此為法則庶乎寡過矣然又當觀用之淺深事之大小裁酌其宜難執一意此君子所以貴窮理也〈荅劉子澄○以上文集二條〉
近思録首卷所論誠中仁三者發眀義理固是有許多名只是一理但湏隨事别之如説誠便只是實然底道理譬如天地之於萬物隂便實然是隂陽便實然是陽無一豪不真實處中只是喜怒哀樂未發之理仁便如天地發育萬物人無私意便與天地相似但天地無一息閒斷聖希天處正在此仁義禮智便如四柱仁又包括四者如易之元亨利貞必統於元如時之春秋冬夏皆本於春析而言之各有所指而已〈以下論程子書〉
問伊川言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寂然不動是也南軒言伊川此處有小差所謂喜怒哀樂之中言衆人之常性寂然不動者聖人之道心又南軒辨呂與叔論中書説亦如此今載近思録如何曰前輩多如此説不但欽夫自五𡶶發此論某自是曉不得今湖南學者徃徃守此説牢不可破某看來寂然不動衆人皆有是心至感而遂通惟聖人能之衆人却不然蓋衆人雖具此心未發時已自汨亂了思慮紛擾夢寐顛倒曽無操存之道至感發處如何得㑹如聖人中節
問忠信所以進徳〈至〉對越在天也曰此一段只是觧箇終日乾乾在天之剛健者便是天之乾在人之剛健者便是人之乾其體則謂之易便是横渠所謂坱然太虚升降飛揚未嘗止息者自此而下雖有許多般要之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皆是實理以時節分段言之便有古今以血氣支體言之便有人已理却只是一箇理也
問神是氣之至妙處所以管攝動静干年前曾聞先生説神亦只是形而下者賀孫問神既是管攝此身則心又安在曰神即是心之至妙處滚在氣裏説又只是氣然神又是氣之精妙處到得氣又是粗了精又粗形又粗至於説魂説魄皆是説到粗處
問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如何看體字曰體是體質之體猶言骨子也易者隂陽錯綜交換代易之謂如寒暑晝夜闔闢徃來天地之閒隂陽交錯而實理流行蓋與道為體也寒暑晝夜闔闢徃來而實理於是流行其閒非此則實理無所頓放猶君臣父子夫婦長幼朋友有此五者而實理寓焉故曰其體則謂之易言易為此理之體質也〈程子觧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日徃則月來寒徃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集註曰天地之化徃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即是此意〉
問惡亦不可不謂之性先生舊做眀道論性説云氣之惡者其性亦無不善故惡亦不可不謂之性眀道又云善惡皆天理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蓋天下無性外之物本皆善而流於惡耳如此則惡專是氣禀不干性事如何説惡亦不可不謂之性曰既是氣禀惡便也牽引得那性不好蓋性只是撘附在氣禀上既是氣禀不好便和那性壊了所以説濁亦不可不謂之水水本是清却因人撓之故濁也又問先生嘗云性不可以物譬眀道以水喻性還有病否曰若比來比去也終有病只是不以這箇比又不能得分曉
問或謂眀道所謂凡人説性只是説繼之者善與易所謂繼之者善意不同眀道是言氣質之性亦未嘗不善如孔子性相近之意曰眀道説繼之者善固與易意不同但以為此段只説氣質之性則非也明道此段有言氣質之性處有言天命之性處近陳後之寫來只於此段性字下各註某處是説天命之性某處是説氣質之性若識得數字分眀有著落則此段儘易看
問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此只是先生向所謂初之意否曰萬物之生天命流行自始至終無非此理但初生之際淳粹未散尤易見爾只如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是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爾
問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對是物也理安得有對曰如髙下小大清濁之類皆是曰髙下小大清濁又是物也如何曰有髙必有下有大必有小皆是理必當如此如天之生物不能獨隂必有陽不能獨陽必有隂皆是對這對處不是理對其所以有對者是理合當恁地
天下之物未嘗無對有隂便有陽有仁便有義有善便有惡有語便有黙有動便有静然又却只是一箇道理如人行出去是這脚歸亦是這脚譬如口中之氣嘘則為溫吸則為寒耳
問天地之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出便不是如何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亭亭當當直上直下等語皆是形容中之在我其體段如此出則不是者出便是已發發而中節只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矣故曰出便不是
問沖漠無眹一段曰此只是説無極而太極又問下文既是塗轍却只是一箇塗轍是如何曰恐是記者欠了字亦曉不得又曰某前日説只從隂陽處看則所謂太極者便只在隂陽裏所謂隂陽者便只是在太極裏而今人説隂陽上面别有一箇無形無影底物是太極非也
眀道言天地之閒只有一箇感應而已蓋隂陽之變化萬物之生成情偽之相通事為之終始一為感則一為應循環相代所以不已也
問天下只有箇感應曰事事物物皆有感應寤寐語黙動静亦然譬如氣聚則風起風止則氣復聚
敬子解不求諸心而求諸迹以博聞彊記巧文麗辭為工以為人不知性故怠於為希聖之學而樂於為希名慕利之學曰不是他樂於為希名慕利之學是他不知聖之可學别無可做只得向那裏去若知得有箇道理可以學做聖人他豈不願為縁他不知聖人之可學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不成空過湏討箇業次弄或為詩或作文是他沒著渾身處只得向那裏去俗語所謂無圖之輩是也因曰世上萬般皆下品若見得這道理髙見世間萬般皆低故這一段𦂳要處只在先眀諸心上蓋先眀諸心了方知得聖之可學有下手處方就這裏做工夫若不就此如何地做
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據為他原來見識自髙顔子才雖未嘗不髙然其學却細膩切實所以學者有用力處孟子終是粗
蔡問孟子無可依據學者當學顔子如飬氣處豈得為無可依據曰孟子皆是要用顔子湏就己做工夫所以學顏子則不錯
問且省外事但眀乎善唯進誠心只是教人鞭辟近裏竊謂眀善是致知誠心是誠意否曰知至即便意誠善才眀誠心便進又問其文章雖不中不逺矣便是應那省外事一句否曰然外事所可省者即省之所不可省者亦强省不得善只是那每事之至理文章是威儀制度所守不約汎濫無功説得極切這般處只管將来翫味則道理自然都見又曰這般次第是呂與叔自關中來初見二程時説話蓋横渠多教人禮文制度之事他學者只管用心不近裏故以此説教之然只可施之與叔諸人若與龜山言便不著地頭了公今看了近思録看别經書湏將遺書兼看蓋他一人是一箇病痛故程先生説得各各自有精采
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識得與實有湏做兩句看識得是知之也實有是得之也若只識得只是知有此物却湏實有諸己方是己物也
問眀道説學者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只要義理栽培一段只縁他源頭是箇不忍之心生生不窮故人得以生者其流動發生之機亦未嘗息故推其愛則視夫天地萬物均受此氣均得此理則無所不當愛曰這道理只熟看乆之自見如此硬樁定説不得如云從他源頭上便有箇不忍之心生生不窮此語有病他源頭上未有物可不忍在未説到不忍在只有箇隂陽五行有闔闢有動静自是用生不是要生到得説生物時又是流行已後既是此氣流行不息自是生物自是愛假使天地之閒淨盡無一物只留得這一箇物事他也自愛如云均受此氣均得此理所以湏用愛也未説到這裏在此又是説後来事此理之愛如春之溫天生自然如此如火相似炙著底自然熱不是使他熱也因舉東見録中眀道曰學者湏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信皆仁也〈云云〉極好當添入近思録中
眀道以上蔡記誦為玩物喪志蓋為其意不是理㑹道理只是誇多鬬靡為能若眀道看史不蹉一字則意思自别此正為己為人之分
問禮樂只在進反之間便得情性之正記曰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恐減與盈是禮樂之體本如此進與反却是用功處否曰減是退讓撙節收歛底意思是禮之體本如此進者力行之謂盈是和説舒散快滿底意思是樂之體如此反者退歛之謂禮主其減却欲進一歩向前著力去做樂主其盈却湏退歛節制收拾歸裏如此則禮減而却進樂盈而却反所以為得情性之正也故曰減而不進則消盈而不反則亡也因問如此則禮樂相為用矣曰然
禮主其減者禮主於撙節退遜檢束然以其難行故湏勇猛力進始得故以進為文樂主其盈者樂主於舒暢發越然一向如此必至於流蕩故以反為文禮之進樂之反便得情性之正又曰主減者當進湏力行將去主盈者當反湏回顧身心
論學便要眀理論治便湏識體這體字是事理合當做處凡事皆有箇體皆有箇當然處問是體段之體否曰也是如此又問如為朝廷有朝廷之體為一國有一國之體為州縣有州縣之體否曰然是箇大體有格局當做處如作州縣便合治告訐除盗賊勸農桑抑末作如朝廷便湏開言路通下情消朋黨如為大吏便湏求賢才去贓吏除暴斂均力役這箇都是定底格局合當如此做或問〈云云〉曰不消如此説只怕人傷了那大體如大事不曽做得却以小事為當急便害了那大體如為天子近臣合當謇諤正直又却恬退寡黙及至處鄉里合當閉門自守躬廉退之節又却向前要做事這箇便都傷了那大體如今人議論都是如此合當舉賢才而不舉而曰我逺權勢合當去姦惡而不去而曰不為己甚且如國家遭汴都之禍國於東南所謂大體者正在於復中原雪讐耻却曰休兵息民兼愛南北正使真箇能如此猶不是況為此説者其實只是懶計而已
仁之道只消道一公字非以公為仁湏是公而以人體之伊川自曰不可以公為仁世有以公為心而慘刻不恤者湏公而有惻隠之心此工夫却在人字上蓋人體之以公方是仁若以私欲則不仁矣
伯豐説敬而無失則不偏不倚斯能中矣曰説得慢了只敬而無失便不偏不倚只此便是中
李丈問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如何曰易是自然造化聖人本意只説自然造化流行程子是將來就人身上説敬則這道理流行不敬便閒斷了前輩引經文多是借來説己意如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孟子意是説做工夫處程子却引來鳶飛魚躍處説自然道理若知得鳶飛魚躍便了此一語又如必有事焉程子謂有事於敬此處那有敬意亦是借來做自己説孟子所謂有事只是集義
問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只是敬也敬則無閒斷天地人只是一箇道理天地設位而變易之理不窮所以天地生生不息人亦全得此理只是氣禀物欲所昏故湏持敬治之則本然之理自無閒斷曰也是如此天地也似有箇主宰方始恁地變易便是天地底敬天理只是直上去更無四邊滲漏更無走作
問不有躬無攸利不立己後雖向好事猶為化物不得以天下萬物撓己已立後自能了當得天下萬物曰下面是伊川解易上句後二句又是覆觧此意在乎以立己為先應事為後今人平日講究所以治國平天下之道而自家身已全未曽理㑹得若能理㑹自家身已雖與外事若茫然不相接然眀徳在這裏了新民只見成推将去
問程子謂有主則虛又謂有主則實曰有主於中外邪不能入便是虚有主於中理義甚實便是實
中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此重在主字上有主則虛虚則邪不能入重在敬字上言敬則自虚静故邪不得而奸之也
問伊川荅蘇季眀云求中於喜怒哀樂却是已發某觀延平亦謂驗喜怒哀樂未發之前為如何此説又似與季明同曰但欲見其如此耳然亦有病若不得其道則流於空故程子云今只道敬又問既發未發不合分作兩處故不許如中庸説固無害曰然
用之問蘇季眀問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中一條曰此條記得極好只中閒説謂之無物則不可然静中湏有箇覺處此二句似反説無物字恐當作有物字涵飬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只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全未有一箇動綻大綱且約住執持在這裏到謹獨處便是發了莫見乎隠莫顯乎微雖未大段發出便已有一豪一分見了便就這處分别從善去惡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雖是耳無聞目無見然湏是常有箇主宰執持底在這裏始得不是一向放倒又不是一向空寂了問非禮勿視聽言動是此意否曰此亦是有意了便是已發只是敬而無失所以為中大綱且執持在這裏下面説復卦便是説静中有動不是如瞌睡底静中間常自有箇主宰執持後又説艮卦又是説動中要静復卦便是一箇大翻轉底艮卦艮卦便是兩箇翻轉底復卦復是五隂下一陽艮是二隂上一陽陽是動底物事隂是静底物事
蘇季眀嘗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伊川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湏是事事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專一而今學問只是要一箇專一若參禪脩養亦皆是專一方有功脩養家無底事他硬想成有釋氏有底硬想成無只是專一然他底却難自家道理本來却是有只要人去理㑹得却甚順却甚易
或問程子有言舍己從人最為難事已者我之所有雖痛舍之猶懼守己者固而從人者輕也此説發眀得好曰此程子為學者言之若聖人分上則不如此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曰痛舍則大段費力矣
程子曰為政湏要有綱紀文章謹權審量讀法平價皆不可闕所謂文章者便是文飾那謹權審量讀法平價之類耳
問必有關雎麟趾之意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只是要得誠意素孚否曰湏是自閨門衽席之微積累到薰蒸洋溢天下無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揚雄不曽説到此後世論治皆欠此一意
游定夫編明道語言釋氏有敬以直内無義以方外呂與叔編則曰有敬以直内無義以方外則與直内底也不是又曰敬以直内所以義以方外也又曰游定夫晩年亦學禪
問佛家如何有敬以直内曰他有箇覺察可以敬以直内然與吾儒亦不同他本是箇不耐煩底人故盡欲掃去吾儒便有是有無是無於應事接物只要處得是
問顔子春生孟子幷秋殺盡見曰仲尼無不包顔子方露出春生之意如無伐善無施勞是也使此更不露便是孔子孟子便如秋殺都發出來露其才如所謂英氣是發用處都見也
或問尹和靖言看語録伊川云某在何必看此此語如何曰伊川在便不必看伊川不在了如何不看只是門人所編各隨所見淺深却要自家分别他是非前輩有言不必觀語録只看易傳等書自好天下亦無恁地道理如此則只當讀六經不當看論孟矣
問遺書中有十餘段説佛處似皆云形上直内與聖人同却有一兩處云要之其直内者亦自不是此語見得甚分眀不知其他所載莫是傳録之差曰固是纔經李端伯呂與叔劉質夫記便真至游定夫便錯可惜端伯與叔質夫早喪使此三人者在於程門之道必有發眀可學謂此事所係非輕先生盍作一段文字為辨眀之曰湏待為之因説芮國器嘗云天下無二道聖人無两心如何要排佛曰只為無二道故著不得他佛法只是作一無頭話相欺誑故且恁地過若分眀説出便窮
記録言語難故程子謂若不得某之心則是記得他底意思今遺書某所以各存所記人之姓名者蓋欲人辨識得耳今觀上蔡所記則十分中自有三分以上是上蔡意思了故其所記多有激揚發越之意游氏所記則有溫純不決之意李端伯所記則平正質夫所記雖簡約然甚眀切看得來劉質夫那人煞髙惜乎不夀
伊川語各隨學者意所録不應一人之説其不同如此游録語慢上蔡語險劉質夫語簡永嘉諸公語絮
李端伯語録宏肆劉質夫語記其髓
坐客有問侯先生語録異同者曰侯氏之説多未通胡先生嘗薦之羅〈池録作楊〉後延平先生與相㑹頗謂胡先生稱之過當因言其人輕躁不定羅先生雖以凛然嚴毅之容與相待度其頗難之但云其游程門之乆甚能言程門之事然於道理未有所見故其説前後相反沒理㑹有與龜山一書
張思叔語録多作文故有失其本意處不若只録語録為善
先生問近來全無所問是在此做甚工夫義剛對數日偶看遺書數版入心遂乘興看數日先生曰遺書録眀道語多有只載古人全句不添一字底如曰思無邪如曰聖人以此齊戒以神眀其徳夫皆是亦有重出者是當時舉此句教人去思量先生語至此整容而誦聖人以此齊戒以神明其徳夫曰便是聖人也要神明這箇本是一箇靈聖底物事自家齊戒便㑹靈聖不齊戒便不靈聖古人所以七日戒三日齊胡叔器曰齊戒只是敬曰固是敬但齊較謹於戒湛然純一之謂齊肅然警惕之謂戒到湛然純一時那肅然警惕也無了
論日之行到寅寅上光到卯卯上光電是隂陽相軋如以石相磨而火生長安西風而雨因食韭言天地閒寒暖有先後或傳京師少雷恐是地有髙下霹𮦷震死是惡氣相擊搏凡此數條者果皆有此理否曰此皆一時談論所及學者記録如此要之天地隂陽變化之機日月星辰運行之度各有成説而未可以立談判也眀道詩有思入風雲變態中之語前輩窮理何事不極其至今所疑數條其閒必自有説
問程子説性一條云學者湏要識得仁體若知見得便湏立誠敬以存之是如何曰公看此段要𦂳是那句曰是誠敬二字上曰便是公不㑹看文字他説要識仁要知見得方説到誠敬末云吾之心即天地之心吾之理即萬物之理一日之運即一歳之運這幾句説得甚好人也㑹觧得只是未必實見得向編近思録欲收此段伯㳟以為怕人曉不得錯認了程先生又説性即理也更説得親切曰佛氏所以得罪於聖人止縁他只知有一身而不知有天地萬物曰如今人又忒煞不就自身己理㑹
問程子曰天下善惡皆天理何也曰惻隐是善於不當惻隐處惻隐即是惡剛斷是善於不當剛斷處剛斷即是惡雖是惡然原頭若無這物事却如何做得本皆天理只是被人欲反了故用之不善而為惡耳
問善惡皆天理如何曰此只是指其過處言如惻隠之心仁之端本是善纔過便至於姑息羞惡之心義之端本是善纔過便至於殘忍故他下面亦自云謂之惡者本非惡但或過或不及便如此
問遺書首卷體道之説曰體猶體當體究之體言以自家身已去體那道蓋聖賢所説無非道者只要自家以此身去體他令此道為我之有也如克己便是體道工夫
謝氏記眀道語既得後湏放開此處恐不然當初必是説既得後自然從容不迫他記得意錯了謝氏後來便是放開周恭叔又是放倒因舉伊川謂持之太甚便是助長亦湏且恁去助長固是不好然合下未能到從容處亦湏且恁去猶愈於不能執捉者
伯豐問程子曰覺悟便是信如何曰未覺悟時不能無疑便半信半不信已覺悟了别無所疑即是信
居甫問伊川云隨時變易乃能常乆不知既變易何以反能乆曰一出一入乃能常如春夏秋冬乃天地之常乆使寒而不暑暑而不寒安能常乆
呂舍人記伊川説人有三不幸以為有髙才能文章亦謂之不幸便是這事乖少閒盡被這些子能觧擔閣了一生更無暇子細理㑹義理只從外面見得些皮膚便説我已㑹得筆下便寫得去自然無暇去講究那精微被人扛得來大又被人以先生長者目我更不去下問少閒傳得滿鄉滿保都是這般種子横渠有一段説人多為人以前輩見處每事不肯下問壊了一生我寜終是不知此段最好看
問伊川言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與孔子微服而過宋相類曰舜知象之将殺己而象憂則亦憂象喜則亦喜孔子知桓魋必不能害而又微服過宋此兩事若相拗然皆是道並行而不相悖故云相類非謂舜與孔子事一一相類也
問眀道行状謂未及著書而今有了翁所跋中庸何如曰了翁初得此書亦疑行状所未嘗載後乃謂非眀道不能為此了翁之姪幾叟龜山之壻也翁移書曰近得一異書吾姪不可不見幾叟至次日翁冠帶出此書幾叟心知其書非是未敢言翁問曰何疑曰以某聞之龜山乃與叔初年本也翁始覺遂不復出近日陸子静力主以為真眀道之書某云却不要與某爭某所聞甚的自有源流非强説也兼了翁所舉知仁勇之類却是道得著至子静所舉没意味也
程先生㓜年屢説湏要井田封建到晩年又説難行見於暢濳道録想是他經歴世故之多見得事勢不可行
范淳父言今人陳乞恩例義當然否人皆以為本分不為害伊川曰只為而今士大夫道得箇乞字慣却動不動又是乞也因問陳乞封父祖如何伊川云此事體又别再三請益但云其説甚長待别時説先生云某因説甚長之意思之後來人只是投家状便是陳乞了以至入仕事事皆然古者人有才徳即舉用當時這般封贈朝廷自行之何待陳乞程先生之意恐然也觀後來郊恩都不曾為太中陳請則乞封贈程先生亦不為之矣
魯叔問溫公薨背程子以郊禮成賀而不弔如何曰這也可疑或問賀則不弔而國家事體又重則不弔似無可疑曰便是不恁地所以東坡謂子於是日哭則不歌即不聞歌則不哭蓋由哀而樂則難由樂而哀則甚易且如早作樂而暮聞親属緦麻之戚不成道既歌則不哭這箇是一脚長一脚短不觧得平如所謂三揖而進一辭而退不成道辭亦當三這所在以某觀之也是伊川有些過處
問伊川奪嫡之説不合禮經是當時有遺命抑後人為之耶先生曰亦不見得如何只侯師聖如此説問此説是否曰亦不見得是如何
遺書説老子言雜隂符經却不雜然皆窺測天道而未盡者也程先生可謂言約而理盡括盡二書曲折
外書録伊川語今僧家讀一卷經便要一卷經中道理受用儒者讀書却只閒了都無用處又眀道嘗至禪房方飯見其趨進揖遜之盛歎曰三代威儀盡在是矣二説如何曰此皆歎辭也前説歎後之學者不能著實做工夫所以都無用處後説歎吾儒禮儀反為異端所竊取但其間記録未精故語意不圓所以為可疑耳
伊川謂釋氏之見如管中窺天只見直上不見四旁某以為不然釋氏之見蓋是瞥見水中天影耳
問昨日先生説佛氏但願空諸所有此固不是然眀道嘗説胷中不可有一事如在試院推算康節數眀日問之便已忘了此意恐亦是空諸所有底意曰此出上蔡語録中只是録得他自意無這般條貫顔子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不失孟子必有事焉而勿忘何嘗要人如此若是箇道理湏著存取只如易繫説過此以徃未之或知亦只是雖欲從之末由也己之意在他們説便如神變怪有許多不可知底事
眀道詩不湏愁日暮天際是輕隂龜山語録説是時事梅臺詩亦説時事〈以上語類六十八條〉
先生之道即伏羲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孟所傳之道先生之書即所以𤼵明六經孔孟之書初非别有𤣥妙竒特自為一家之説而與古之聖賢異軌殊轍也世之君子固未必嘗讀其書而驟讀其書亦未能遽曉是蓋不惟不知程氏之學實乃并與古昔聖賢之學而不知之也〈荅李誠之〉
眀道荅横渠書誠似太快然其閒理致血脈精密貫通儘湏翫索如大公順應自私用智忘怒觀理便與主敬窮理互相渉入不可草草看過如上文既云以其情順萬事即其下云而無情亦自不妨〈荅孫季和〉
定性書首尾雖非要切之辭然眀道謂横渠實父表弟聞道雖有先後然不應以聞道之故傲其父兄如此語録説二先生與學者語有不合處明道則曰更有商量伊川則直云不是眀道氣象如此與今所刪之書氣象類乎不類乎且文定荅學者書雖有不合亦甚宛轉不至如此無含蓄況眀道乎今如此刪去不過是減得數十箇閒字而壊却一箇從容和樂底大體氣象恐文定亦是偶然一時意思欲直截發眀向上事更不暇照管此等處或是當時未見全本亦不可知今豈可曲意徇從耶向見李先生本出龜山家猶雜以游察院之文比訪得游集乃知其誤以白先生先生歎息曰此書所自來可謂端的猶有此誤況其他又可盡信耶只此便是虚己從善公平正大之心本亦不是難事但今人先著一箇私意横在肚裏便見此等事為難及耳〈與劉共父〉
故端殿上饒汪公鎮蜀時嘗得此帖又見邵博所論而疑之因録見寄而使審其真偽某時為公言楊遵道記先生嘗語學者讀易如素未讀不曉文義必先熟讀三家然後却有用心處其説正與此合然味其言固有抑揚非以易之説為盡於三家所言也此帖實出先生博言不足為病且尋繹通貫之云又真讀書之法近世學者閲理不精正坐讀書太草草耳況春秋大義數十炳若日星固己見於傳序而此所謂不容遺忘者又非先生決不能道也夫三綱五常大倫大法有識以上即能言之而臨小利害輒己失其所守正以學不足以全其本心之正是以無所根著而忘之耳既有以自信其不容遺忘又不覺因事而形於筆札之閒非先生之徳盛仁熟左右逢源能及是耶〈書伊川先生帖後〉
燔嘗疑伊川平日斷不肯與人作墓誌不知其意何在至太中及明道又却用之而其叔父姪女之類亦復自作何也曰伊川先生初無斷不作誌之説疑以不能甚工於文又或未必得其事實故少作耳集中亦有叔父墓誌者施之於家可無前二者之慮也〈荅李敬子〉
諸先生觧經不同處多雖眀道伊川亦自有不同處蓋或有先後得失之殊或有一時意各有指不可強牽合為一説也〈荅呂伯恭别紙〉
程氏書初出時人以其難得而珍貴之然未必皆能講究而踐行之也近年以來傳者浸廣而後人知其如絲麻榖粟之不可一日無然真能好之而不舍者則亦鮮矣〈書李参仲家藏二程先生語録後○以上文集七條〉
張子
叔器問横渠似孟子否曰一人是一様規模各不同横渠嚴密孟子宏闊孟子是箇有規矩底康節安卿曰他宏闊中有縝密處每常於所謂不見諸侯何也曰不敢也賜之則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此兩處見得他存心甚畏謹守義甚縝密曰固是至之曰孟子平正横渠髙處太髙僻處太僻曰是
問孔子六經之書盡是説道理内實事故便覺得此道大自孟子以下如程張之門多指説道之精微學之要領與夫下手處雖甚親切易見然被他開了四至便覺規模狹了不如孔子六經氣象大曰後來縁急欲人曉得故不得不然然亦無他不得若無他説破則六經雖大學者從何處入頭横渠最親切程氏規模廣大其後學者少有能如横渠輩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功最親切直是可畏學者用功湏是如此親切
閭邱次孟云諸先生説話皆不及小程先生雖大程亦不及曰不然明道説話儘髙邵張説得端的處儘好且如伊川説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寛而不切如横渠説心統性情這般所在説得的當又如伊川謂神者造化之迹却不如横渠所謂二氣之良能也直卿曰如何曰程子之説固好但只渾淪在這裏張子之説分眀便見有箇隂陽在曰如所謂功用則謂之神也與張子意同曰只為他渾淪在那裏
西銘一篇首三句却似人破義題天地之塞帥兩句恰似人做原題乃一篇緊要處民吾同胞〈至〉無告者也乃統論如此于時保之以下是做處〈以下論張子書〉
問西銘之義曰緊要血脈盡在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兩句上上面乾稱父至混然中處是頭下面民吾同胞物吾與也便是箇項下面便撒開説説許多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云云〉盡是從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説來到得知化則善述其事窮神則善繼其志這志便只是那天地之帥吾其性底志為人子便要述得父之事繼得父之志如此方是事親如事天便要述得天之事繼得天之志方是事天若是違了此道理便是天之悖徳之子若害了這仁便是天之賊子若是濟惡不悛便是天之不才之子若能踐形便是天之克肖之子這意思血脈都是從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説緊要都是這兩句若不是此兩句則天自是天我自是我有何干渉
問西銘自乾稱父坤稱母至民吾同胞物吾與也處是仁之體于時保之以下是做工夫處曰若言同胞吾與了便説著博施濟衆却不是所以只説教人做工夫處只在敬與恐懼故曰于時保之子之翼也能常敬而恐懼則這箇道理自在又曰因事親之誠以明事天之道下面一句事親一句事天如匪懈無忝是事親不愧屋漏存心飬性是事天下面説事親兼常變而言如曽子是常舜伯竒之徒皆變此在人事言者如此天道則不然直是順之無有不合者
林聞一問西銘只是言仁孝繼志述事曰是以父母比乾坤主意不是説孝只是以人所易曉者眀其所難曉者耳
問西銘曰更湏子細看他説理一而分殊而今道天地不是父母父母不是天地不得分眀是一理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則凡天下之男皆乾之氣凡天下之女皆坤之氣從這裏一徹上徹下都即是一箇氣都透過了又曰繼之者善便是公共底成之者性便是自家得底只是一箇道理不道是這箇是那箇不是如水中魚肚中水便只是外面水
問向日曽以西銘仁孝之理請問先生令截斷横看文蔚後來見得孝是發見之先仁是天徳之全事親如事天即是孝自此推之事天如事親即仁矣老吾老幼吾幼自老老幼幼之心推之至於疲癃殘疾皆如吾兄弟顛連而無告方始盡故以敬親之心不欺闇室不愧屋漏以敬其天以愛親之心樂天循理無所不順以安其天方始盡性竊意横渠大意只是如此不知是否曰他不是説孝是将孝來形容這仁事親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様子人且逐日自把身心來體察一遍便見得吾身便是天地之塞吾性便是天地之帥許多人物生於天地之閒同此一氣同此一性便是吾兄弟黨與大小等級之不同便是親疎逺近之分故敬天當如敬親戰戰兢兢無所不至愛天當如愛親無所不順天之生我安頓得好令我富貴崇髙便如父母愛我當喜而不忘安頓得不好令我貧賤憂戚便如父母欲成就我當勞而不怨徐子融曰先生謂事親是事天底様子只此一句説盡西銘之意矣
西銘説是形化底道理此萬物一源之性太極者自外而推入去到此極盡更沒去處所以謂之太極
問氣坱然太虚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曰此張子所謂虚空即氣也蓋天在四畔地居其中減得一尺地遂有一尺氣但人不見耳此是未成形者問虚實以隂陽言否曰以有無言及至浮而上降而下則已成形者若所謂山川之融結糟粕煨燼即是氣之渣滓要之皆是示人以理
問此虚實動静之機隂陽剛柔之始言機言始莫是説理否曰此本只是説氣理自在其中一箇動一箇静便是機處無非教也敎便是説理又曰此等言語都是經鍛鍊底語湏熟念細看
問游氣紛擾合而成質者生人物之萬殊其隂陽兩端循環不已者立天地之大義舊聞履之記先生語云游氣紛擾當横看隂陽兩端當直看方見得是否曰也似如此只是晝夜運而無息者便是隂陽之兩端其四邊散出紛擾者便是游氣以生人物之萬殊某嘗言正如麪磨相似其四邊只管層層撒出正如天地之氣運轉無己只管層層生出人物其中有粗有細故人物有偏有正有精有粗又問氣坱然太虚升降飛揚未嘗止息此是言一氣混沌之初天地未判之時為復亙古今如此曰只是統説只今便如此問升降者是隂陽之兩端飛揚者是游氣之紛擾否曰此只是説隂陽之兩端下文此虚實動静之機隂陽剛柔之始此正是説隂陽之兩端到得其感遇聚散為雨露為霜雪萬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結以下却正是説游氣之紛擾者也
問無非教也都是道理在上面𤼵見曰然因引禮記中天道至教聖人至徳一段與孔子予欲無言一段天地與聖人都一般精底都從那粗底上𤼵見道理都從氣上流行雖至粗底物無非是道理𤼵見天地與聖人皆然
游氣隂陽隂陽即氣也豈隂陽之外又復有游氣所謂游氣者指其所以賦與萬物一物各得一箇性命便有一箇形質皆此氣合而成之也雖是如此而所謂隂陽兩端成片段滚将出來者固自若也亦猶論太極物物皆有之而太極之體未嘗不存也
隂陽循環如磨游氣紛擾如磨中出者易曰隂陽相摩八卦相盪鼔之以雷霆潤之以風兩日月運行一寒一暑此隂陽之循環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此游氣之紛擾也
横渠謂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此數句是從赤心片片説出來荀揚豈能到
用之問性為萬物之一源曰所謂性者人物之所同得非惟己有是而人亦有是非惟人有是而物亦有是
惟心無對心統性情二程却無一句似此切
心統性情性情皆因心而後見心是體發於外謂之用孟子曰仁人心也又曰惻隠之心性情上都下箇心字仁人心也是説體惻隠之心是説用必有體而後有用可見心統性情之義
精熟義理而造於神事業定乎内而乃所以求利乎外也通逹其用而身得其安素利乎外而乃所以致飬其内也蓋内外相應之理
徳性若不勝那氣禀則性命只由那氣徳性能勝其氣則性命都是那徳兩者相為勝負蓋其禀受之初便如此矣然亦非是元地頭不渾全只是氣禀之偏隔著故窮理盡性則善反之功也性天徳命天理則無不是元來至善之物矣若使不用脩為之功則雖聖人之才未必成性然有聖人之才則自無不脩為之理
問未知立心惡思多之致疑既知所以立惡講治之不精一章曰未知立心則或善或惡故胡亂思量惹得許多疑起既知所立則是此心已立於善而無惡便又惡講治之不精又却用思講治之思莫非在我這道理之内如此則雖勤而何厭所以急於可欲者蓋急於可欲之善則便是無善惡之雜便是立吾心於不疑之地人之所以有疑而不果於為善者以有善惡之雜今既有善而無惡則若決江河以利吾徃矣遜此志務時敏雖是低下著這心以順他道理又却抖擻起那精神敏速以求之則厥脩乃來矣這下面〈云云〉只是説一敏字
正䝉説道體處如太和太虚虚空云者止是説氣説聚散處其流乃是箇大輪廻蓋其思慮考索所至非性分自然之知若語道理惟是周子説無極而太極最好如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亦説得有理由氣化有道之名如所謂率性之謂道是也然使眀道形容此理必不如此説伊川所謂横渠之言誠有過者乃在正䝉以清虚一大為萬物之原有未安等語槩可見矣
問横渠太虚之説本是説無極却只説得無字曰無極是該貫虚實清濁而言無極字落在中閒太虚字落在一邉了便是難説聖人熟了説出便恁地平正而今把意思去形容他却有時偏了眀道説氣外無神神外無氣謂清者為神則濁者非神乎後來亦有人與横渠説横渠却云清者可以該濁虚者可以該實却不知形而上者還他是理形而下者還他是器既説是虚便是與實對了既説是清便是與濁對了
問氣聚則離明得施而有形氣不聚則離眀不得施而無形離眀何謂也曰此説似難曉有作日光説有作目説看來只是氣聚則目得而見不聚則不得而見易所謂離為目是也先生因舉方其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其不形也有以知明之故合當言其形也有以知眀之故其不形也有以知幽之因方是却反説何也蓋以形之時此幽之因己在此不形之際其眀之故己在此聚者散之因散者聚之故
正䝉中地純隂天浮陽一段説日月五星甚密
横渠云天左旋處其中者順之少遲則反右矣此説好問横渠言帝王之命主於民心曰皆此理也民心之所向即天心之所存也
林問神為不測故緩辭不足以盡神化為難知故急辭不足以體化如何是緩辭急辭曰神自是急底物事緩辭如何形容之如隂陽不測之謂神神無方易無體皆是急辭化是漸漸而化若急辭以形容之則不可
問聞見之知非徳性之知他便把博物多能作聞見之知若如學者窮理豈不由此至徳性之知曰自有不由聞見而知者
横渠闢釋氏輪回之説然其説聚散屈伸處其弊却是大輪回蓋釋氏是箇箇各自輪回横渠是一𤼵和了依舊一大輪回呂與叔集中亦多有此意思
問横渠有清虚一大之説又要兼清濁虚實曰渠初云清虚一大為伊川詰難乃云清兼濁虚兼實一兼二大兼小渠本要説形而上反成形而下最是於此處不分眀如参兩云以參為陽兩為隂陽有太極隂無太極他要強索精思必得於己而其差如此又問横渠云太虚即氣乃是指理為虚似非形而下曰縱指理為虚亦如何夾氣作一處問西銘所見人的當何故却於此差曰伊川云譬如以管窺天四旁雖不見而其見處甚分眀渠他處見錯獨於西銘見得好
横渠言清虚一大為道體是於形器中揀出好底來説耳遺書中眀道嘗辨之〈以上語類三十四條〉
叢書云理出乎三才分出於人道西銘專為理言不為分設某竊謂西銘之書横渠先生所以示人至為深切而伊川先生又以理一而分殊者贊之言雖至約而理則無餘矣蓋乾之為父坤之為母所謂理一者也然乾坤者天下之父母也父母者一身之父母也則其分不得而不殊矣故以民為同胞物為吾與者自其天下之父母者言之所謂理一者也然謂之民則非真以為吾之同胞謂之物則非真以為我之同類矣此自其一身之父母者言之所謂分殊者也又況其曰同胞曰吾與曰宗子曰家相曰老曰幼曰聖曰賢曰顛連而無告則於其中閒又有如是差等之殊哉但其所謂理一者貫乎分殊之中而未始相離耳此天地自然古今不易之理而二夫子始𤼵眀之非一時救弊之言姑以彊此而弱彼也又云西銘止以假塗非終身之學也某竊謂西銘之言指吾體性之所自來以眀父乾母坤之實極樂天踐形窮神知化之妙以至於無一行之不慊而沒身焉故伊川先生以為充得盡時便是聖人恐非專為始學者一時所見而𤼵也〈與郭沖晦〉
林黄中論西銘予曰無可疑處却是侍郎未曉其文義所以不免致疑其餘未暇悉辨只大君者吾父母宗子一句全錯讀了尤為眀白本文之意蓋曰人皆天地之子而大君乃其適長子所謂宗子有君道者也故曰大君者乃吾父母之宗子爾非如侍郎所説既為父母又降而為子也林曰宗子如何是適長子予曰此正以繼禰之宗為喩爾繼禰之宗兄弟宗之非父母之適長子而何此事他人容或不曉侍郎以禮樂名家豈不曉乎林乃俛首無説而去然意象殊不平予還自臨安客有問此曲折者事之既徃本無足言而恐學者疑於邵張之學也因命兒輩録此以示之客因有問者曰太極之論則聞之矣宗子之云殆即荘生所謂知天子與我皆天之所子者子不引之以為夫子之助何耶予應之曰荘生知天子與我皆天之所子而不知其適庻少長之别知擎跽曲拳為人臣之禮而不知天理之所自來故常以其不可行於世者為内直而與天為徒常以其不得已而強為者為外曲而與人為徒若如其言則是臣之視其君隂固以為無異於吾之等夷而陽為是不情者以虚尊之也孟子所謂楊氏為我是無君也正謂此爾其與張子之言理一而分殊者豈可同年而語哉〈記林黄中辨易西銘〉
西銘首論天地萬物與我同體之意固極宏大然其所論事天工夫則自于時保之以下乃極親切〈荅廖季碩〉
西銘中申生伯竒事張子但要以此心而事天耳天命不忒自無獻公吉父之惑也〈荅林一之〉
東西銘雖同出於一時之作然其辭義之所指氣象之所及淺深廣狹㢠然不同是以程門專以西銘開示學者而於東銘則未之嘗言蓋學者誠於西銘之言反覆翫味而有以自得之則心廣理眀意味自别若東銘則雖分别長傲遂非之失於豪釐之間所以開警後學亦不為不切然意味有窮而於下學工夫蓋猶有未盡者又安得與西銘徹上徹下一以貫之之㫖同日而語哉〈荅汪尚書〉
某自十四五時得兩家之書讀之至今四十餘年但覺其義之深指之遠而近世紛紛所謂文章議論者殆不足復過眼信乎孟氏以來一人而已然非用力之深者亦無以信其必然也〈荅宋深之○以上文集六條〉
邵子
康節學於李挺之請曰願先生微開其端毋竟其説〈又恐是李學於穆時説〉此意極好學者當然湏是自理會出來便好
厚之問康節只推到數曰然某問湏亦窺見理曰雖窺見理却不介意了
問康節學到不惑處否曰康節又别是一般聖人知天命以理他只是以術然到得術之精處亦非術之所能盡然其初只是術耳
康節本是要出來有為底人然又不肯深犯手做凡事直待可做處方試為之纔覺難便拽身退正張子房之流
直卿問康節詩嘗有荘老之説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這箇曰如此莫於道體有異否曰他嘗説老子得易之體孟子得易之用體用自分作兩截曰他又説經綸如何曰㸔他只是以術去處得這事恰好無過如張子房相似他所以極口稱贊子房也二程謂其粹而不雜以今觀之亦不可謂不雜曰他説風花雪月莫是曾㸃意思否曰也是見得眼前這箇好曰意其有與自家意思一般之意曰也是他有這些子若不是却淺陋了
某看康節易了都看别人底不得他説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又都無𤣥妙只是從來更無人識揚子太𤣥一𤣥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亦只是這箇他却識只是他以三為數皆無用了
康節之學似揚子雲太𤣥擬易方州部家皆自三數推之𤣥為之首一以生三為三方三生九為九州九生二十七為二十七部九九乘之斯為八十一家首之以八十一所以準六十四卦贊之以七百二十有九所以準三百八十四爻無非以三數推之康節之數則是加倍之法
或問康節數學曰且未湏理會數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朶花含蘂時是将開略放時是正盛爛熳時是衰謝又如看人即其氣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蓋其學本於眀理故明道謂其觀天地之運化然後頽乎其順浩然其歸若曰渠能知未來事則與世間占覆之術何異其去道逺矣其知康節者末矣蓋他翫得此理熟了事物到面前便見便不待思量又云康節以四起數疊疊推去自易以後無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齊包括得盡
易是卜筮之書皇極經世是推歩之書經世以十二辟卦管十二會綳定時節却就中推吉凶消長堯時正是乾卦九五其書與易自不相干
康節之學其骨髓在皇極經世其花草便是詩直卿云其詩多説閒静樂底意思太煞把做事了曰這箇未説聖人只顔子之樂亦不恁地看他詩篇篇只管説樂次第樂得來厭了聖人得底如喫飯相似只飽而已他却如喫酒又曰他都是有箇自私自利底意思所以眀道有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國家之説
康節曰思慮未起神莫知不由乎我更由乎誰此閒有術者人來問事心下黙念則他説相應有人故意思别事不念及此則其説便不應問姓幾畫口中黙數則他説便著不數者説不著
因論學者輕俊者不美朴厚者好因説章惇邢恕當時要學數於康節康節見得他破不肯與之眀道亦識得邢語録中可見凡先生長者惜才不肯大段説破萬一其有回意揚因問當時邵傳與章邢使其知前程事時湏不至如此之甚曰不可如此説後又問云使章邢先知之他更是放手做是虎而翼者也又因説康節當時只是窮得天地盈虚消息之理因以眀得此數要之天地之理却自是當知數亦何必知之伊川謂雷自起處起何必推知其所起處惟有孟子見得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但有今日都不湏問前面事但自盡眀日死也不可知更二三十年在世也不可知只自修何必豫知之
伊川之學於大體上瑩徹於小小節目上猶有疎處康節能盡得事物之變却於大體上有未瑩處用之云康節善談易見得透徹曰然伊川又輕之嘗有簡與横渠云堯夫説易好聽今夜試來聽他説看某嘗説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處只觀孔子便不如此〈以上語類十三條〉
程邵之學固不同然二先生所以推尊康節者至矣蓋以其信道不惑不雜異端班於溫公横渠之間則亦未可以其道不同而遽貶之也和靖之言恐如孟子言伯夷伊尹之於孔子為不同道之比妄意其然不識台意以為然否抑康節之學抉擿窈微與佛老之言豈無一二相似而卓然自信無所汚染此其所見必有端的處比之溫公欲䕶名教而不言者又有閒矣〈荅汪尚書○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三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四
道統三
程子門人
程門弟子親炙伊川亦自多錯蓋合下見得不盡或後来放倒蓋此理無形體故易差有百般滲漏〈以下總論〉
問程門誰真得其傳曰也不盡見得如劉質夫朱公掞張思叔軰又不見他文字看程門諸公力量見識比之康節横渠皆趕不上
程子門下諸公便不及所以和靖云見伊川不曽許一人或問伊川稱謝顯道王佐才有諸和靖云見伊川説謝顯道好只是不聞王佐才之語劉子澄編續近思錄取程門諸公之説某看来其閒好處固多但終不及程子難於附入
呂與叔文集煞有好處他文字極是實説得好處如千兵萬馬飽滿伉壯上蔡雖有過當處亦自是説得透
龜山文字却怯弱似是合下會得易
問尹和靖立朝議論曰和靖不觀他書只是持守得好他語錄中説涵養持守處分外親切有些朝廷文字多是吕稽中軰代作問龜山立朝却有許多議論曰龜山雜博是讀多少文字
看道理不可不子細程門髙弟如謝上蔡游定夫楊龜山軰下梢皆入禪學去必是程先生當初説得髙了他們只𥇍見上一截少下面著實工夫故流弊至此
學者氣質上病最難救如程門謝氏便如師也過游與楊便如商也不及皆是氣質上病向見無為一醫者善用鍼嘗云是病可以鍼而愈惟胎病為難治
蔡云不知伊川門人如此其衆何故後来更無一人見得親切或云游楊亦不久親炙曰也是諸人無頭無尾不曽盡心存上面也各家去奔走仕宦所以不能理會得透如邵康節從頭到尾極終身之力而後得之雖其不能無偏然就他這道理所謂成而安矣如茂叔先生資稟便較髙他也去仕宦只他這所學自是從合下直到後来所以有成某看来這道理若不是𢬵生盡死去理會終不解得書曰若藥不瞑厥疾不瘳湏是喫些苦極方得蔡云上蔡也雜佛老曰只他見識又髙蔡云上蔡老氏之學多龜山佛氏之説多游氏只雜佛吕與叔髙於諸公曰然這大段有筋骨惜其早死若不早死也須理會得到蔡又因説律管云伊川何不理會想亦不及理會還無人相共理會然康節所理會伊川亦不理會曰便是伊川不肯理會這般所在
游楊謝諸公當時已與其師不相似却似别立一家謝氏發明得較精彩然多不稳貼和靖語却實然意短不似謝氏發越龜山語錄與自作文又不相似其文大故照管不到前面説如此後面又都反了緣他只依傍語句去皆是不透龜山年髙與叔年四十七他文字大綱立得脚来健多有處説得好又切若有夀必煞進游定夫學無人傳無語錄他晚年嗜佛在江湖居多有尼出入其門他眼前分曉信得及底儘踐履得到其變化出入處看不出便從釋去亦是不透和靖在虎丘每旦起頂禮佛〈鄭曰亦念金剛經〉他因趙相入侍講筵那時都説不出都奈何不得人責他事業荅曰每日只講兩行書如何做得致君澤民事業髙宗問程某道孟子如何荅曰程某不敢疑孟子如此則是孟子亦有可疑處只不敢疑爾此處更當下兩語却住了他也因患難後心神耗了龜山那時亦不應出侯師聖太粗疎李先生甚輕之来延平看親羅仲素往見之坐少時不得只管要行此亦可見其粗疎處張思叔敏似和靖伊川稱其樸茂然亦狹無展拓氣象收得他雜文五六篇其詩都似禪緣他初是行者出身郭沖晦有易文字説易卦都從變上推閒一二卦推得豈可都要如此近多有文字出無可觀周恭叔謝用休趙彦道鮑若雨那時溫州多有人然都無立作王信伯乖鄭問他説中無倚著又不取龜山不偏説何也曰他謂中無偏倚故不取不偏説鄭曰胡文定只上蔡處講得些子来議論全似上蔡〈如獲麟以天自處等〉曾漸又胡文定處講得些子曰文定愛將聖人道理張大説都是勉強如此不是自然流出曾漸多是禪
問郭沖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氣質重厚淳固但見識不及如兼山易中庸義多不可曉不知伊川晚年接人是如何問游楊諸公早見程子後来語孟中庸説先生猶或以為疎略何也曰游楊諸公皆才髙又博洽略去二程處參較所疑及病敗處各能自去求雖其説有疎略處然皆通明不似兼山軰立論可駭也〈以上語類十條〉
謝楊二先生事頃見胡明仲家所記侯師聖之言有曰明道先生謂謝子雖少魯直是誠篤理會事有不透其顙有泚其憤悱如此此語却與羅公所記暗合恐與所謂玩物喪志者有不相害葢世固有人聰明辨博而不敏於聞道者矣惟其所趣不謬於道而志之不舍是以卒有所聞而其所聞必皆力行深造之所得所以光明卓越直指本原姑以語錄論語解之屬詳考即可知矣如語解中論子路有聞一章可見其用力處也龜山却是天質粹羙得之平易觀其立言亦可見〈荅汪尚書〉
某讀程門諸子之書見其所論為學之方有不同者因以程子之言質之而竊記之如左○胡氏曰物物致察宛轉歸已楊氏曰物不可勝窮也反身而誠則舉天下之物在我矣程子曰所謂窮理者非必盡窮天下之物又非只窮一物而衆理皆通但要積累多後脱然有貫通處又曰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曉此不必言因見物而反求諸身也然語其大至天地之所以髙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學者皆當理會○胡氏曰只於己發處用功却不枉費心力楊氏曰未發之際以心體之則中之體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程子曰思於未發之前求中即是已發但言存養於未發之時則可惟涵養久則喜怒哀樂之發自中節矣又曰學者莫若先理會敬能敬則自知此矣○謝氏曰明道先生先使學者有所知識却從敬入又曰既有知識窮得物理却從敬上涵養出来自然是别正容謹節外面威儀非禮之本尹氏曰先生教人只是専令用敬以直内習之既久自然有所得也程子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然生敬存此久之則自然天理明又曰涵養湏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敬只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湏當集義只知用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右諸説之不同者以程子之言質之唯尹氏之言為近所少者致知集義之功耳不知其言之序有未及耶抑其意果盡於此也然大本既立則亦不患無地以崇其徳矣故愚於此竊願盡心焉因書其後以自詔云〈記程門諸子論學同異○以上文集二條〉
看吕與叔論選舉狀立士規以養徳厲行更學制以量才進藝定貢法以取賢斂才立試法以試用養才立辟法以興能備用立舉法以覈實得人立考法以責任考功先生曰其論甚髙使其不死必有可用〈論呂與叔〉
上蔡語雖不能無過然都是確實做工夫来〈以下論謝顯道〉謝氏謂去得矜字後来矜依舊在説道理愛揚揚地上蔡云釋氏所謂性猶吾儒所謂心釋氏所謂心猶吾儒所謂意此説好
問謝氏以覺訓仁謂仁為活物要於日用中覺得活物便見仁體而先生不取其説何也曰若是識得仁體則所謂覺所謂活物皆可通也但他説得自有病痛畢竟如何是覺又如何是活物又却别將此箇意思去覺那箇活物方寸紛擾何以為仁如説克己復禮已在何處克又如何豈可以活物覺之而已也
上蔡言無窮者要當會之以神是説得過當只是於訓詁處尋繹踐履去自然下學上逹
國秀問上蔡説横渠以禮教人其門人下梢頭低只溺於形名度數之閒行得来困無所見處如何曰觀上蔡説得又自偏了這都看不得禮之大體所以都易得偏如上蔡説横渠之非以為欲得正容謹節這自是好如何廢這箇得如専去理會形名度數固不得又全廢了這箇也不得如上蔡説便非曾子籩豆則有司存本末並見之意後世如有作者必不専泥於形名度數亦只整頓其大體如孟子在戰國時已自見得許多瑣碎不可行故説喪服經界諸處只是理會大體此便是後来要行古禮之法
上蔡曽有手簡云大事未辦李先生謂不必如此死而後己何時是辦〈以上語類八條〉
上蔡堯舜事業横在胷中之説若謂堯舜自將已做了底事業横在胷中則世閒無此等小器量底堯舜若説學者則凡聖賢一言一行皆當潛心翫索要識得他底蘊自家分上一一要用豈可不存留在胷次耶明道玩物喪志之説葢是箴上蔡記誦博識而不理會道理之病渠得此語遂一向掃蕩直要得胷中曠然無一豪所能則可謂矯枉過其正矣觀其論曾點事遂及列子御風以為易做則可見也大抵明道所謂與學者語如扶醉人真是如此来諭有懲創太過之説亦正謂此吾人真不可不深自警察耳〈荅呂伯恭别紙○文集〉
龜山天資髙樸實簡易然所見一定更不湏窮究某嘗謂這般人皆是天資出人非假學力如龜山極是簡易衣服也只據見定終日坐在門限上人犯之亦不較其簡率皆如此〈以下論楊中立〉
問龜山晚嵗一出為士子詬罵果有之否曰他當時一出追奪荆公王爵罷配享夫子且欲毁劈三經板士子不樂遂相與聚問三經有何不可輒欲毁之當時龜山亦謹避之問或者疑龜山此出為無補於事徒爾紛紛或以為大賢出處不可以此議如何曰龜山此行固是有病但只後人又何曽夢到他地位在惟胡文定以栁下恵援而止之而止比之極好〈以上語類二條〉
楊陳二公論易有不同者而楊公之詞平緩如此夫二公之閒豈有所嫌疑畏避而然哉亦其徳盛仁熟而自無鄙倍耳楊公於先天之學有所未講則闕而不論其不自欺又如此尤後學之所宜取法也〈書楊龜山帖後〉
問楊氏言仁義不足以盡道恐未安易只説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曰仁義不足以盡道游楊之意大率多如此蓋為老荘之説陷溺得深故雖親聞二先生之言而不能虚心反覆著意稱停以要其歸宿之當否所以陽離隂合到急滚處則便只是以此為主也此為學者深切之戒然欲論此更湏精加考究不可只恃曰仁與義之言而斷以為必然也近得龜山列子説一編讀了令人皇恐不知何故直到如此背馳也〈荅萬正淳○以上文集二條〉
游定夫徳性甚好〈以下論游定夫〉
游定夫徽廟初為察院忽申本臺乞外如所請志完駭之定夫云公何見之晚如公亦豈能久此
胡氏記侯師聖語曰仁如一元之氣化育流行無一息閒斷此説好〈以下論侯師聖○以上語類三條〉
侯子論語抄畢内上其閒誤字顯然者已輒為正之矣但其語時有不瑩豈其不長於文字而然耶抑别有以也頃在豫章見阜卿所傳語錄有尹和靖所稱伊川語云侯師聖議論只好隔壁聼詳味此言以驗此書竊謂其學大抵明白勁正而無深潛縝密沈浸醲郁之味故於精㣲曲折之際不免疎略時有罅縫不得於言勿求諸心乃其所見所存有此氣象非但文字之疵也狂妄輒爾輕議前軰可謂不韙然亦講學之一端所不得避〈與張欽夫别紙○文集〉
和靖在程門直是十分鈍底被他只就一箇敬字做工夫終被他做得成〈以下論尹彦明〉
和靖赴樂會聼曲子皆知之亦歡然但拱手安足處終日未嘗動也在平江時累年用一扇用畢置架上凡百嚴整有常有僧見之云吾不知儒家所謂周孔為如何然恐亦只如此也
和靖持守有餘而格物未至故所見不精明無活法〈以上語類三條〉
和靖兩書昔常見之其謹於傳疑之意則是而遂欲禁絶學者使不復觀則恐過矣如以春秋改用夏時為無此説以傳為案經為斷為背於理則疑其考之未精或未盡聞他人所聞而欲一以己所聞者概之之失也春秋傳乃伊川所自著其詞有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時以立義耳若果無改用夏時之意則此説復何謂乎況序文所引論語之言尤為明白不可謂初未嘗有此意也又門人所記有荅黄聱隅之語謂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别傳之真偽者葢見於兩家之書是亦猶所謂傳為案經為斷之意而豈二人所記不期而皆誤乎推此兩條則凡和靖所謂非先生語者恐特他人聞之而和靖亦未聞耳今疑信未分而不復思繹遽以一偏之説盡廢衆人所傳之書似不若盡存其説而深思熟講以考其真偽得失之為善也況明道行狀云其辨析精㣲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聞耳觀此則伊川之意亦非全不令學者看語錄但在人自著眼看耳如論語之書亦是七十子之門人纂錄成書今未有以為非孔子自作而棄不讀者此皆語錄不可廢之驗幸更深察之〈荅韓無咎〉
論語尹先生説句句有意味可更翫之不可以為常談而忽之也〈荅許順之○以上文集二條〉
張思叔與人作思堂記言世閒事有當思者有不當思者利害生死不當思也如見某物而思終始之〈云云〉此當思也〈論張思叔〉
郭子和性論與五峰相類其言曰目視耳聼性也此語非也視明而聼聰乃性也箕子分明説視曰明聼曰聰若以視聼為性與僧家作用是性何異五峰曰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欲君子小人者天理人欲而已矣亦不是蓋好善惡惡乃性也〈論郭立之○以上語類二條〉
呂公家傳深有警悟人處前軰涵養深厚乃如此但其論學殊有病如云不主一門不私一説則博而雜矣如云直截勁捷以造聖人則約而陋矣舉此二端可見其本末之皆病此所以流於異學而不自知其非耶而作此傳者又自有不可曉處如云雖萬物之理本末一致而必欲有為此類甚多不知是何等語又義例不明所載同時諸人或名或字非褒非貶皆不可考至於蘇公則前字後名尤無所據豈其學無綱領故文字亦象之而然耶最後論佛學尤可駭歎程氏之門千言萬語只要見儒者與釋氏不同處而呂公學於程氏意欲直造聖人盡其平生之力乃反見得佛與聖人合豈不背戾之甚哉夫以其資質之粹羙涵養之深厚如此疑若不叛於道而窮理不精錯謬如此流傳於世使有志於道而未知所擇者坐為所悞葢非特莠之亂苗紫之亂朱而已也〈論呂原明○荅林擇之○文集〉
問文定却是卓然有立所謂非文王猶興者曰固是他資質好在太學中也多聞先生師友之訓所以能然嘗得潁昌一士人忘其姓名問學多得此人警發後為荆門教授龜山與之為代因此識龜山因龜山方識游謝不及識伊川自荆門入為國子博士出来便為湖北提舉是時上蔡宰本路一邑文定却從龜山求書見上蔡既到湖北遂遣人送書與上蔡上蔡既受書文定乃往見之入境人皆訝知縣不接監司論理上蔡既受他書也是難為出来接他既入縣遂先脩後進禮見之畢竟文定之學後来得於上蔡者為多他所以尊上蔡而不甚滿於游楊二公看来游定夫後来也是郞當誠有不滿人意處頃嘗見定夫集極説得醜差盡背其師説更説伊川之學不如他之所得所以五峰臨終謂彪徳羙曰聖門工夫要處只在箇敬字游定夫所以卒為程門之罪人者以其不仁不敬故也誠如其言〈以下論胡康侯○雖非門人而嘗見謝楊今附○子姪附〉
或問胡文定之學與董仲舒如何曰文定却信得於己者可以施於人學於古者可以行於今其他人皆謂得於己者不可施於人學於古者不可行於今所以淺陋然文定比似仲舒較淺
原仲説文定少時性最急嘗怒一兵士至親毆之兵輒抗拒無可如何遂回入書室中作小冊盡寫經傳中文有寛字者於冊上以觀翫從此後遂不性急矣
胡文定云知至故能知言意誠故能養氣此語好又云豈有見理已明而不能處事者此語亦好
胡致堂議論英發人物偉然向嘗侍之坐見其數盃後歌孔明出師表誦張才叔自靖人自獻於先王義陳了翁奏狀等可謂豪傑之士也讀史管見乃嶺表所作當時竝無一冊文字隨行只是記憶所以其閒有牴牾處〈論胡明仲〉
胡籍溪人物好沈静謹嚴只是講學不透〈論胡原仲〉
明仲甚畏仁仲議論明仲亦自信不及先生云人不可不遇敵己之人仁仲當時無有能當之者故恣其言説出来然今觀明仲説較平正〈以下論胡仁仲〉
游楊之後多為秦相所屈胡文定剛勁諸子皆然和仲不屈於秦仁仲直却其招不往
知言疑義大端有八性無善惡心無己發仁以用言心以用盡不事涵養先務知識氣象迫狭語論過髙
做出那事便是這裏有那理凡天地生出那物便都是那裏有那理五峰謂性立天下之有説得好情效天下之動效如效死效力之效是自力形出也
五峰説心妙性情之徳不是他曾去研窮深體如何直見得恁地
仲思問五峰中誠仁如何曰中者性之道言未發也誠者命之道言實理也仁者心之道言發動之端也又疑道字可改為徳字曰亦可徳字較緊然他是特地下此寛字伊川荅與叔中書亦云中者性之徳近之伯恭云知言勝正蒙似此等處誠然但不能純如此處爾又疑中誠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嘗不同但聖賢説一箇物事時且隨處説他那一箇意思自是他一箇字中便有箇正意義如此不可混説聖賢書初便不用許多了學者亦宜各隨他説處看之方見得他所説字本相〈如誠如中如仁〉若便只混看則下梢都看不出
問言中則誠與仁亦在其内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混併則聖賢已自混併了湏逐句看他言誠時便主在實理發育流行處言性時便主在寂然不動處言心時便主在生發處
問誠者物之終始而命之道曰誠是實理徹上徹下只是這箇生物都從那上做来萬物流形天地之閒都是那底做五峰云誠者命之道中者性之道仁者心之道此數句説得密如何大本處却含糊了以性為無善惡天理人欲都混了故把作同體或問同行語如何曰此却是只就事言之直卿曰他既以性無善惡何故云中者性之道曰他也把中做無善惡
五峰知言大抵説性未是自胡文定胡侍郎皆説性未是其言曰性猶水也善其水之下乎情其水之瀾乎欲其水之波浪乎乍看似亦好細看不然如瀾與波浪何别渠又包了情欲在性中所以其説如此
好惡性也既有好即具善有惡即具惡若只云有好惡而善惡不定於其中則是性中理不定也既曰天便有天命天討
知言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義全具無適無莫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無過也無不及也此中之所以名也即告子性無善無不善之論也惟伊川性即理也一句甚切至
問天理人欲同體而異用同行而異情如何曰下句尚可上句有病葢行處容或可同而其情則本不同也至於體用豈可言異觀天理人欲所以不同者其本原元自不同何待用也胡氏之學大率於大本處看不分曉故鋭於闢異端而不免自入一脚也
或問天理人欲同體異用曰如何天理人欲同體得如此却是性可以為善亦可以為惡却是一團人欲窠子將甚麽做體却是韓愈説性自好言人之為性有五仁義禮智信是也指此五者為性却説得是性只是一箇至善道理萬善總名才有一豪不善自是情之流放處如何却與人欲同體今人全不去看
湖南一派譬如燈火要明只管挑不添油便明得也即不好所以氣局小長汲汲然張筋努脈〈以上語類二十條〉
知言性之所以一初見一本無不字後見别本有之尚疑其悞繼而遍考此書前後説頗有不一之意如子思子曰一章是也故恐實謂性有差别遂依别本添入不字今既遺藳無之則當改正但其他説性不一處愈使人不能無疑耳昨来知言疑義中已論之不識髙明以為然否上蔡雖説明道先使學者有所知識却從敬入然其記二先生語却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自云諸君不湏别求見處但敬與窮理則可以入徳矣二先生亦言根本湏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又言莊整齊肅久之則自然天理明五峰雖言知不先至則敬不得施然又云格物之道必先居敬以持其志此言皆何謂耶某竊謂明道所謂先有知識者只為知邪正識趨向耳未便遽及知至之事也上蔡五峰既推之太過而来諭又謂知之一字便是聖門授受之機則是因二公之過而又過之試以聖賢之言考之似皆未有此等語意却是近世禪家説話多如此若必如此則是未知以前可以怠慢放肆無所不為而必若曾子一唯之後然後可以用力於敬也此説之行於學者日用工夫大有所害恐將有談𤣥説妙以終其身而不及用力於敬者非但言語之小疵也〈荅胡廣仲○文集〉
楊氏門人
羅先生嚴毅清苦殊可畏〈以下論羅仲素〉
道夫言羅先生教學者静坐中看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未發作何氣象李先生以為此意不惟於進學有力兼亦是養心之要而遺書有云既思則是已發昔嘗疑其與前所舉有礙細思亦甚緊要不可以不考直卿曰此問亦甚切但程先生剖析豪釐體用明白羅先生探索本源洞見道體二者皆有大功於世善觀之則亦並行而不相悖矣况羅先生於静坐觀之乃其思慮未萌虛靈不昧自有以見其氣象則初未害於未發蘇季明以求字為問則求非思慮不可此伊川所以力辨其差也先生曰公雖是如此分解羅先生説終恐做病如明道亦説静坐可以為學謝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説終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動時自有静時學者只是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見得世間無處不是道理雖至㣲至小處亦有道理便以道理處之不可専要去静處求所以伊川謂只用敬不用静便説得平也是他經歴多故見得恁地正而不偏若以世之大段紛擾人觀之若會静得固好若講學則不可有豪髮之偏也如天雄附子冷底人喫得也好如要通天下喫便不可〈以上語類二條〉羅氏門人
問延平先生言行曰他却不曾著書充養得極好凡為學也不過是恁地涵養將去初無異義只是先生睟面盎背自然不可及〈以下論李愿中〉
李先生終日危坐而神彩精明略無隤墮之氣
李延平初閒也是豪邁底人到後来也是磨琢之功在鄉若不異於常人鄉曲以上底人只道他是箇善人他也略不與人説待問了方與説
行夫問李先生謂常存此心勿為事物所勝先生荅之〈云云〉頃之復曰李先生涵養得自是别真所謂不為事物所勝者古人云終日無疾言遽色他真箇是如此如尋常人去近處必徐行出逺處行必稍急先生出近處也如此出逺處亦只如此尋常人呌一人叫之一二聲不至則聲必厲先生叫之不至聲不加於前也又如坐處壁閒有字某每常亦須起頭一看若先生則不然方其坐時固不看也若是欲看則必起就壁下視之其不為事物所勝大率若此常聞先生後生時極豪邁一飲必數十盃醉則好馳馬一驟三二十里不回後来却收拾得恁地純粹所以難及
正蒙知言之類學者更須被他汨沒李先生極不要人傳寫文字及看此等舊嘗看正䝉李甚不許然李終是短於辯論邪正葢皆不可無也無之即是少博學詳説工夫也
李先生不要人強行須有見得處方行所謂灑然處然猶有偏在灑落而行固好未到灑落處不成不行亦湏桉本行之待其著察
李先生當時説學已有許多意思只為説敬字不分明所以許多時無捉摸處
或問延平先生何故驗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而求所謂中曰只是要見氣象陳後之曰持守良久亦可見未發氣象曰延平即是此意若一向這裏又差從釋氏去
再論李先生之學常在目前先生曰只是君子戒謹所不睹恐懼所不聞便自然常存顔子非禮勿視聼言動正是如此
李先生嘗云人之念慮若是於顯然過惡萌動此却易見易除却怕於匹似閒底事爆起来纒繞思念將去不能除此尤害事某向来亦是如此
某舊見李先生時説得無限道理也曾去學禪李先生云汝恁地懸空理會得許多而面前事却又理會不得道亦無𤣥妙只在日用閒著實做工夫處理會便自見得後来方曉得他説故今日不至無理㑹耳〈以上語類十一條〉
先生曰學問之道不在多言但黙坐澄心體認天理若見雖一豪私欲之發亦退聼矣久久用力於此庶幾漸明講學始有力耳又嘗曰學者之病在於未有灑然冰解凍釋處縱有力持守不過茍免顯然悔尤而已若此者恐未足道也又嘗曰今人之學與古人異如孔門諸子羣居終日交相切磨又得夫子為之依歸日用之閒觀感而化者多矣恐於融釋而脱落處非言説所及也不然子貢何以言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耶嘗以黄太史之稱濂溪周夫子胷中灑落如光風霽月云者為善形容有道者氣象嘗諷誦之而顧謂學者曰存此於胷中庶幾遇事廓然而義理少進矣其語中庸曰聖門之傳是書其所以開悟後學無遺䇿矣然所謂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者又一篇之指要也若徒記誦而已則亦奚以為哉必也體之於身實見是理若顔子之嘆卓然見其為一物而不違乎心目之閒也然後擴充而往無所不通則庶乎其可以言中庸矣其語春秋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觀山水徙步而形勢不同不可拘以一法然所以難言者葢以常人之心推測聖人未到聖人灑然處豈能無失耶又嘗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進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悦其詞義以資誦説其不為玩物喪志者幾希又嘗語問者曰講學切在深潛縝密然後氣味深長蹊徑不差若概以理一而不察乎其分之殊此學者所以流於疑似亂真之説而不自知也其開端示人大要類此〈延平先生李公行狀○文集〉
胡氏門人
或問南軒云行之至則知益明知既明則行益至此意如何曰道理固是如此學者工夫當並進不可推泥牽連下梢成兩下擔閣然二者都要用功則成就時二者自相資益矣〈以下論張敬夫〉
王壬問南軒類聚言仁處先生何故不欲其如此曰便是工夫不可恁地如此則氣象促迫不好聖人説仁處固是緊要不成不説仁處皆無用亦須是從近看將去優柔翫味久之自有一箇㑹處方是工夫如博學審問謹思明辨篤行聖人須説博學如何不教人便從謹獨處做湏是説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始得
敬夫髙明他將謂人都似他纔一説時便更不問人曉會與否且要説盡他箇故他門人敏底祗學得他説話若資質不逮依舊無著摸
林艾軒在行在一日訪南軒曰程先生語錄某却看得易傳看不得南軒曰何故林曰易有象數伊川皆不言何也南軒曰孔子説易不然易曰公用射隼於髙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如以象言則公是甚射是甚隼是甚髙墉是甚聖人止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蔵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
議南軒祭禮曰欽夫信忒猛又學胡氏〈云云〉有一般沒人情底學問嘗謂欽夫曰改過不吝從善如流固好然於事上也略審覆行亦何害
南軒從善之亟先生嘗與閒坐立所見什物之類放得不是所在并不齊整處先生謾言之雖夜後亦即時令人移正之〈以上語類六條〉
公之言有曰學莫先於義利之辨而義也者本心之所當為而不能自己非有所為而為之者也一有所為而後為之則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矣嗚呼至哉言也其亦可謂擴前聖之所未發而同於性善養氣之功者與〈右文殿脩撰張公神道碑○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五
道統四
自論為學工夫
某十數嵗時讀孟子言聖人與我同類者喜不可言以為聖人亦易做今方覺得難
讀書須純一如看一般未了又要般渉都不濟事某向時讀書方其讀上句則不知有下句讀上章則不知有下章讀中庸則祗讀中庸讀論語則祗讀論語一日祗看一二章將諸家説看合與不合凡讀書到冷淡無味處尤當著力推考
因説讀書須是有自得處到自得處説與人也不得某舊讀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溫且恵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朂寡人既破我斧又闕我斨周公東征四國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將伊尹曰先王肇脩人紀從諫弗咈先民時若居上克明為下克忠與人不求備
檢身若不及以至于有萬邦兹惟艱哉如此等處直為之廢卷慨想而不能已覺得朋友閒看文字難得這般意思
先生因與朋友言及易曰易非學者之急務也某平生也費了些精神理會易與詩然其得力則未若語孟之多也易與詩中所得似雞肋焉
看文字却是索居獨處好用工夫方精専看得透徹未須便與朋友商量某往年在同安日因差出體究公事處夜寒不能寐因看得子夏論學一段分明後官滿在郡中等批書已遣行李無文字看於館人處借得孟子一冊熟讀方曉得養氣一章語脈當時亦不暇寫出只逐段以紙簽簽之云此是如此説簽了便看得更分明後来其閒雖有脩改不過是轉换處大意不出當時所見如謾人底議論某少年亦㑹説只是終不安直到尋箇慤實處方已
某舊年思量義理未透直是不能睡初看子夏先傳後倦一章凡三四夜窮究到明徹夜聞杜鵑聲
某舊時讀書専要揀好處看到平平汎汎處多闊略後多記不得自覺也是一箇病今有一般人看文字却只摸得些渣滓到有深意好處却全不識
凡看文字諸家説異同處最可觀某舊日看文字専看異同處如謝上蔡之説如彼楊龜山之説如此何者為得何者為失所以為得者是如何所以為失者是如何
某自十五六時至二十嵗史書都不要看但覺得閒是閒非沒要緊不難理㑹大率才看得此等文字有味畢竟粗心了呂伯恭教人看左傳不知何謂
學者難得都不肯自去著力讀書某登科後要讀書被人横截直截某只是不管一面自讀顧文蔚曰且如公有誰鞭辟畢竟是自要讀書
或問先生謂講論固不可無須是自去體認如何是體認曰體認是把那聼得底自去心裏重複思量過伊川曰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矣某向来從師一日閒所聞説話夜閒如溫書一般字字子細思量過才有疑明日又問
問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曰此亦只是為公孫丑不識浩然之氣故教之養氣工夫緩急云不必太急不要忘了亦非教人於無著摸處用功也某舊日理會道理亦有此病後来李先生説令去聖經中求義某後刻意經學推見實理始信前日諸人之誤也
某所得處甚約只是一兩切要句上却日夜就此一兩句上用意翫味胷中自是灑落又云放心不必是走在别處去但一剳眼閒便不見才覺得又便在面前不是難收拾自去提撕便見得是如此
近日已覺向来説話太支離處反身以求正坐自己用功亦未切耳因此減去文字工夫覺得閒中氣象甚適每勸學者亦且看孟子道性善求放心兩章著實體察收拾為要其餘文字且大概諷誦涵泳未湏大段著力考索也
今日學者不長進只是心不在焉嘗記少年時在同安夜聞鐘鼓聲聼其一聲未絶而此心已自走作因此警懼乃知為學須是専心致志
某嘗説看文字須如法家深刻方窮究得盡某直是下得工夫
這道理須是見得是如此了驗之於物又如此驗之吾身又如此以至見天下道理皆端的如此了方得如某所見所言又非自會説出来亦是當初於聖賢與二程所説推之而又驗之於己見得真實如此
劉晏見錢流地上想是他計較得熟了如此某而今看聖人説話見聖人之心成片價從面前過
某尋常莫説前軰只是長上及朋友稍稍説道理底某便不敢説他説得不是且將他説去研究及自家曉得却見得他底不是某尋常最居人後又曰尋常某最得此力
初師屛山籍溪籍溪學於文定又好佛老以文定之學為論治道則可而道未至然於佛老亦未有見屏山少年能為舉業官莆田接墖下一僧能入定數日後乃見了老歸家讀儒書以為與佛合故作聖傳論其後屏山先亡籍溪在某自見於此道未有所得乃見延平
或説象山説克己復禮不但只是欲克去那利欲忿懥之私只是有一念要做聖賢便不可曰此等議論恰如小兒則劇一般只管要髙去聖門何嘗有這般説話人要去學聖賢此是好底念慮有何不可若以為不得則堯舜之兢兢業業周公之思兼三王孔子之好古敏求顔子之有為若是孟子之願學孔子之念皆當克去矣看他意思只是禪誌公云不起纎豪脩學心無相光中常自在他只是要如此然豈有此理只如孔子荅顔子克己復禮為仁據他説時只這一句已多了又况有下頭一落索只是顔子才問仁便與打出方是及至恁地説他他又却諱某嘗謂人要學禪時不如分明去學他禪和一棒一喝便了今乃以聖賢之言夾雜了説都不成箇物事道是龍又無角道是蛇又有足子静舊年也不如此後来弄得直恁地差異如今都教壊了後生箇箇不肯去讀書一味顛蹷沒理會處可惜可惜正如荀子不睹是逞快胡罵亂罵教得箇李斯出来遂至焚書坑儒若使荀卿不死見斯所為如此必須自悔使子靜今猶在見後生軰如此顛蹷亦須自悔其前日之非又曰子靜説話常是兩頭明中閒暗或問暗是如何曰是他那不説破處他所以不説破便是禪所謂鴛鴦繡出從君看莫把金針度與人他禪家自愛如此某年十五六時亦嘗留心於此一日在病翁所會一僧與之語其僧只相應和了説也不説是不是却與劉説某也理會得箇昭昭靈靈底禪劉後説與某某遂疑此僧更有要妙處在遂去扣問他見他説得也煞好及去赴試時便用他意思去胡説是時文字不似而今細密由人粗説試官為某説動了遂得舉〈時年十九〉後赴同安任時年二十四五矣始見李先生與他説李先生只説不是某却倒疑李先生理會此未得再三質問李先生為人簡重却是不甚會説只教看聖賢言語某遂將那禪来權倚閣起意中道禪亦自在且將聖人書来讀讀来讀去一日復一日覺得聖賢言語漸漸有味却回頭看釋氏之説漸漸破綻罅漏百出
某舊時亦要無所不學禪道文章楚辭詩兵法事事要學出入時無數文字事事有兩冊一日忽思之曰且慢我只一箇渾身如何兼得許多自此逐時去了大凡人知箇用心處自無緣及得外事
某今且勸諸公屏去外務趲工夫専一去看這道理某年二十餘已做這工夫將謂下梢理會得多少道理今忽然有許多年紀不知老之至此也只理會得這些子嵗月易得蹉跎可畏如此
讀書須是虚心方得他聖人説一字是一字自家只平著心去秤停他都不使得一豪杜撰只順他去某向時也杜撰説得終不濟事如今方見得分明方見得聖人一言一字不吾欺只今六十一嵗方理會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則枉了自今夏来覺見得纔是聖人説話也不少一箇字也不多一箇字恰恰地好都不用一些穿鑿
讀書貪多最是大病下梢都理會不得若到閒時無書讀時得一件書看更子細某向為同安簿滿到泉州𠋫批書在客邸借文字只借得一冊孟子將来子細讀方尋得本意見
某少時為學十六嵗便好理學十七嵗便有如今學者見識後得謝顯道論語甚喜乃熟讀先將朱筆抹出語意好處又熟讀得趣覺得朱抹處太煩再用墨抹出又熟讀得趣别用青筆抹出又熟得其要領乃用黄筆抹出至此自見所得處甚約只是一兩句上却日夜就此一兩句上用意翫味胷中自是灑落
先生多有不可為之歎漢卿曰前年侍坐聞先生云天下無不可為之事兵隨將轉將逐符行今乃謂不可為曰便是這符不在自家手裏或謂漢卿多禪語賀孫因云前承漢卿教訓似主静坐澄清之語漢卿云味道煞篤實云云先生曰静坐自是好近得子約書云須是識得喜怒哀樂未發之本體此語儘好漢卿又問前年侍坐所聞似與今别前年云近方看得這道理透若以前死却亦是枉死了今先生忽發歎以為只如此不覺老了還當以前是就道理説今就勲業上説先生曰不如此自是覺得無甚長進於上面猶覺得隔一膜
敬子舉先生所謂傳命之脈及佛氏傳心傳髓之説曰便是要自家意思與他為一若心不在上面書自是書人自是人如何看得出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只十五嵗時便斷斷然以聖人為志矣〈二程自十五六時便鋭然欲學聖人〉
先生患氣痛脚弱泄瀉或勸晚起曰某自是不能晚起雖甚病纔見光亦便要起尋思文字纔稍晚便覺似宴安鴆毒
人之血氣固有強弱然志氣則無時而衰茍常持得這志縱血氣衰極也不由他如某而今如此老病衰極非不知每日且放晚起以養病但自是心裏不稳只交到五更初目便睡不著了雖欲勉強睡然此心已自是箇起来底人不肯就枕了以此知人若能持得這箇志氣定不會被血氣奪凡為血氣所移者皆是自棄自暴之人耳〈以上語類三十條〉
道閒與季通講論因悟向来涵養工夫全少而講説又多強探必取尋流逐末之弊推類以求衆病非一而其源皆在此恍然自失似有頓進之功若保此不懈庶有望於將来然非如近日諸賢所謂頓悟之機也向来所聞誨諭諸説之未契者今日細思脗合無疑大抵前日之病皆是氣質躁妄之偏不曾涵養克治任意直前之弊耳自今改之異時相見幸老兄驗其進否而警䇿之也〈荅呂伯恭〉
大抵子思以来教人之法惟以尊徳性道問學兩事為用力之要今子静所説専是尊徳性事而某平日所論却是問學上多了所以為彼學者多持守可觀而看得義理全不子細又别説一種杜撰道理遮葢不肯放下而某自覺雖於義理上不敢亂説却於緊要為己為人上多不得力今當反身用力去短集長庻幾不墮一邊耳〈荅項平父〉
某自年十四五時即嘗有志於此中閒非不用力而所見終未端的其言雖或誤中要是想像意度所幸内無空寂之誘外無功利之貪全此純愚以至今日反覆舊聞而有得焉乃知明道先生所謂天理二字却是自家體貼出来者真不妄也〈荅陳正己〉
某天資魯鈍自幼記問言語不能及人以先君子之餘誨頗知有意於為己之學而未得其處葢出入於釋老者十餘年近嵗以来獲親有道始知所向之大方竟以才質不敏知識未離乎章句之閒雖時若有㑹於心然反而求之殊未有以自信其所以奉親事長居室延交者葢欲寡其過而未能也〈荅江元適〉
李先生教人大抵令於静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分明即處事應物自然中節此乃龜山門下相傳指訣然當時親炙之時貪聼講論又方竊好章句訓詁之習不得盡心於此至今若存若亡無一的實見處辜負教育之意每一念此未嘗不愧汗沾衣也脱然之語乃先生稱道之過今日猶如掛鉤之魚當時寧有是耶然學者一時偶有所見其初皆自悦懌以為真有所自得矣及其久也漸次昏暗淡泊又久則遂泯滅而頑然如初無所睹此無他其所見者非卓然真見道體之全特因聞見揣度而知故耳竊意當時日聞至言觀懿行其心固必有不知所以然者洎失其所依歸而又加以嵗月之久汨沒浸漬今則兀然為庸人矣此亦無足怪者因下問之及不覺悵然未知其終何所止泊也〈荅何叔京○以上文集五條〉
論自著書〈已入四書六經者不重出〉
某釋經每下一字直是稱等輕重方敢寫出
某解書如訓詁一二字等處多有不必解處只是解書之法如此亦要教人知得看文字不可忽略
每常解文字諸先生有多少好説話有時不敢載者葢他本文未有這般意思在〈以上語類三條〉
大學中庸屢改終未能到得無可改處大學近方稍似少病道理最是講論時説得透纔渉紙墨便覺不能及其一二縱説得出亦無精彩以此見聖賢心事今只於紙上看如何見得到底每一念此未嘗不撫卷慨然也〈荅應仁仲○文集〉
張仁叟問論語或問曰是十五年前文字與今説不類當時欲脩後来精力衰那箇工夫大後掉了
先生因編孟子要指云孟子若讀得無統也是費力某從十七八嵗讀至二十嵗只逐句去理會更不通透二十嵗已後方知不可恁地讀元来許多長段都自首尾相照管脈絡相貫穿只恁地熟讀自見得意思從此看孟子覺得意思極通快亦因悟作文之法如孟子當時固不是要作文只言語説出来首尾相應脈絡相貫自是合著如此〈以上語類二條〉
孟子集解重䝉頒示以遺説一編見教伏讀喜幸開豁良多然方冗擾未暇精思姑具所疑之一二以求發藥俟旦夕稍定當擇其尤精者著之解中而復條其未安者盡以請益欽夫伯崇前此往還諸説皆欲用此例附之昔人有古今集驗方者此書亦可為古今集解矣既以自備遺忘又以傳諸同志友朋之益其利廣矣語錄比因再閲尚有合整頓處已略下手會冗中輟他時附呈未晚大抵劉質夫李端伯所記皆明道語餘則雜有至永嘉諸人及楊遵道唐彦思張思叔所記則又皆伊川語也向編次時有一目錄近亦脩改未定又忙不暇拜呈并俟他日淵源聞見二錄已領西山集委示得以披讀乃知李文之議論本末如此甚幸甚幸其閒有合請教者亦俟詳觀乃敢以進也〈荅何叔京○文集〉
大凡文字上古聖賢説底便不差到得周程張邵們説得亦不差其他門人便多病某初要節一本中庸集略更下手不得其閒或有一節説得好第二節便差底又有説得似好而又説從别處去底然而看得他們説多却覺煞得力〈語類〉
示及三書感感誠立誠通之論誠如尊諭不敢多遜竊意自有此書無人與之思索至此西銘太極諸説亦皆積數十年之功無一字出私意釋氏以胷襟流出為極則以今觀之天地之閒自有一定不易之理要當見得不假毫髪意思安排不著毫髮意見夹雜自然先聖後聖如合符節方是究竟處也〈荅黄叔張○文集〉
問林兄看小學如何林舉小學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先生曰人既自有這良能良知了聖賢又恁地説直要人尋教親切父慈而教子孝而箴看我是能恁地不恁地小學所説教人逐一去上面尋許多道理到著大學亦只是這道理又教人看得就切實如此不是胡亂恁地説去〈語類〉
小學書曾為整頓否幸早為之尋便見寄幸幸昨来奉報只欲如此閒所編者今細思之不若来教規模之善但今所編皆法制之語若欲更添嘉言善行兩類即兩類之中自須各兼取經史子集之言其説乃備但須約取勿令太汎乃佳〈如管仲畏威如疾之語心每愛之〉文章尤不可汎如離騷忠潔之志固亦可尚然只正經一篇已自多了此須更子細決擇敘古䝉求亦太多兼奧澀難讀恐非啟䝉之具却是古樂府及杜子羙詩意思好可取者多令其喜諷詠易入心最為有益也来諭又有避主張程氏之嫌程氏何待吾軰主張然立言垂訓事闗久逺亦豈當避此嫌耶其詳雖已見於近思然其一言半句灼然親切不可不使後學早聞而先入者自不妨特見於此書也若只欲其合於世俗而使庸人愛之則符讀書城南一篇足矣何事勞吾人捃摭之功哉〈荅劉子澄○文集〉
脩身大法小學備矣義理精㣲近思錄詳之
近思錄好看四子六經之階梯近思錄四子之階梯近思錄逐篇綱目一道體二為學大要三格物窮理四存養五改過遷善克己復禮六齊家之道七出處進退辭受之義八治國平天下之道九制度十君子處事之方十一教學之道十二改過及人心疵病十三異端之學十四聖賢氣象
因論近思錄曰不當編易傳所載問如何曰公須自見意謂易傳已自成書〈以上語類四條〉
向讀女戒見其言有未備及鄙淺處伯恭亦嘗病之閒嘗欲别集古語如小學之狀為數篇其目曰正静曰卑弱曰孝愛曰和睦曰勤謹曰儉質曰寛恵曰講學班氏書可取者亦刪取之如正静篇即如杜子羙秉心忡忡防身如律之語亦可入凡守身事夫之事皆是也和睦謂宜其家人寛恵謂逮下無疾妬凡御下之事病倦不能檢閲幸更為詳此目有無漏落有即補之而輯成一書亦一事也向見所編家訓其中似己該備只就彼采擇更益以經史子集中事以經為先不必太多精擇而審取之尤佳也〈荅劉子澄○文集〉
説編通鑑綱目尚未成文字因言伯恭大事記忒藏頭亢腦如摶謎相似又解題之類亦太多
溫公通鑑以魏為主故書蜀丞相亮寇何地從魏志也其理都錯某所作綱目以蜀為主後劉聰石勒諸人皆晉之故臣故東晉以君臨之至宋後魏諸國則兩朝平書之不主一邊年號只書甲子
或問武后之禍曰前軰云當廢武后所出别立太宗子孫曰此論固善但當時宗室為武后殺盡存者皆愚暗豈可恃因説通鑑提綱例凡逆臣之死皆書曰死至狄仁傑則甚疑之李氏之復雖出仁傑然畢竟是死於周之大臣不奈何也教相隨入死例書云某年月日狄仁傑死也〈以上語類三條〉
垂諭揚雄事足見君子以恕待物之心區區鄙意正以其與王舜之徒所以事莽者雖異而其為事莽則同故竊取趙盾許止之例而概以莽臣書之所以著萬世臣子之戒明雖無臣賊之心但畏死貪生而有其迹則亦不免於誅絶之罪此正春秋謹嚴之法若溫公之變例則不知何所據依晚學愚昧實有所不敢從也〈荅尤延之○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五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六
道統五
自著書序䟦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眀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扵其閒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嵗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此
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彜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扵上俗羙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脩教化凌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扵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眀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盖莫不聞其說而曽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来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扵小學而無用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閒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䝉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眀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眀於世雖以某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閒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脩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淳熙己酉二月甲子新安朱某序〈大學章句序〉
魯論語二十篇古論語二十一篇〈分堯曰下章子張問别一篇魯共王毁孔子舊宅得之〉齊論語二十二篇〈有問王知道二篇〉魏何晏等集漢魏諸儒之說就魯論篇章考之齊古為之註本朝至道咸平閒又命翰林學士邢昺等取皇偘疏約而脩之以為正義其於章句訓詁名器事物之際詳矣熙寧中神祖垂意經術始置學官以幸學者而時相父子逞其私智盡廢先儒之說妄意穿鑿以利誘天下之人而塗其耳目一時文章豪傑之士盖有知其是非而傲然不為之下者顧其所以為說又未能卓然不叛於道學者趨之是猶舍夷貉而適戎蠻也當此之時河南二程先生獨得孟子以来不傳之學於遺經其所以教人者亦必以是為務然其所以言之者則異乎人之言之矣某年十三四時受其說於先君未通大義而先君棄諸孤中閒歴訪師友以為未足於是徧求古今諸儒之書合而編之誦習既久益以迷晚親有道竊有所聞然後知其穿鑿支離者固無足取至於其餘或引據精密或解析通眀非無一辭一句之可觀顧其於聖人之㣲意則非程氏之儔矣隆興改元屏居無事與同志一二人從事於此慨然發憤盡删餘說及其門人朋友數家之說補緝訂正以為一書目之曰論語要義盖以為學者之讀是書其文義名物之詳當求之注疏有不可略者若其要義則於此其庶㡬焉學者第熟讀而深思之優游涵泳久而不捨必將有以自得於此本既立矣諸家之說有不可廢者徐取而觀之則其支離詭譎亂經害性之說與夫近世出入離遁似是而非之辨皆不能為吾病嗚呼聖人之意其可以言傳者具於是矣不可以言傳者亦豈外乎是哉深造而自得之特在夫學者加之意而已矣〈論語要義序〉
予既序次論語要義以備覽觀暇日又為兒輩讀之大抵諸老先生之為說本非為童子設也故其訓詁略而義理詳初學者讀之經之文句未能自通又當徧誦諸說問其指意茫然迷殆非啓蒙之要因為刪錄以成此編本之注疏以通其訓詁參之釋文以正其音讀然後會之於諸老先生之說以發其精㣲一句之義繫之本句之下一章之指列之本章之左又以平生所聞於師友而得於心思者閒附見一二條焉本末精粗大小詳略無或敢偏廢也然本其所以作取便於童子之習而已故名之曰訓蒙口義盖將藏之家塾俾兒輩學焉非敢為他人發也〈論語訓蒙口義序〉
論孟之書學者所以求道之至要古今為之說者盖已百有餘家然自秦漢以来儒者類皆不足以與聞斯道之傳其溺於卑近者既得其言而不得其意其騖於髙逺者則又支離蹖駁或乃并其言而失之學者益以病焉宋興百年河洛之間有二程先生者出然後斯道之傳有繼其扵孔子孟氏之心盖異世而同符也故其所以發眀二書之說言雖近而索之無窮指雖逺而操之有要使夫讀者非徒可以得其言而又可以得其意非徒可以得其意而又可以并其所以進扵此者而得之其所以興起斯文開悟後學可謂至矣閒嘗蒐輯條流以附本章之次既又取夫學之有同扵先生者若横渠張公范氏二吕氏謝氏游氏楊氏侯氏尹氏凡九家之說以附益之名曰論孟精義以備觀省而同志之士有欲從事扵此者亦不隠焉抑嘗論之論語之言無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涵養之要七篇之指無所不究而其所以示人者類多體騐充擴之端夫聖賢之分其不同固如此然而體用一源也顯㣲無間也是則非夫先生之學之至其孰䏻知之嗚呼兹其所以奮乎百世絶學之後而獨得夫千載不傳之傳也與若張公之於先生論其所至竊意其猶伯夷伊尹之扵孔子而一時及門之士考其言行則又未知其孰可以為孔氏之顔曽也今録其言非敢以為無少異扵先生而悉合乎聖賢之意亦曰大者既同則其淺深疏密毫釐之閒正學者所宜盡心耳至扵近嵗以来學扵先生之門人者又或出其書焉則意其源逺末分醇醨異味而不敢載矣或曰然則凡說之行扵世而不列扵此者皆無取已乎曰不然也漢魏諸儒正音讀通訓詁考制度辨名物其功博矣學者茍不先渉其流則亦何以用力扵此而近世二三名家與夫所謂學於先生之門人者其考證推說亦或時有補於文義之閒學者有得扵此而後觀焉則亦何適而無得哉特所以求夫聖賢之意者則在此而不在彼耳若夫外自托扵程氏而竊其近似之言以文異端之說者則誠不可以入扵學者之心然以其荒幻浮夸足以欺世也而流俗頗已鄉之矣其為害豈淺淺哉顧其語言氣象之閒則實有不難辨者學者誠用力扵此書而有得焉則扵其言雖欲讀之亦且有所不暇矣然則是書之作其率爾之誚雖不敢辭至扵眀聖傳之統成衆說之長折流俗之謬則竊亦妄意其庶㡬焉乾道壬辰月正元日新安朱某謹書〈語孟集義序○初曰精義後改名集義〉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盖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来矣其見扵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眀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盖嘗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扵形氣之私或原扵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㣲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扵方寸之閒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㣲者愈㣲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閒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扵斯無少閒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聼命焉則危者安㣲者著而動静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自是以来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来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扵是推本堯舜以来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盖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奥未有若是其眀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䏻推眀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閒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扵是為大而㣲程夫子則亦莫䏻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說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録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眀而㣲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眀然倍其師說而滛於老佛者亦有之矣某自早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復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會衆說而折其𠂻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畧且記所嘗論辨取舍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旨支分節解脉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某序〈中庸章句序〉
聖人作經以詔後世將使讀者誦其文思其義有以知事理之當然見道義之全體而身力行之以入聖賢之域也其言雖約而天下之故幽眀巨細靡不該焉欲求道以入徳者舍此為無所用其心矣然去聖既逺講誦失傳自其象數名物訓詁凡例之閒老師宿儒尚有不䏻知者况於新學小生驟而讀之是亦安䏻遽有以得其大旨要歸也哉故河南程夫子之教人必先使之用力乎大學論語中庸孟子之書然後及乎六經盖其難易逺近大小之序固如此而不可亂也故今刻四古經而遂及乎此四書者以先後之且考舊聞為之音訓以便觀者又悉著凡程子之言及於此者附於其後以見讀之之法學者得以覽焉抑嘗妄謂中庸雖七篇之所自出然讀者不先於孟子而遽及之則亦非所以為入道之漸也因竊并記於此云〈書臨漳所刋四子後〉
元亨利貞天道之常仁義禮智人性之綱凡此厥初無有不善藹然四端随感而見愛親敬兄忠君弟長是曰秉彜有順無强惟聖性者浩浩其天不加豪末萬善足焉衆人蚩蚩物欲交蔽乃頽其綱安此暴棄惟聖斯惻建學立師以培其根以逹其枝小學之方洒掃應對入孝出弟動罔或悖行有餘力誦詩讀書詠歌舞蹈思罔或逾窮理脩身斯學之大眀命赫然罔有内外徳崇業廣乃復其初昔非不足今豈有餘世逺人亡經殘教弛蒙養弗端長益浮靡鄉無善俗世乏良材利欲分拏異言喧豗幸兹秉彛極天罔墜爰輯舊聞庶覺来裔嗟嗟小子敬受此書匪我言耄惟聖之謨〈小學題辭〉
古者小學教人以洒掃應對進退之節愛親敬長隆師親友之道皆所以為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而必使其講而習之於㓜稚之時欲其習與知長化與心成而無扞格不勝之患也今其全書雖不可見而雜出扵傳記者亦多讀者往往直以古今異宜而莫之行殊不知其無古今之異者固未始不可行也今頗蒐輯以為此書授之童䝉資其講習庶㡬有補於風化之萬一云爾〈題小學〉
聖人觀象以畫卦揲蓍以命爻使天下後世之人皆有以决嫌疑定猶豫而不迷扵吉凶悔吝之塗其功可謂盛矣然其為卦也自本而幹自幹而支其勢若有所迫而自不能已其為蓍也分合進退縱横順逆亦無往而不相值焉是豈聖人心思智慮之所得為也哉特氣数之自然形於法象見扵圖書者有以啓於其心而假手焉耳近世學者類喜談易而不察乎此其専扵文義者既支離𣪚漫而無所根著其渉扵象數者又皆牽合傅會而或以為出扵聖人心思智慮之所為也若是者予竊病焉因與同志頗輯舊聞為書四篇以示初學使毋疑於其說云〈易學啟蒙序〉
或有問於予曰詩何為而作也予應之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䏻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䏻盡而發扵咨嗟詠嘆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而不䏻已焉此詩之所以作也曰然則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者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或感之之雜而所發不䏻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所以為教也昔周盛時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達扵鄉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扵正者聖人固已協之聲律而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化天下至扵列國之詩則天子廵守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後寖以陵夷至於東遷而遂廢不講矣孔子生扵其時既不得位無以行帝王勸懲黜陟之政扵是特舉其籍而討論之去其重複正其紛亂而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則亦刊而去之以從簡約示久逺使夫學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以行扵一時而其教實被扵萬世是則詩之所以為教者然也曰然則國風雅頌之體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扵里巷謌謡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親被文王之化以成徳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發於言者樂而不過於滛哀而不及扵傷是以二篇獨為風詩之正經自邶而下則其國之治亂不同人之賢否亦異其所感而發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齊而所謂先王之風者扵此焉變矣若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樂歌之辭其語和而莊其義寛而密其作者往往聖人之徒固所以為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於雅之變者亦皆一時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為而聖人取之其忠厚惻怛之心陳善閉邪之意猶非後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詩之為經所以人事浃於下天道備於上而無一理之不具也曰然則其學之也當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參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於雅以大其規和之於頌以要其止此學詩之大㫖也扵是乎章句以綱之訓詁以紀之諷詠以昌之涵濡以體之察之情性隠㣲之閒審之言行樞機之始則脩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於此矣問者唯唯而退余時方輯詩傳因悉次是語以冠其篇云淳熙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某書〈詩集傳序〉
右周子之書一篇今舂陵零陵九江皆有本而互有同異長沙本最後書乃某所編定視他本最詳密矣然猶有所未盡也盖先生之學其妙具於太極一圖通書之言皆發此圖之藴而程先生兄弟語及性命之際亦未嘗不因其說觀通書之誠動静理性命等章及程氏書之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顔子好學論等篇則可見矣故潘清逸誌先生之墓敘所著書特以作太極圖為稱首然則此圖當為書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書後〈祁寛居之云〉傳者見其如此遂誤以圖為書之卒章不復釐正使先生立象盡意之㣲㫖暗而不眀而驟讀通書者亦復不知有所總攝此則諸本皆失之而長沙通書因胡氏所傳篇章非復本次又削去分章之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於書之大義雖若無所害然要非先生之舊亦有去其目而遂不可曉者〈如理性命章之類〉又諸本附載銘碣詩文事多重複亦或不能有所發眀扵先生之道以幸學者故今特據潘誌置圖篇端以為先生之精意則可以通乎書之說矣至於書之分章定次亦皆復其舊貫而取公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刪去重複合為一篇以便觀者盖世所傳先生之書言行具此矣潘公所謂易通疑即通書而易說獨不可見向見友人多蓄異書自謂有傳本亟取而觀焉則淺陋可笑皆舍法時舉子葺緒餘與圖說通書絶不相似不問可知其偽獨不知世復有能得其真者與否以圖書推之知其所發當極精要㣲言湮沒甚可惜也某又嘗讀朱内翰震進易說表謂此圖之傳自陳摶种放穆脩而来而五峯胡公仁仲作通書序又謂先生非止為种穆之學者此特其學之一師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學之妙不出此圖以為得之於人則决非种穆所及以為非其至者則先生之學又何以加於此圖哉是以嘗竊疑之及得誌文考之然後知其果先生之所自作而非有所受於人者公盖皆未見此誌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論通書之指曰人見其書之約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見其文之質而不知其義之精也見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長也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脩顔子之學則知此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之事業無窮矣此則不可易之至論讀是書者所宜知也因復掇取以系於後云乾道己丑六月戊申新安朱某謹書〈周子太極通書後序〉
右周子太極圖并說一篇通書四十章世傳舊本遺文九篇遺事十五條事狀一篇某所集次皆已校定可繕冩某按先生之書近嵗以来其傳既益廣矣然皆不能無謬誤惟長沙建安板本為庶㡬焉而猶頗有所未盡也盖先生之學之奥其可以象告者莫備於太極之一圖若通書之言盖皆所以發眀其藴而誠動静理性命等章為尤著程氏之書亦皆祖述其意而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顔子好學論等篇乃或幷其語而道之故清逸潘公誌先生之墓而敘其所著之書特以作太極圖為首稱而後乃以易說易通繫之其知此矣〈按漢上朱震子發言陳摶以太極圖傳种放放傳穆脩脩傳先生衡山胡宏仁仲則以种穆之傳特先生所學之一師而非其至者武當祁寛居之又謂圖象乃先生指畫以語二程而未嘗有所為書此盖皆未見潘誌而言若胡氏之說則又未考乎先生之學之奥始卒不外乎此圖也先生易說久已不傳扵世向見兩本皆非是其一卦說乃陳忠肅公所著其一繫辭說又皆佛老陳腐之談其甚陋而可笑者若曰易之冒天下之道也猶狙公之罔衆狙也觀此則其决非先生所為可知矣易通疑即通書盖易說既依經以解義此則通論其大㫖而不繫於經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為今名始扵何時爾〉然諸本皆附扵通書之後而讀者遂誤以為書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㣲㫖暗而不眀驟而語夫通書者亦不知其綱領之在是也長沙本既未及有所是正而通書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後輙頗有所移易又刋去章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先生之舊若理性命章之類則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曉其所附見銘碣詩文視他本則詳矣然亦或不能有以發眀扵先生之道而徒為重複故建安本特據潘誌置圖篇端而書之序次名章亦復其舊又即潘誌及蒲左丞孔司封黄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刪去重複參互考訂合為事狀一篇〈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姦剪𡚁如快刀健斧而潘誌云精密嚴恕務盡道理蒲碣但云母未𦵏而潘公所為鄭夫人誌乃為水齧其墓而改𦵏若此之類皆従潘誌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見扵世又云益思以竒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見用奮發感厲皆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載先生稱頌新政反覆數十言恐亦非實若此之類皆削去〉至扵道學之㣲有諸君子所不及知者則又一以程氏及其門人之言為正以為先生之書之言之行於此亦畧可見矣然後得臨汀楊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猶有未盡正者〈如柔如之當作柔亦如之師友一章當為二章之類〉又得何君營道詩序及諸嘗遊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狀所敘濓溪命名之說有失其本意者〈何君序見遺事篇内又按濓溪廣漢張栻所䟦先生手帖據先生家譜云濓溪隠居在榮道縣榮樂鄉鍾貴里石塘橋西濓盖溪之舊名先生寓之廬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鄒旉為某言嘗至其處溪之源委自為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别自號為樓田而濂之為字則疑其出於唐刺史元結七泉之遺俗也今桉江州濓溪之西亦有石塘橋見扵陳令舉廬山記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覆校舊編而知筆削之際亦有當録而誤遺之者〈如蒲碣自言初見先生扵合州相語三日夜退而嘆曰世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時事曰公時甚少玉色金聲従容和毅一府盡傾之語蒲碣又稱其孤風逺操寓懐扵塵埃之外常有髙棲霞遁之意亦足以證其前所謂以竒自見等語之謬〉又讀張忠定公語而知所論希夷种穆之傳亦有未盡其曲折者〈按張忠定公嘗從希夷學而其論公事之有隂陽頗與圖說意合竊疑是說之傳固有端緒至扵先生然後得之於心而天地萬物之理鉅細幽眀髙下精粗無所不貫扵是始為此圖以發其秘爾〉嘗欲别加是正以補其闕而病未能也兹乃被命假守南康遂獲嗣守先生之餘教於百有餘年之後顧徳弗類慙懼已深瞻仰髙山深切寤嘆因取舊袠復加更定而附著其說如此鋟板學宫以與同志之士共焉淳熙己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某謹書〈再定太極通書後序〉
通書者濓溪夫子之所作也夫子姓周氏名惇頤字茂叔自少即以學行有聞扵世而莫或知其師傳之所自獨以河南兩程夫子嘗受學焉而得孔孟不傳之正統則其淵源因可概見然所以指夫仲尼顔子之樂而發其吟風弄月之趣者亦不可得而悉聞矣所著之書又多放失獨此一篇本號易通與太極圖說並出程氏以傳於世而其為說實相表裏大抵推一理二氣五行之分合以紀綱道體之精㣲决道義文辭禄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學之卑陋至論所以入徳之方經世之具又皆親𭃄簡要不為空言顧其宏綱大用既非秦漢以来諸儒所及而其條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學者所能驟而窺也是以程氏既沒而傳者鮮焉其知之者不過以為用意髙逺而已某自早嵗即幸得其遺編而伏讀之初盖茫然不知其所謂而甚或不能以句壮嵗獲遊延平先生之門然後始得聞其說之一二比年以来潛玩既久乃若粗有得焉雖其宏綱大用所不敢知然扵其章句文字之閒則有以實見其條理之愈密意味之愈深而不我欺也顧自始讀以至扵今嵗月幾何倐焉二紀慨前哲之益逺懼妙㫖之無傳竊不自量輒為注釋雖知凡近不足以發夫子之精藴然創通大義以俟後之君子則萬一其庶幾焉淳熙丁未九月甲辰後學朱某謹記〈周子通書後記〉
始予作太極西銘二解未嘗敢出以示人也近見儒者多議兩書之失或乃未嘗通其文義而妄肆詆訶予竊悼焉因出此解以示學徒使廣其傳庶幾讀者由辭以得意而知其未可以䡖議也〈題太極西銘解後〉
右程氏遺書二十五篇二先生門人記其所見聞答問之書也始諸公各自為書先生沒而其傳寖廣然散出並行無所統一傳者頗以己意私竊竄易歴時既久殆無全編某家有先人舊藏數篇皆著當時記録主名語意相承首尾通貫盖未更後人之手故其書最為精善後益以類訪求得凡二十五篇因稍以所聞嵗月先後第為此書篇目皆因其舊而又别為之録如此以見分别次序之所以然者然嘗竊聞之伊川先生無恙時門人尹焞得朱光庭所抄先生語奉而質諸先生先生曰某在何必讀此書若不得某之心所記者徒彼意耳尹公自是不敢復讀夫以二先生唱眀道學於孔孟既沒千載不傳之後可謂盛矣而當時從逰之士盖亦莫非天下之英材其扵先生之嘉言善行又皆耳聞目見而手記之宜其親切不差可以行逺而先生之戒猶且丁寧若是豈不以學者未知心傳之要而滯於言語之閒或者失之豪釐則其謬將有不可勝言者乎又况後此且數十年區區掇拾於殘編墜簡之餘傳誦道說玉石不分而謂真足以盡得其精㣲嚴密之㫖其亦誤矣雖然先生之學其大要則可知已讀是書者誠能主敬以立其本窮理以進其知使本立而知益眀知精而本益固則日用之閒且將有以得乎先生之心而扵疑信之傳可坐判矣此外諸家所抄尚衆率皆割裂補綴非復本篇異時得其所自来當復出之以附今録無則亦將去其重複别為外書以待後之君子云爾〈程氏遺書後序〉
右附録一卷眀道先生行状之屬凡八篇伊川先生祭文一篇奏狀一篇皆其本文無可議者獨伊川行事本末當時無所論著某嘗竊取實録所書文集内外書所載與凡他書之可證者次其後先以為年譜既不敢以意形容又不能保無謬誤故扵每事之下各系其所從得者今亦輙取以著於篇合為一卷以附扵二十五篇之後嗚呼學者察言以求其心考跡以觀其用而有以自得之則師道之傳也其庶幾乎〈程氏遺書附録後序〉
右程氏外書十二篇某所序次可繕冩始某序次程氏遺書二十五篇皆諸門人當時記録之全書足以正俗本紛更之繆而扵二先生之語則不能無所遺也扵是取諸集録參伍相除得此十有二篇以為外書夫先生之言非有精粗之異而兩書皆非一手所記其淺深工拙又未可以一槩論其曰外書云者特以取之之雜或不能審其所自来其視前書學者尤當精擇而審取之耳〈程氏外書後序〉
右上蔡先生語録三篇先生姓謝氏名良佐字顯道學於程夫子昆弟之門篤志力行於從遊諸公閒所見最為超越有論語說行扵世而此書傳者盖鮮焉某初得友人括蒼吴任冩本一篇〈題曰上蔡先生語録〉後得呉中板本一篇〈題曰逍遥先生語録陳留江續之作序云得之先生兄孫少卿伋及天隠之子希元者〉二家之書皆温陵曽恬天隠所記最後得胡文定公家冩本二篇於公從子籍溪先生〈題曰謝子雅言〉凡書四篇以相參校胡氏上篇五十五章記文定公問答皆他書所無有而提綱挈領指示學者用力處亦卓然非他書所及下篇四十七章與板本吴氏本畧同然時有小異盖損益曽氏所記而精約過之輙因其舊定著為二篇且著曽氏本語及吴氏之異同者於其下以備參考獨板本所増多猶百餘章然或失本指雜他書其尤者五十餘章至詆程氏以助佛學直以或者目程氏而以予曰自起其辭皆荒浪無根非先生所宜言亦不類荅問記述之體意近世學佛者私竊為之以亢其術偶出扵曽氏雜記異聞之說而傳者弗深考遂附之於先生傳之久逺疑誤後學使先生為得辠扵程夫子而曽氏為得辠於先生者則必是書之為也故竊不自知其固陋輙放而絶之雖或被之以僭妄之辠而不敢辭也其餘所謂失本指雜他書甚者亦頗刊去而得先生遺語三十餘章别為一篇然記録不精僅存彷彿非復前篇比矣凡所定著書三篇已校定可繕冩因論其所以然之意附見其後以俟知言有道君子考而擇焉〈謝上蔡語録後序〉
某頃年校定上蔡先生語録三篇未及脱藁而或者傳去遂鋟木扵贛上愚意每遺恨焉比因閒暇復為㝎著此本然亦未敢自以為可傳也因念往時削去板本五十餘章特以理推知其决非先生語初未嘗有所左驗亦不知其果出於何人也後籍溪胡先生入都扵其學者吕祖謙得江民表辨道録一篇讀之則盡向所削去五十餘章者首尾次序無一字之差然後知其為江公所著而非謝氏之語益以眀白夫江公行誼風節固當世所推髙而陳忠肅公又嘗稱其論眀道先生有足目相應之語盖亦畧知吾道之可尊矣而其為言若此豈差之毫釐則夫千里之繆有所必至而不能已者耶因書以自警且示讀者使毋疑舊傳謝先生與胡文定公手柬今幷掇其精要之語附三篇之後云〈謝上蔡語録後序〉
淳熙乙未之夏東莱吕伯恭来自東陽過予寒泉精舍留止旬日相與讀周子程子張子之書歎其廣大閎博若無津涯而懼夫初學者不知所入也因共掇取其闗於大體而切於日用者以為此編總六百一十二條分十四卷盖凡學者所以求端用力處己治人之要與夫辨異端觀聖賢之大畧皆粗見其梗槩以為窮鄉晚進有志於學而無眀師良友以先後之者誠得此而玩心焉亦足以得其門而入矣如此然後求諸四君子之全書沈潛反復優柔厭飫以致其博而反諸約焉則其宗廟之羙百官之富庶乎其有以盡得之若憚煩勞安簡便以為取足於此而可則非今日所以纂集此書之意也〈書近思録後〉
凡禮有本有文自其施於家者言之則名分之守愛敬之實其本也冠昏䘮祭儀章度數者其文也其本者有家日用之常禮固不可以一日而不脩其文又皆所以紀綱人道之終始雖其行之有時施之有所然非講之素眀習之素熟則其臨事之際亦無以合宜而應節是不可以一日而不講且習焉也三代之際禮經備矣然其存於今者宫廬器服之制出入起居之節皆已不宜扵世世之君子雖或酌以古今之變更為一時之法然亦或詳或略無所折衷至或遺其本而務其末緩於實而急於文自有志好禮之士猶或不能舉其要而困於貧窶者尤患其終不能有以及於禮也某之愚盖兩病焉是以嘗獨觀古今之籍因其大體之不可變者而少加損益於其閒以為一家之書大抵謹名分崇愛敬以為之本至其施行之際則又畧浮文敦本實以竊自附於孔子從先進之遺意誠願得與同志之士熟講而勉行之庶幾古人所以脩身齊家之道謹終追逺之心猶可以復見而於國家所以敦化導民之意亦或有小補云〈家禮序〉
先正温國司馬文正公受詔編集資治通鑑既成又撮其精要之語别為目録三十卷并上之晚病本書太詳目録太簡更著舉要歴八十卷以適厥中而未成也至紹興初故侍讀南陽胡文定公始復因公遺藁脩成舉要補遺若干卷則其文愈約而事愈備矣然往者得於其家而伏讀之猶竊自病記識之弗彊不能有以領其要而及其詳也故嘗過不自料輙與同志因兩公四書别為義例増損櫽括以就此編盖表嵗以首年〈逐年之上行外書某甲子遇甲字子字則朱書以别之雖無事依舉要以備嵗年〉而因年以著統〈凡正統之年嵗下大書非正統者兩行分注〉大書以提要〈凡大書有正例有變例正例如始終興廢災祥沿革及號令征伐殺生除拜之大者變例如不在此例而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皆特書之也〉而分注以備言〈凡分注有追原其始者有遂言其終者有詳陳其事者有備載其言者有因始終而見者有因拜罷而見者有因事類而見者有因家世而見者有温公所立之言所取之論有胡氏所收之說所著之評而兩公所遺與夫近世大儒先生折衷之語今亦頗采以附扵其閒云〉使夫嵗年之久近國統之離合辭事之詳略議論之同異通貫曉析如指諸掌名曰資治通鑑綱目凡若干卷藏之巾笥姑以私便檢閱自備遺忘而已若兩公述作之本意則有非區區所敢及者雖然嵗周於上而天道眀矣統正於下而人道定矣大綱槩舉而監戒昭矣衆目畢張而幾㣲著矣是則凡為致知格物之學者亦將慨然有感於斯而兩公之志或庶乎其可以黙識矣因述其指意條例如此列於篇端以俟後之君子云乾道壬辰夏四月甲子新安朱某謹書〈資治通鑑綱目序〉
右楚辭集注八卷今所校定其第録如上盖自屈原賦離騷而南國宗之名章繼作通號楚辭大抵皆祖原意而離騷深逺矣竊嘗論之原之為人其志行雖或過於中庸而不可以為法然皆出於忠君愛國之誠心原之為書其辭㫖雖或流於跌宕怪神怨懟激發而不可以為訓然皆生扵繾綣惻怛不能自己之至意雖其不知學於北方以求周公仲尼之道而獨馳騁於變風變雅之末流以故醇儒荘士或羞稱之然使世之放臣屏子怨妻去婦𢪛淚謳唫於下而所天者幸而聼之則於彼此之閒天性民彜之善豈不足以交有所發而增夫三綱五典之重此予之所以每有味於其言而不敢直以詞人之賦視之也然自原著此詞至漢未久而說者已失其趣如太史公盖未能免而劉安班固賈逵之書世復不傳及隋唐閒為訓解者尚五六家又有僧道騫者能為楚聲之讀今亦漫不復存無以驗其說之得失而獨東京王逸章句與近世洪興祖補注並行扵世其扵訓詁名物之閒則已詳矣顧王書之所取舍與其題號離合之閒多可議者而洪皆不能有所是正至其大義則又皆未嘗沈潜反復嗟嘆詠歌以尋其文詞指意之所出而遽欲取喻立說旁引曲證以强附扵其事之已然是以或以迂滯而逺扵性情或以迫切而害扵義理使原之所為抑鬰而不得伸於當年者又晦昧而不見白扵後世予扵是益有感焉疾病呻吟之暇𦕅据舊編粗加櫽括定為集注八卷庶幾讀者得以見古人扵千載之上而死者可作又足以知千載之下有知我者而不恨扵来者之不聞也嗚呼悕矣是豈易與俗人言哉〈楚辭集注序〉
右楚辭後語目録以鼂氏所集録續變二書刋補定著凡五十二篇鼂氏之為此書固主扵辭而亦不得不兼於義今因其舊則其考扵辭也宜益精而擇扵義也當益嚴矣此余之所以兢兢而不得不致其謹也盖屈子者窮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之詞也故今所欲取而使繼之者必其出扵幽憂窮蹙怨慕凄凉之意乃為得其餘韻而宏衍鉅麗之觀懽愉快適之語宜不得而與焉至論其等則又必以無心而冥會者為貴其或有是則雖逺且賤猶將汲而進之一有意扵求似則雖迫真如揚栁亦不得已而取之耳若其義則首篇所著荀卿子之言指意深切詞調鏗鏘君人者誠能使人朝夕諷誦不離扵其側如衛武公之抑戒則所以入耳而著心者豈但廣厦細旃眀師勸誦之益而已哉此固余之所為眷眷而不能忘者若髙唐神女李姬洛神之屬其詞若不可廢而皆棄不録則以義裁之而斷其為禮法之罪人也髙唐卒章雖有恩萬方憂國害開聖賢輔不逮之云亦屠兒之禮佛倡家之讀禮耳幾何其不為獻笑之資而何諷一之有哉其息夫躬栁宗元之不棄則鼂氏已言之矣至扵揚雄則未有議其罪者而予獨以為是其失節亦蔡琰之儔耳然琰猶知愧而自訟若雄則反訕前哲以自文宜又不得與琰比矣今皆取之豈不以夫琰之母子無絶道而於雄則欲因反騷而著蘓氏洪氏之貶詞以眀天下之大戒也陶翁之詞鼂氏以為中和之發於此不類特以其為古賦之流而取之是也抑以其自謂晋臣恥事二姓而言則其意亦不為不悲矣序列扵此又何疑焉至扵終篇特著張夫子吕與叔之言盖又以告夫遊藝之及此者使知學之有本而反求之則文章有不足為者矣其餘㣲文碎義又各附見扵本篇此不暇悉著云〈楚辭後語目録序〉
南安韓文出莆田方氏近世號為佳本予讀之信然然猶恨其不盡載諸本同異而多折衷於三本也原三夲之見信杭蜀以舊閣以官其信之也則宜然如歐陽公之言韓文印本初未必誤多為校讐者妄改亦謂如羅池碑改歩為渉田氏廟改天眀為王眀之類耳觀其自言為兒童時得蜀本韓文於隨州李氏計其嵗月當在天禧中年且其書已故𡚁脫略則其摹印之日與祥符杭本盖未知其孰先孰後而嘉祐蜀本又其子孫眀矣然而猶曰三十年閒聞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則固未嘗必以舊本為是而悉從之也至扵秘閣官書則亦民閒所獻掌故令史所抄而一時館職所校耳其所傳者豈真作者之手藁而是正之者豈盡劉向揚雄之倫哉讀者正當擇其文理意義之善者而從之不當但以地望形勢為重䡖也抑韓子之為文雖以力去陳言為務而又必以文從字順各適其職為貴讀者或未得此權度則其文理意義正自有未易言者是以予扵此書姑考諸本之同異而兼存之以待覽者之自擇區區妄意雖或竊有所疑而不敢偏有所廢也〈韓文考異序〉
此集今世本多不同惟近嵗南安軍所刊方氏校定本號為精善别有舉正十卷論其所以去取之意又他本之所無也然其去取以祥符杭本嘉祐蜀本及李謝所據館閣本為定而尤尊館閣本雖有謬誤往往曲從他本雖善亦棄不録至扵舉正則又例多而辭寡覽者或頗不能曉知故今輙因其書更為校定悉考衆本之同異而一以文勢義理及他書之可騐者决之茍是矣則雖民閒近出小本不敢違有所未安則雖官本古本石本不敢信又各詳著其所以然者以為考異十卷庶幾去取之未善者覽者得以參伍而筆削焉〈書韓文考異前〉
予讀近代文集及記事之書觀其所載國朝名臣言行之迹多有補扵世教然以其散出而無統也既莫究見始終表裏之全而又汨於虚浮詭誕之說予嘗病之於是掇取其要聚為此録以便記覽尚恨書籍不備多所遺闕嗣有所得當續書之〈八朝名臣言行録序○以上文集二十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六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七
道統六
訓門人〈已見前卷為學内者不重出〉
問涵養於未發之初令不善之端旋消則易為力若發後則難制曰聖賢之論正要就發處制惟子思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孔孟教人多從發處說未發時固當涵養不成發後便都不管徳眀云這處最難因舉横渠戰退之說曰此亦不難只要眀得一箇善惡每日遇事湏是體驗見得是善從而保養取自然不肯走在惡上去次日又云雖是涵養扵未發源清則流清然源清則未見得被他流出来已是濁了湏是因流之濁以驗源之未清就本原處理會未有源之濁而流之能清者亦未有流之濁而源清者今人多是偏重了只是涵養扵未發而已發之失乃不能制是有得扵静而無得扵動只知制其已發而未發時
不能涵養則是有得於動而無得扵静也〈以下訓廖子晦徳眀〉
徳眀問編䘮祭禮當依先生指授以儀禮為經戴記為傳周禮作旁證曰和通典也湏看就中却又議論更革處語畢却云子晦正合且做切己功夫只管就外邊文字上走支離雜擾不濟事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湏如此做家計程子曰心要在腔子裏不可騖外此箇心湏是管著他始得且如曽子扵禮上纖細無不理會過及其語孟敬子則曰動容貎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湏有緩急先後之序湏有本末湏將操存工夫做本然後逐叚逐義去㸔方有益也湏有倫序只管支離雜㸔都不成事去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志扵道據扵徳依扵仁然後逰扵藝今只就冊子上理會所以每每不相似又云正要克己上做工夫
先生舉遺書云根本湏先培壅然後可立趨向又云學者湏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涵詠扵其閒然後可以自得今且要収歛此心常提撕省察且如㘴閒說時事逐人說幾件若只管說有甚是處便截斷了提撕此心令在此凡遇事應物皆然問當官事多膠膠擾擾奈何曰他自膠擾我何與焉濓溪云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中與仁是發動處正是當然定理處義是截斷處常要主静豈可只管放出不収歛截斷二字最要𦂳
問山居頗適讀書罷臨水登山覺得甚樂曰只任閒散不可湏是讀書又言上古無閒民其說甚多不曽記録大意似謂閒散是虚樂不是實樂
初七日禀辭因求一言為終身佩服先生未答且出晚謁再請先生曰早閒所說用功事細思之只是昨日說戒謹不睹恐懼不聞是要切工夫佛氏說得甚相似然而不同佛氏要空此心道家要守此氣皆是安排子思之時異端並起所以作中庸發出此事只是戒謹恐懼便自然常存不用安排戒謹恐懼雖是四箇字到用著時無他只是𦂳鞭約令歸此窠臼来
先生謂廣㸔文字傷太快恐不子細雖是理會得底更湏將来㸔此不厭熟熟後更㸔方始滋味出〈以下訓輔漢卿廣〉
先生又謂廣見得義理雖稍快但言動之閒覺得䡖率處多子曰仁者其言也訒仁者之言自不恁地容易謝氏曰視聼言動不可易易則多非禮湏時時自省覺自收歛稍緩縱則失之矣
或問人之思慮有邪有正若是大叚邪僻之思却容易制惟是許多無頭靣不𦂳要之思慮不知何以制之曰此亦無他只是覺得不當思慮底便莫要思便從脚下做將去久久純熟自然無此等思慮矣譬如人坐不定者兩脚常要行但纔要行時便自少覺莫要行久久純熟亦自然不要行而坐得定矣
只㸔論語一書何嘗有懸空說底話只為漢儒一向尋求訓詁更不㸔聖賢意思所以二程先生不得不發眀道理開示學者使激昂向上求聖人用心處故放得稍髙不期今日學者乃捨近求逺處下窺髙一向懸空說了扛得兩脚都不着地其為害反甚扵向者之未知尋求道理依舊在大路上行今之學者却求㨗徑遂至鑚山入水吾友要知湏是與他古本相似者方是本分道理若不與古本相似盡是亂道〈以下訓余正叔大雅〉
再見即問曰三年不相見近日如何對云獨學悠悠未見進處曰悠悠扵學者最有病某前此說話亦覺悠悠而學扵某者皆不做切己工夫故亦少見特然可恃者且如孟子初語滕文公只道性善善學者只就這上便做工夫自應有得及後再見孟子則不復更端矣只說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以至若藥不瞑厥疾弗瘳其言激切如此只是欲其著𦂳下工夫耳又如語曹交一叚意亦同此大抵為學湏是自家發憤振作鼔勇做去直是要到一日湏見一日之效一月湏見一月之效諸公若要做便從今日做去不然便截從今日斷不要務為說話徒無益也大雅云從前但覺寸進不見特然之效曰正為如此便不曾離得舊窟何縁變化得舊氣質
再見即曰吾輩此箇事世俗理會不得凡欲為事豈可信世俗之言為去就彼流俗何知所以王介甫一切屏之他做事雖是過然吾輩自守所學亦豈可為流俗所梗如今浙東學者多陸子静門人類能卓然自立相見之次便毅然有不可犯之色自家一輩朋友又覺不正一似忘相似彼則又似助長
問吾輩之貧者令不學子弟經營莫不妨否曰止經營衣食亦無甚害陸家亦作舖買賣因指其門閾云但此等事如在門限裏一動著脚便在此門限外矣縁先以利存心做時雖本為衣食不足後見利入稍優便多方求餘遂生萬般計較做出礙理事来湏思量止為衣食為仰事俯育耳此計稍足便湏收歛莫令出元所思處則粗可救過
問私意竊發隨即鉏治雖去枝葉本根仍在感物又發如何曰只得如此所以曽子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以下訓陳才卿文蔚〉
問色容荘最難曰心肅則容荘非是外靣做那荘出来陳才卿亦說九容次早才卿以右手拽凉衫左袖口偏扵一邊先生曰公昨夜說手容恭今却如此才卿赧然急义手鞠躬曰忘了先生曰為己之學有忘耶向徐節孝見胡安定退頭容少偏安定忽厲聲云頭容直節孝自思不獨頭容要直心亦要直自此便無邪心學者湏是如此始得
邵武人箇箇急迫此是氣禀如此學者先湏除去此病方可進道先生謂方子曰觀公資質自是寡過然開闊中又湏縝宻寛緩中又湏謹敬〈訓李公晦方子〉
問前日承教辨是非只交逰中便有是有非自家湏分别得且不湏誦言這莫是只說尋常汎交若朋友則有責善琢磨之義曰固是若是等閒人亦自不可說只自家胷次便要得是非分眀事事物物上都有箇道理都有是有非所以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雖淺近閒言語中莫不有理都要見得破隠惡而揚善自家這裏善惡便分眀然以聖眀昭鑒纔見人不好便說出来也不得只是揚善那惡底自有不得掩之理纔說揚善自家已自分眀這亦是聖人與人為善之意〈以下訓葉味道賀孫〉
賀孫請問語聲末後低先生不聞因云公仙鄉人何故聲氣都恁地說得箇起頭後靣懶将去子夏曰聼其言也厲公只管恁地下梢不好見道理不分眀將盡入扵幽暗含含胡胡不能到得正大光眀之地說話湏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便要見得是非
先生問時舉觀書如何時舉自言常苦扵粗率無精宻之功不知病根何在曰不要討甚病根但知道粗率便是病在這上便更加子細便了今學者亦多来求病根某向他說頭痛灸頭脚痛灸脚病在這上只治這上便了更别討甚病根也〈訓潘子善時舉〉
人傑將行請教先生曰平日工夫湏是做到極時四邊皆黒無路可入方是有長進處大疑則可大進若是覺有些長進便道我已到了是未足以為大進也顔子仰髙鑚堅瞻前忽後及至雖欲從之末由也已直是無去處了至此可以語進矣〈訓萬正淳人傑〉
仲思言正大之體難存曰無許多事古人已自說了言語多則愈支離如公昨来所問涵養致知力行三者便是以涵養做頭致知次之力行次之不涵養則無主宰如做事湏用人纔放下或困睡這事便無人做主都由别人不由自家既涵養又湏致知既致知又須力行若致知而不力行與不知同亦湏一時並了非謂今日涵養眀日致知後日力行也要當皆以敬為本敬却不是将来做一箇事今人多先安一箇敬字在這裏如何做得敬只是提起這心莫教放散恁地則心便自眀這裏便窮理格物見得當如此便是不當如此便不是既是了便行將去今且將大學来讀便見為學次第初無許多屈曲又曰某扵大學中所以力言小學者以古人扵小學中已自把捉成了故於大學之道無所不可今人既無小學之功却當以敬為本〈訓楊仲思道夫〉
居甫問平日只是扵大體處未正曰大體只是合衆小理會成大體今不窮理如何便理會大體〈以下訓徐居甫㝢〉
居甫敬之是一種病都縁是弱仁父亦如此定之亦如此只㸔他前日信中自說臨事而懼不知孔子自說行三軍自家平居無事只管恁地懼箇甚麽賀孫說定之之意是當先生前日在朝恐要從頭拆洗决裂做事故說此曰固是若論来如今事體合從頭拆洗合有决裂做處自是定著如此只是自家不曽當這地位自是要做不得若只管懼了到合說處都莫說
近来學者如漳泉人物於道理上發得都淺都是作文時文采發越燦然可觀〈謂堯卿至之〉浙閒士夫又却好就道理上壁角頭著工夫如某人輩〈子善叔恭〉恐也是風聲氣習如此又云今之學者有三様人才一則資質渾厚却扵道理上不甚透徹一則儘理會得道理又生得直是薄一則資質雖厚却飄然說得道理儘多又似承當不起要箇恰好底難得此閒却有一兩箇朋友理會得好如公資質如此何不可為只為源頭處用功較少而今湏喫𦂳著意做取尹和靖在程門直是十分鈍底被他只就一箇敬字上做工夫終被他做得成因説及陳後之陳安卿二人為學頗得蹊徑次第又曰為學之道如人耕種一般必湏辦了一片地在這裏了方可在上耕種今却就别人地上鋪排許多種作底物色這田地元不是我底〈訓石子餘洪慶〉
問節昔以觀書為致知之方今又見得是養心之法曰較寛不急迫又曰一舉兩得這邊又存得心這邊理又到節復問心在文字則非僻之心自入不得先生應曰然〈訓甘吉甫節〉
問氣質昏䝉做事多悔有當下便悔時有過後思量得不是方悔時或經久所為因事機觸得悔時方悔之際惘然自失此身若無所容有時恚恨至扵成疾不知何由可以免此曰既知悔時第二次莫恁地便了不消得常常地放在心下那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底便是不悔底今若信意做去後蕩然不知悔固不得若既知悔後次改便了何必常常恁地悔〈以下訓黄毅然義剛〉
世閒只是這箇道理譬如晝日當空一念之閒合著這道理則皎然眀白更無纖豪窒礙故曰天命之謂性不只是這處有處處皆有只是尋時先從自家身上尋起所以說性者道之形體也此一句最好盖是天下道理尋討將去那裏不可體驗只是就自家身上體驗一性之内便是道之全體千人萬人一切萬物無不是這道理不特自家有他也有不特甲有乙也有天下事都恁地
初見先生云某自到此與朋友亦無可說古人學問只是為己而已聖賢教人具有條理學問是人合理會底事學者湏是切己方有所得今人知為學者聼人說一席好話亦解開悟到切己工夫却全不會做所以悠悠嵗月無可理會若使切己下功聖賢言語雖散在諸書自有箇通貫道理湏實有見處自然休歇不得如人趁養家一般一日不去趁便受飢餓今人事無大小皆潦草過了只如讀書一事頭邊看得兩叚就揭過後靣或看得一二叚或看得三五行殊不曽子細理會如何曽有益或問人講學不眀用處全差了曰不待酬酢應變時若學不切己自家一箇渾身自無處著雖三魂七魄亦不知下落何待用時方差坐閒有言及傅子囦者曰人雖見得他偏見得他不是此邊却未有肯着力做自家工夫如何不為他所謾近世人大被人謾可笑見人胡亂一言一動便被降下了只縁自無工夫所以如此便又有不讀書之說可以誘人宜乎䧟溺者多先生又云彼一般說話雖是說禪却能鞭逼得人𦂳後生扵此邊既無所得一溺其說便把作件事做如何可回終竟他底不是愈傳愈壊了人或又云近世學者多躐等曰亦更有不及等人〈以下訓廖益仲謙〉
徳之㸔文字尖新如見得一路光眀便射從此一路去然為學讀書寧詳毋畧寧近毋逺寧下毋髙寧拙毋巧若一向罩過不加子細便看書也不分曉然人資質亦不同有愛趨髙者亦有好務詳者雖皆有得然詳者終是㸔得漙博浃洽又言大學等書向来人只說某說得詳如何不略說使人自致思此事大不然人之為學只是争箇肯不肯耳他若無得不肯向這邊略亦不解致思他若肯向此一邊自然有味愈詳愈有意味
讀大學必次論孟及中庸兼㸔近思録先生曰書讀到無可㸔處却好㸔〈訓湯叔永泳〉
某嘗喜那鈍底人他若是做得工夫透徹時極好却煩惱那敏底只是略綽㸔過不曽深去思量當下說也理會得只是無滋味工夫不奈久如荘仲便是如此某嘗煩惱這様底少閒不濟事敏底人又却要做那鈍底工夫方得〈以下訓沈荘仲僩〉
今公掀然有飛揚之心以為治國平天下如指諸掌不知自家一箇身心都安頓未有下落如何說功名事業怎生治人古時英雄豪傑不如此張子房不問著他不說諸葛孔眀甚麽様端嚴公浙中一般學是學為英雄之學務為跅弛豪縱全不㸃檢身心某這裏湏是事事従心上理會起舉止動歩事事有箇道理一豪不然便是欠闕了他道理固是天下事無不當理會只是有先後緩急之序湏先立其本方以次推及其餘今公們學都倒了緩其所急先其所後少閒使得這身心飛揚悠逺全無收拾處而今人不知學底他心雖放然猶放得近公今雖曰知為學然却放得逺少閒會失心去不可不覺
黄直卿會看文字只是氣象小閒或又有㸔得不好處〈訓郭徳元友仁〉
問謨於鄉曲自覺委靡随順處多恐不免有同流合汙之失曰孔子扵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處鄉曲固要人情周盡但湏分别是非不要一向随順失了自家天下事只有一箇是一箇非是底便是非底便非問是非自有公論曰如此說便不是了是非只是是非如何是非之外更有一箇公論才說有箇公論便又有箇私論也此却不可不察〈以下訓周舜弼謨〉
既受詩傳併力抄録頗踈侍教先生曰朋友来此多被冊子困倒反不曽做得工夫何不且過此說話彼皆紙上語耳有所靣言資益為多又問與周茂元同邸所論何事曰周宰云先生著書立言義理精宻既得之熟讀深思從此力行不解有差曰周宰才質甚敏只有些粗疎不肯去細宻處求說此便可見載之簡牘縦說得甚分眀那似當靣議論一言半句便有通逹處所謂共君一夜話勝讀十年書若說到透徹處何止十年之功也
先生問㽦與伯豐正淳此去做甚工夫伯豐曰正欲請教先易後詩可否曰既嘗讀詩不若先詩後易㽦曰亦欲㸔詩曰觀詩之法且虚心熟讀尋繹之不要被舊說粘定㸔得不活伊川解詩亦說得義理多了詩本只是恁地說話一章言了次章又従而歎詠之雖别無義而意味深長不可扵名物上尋義理後人往往見其言只如此平淡只管添上義理却窒塞了他如一源清水只管将物事堆積在上便壅隘了某觀諸儒之說惟上蔡云詩在識六義體靣却諷味以得之深得詩之綱領他人所不及〈訓黄子耕㽦〉
淳有問目叚子先生讀畢曰大槩說得也好只是一様意思又曰公說道理只要撮那頭一叚尖底末稍便要到那大而化之極處中閒許多都把作渣滓不要理會相似把箇利刃截斷中閒都不用了這箇便是大病〈以下訓陳安卿淳〉
諸友入侍坐定先生目淳申前說曰若把這些子道理只管守定在這裏則相似山林苦行一般便都無事可做了所謂潜心大業者何有哉淳曰已知病痛大叚欠了下學工夫曰近日陸子静門人寄得數篇詩来只将顔淵曽㸃數件事重疊說其他詩書禮樂都不說如吾友下學也只是揀那尖利底說粗鈍底都掉了今日下學眀日就要上逹如孟子従梁恵王以下都不讀只㨂告子盡心来說只消此兩篇其他五篇都刪了𦂳要便讀閒慢底便不讀精底便理會粗底便不理會書自是要讀恁地㨂擇不得如論語二十篇只㨂那曽㸃底意思来涵泳都要盖了單單說箇風乎舞雩詠而歸只做箇四時景致論語何用說許多事前日江西朋友来問要尋箇樂處某說只是自去尋尋到那極苦澀處便是好消息人湏是尋到那意思不好處這便是樂底意思来却無不做工夫自然樂底道理
諸友揖退先生留淳獨語曰何故無所問難淳曰數日承先生教誨已領大意但當歸去做工夫曰此别定不再相見淳問曰已分上事已理會但應變處更望提誨曰今且當理會常未要理會變常底許多道理未能理會得盡如何便要理會變聖賢說話許多道理平鋪在那裏且要濶著心胸平去㸔通透後自能應變不是硬捉定一物便要討常便要討變今也湏如僧家行脚接四方之賢士察四方之事情覽山川之形勢觀古今興亡治亂得失之迹這道理方見得周徧士而懐居不足以為士矣不是塊然守定這物事在一室闗門獨坐便了便可以為聖賢自古無不曉事情底聖賢亦無不通變底聖賢亦無闗門獨坐底聖賢聖賢無所不通無所不能那箇事理㑹不得
先生餞席酒五行中筵親酌一杯勸李丈云相聚不過如此退去反而求之次一杯與淳曰安卿更湏出来行一遭村裏坐不覺壊了人昔陳了翁說一人棊甚髙或邀之入京參國手日久在側並無所教但使之随行携棊局而已或人詰其故國手曰彼棊已精其髙着已盡識之矣但低著未曽識教之随行亦要都經歴一過
漳州陳淳㑹問方有可荅方是疑
先生問伯羽如何用功曰且學静坐痛抑思慮曰痛抑也不得只是放退可也若全閉眼而坐却有思慮矣又言也不可全無思慮無邪思耳〈以下訓童蜚卿伯羽〉
問讀書莫有次序否余正叔云不可讀讀則蹉過了曰論語章短者誠不可讀讀則易蹉過後章去若孟子詩書等非讀不可盖他首尾自相應全藉讀方見問伯羽嘗覺固易蹉了専㸔則又易入於硬鑚之𡚁如何曰是不可鑚書不可進前一歩㸔只有退㸔譬如以眼㸔物欲得其大體邪正曲直湏是逺㸔方定若近㸔愈狭了不㸔見凡人謂以多事廢讀書或曰氣質不如人者皆是不責志而已若有志時那問他事多那問他氣質不美曰事多質不美者此言雖若未是太過然即此可見其無志甘扵自暴自棄過孰大焉真箇做工夫人便自不說此話
㸔今世學者病痛皆在志不立常見學者不逺千里来此講學將謂真以此為事後来觀之往往只要做二三分人識些道理便是不是㸔他不破不曽以此語之夫人與天地並立為三自家當思量天如此髙地如此厚自家一箇七尺血氣之軀如何㑹並立為三只為自家此性元善同是一䖏出来一出一入若有若亡元来固有之性不曽見得則雖具人衣冠其實與庶物不争多伊川曰學者為氣所奪習所勝只可責志顔淵曰仰之彌髙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在顔子分眀見此物湏要做得如人在戰陣雷鼓一鳴不殺賊則為賊所殺又安得不向前又如學者應舉覔官従早起来念念在此終被他做得但携此心向學何所不至孔子曰吾十有五而志於學至三十而立以上節節推去五峰曰為學在立志立志在居敬此言甚佳夫一隂一陽相對志纔立則已在陽處立雖時失脚入隂然一覺悟則又在扵陽今之學者皆曰他是堯舜我是衆人何以為堯舜為是言者曽不如佛家善財童子曰我已發菩提心行何行而做佛渠却辦做佛自家却不辦做堯舜某因問立志固是然志何以立曰自端本立以身而參天地以匹夫而安天下實有此理〈以下訓鄭子上可學〉
問可學禀性太急數年来力扵懲忿上做工夫似减得分數然遇事不知不覺忿暴何從而去此病曰亦在乎熟耳如小兒讀書遍數多自記得此熟之驗也大抵禀賦得深多少年月一旦如何便盡打疊得湏是日夜懲戒之以至扵熟久當自去
鄭子上因赴省經過問左傳數事先生曰數年不見公將謂有異問相發眀却問這般不𦂳要者何益人若能扵大學語孟中庸四書窮究得通透則經傳中折莫甚大事以其理推之無有不曉者况此末事今若此可謂是颺了甜桃樹沿山摘醋梨也
問為學大端曰且如士人應舉是要做官故其工夫勇猛念念不忘竟能有成若為學湏立箇標凖我要如何為學此志念念不忘工夫自進盖人以𦕈然之身與天地並立而為三常思我以血氣之身如何配得天地且天地之所以與我者色色周備人自汚壊了因舉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一章今之為學湏是求復其初求全天之所以與我者始得若要全天之所以與我者便湏以聖賢為標凖直做到聖賢地位方是全得本来之物而不失如此則工夫自然勇猛臨事觀書常有此意自然接續若無求復其初之志無必為聖賢之心只見因循荒廢了
看文字湏以鄭文振為法理㑹得便說出待某㸔甚處未是理㑹未得便問又云渠今退去心中却無疑也〈訓鄭文振南升〉
至之少精深蜚卿少寛心二病正相反〈以下訓楊至之至〉楊子順楊至之趙唐卿辭歸請教先生曰學不是讀書然不讀書又不知所以為學之道聖賢教人只是要誠意正心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所謂學者學此而已若不讀書便不知如何而能脩身如何而能齊家治國聖賢之書說修身處便如此說齊家治國處便如此節節在那上自家都要去理㑹一一排定在這裏来便應將去
聖賢言語只管將来翫弄何益扵己曰舊學生以論題商議非敢推尋立論曰不問如此只合下立脚不是偏在語言上去全無體察工夫所以神氣飛揚且如仲方主張克己之說只是治己還曽如此自治否仁之為器重為道逺舉莫䏻勝行莫能至果若以此自任是何等大事形神自是肅然無有師保如臨父母曽子所謂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如此氣象何暇䡖扵立論仲方此去湏覺識見只管遲鈍語言只管畏縮方是自家進處琮起謝云先生教誨之言可謂深中膏肓如負芒刺自惟病根生於思而不學扵是不養之氣襲而乘之徴扵色發扵聲而不自知也孟子曰持其志無暴其氣琮雖不敏請事斯語矣曰此意固然志不立後如何持得曰更願指教曰大學之道在眀眀徳在新民是立志處〈訓呉仲方琮〉
廷秀問今當讀何書曰聖賢教人都提切己說話不是教人向外只就紙上讀了便了自家今且剖判一箇義利試自睹當自家今是要求人知要自為己孔子曰君子喻扵義小人喻於利又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孟子曰亦有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孟子雖是為時君言在學者亦是切身事大凡為學且湏分箇内外這便是生死路頭今人只一言一動一歩一趨便有箇為義為利在裏従這邊便是為義従那邊便是為利向内便是入聖賢之域向外便是趨愚不肖之途這裏只在人劄定脚做将去無可商量若是已認得這箇了裏靣煞有工夫却好商量也顧謂道夫曰曽見陸子静義利之說否曰未也曰這是他来南康某請他說書他却說這義利分眀是說得好如云今人只讀書便是為利如取解後又要得官得官後又要改官自少至老自頂至踵無非為利說得来痛快至有流涕者〈以下訓陳廷秀芝〉
為學有用精神處有惜精神處有合著工夫處有枉了工夫處要之人精神有得亦不多自家将来枉用了亦可惜惜得那精神便将来㸔得這文字某讀舊書看此一書只看此一書那裏得恁閒工夫録人文字廷秀行夫都未理㑹得這箇工夫在今當截頭截尾劄定脚跟将這一箇意思帖在上靣上下四旁都不管他只見這物事在靣前任你孔夫子見身也還我理㑹這箇了直湏抖搜精神莫要昏鈍如救火治病豈可悠悠嵗月
椿臨行請教曰凡人所以立身行已應事接物莫大乎誠敬誠者何不自欺不妄之謂也敬者何不怠慢不放蕩之謂也今欲做一事若不立誠以致敬說這事不妨胡亂做了做不成又付之無可奈何這便是不能敬人靣前底是一様背後又是一様外靣做底事内心却不然這箇皆不誠也學者之心大凡當以誠敬為主〈訓魏元夀椿〉
枅嘗問先生自謂矯揉之力雖勞而氣禀之偏自若警覺之念雖至而怠惰之習未除異端之教雖非所願學而芒忽之差未能辨善利之閒雖知所决擇而正行惡聲之念或潜行而不自覺先覺之㣲言奥論讀之雖閒有契而不能浃洽於心意之閒〈云云〉曰所論皆切問近思人之為學惟患不自知其所不足今既知之則亦即此而加勉焉耳為人由己豈他人所能與惟讀書窮理之功不可不講也〈訓陳自脩枅〉
問堯卿今日看甚書曰只與安卿較量下學處曰不湏比安卿公年髙且㩀見定底道理受用安卿後生有精力日子長儘可濶着歩去〈以下雜訓諸門人〉
李丈問前承教只㩀見定道理受用某日用閒己見有些落著事来也應得去不是従前走作曰日用閒固是如此也湏随自家力量成就去看如何問工夫到此自是不能閒斷得曰博學審問慎思眀辨篤行這箇工夫常恁地昔李初平欲讀書濓溪曰公老無及矣只待某說與公二年方覺悟他既讀不得書濓溪說與他何故必待二年之久覺悟二年中說多少事想見事事說與他不解今日一說眀日便悟頓成箇别一等人無此理也公雖年髙更著𣹢養工夫如一粒菜子中閒含許多生意亦湏是培壅澆灌方得成不成說道有那種子在此只待他自然生根生苗去若只見道理如此便要受用去則一日止如一日一年止如一年不㑹長進正如菜子無糞去培壅無水去澆灌也湏是更將語孟中庸大學中道理来𣹢養
胡叔噐問每常多有恐懼何由可免曰湏是自下工夫看此事是當恐懼不當恐懼遺書云治怒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眀理可以治懼若於道理見得了何懼之有
胡叔噐患精神短曰若精神少也只是做去不成道我精神少便不做公只是思索義理不精平日讀書只汎汎地過不曽貼理細宻思量公與安卿之病正相反安卿思得義理甚精只是要将那粗底物事都掉了公又不去義理上思量事物来皆奈何不得只是不曽向裏去理㑹如入市見鋪席上都是好物事只是自家沒錢買得如書冊上都是好說話只是自家無奈他何
某平生不㑹懶雖甚病然亦一心欲向前做事自是懶不得今人所以懶未必是真箇怯弱自是先有畏事之心纔見一事便料其難而不為縁先有箇畏縮之心所以習成怯弱而不能有所為也昌父云某平生自覺血氣弱日用工夫多只㨂易底事做或尚論人物亦只取其與己力量相近者學之自覺難處進歩不得也曰便當因這易處而益求其所謂難因這近處而益求其所謂逺不可只守這箇而不求進歩縦自家力量到那難處不得然不可不勉慕而求之今人都是未到那做不得處便先是懶怯了雖是怯弱然豈可不向前求其難者逺者但求之無有不得若真箇著力求而不得則無如之何也趙曰某幸聞諸老先生之緒言粗知謹守而不敢失墜爾曰固是好但終非活法耳
江文卿博識羣書因感先生之教自咎云某五十年前枉費許多工夫記許多文字曰也不妨如今若理㑹得這要𦂳處那許多都有用如七年十載積疊得柴了如今方㸃火燒
周元良問某平時所為把捉這心教定一念忽生則這心返被他引去曰這箇亦只是認教熟熟了便不如此今日一念纔生有以制之眀日一念生又有以制之久後便無此理只是這邊較少那邊較多便被他勝了如一車之火以少水勝之水撲處才滅而火又發矣
先生嘗謂劉學古曰康節詩云閒居謹莫說無妨盖道無妨便是有妨要做好人則上靣煞有等級做不好人則立地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閒爾
江元益問門人勇者為誰曰未見勇者
問宋傑尋常覺得資質昏愚但持敬則此心虚静覺得好若敬心稍不存則裏靣固是昏雜而發於外亦鶻突所以専扵敬而無失上用功曰這裏未消說敬與不敬在盖敬是第二節事而今便把来夹雜說則鶻突了愈難理㑹且只要識得那一是一二是二便是虚静也要識得這物事不虚静也要識得這物事如未識得這物事時則所謂虚静亦是箇黒底虚静不是箇白底虚静而今湏是要打破那黒底虚静換作箇白底虚静則八窻玲瓏無不融通不然則守定那裏底虚静終身黒淬淬地莫之能曉也
林仲參問下學之要受用處曰潑底椅卓在屋下坐便是受用若貪慕外靣髙山曲水便不是受用底舉詩云貧家浄掃地貧女好梳頭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脩前人只恁地說了
辨姦論謂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姦慝每常嫌此句過當今見得亦有此様人某向年過江西與子夀對語而劉淳叟堯夫獨去後靣角頭坐都不管學道家打坐被某罵云便是某與陸丈言不足聼亦有數年之長何故恁地作怪
包詳道書来言自壬子九月一省之後〈云云〉先生謂顯道曰人心存亡之决只在出入瞬息之間豈有截自今日今時便亂已後便悄悄之理聖賢之學是掯掯定定做不知不覺自然做得徹若如所言則是聖賢脩為講學都不湏得只等得一旦恍然悟去如此者起人僥倖之心
先生謂杜叔髙曰學貴適用
先生謂魯可幾曰事不要察取盡
今學者有兩様意思鈍底又不能得他理㑹得到得意思快㨗底雖能當下曉得然又恐其不牢固如龔郯伯理會也快但恐其不牢固
直卿告先生以趙友裕復有相招之意先生曰看今世務已自沒可奈何只得随處與人說得識道理人多亦是幸事
謂一士友曰向嘗收書云讀書不用精熟又云不要思惟讀書正要精熟而言不用精熟學問正要思惟而言不用思惟只為此兩句在胷中做病根正如人食冷物留扵脾胃之間十數年為害所以與吾友相别十年只如此者病根不除也〈以下訓無名氏門人〉
甞見老蘓說他讀書孟子論語韓子及其他聖人之文兀然端坐終日以讀者七八年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惶然博觀於其外而駭然以驚及其久也讀之益精而其胷中豁然以眀若人之言固當然者猶未敢自出其言也時既久胷中之言日益多不䏻自制試出而書之已而再三讀之渾渾乎覺其来之易矣又韓退之答李翊栁子厚答韋中立書言讀書用功之法亦可見某嘗嘆息以為此數人者但求文字言語聲響之功用了許多工夫費了許多精力甚可惜也今欲理會這箇道理是天下第一至大至難之事乃不曽用得旬月工夫熟讀得一卷書只是泛然發問臨時湊合元不曽記得本文及至問著元不曽記得一叚首尾其能言者不過敷演已說與聖人言語初不相干是濟甚事今請歸家正襟危坐取大學論語中庸孟子逐句逐字分曉精切求聖賢之意切己體察著已踐履虚心體究如是兩三年然後方去尋師證其是非方有可商量有可議論方是就有道而正焉者入道之門是将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漸漸相親久之與己為一而今人道理在這裏自家身在外靣全不曽相干渉
而今持守便打疊教浄潔看文字湏著意思索應接事物都要是當四靣去討他自有一靣通處
謂諸生曰公說欲遷善改過而不能只是公不自去做工夫若恁地安安排排只是做不成如人要赴水火這心才發便入裏靣去若說道在這裏安排便只不成看公來此逐日只是相對黙坐無言恁地慢滕滕如何做事數日後復云坐中諸公有㑹做工夫底有病痛底某一一都看見逐一救正他惟公恁地循循黙黙都理㑹公心下不得這是幽冥暗弱這是大病若是剛勇底人見得善便還他做得透做不是處也顯然在人耳目人皆見之前日公說風雷益看公也無些子風意思也無些子雷意思
學者講學多是不疑其所當疑而疑其所不當疑不疑其所當疑故眼前合理㑹處多蹉過疑其所不當疑故枉費了工夫金溪之徒不事講學只将箇心来作弄胡撞亂撞此閒所以令學者入細觀書做工夫者正欲其熟考聖賢言語求箇的確所在今却考索得如此支離反不濟事又曰中庸言慎思何故不言深思又不言勤思盖不可枉費心去思之湏是思其所當思者故曰慎思也
而今人聼人說話未盡便要争說亦湏待他人說教盡了他人有說不出處更湏反復問教說得盡了這裏方有處置在
或謂問難只是作話頭不必如此曰不然到無疑處不必問疑則不可不問今如此云云不是惡他人問便是自家讀書未嘗有疑
諸生請問不切曰羣居最有益而今朋友乃不能相與講貫各有疑忌自私之意不知道學問是要理㑹箇甚麽若是切己做工夫底或有所疑便當質之朋友同共商量湏有一人識得破者已是講得七八分却到某靣前商量便易為力今既各自東西不相講貫如何得㑹長進欲為學問湏要打透這些子放令開闊識得箇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底意思方是切於為己
質敏不學乃大不敏有聖人之資必好學必下問若就自家杜撰更不學更不問便已是凡下了聖人之所以為聖也只是好學下問
有言貧困不得専意問學者曰不干事世閒豈有無事底人但十二時看那箇時閒一時閒便做一時工夫一刻閒便做一刻工夫積累久自然别
或言今且看先生動容周旋以自檢先生所著文義却自歸去理㑹曰文義只是目下所行底如何将文義别做一邊看若不去理㑹文義終日只管相守閒坐如何有這道理文義乃是躬行之門路躬行即是文義之事實
先生問學者曰公今在此坐是主静是窮理久之未對曰便是公不曽做工夫若不是主静便是窮理只有此二者既不主静又不窮理便是心無所用閒坐而已如此做工夫豈有長進之理佛者曰十二時中除了著衣吃飯是别用心夫子亦云造次必扵是顛沛必扵是湏是如此做工夫方得公等每日只是閒用心問閒事說閒話底時節多問𦂳要事究竟自己底時節少若是真箇做工夫底人他自是無閒工夫說閒話問閒事
或問静時見得此心及接物時又不見曰心如何見得接物時只要求箇是應得是便是心得其正應得不是便是心失其正所以要窮理且如人唱喏湏至誠還他喏人問何處来湏據實說某處来即此便是應物之心如何更要見此心浙閒有一般學問又是得江西之緒餘只管教人合眼端坐要見一箇物事如日頭相似便謂之悟此大可笑夫子所以不大叚說心只說實事便是無病至孟子始說求放心然大槩只要人不馳騖扵外耳其𡚁便有這般底出来以此見聖人言語不可及
方伯謨以先生教人讀集註為不然蔡季通丈亦有此語且謂四方従學之士稍自負者皆不得其門而入去者亦多某因従容侍坐見先生舉似與學者云讀書湏是自肯下工夫始得某向得之甚難故不敢䡖說與人至扵不得已而為注釋者亦是博採諸先生及前輩之精㣲冩出與人看極是簡要省了多少工夫學者又自䡖看了依舊不得力蓋是時先生方獨任斯道之責如西銘通書易象諸書方出四方辯詰紛然而江西一種學問又自善鼓扇學者其於聖賢精義皆不暇深考學者樂於簡易甘於詭僻和之者亦衆然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先生教人専以主敬窮理為主欲使學者自去窮究見得道理如此便自能立不待辯說而眀此引而不發之意其為學者之心盖甚切學者可不深味此意乎
或問所守所行似覺簡易然茫然未有所獲曰既覺得簡易自合有所得却曰茫然無所獲者如何曰比之以前為學多岐今來似覺簡畧耳愚殊不敢望得道只欲得一箇入頭處曰公之所以無所得者正坐不合簡易揚子雲曰以簡以易焉支焉離蓋支離所以為簡易也人湏是博學之審問之謹思之眀辨之篤行之然後可到簡易田地
先生言此兩日甚思諸生之㽞書院者不知在彼如何孔子在陳思魯之狂士孟子所記本亦只是此說狂狷即狂簡不忘其初即不知所以裁之當時随聖人在外底却逐日可照管他㽞魯者却不見得其所至如何然已說得成章了成章是有首有尾如異端亦然釋氏亦自說得有首有尾道家亦自說得有首有尾大抵未成者尚可救已成者為足慮
或云嘗見人說凡自外靣尋討入来底都不是曰喫飯也是外靣尋討入来若不是時湏是肚裏作病如何又喫得安穏盖飢而食者即是従裏靣出来讀書亦然書固在外讀之而通其義者却自是裏靣事如何都喚作外靣入来得必欲盡捨詩書而别求道理異端之說也
大率為善湏是有立今欲為善之人不可謂少然多顧浮議浮議何足恤盖彼之是非干我何事亦是我此中不痛切耳若自著緊自痛切亦何暇恤他人之議哉
或言某人好善曰只是徇人情與世浮沈要教人道好又一種人見如此却欲矯之一味只是說人短長道人不是全不反已且道我是甚麽人他是如何人全不看他所為是如何我所為是如何一向只要胡亂說人此二等人皆是不知本領見歸一偏坐落在窠臼中不能得出聖賢便不如此
有一朋友䡖慢去後因事偶語及之先生曰何不早說得某與他道坐中應曰不欲說曰他在卻不欲說去後却後靣說他越不是
門人有與人交訟者先生數責之云欲之甚則昏蔽而忘義理求之極則争奪而至怨仇
每夜諸生㑹集有一長上纔坐定便閒話先生責曰公年巳四十書讀未通纔坐便說别人事夜來諸公閒話至二更如何如此相聚不回光反照做自己工夫却要閒說嘆息久之
有侍坐而困睡者先生責之敬子曰僧家言常常提起此志令堅强則坐得自直亦不昏困纔一縦肆則嗒然頺放矣曰固是道家修養也怕昏困常要直身坐謂之生腰坐若昏困倒靠則是死腰坐矣
或言氣禀昏弱難於為學曰誰道是公昏弱但反而思之便强便眀這氣色打一轉日日做工夫日日有長進〈以上語類九十五條〉
書中所諭皆的當之論所恨無餘味耳更向平易著實處子細翫索湏扵無味中得味乃知有餘味之味耳敬齋記所論極切當近方表裏看得無疑此理要人識得識得即雖百千萬億不為多無聲無臭不為少若如所疑即三綱五常都無頓處九經三史皆為剰語矣此正是順之從来一箇窠臼何故至今出脫不得豈自以為是之過耶聞有敬字不活之論莫是順之敬得来不活否却不干敬字事惟敬故活不敬便不活矣此事所差豪釐便有千里之繆非書札所能盡切在細思㑹當有契耳先覺之論只著得誠字感字亦是贅語只如文字不敢與柯丈見便是逆詐億不信了〈荅許順之〉
示諭學之難易及别紙所疑足見好問之意本欲一一答去然熟觀之似未嘗致思而汛然發問者若此又率然奉荅竊恐祗為口耳之資而無益問學之實今且請吾友只將所問數條自加研究自設疑難以吾心之安否驗衆理之是非縦未全通亦湏可見大略然後復以見諭計其閒當有不待問而决者矣〈荅王近思〉
大抵家務冗幹既多此不可已者若扵其餘時又以不急雜務虚費光隂則是終無時讀書也愚意講學幹蠱之外挽弓鳴琹抄書讎校之類皆可且罷此等不惟廢讀書亦妨幹也平甫試思此等於吾身計果孰親且急哉又比来遊從稍雜與此曹交處最易親狎而驕慢之心日滋既非所以養成徳噐其於觀聼亦自不美所損多矣有國家者猶以近習傷徳害政况吾徒乎然亦非必絶之但吾清心省事接之以時遇之以禮彼将自疎如僕輩固不足道然平甫亦嘗見衡門之下有雜賔乎以禮来者禮接之亦嘗有留連酒炙把臂並逰對牀夜語者乎此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欲平甫自知而節之〈荅劉平甫〉
每與吾弟講論覺得吾弟眀敏看文字不費力見得道理容易分眀但以少却翫味踐履工夫故此道理雖看得相似分眀却與自家身心無干渉所以滋味不長久纔過了便休反不如遲鈍之人多費工夫方看得出者意思却久逺此是本原上一大病非一詞一義之失也記得向在髙沙因吾弟說覺得如此講論都無箇歸宿處曽奉荅云講了便將来踐履即有歸宿此語似有味更告思之〈荅程允夫〉
所諭已業荒廢比亦甚以為疑意謂世味漸深遂已無復此志今乃猶有愧恨之心足以見善端之未泯也一旦幡然如轉户樞亦何難之有哉某衰病之軀飲食起居尚未能如舊流竄放殛久已置之度外諸生逺来無可遣去之理朝廷若欲行遣亦湏符到奉行難以遽自匆匆也詳觀来諭似有仰人鼻息以為慘舒之意若方寸之閒日日如此則與長戚戚者無以異矣若欲學道要湏先去此心然後可以語上上蔡先生言透得利闗方是小歇處今之士大夫何足道能言真如鸚鵡也不知曽見此書否〈荅任伯起〉
大抵只是日前佛學𤣥妙之見尚在故以理為外以事為粗而必以心法為主然又苦其與大易體靣不同湏至杜撰揑合所以欲髙而反下欲宻而反疎耳此是義理本原大差繆處不但文義之失然在今日徳功病痛尚是第二義却是日用之閒自己分上更不曽實下工夫而窮日夜之力以為穿鑿附㑹之計此是莫大之害正使撰得都是亦無用處不得力况其乖戾日甚一日豈不枉費工夫虚度光隂不惟無益而反有害乎某之鄙意竊願德功放下日前許多𤣥妙骨董即就日用存主應接處實下工夫理㑹箇敬肆義利是非得失之判若要讀書即且讀語孟詩書之屬就平易眀白有事跡可桉據處看取道理體靣𣹢養徳性本原久之漸次踏著實地即此等說話湏自見得黒白不湏如此勞心費力矣〈荅江徳功〉
老兄以明敏果決之資挾淩髙厲逺之志士友閒所難得今兹需次暫得閒日所宜潛心味道益進所學以副區區期望之意向来所探似亦太髙所存似亦太簡又每有自喜已材獨任己見之意今當小立課程而守之以篤博窮物理而進之以漸常存百不能百不解之心而取諸人以為善則徳之進也不可禦矣〈荅方耕道〉
大抵近日朋友例皆昏弱無志散漫無主鞭策不全獨正思篤志勤懇一有見聞便肯窮究此為甚不易得常與朋友言之以為為學正湏如此方有可望然亦覺得意思有粗疎處辯論工夫勝却翫索意思故氣象閒有喧閙急迫之病而少從容自得之意此為未滿人意耳〈荅程正思〉
閒中頗有學者相尋早晚不廢講學得以自警然覺得今世為學不過兩種一則徑趨簡約脱畧過髙一則専務外馳支離煩碎其過髙者固為有害然猶為近本其外馳者詭譎狼狽更不可言吾儕幸稍平正然亦覺欠却𣹢養本原工夫此不可不自反也〈荅吳伯豐〉
示諭工夫長進深所欲聞但恐只此便是病痛湏他人見得自家長進自家却只見得欠闕始是真長進耳又覺得尋常檢㸃他人頗甚峻刻略無假借而未必實中其人之病此意亦太䡖率不知曽如此覺察否此兩事只是一病恐湏遏捺見得顔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不是故意姑且如此始有進歩處耳〈答汪長孺〉
所諭已𢘤但所謂語句偶爾而實却不然者只此分疏便是舊病未除所謂誠於中形於外此又何可諱耶無疑之病亦是如此適荅其書説得頗痛快可試取觀可見鄙意此不復縷縷也又謂病只在懶惰者亦只消得此一病便是無藥可醫人之所以懶惰只縁見此道理不透所以一向提掇不起若見得道理分眀自住不得豈容更有懶惰時節耶所謂此外無難除之病者亦信未及況自以為無則其有者将至矣便敢如此斷置竊恐所以自省者亦太疎耳又謂海内善類消磨摧落之後所存無幾此誠可嘆若鄙意則謂纔見消磨得去此等人便不濟事若使真有所見實有下工夫處則便有鐡輪頂上轉旋亦如何動得他王晉輔好且勸他莫管他人是非長短得失且理㑹教自家道理分眀是為急務此事之外不可使有豪髪雜用心處也然人要閒管亦只是見理不透無頓自己身心處所以如此願更察此有以深矯揉之乃為佳耳〈荅劉季章〉
大抵讀書湏見得有曉不得處方是長進又更就此闕其所疑而反覆其餘則庶幾得聖人之意識事理之真而其不可曉者不足為病矣正甫趨向持守甚不易得但看文字尚多强說處此學者之通患如前輩亦或未能免先聖所謂寛以居之子張所謂執徳不𢎞正為救此病耳〈荅趙子欽〉
季通思索甚精但恐有太過處耳〈荅劉韜仲○以上文集十三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七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八
諸子一
老子 列子 莊子
老子之術謙沖儉嗇全不肯役精神〈以下論老子〉
老子之學大抵以虚静無為沖退自守為事故其為說常以懦弱謙下為表以空虚不毁萬物為實其為治雖曰我無為而民自化然不化者則亦不之問也其為道每每如此非特載營魄一章之指為然也若曰旁日月扶宇宙揮斥八極神氣不變者是乃莊生之荒唐其曰光眀寂照無所不通不動道場徧周沙界者則又瞿曇之幻語老子則初曷嘗有是哉今世人論老子者必欲合二家之似而一之以為神常載魄而無所不之則是荘釋之所談而非老子之意矣
伯豐問程子曰老子之言竊弄闔闢者何也曰如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之類是他亦窺得些道理将來竊弄
如所謂代大匠斵則傷手者謂如人之惡者不必自去治他自有别人與他理㑹只是占便宜不肯自犯手做㽦曰此正推惡離己曰固是如子房為韓報秦攛掇髙祖入闗及項羽殺韓王成又使髙祖平項羽兩次報讐皆不自做後來定太子事他亦自處閒地又只教四老人出來定之
問楊氏愛身其學亦淺近而舉世宗尚之何也曰其學也不淺近自有好處便是老子之學今觀老子書自有許多說話人如何不愛其學也要出來治天下清虚無為所謂因者君之綱事事只是因而為之如漢文帝曺參便是用老氏之效然又只用得老子皮膚凡事只是包容因循将去老氏之學最忍他閒時似箇虛無卑弱底人莫教𦂳要處發出來更教你支梧不住如張子房是也子房皆老氏之學如嶢闗之戰與秦将連和了忽乗其懈擊之鴻溝之約與項羽講解了忽回軍殺之這箇便是他柔弱之發處可畏可畏他計䇿不湏多只消兩三次如此髙祖之業成矣
問楊朱似老子頃見先生如此說看來楊朱較放退老子反要以此治國以此取天下曰大槩氣象相似如云致虚極守静篤之類老子初間亦只是要放退未要放出那無狀來及至反一反方說以無事取天下如云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之類
楊朱之學出於老子盖是楊朱曽就老子學來故荘列之書皆說楊朱孟子闢楊朱便是闢莊老了釋氏有一種低底如梁武帝是得其低底彼初入中國也未在後來到中國却竊取老莊之徒許多說話見得儘髙新唐書贊〈李蔚〉說得好
義剛問原壤看來也是學老子曰他也不似老子老子却不恁地荘仲曰却似荘子曰是便是夫子時已有這様人了荘仲曰荘子雖以老子為宗然老子之學尚要出來應世荘子却不如此曰荘子說得較開濶較髙逺然却較虚走了老子意思若在老子當時看來也不甚喜他如此說
問老子與鄉原如何曰老子是出人理之外不好聲不好色又不做官然害倫理鄉原猶在人倫中只是箇無見識底好人
問老子道可道章或欲以常無常有為句讀而欲字屬下句者如何曰先儒亦有如此做句者不妥貼問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無是車之坐處否曰恐不然若以坐處為無則上文自是就輻轂而言與下文户牖埏埴是一例語某嘗思之無是轂中空處惟其中空故能受軸而運轉不窮猶傘柄上木管子衆骨所㑹者不知名何縁管子中空又可受傘柄而開闔下上車之轂亦猶是也莊子所謂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亦此意〈以下論老子書〉
正淳問谷神不死是為𤣥牝曰谷虚谷中有神受聲所以能響受物所以生物
問谷神曰谷只是虛而能受神謂無所不應他又云虚而不屈動而愈出有一物之不受則虚而屈矣有一物之不應是動而不能出矣問𤣥牝或云𤣥是衆妙之門牝是萬物之祖曰不是恁地說牝只是木孔承筍能受底物事如今門𣟴謂之牡鐶則謂之牝鏁管便是牝鏁鬚便是牡雌雄謂之牝牡可見𤣥者謂是至妙的牝不是那一様的牝問老子之言似有可取處曰他做許多言語如何無可取如佛氏亦儘有可取但歸宿門户都錯了
問谷神不死曰谷之虚也聲達焉則響應之乃神化之自然也是謂𤣥牝𤣥妙也牝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至妙之理有生生之意焉程子所以取老氏之說也
𤣥牝盖言萬物之感而應之不窮〈又言受而不先〉如言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契有左右左所以銜右言左契受之義也
沈莊仲問常有欲以觀其徼徼之義如何曰徼是那邉徼如邉界相似說那應接處向來人皆作常無常有㸃不若只作常有欲無欲㸃又問道可道如何解曰道而可道則非常道名而可名則非常名又問𤣥之義曰𤣥只是深逺而至於黒窣窣地處那便是衆妙所在
張以道問載營魄與抱一能無離乎之義曰魄是一魂是二一是水二是火二抱一火守水魂載魄動守静也
専氣致柔只看他這箇甚麽様工夫専非守之謂也只是専一無間斷致柔是到那柔之極處𦂯有一豪發露便是剛這氣便粗了
郭徳元問老子云夫禮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孔子又却問禮於他不知何故曰他曉得禮之曲折只是他說這是箇無緊要底物事不将為事某初間疑有兩箇老聃横渠亦意其如此今看來不是如此他曽為柱下史故禮自是理㑹得所以與孔子說得如此好只是他又說這箇物事不用得亦可一似聖人用禮時反若多事所以如此說禮運中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等語便自有這箇意思
問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曰老子說話都是這様意思縁他看得天下事變熟了都於反處做起且如人剛强咆哮跳躑之不已其勢必有時而屈故他只務為弱人纔弱時却蓄得那精剛完全及其發也自然不可當故張文潛說老子惟静故能知變然其勢必至於忍心無情視天下之人皆如土偶爾其心都冷冰冰地了便是殺人也不恤故其流多入於變詐刑名太史公将他與申韓同傳非是强安排其源流實是如此
易不言有無老子言有生於無便不是
多藏必厚亡老子也是說得好
天下有道却走馬以糞車是一句謂以走馬載糞車也頃在江西見有所謂糞車者方暁此語〈今本無車字不知先生所見何本〉
儉徳極好凡事儉則鮮失老子言治人事天莫若嗇夫惟嗇是謂早復早復是謂重積徳被他說得曲盡早復者言能嗇則不逺而復便在此也重積徳者言先已有所積復養以嗇是又加積之也如脩養者此身未有所損失而又加以嗇養是謂早復而重積若待其已損而後養則養之方足以補其所損不得謂之重積矣所以貴早復早復者早覺未損而嗇之也如某此身已衰耗如破屋相似東扶西倒雖欲脩養亦何能有益耶今年得季通書說近來深暁養生之理盡得其法只是城郭不完無所施其功也看來是如此〈以上語類二十二條〉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貴猶重也言寵辱細故而得之猶若驚焉若世之大患則尤當貴重之而不可犯如愛其身也寵為下者寵人者上於人者也寵於人者下於人者也是辱固不待言而寵亦未足尚今乃得之而猶若驚而况大患與身為一而可以不貴乎若使人於大患皆若其将及於身而貴重之則必不敢輕以其身深預天下之事矣得如是之人而以天下託之則其於天下必能謹守如愛其身而豈有禍敗之及哉老子言道之真以治身又言身與名孰親而其言外其身後其身者其實乃所以先而存之也其愛身也至矣此其學之傳所以流而為楊氏之為我也蘇子由乃以忘身為言是乃佛家夢幻泡影之遺意而非老氏之本真矣〈答邱子服〉
出生入死章諸家說皆不愜人意恐未必得老子本指今只自夫何故以下看則語意自分眀盖言人所以自生而趨死者以其生生之厚耳聲色臭味居處奉養權勢利欲皆所以生之者惟於此太厚所以物得而害之善攝生者逺離此累則無死地矣此却只是目前日用事便可受持他既難眀似亦不必深究也如何如何〈答邱子服○以上文集二條〉
列子平淡踈曠〈以下論列子○語類〉
問横耳所聞無非妙道曰横耳所聞乃列子之語與聖人之意相入不得聖人只言耳順者盖為至此渾是道理聞見之間無非至理〈謂之至理便與妙道不同〉自然不見其他雖有逆耳之言亦皆随理冰釋而初無横耳之意也只此便見聖人之學異端之學不同處其辨如此只豪髮之間也〈答張敬夫〉
向所謂未發者即列子所謂生之所生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嘗終形之所形者實矣而形形者未嘗有爾豈子思中庸之㫖哉丙申臘日因讀列子書此又觀其言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即佛書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之所由出也他若此類甚衆聊記其一二於此可見剽掠之端云〈觀列子偶書○以上文集二條〉
莊周是箇大秀才他都理會得只是不把做事觀其第四篇人間世及漁父篇以後多是說孔子與諸人語只是不肯學孔子所謂知者過之也如說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等語後来人如何下得他直是似快刀利斧劈截將去字字有著落公晦曰莊子較之老子較平帖些曰老子極勞攘莊子得些只也乖莊子跌蕩老子收斂老子齊脚歛手莊子却將許多道理掀翻說不拘繩墨〈以下論莊子〉
列莊本楊朱之學故其書多引其語莊子說子之於親也命也不可解於心至臣之於君則曰義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是他看得那君臣之義却似是逃不得不奈何湏著臣服他更無一箇自然相胥為一體處可怪故孟子以為無君此類是也
因者君之綱道家之說最要這因萬件事且因來做因舉史記老子傳贊〈云云〉虚無因應變化於無窮曰虚無是體與因應字當為一句盖因應是用因而應之之義云爾
因論庖丁解牛一叚至恢恢乎其有餘刃曰理之得名以此目中所見無全牛熟也
問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是如何曰他是言九萬里底風也是這箇推去息是鼻息出入之氣
先生曰天其運乎地其處乎日月其争於所乎孰主張是孰綱維是孰居無事而推行是意者其有機緘而不得已耶意者其運轉不能自止耶雲者為雨乎雨者為雲乎孰隆施是孰居無事淫樂而勸是莊子這數語甚好是他見得方說到此其才髙如老子天下篇言詩以道志書以道事禮以道行樂以道和易以道隂陽春秋以道名分若見不分暁焉敢如此道要之他病我雖理會得只是不做又曰莊老二書解注者甚多竟無一人說得他本義出只據他臆說某若拈出便别只是不欲得〈以上語類六條〉
莊子曰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縁督以為經督舊以為中盖人身有督脈循脊之中貫徹上下〈見醫書〉故衣背當中之縫亦謂之督〈見深衣注〉皆中意也老莊之學不論義理之當否而但欲依阿於其間以為全身避患之計正程子所謂閃姦打訛者故其意以為為善而近名者為善之過也為惡而近刑者亦為惡之過也唯能不大為善不大為惡而但循中以為常則可以全身而盡年矣然其為善無近名者語或似是而實不然盖聖賢之道但教人以力於為善之實初不教人以求名亦不教人以逃名也盖為學而求名者自非為己之學盖不足道若畏名之累已而不敢盡其為學之力則其為心亦巳不公而稍入於惡矣至謂為惡無近刑則尤悖理夫君子之惡惡如惡惡臭非有所畏而不為也今乃擇其不至於犯刑者而竊為之至於刑禍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計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違茍且之兩間為中之所在而徇之其無忌憚亦益甚矣客嘗有語予者曰昔人以誠為入道之要恐非易行不若以中易誠則人皆可行而無難也予應之曰誠而中者君子之中庸也不誠而中則小人之無忌憚耳今世俗茍偷恣睢之論盖多類此不可不深察也或曰然則莊子之意得無與子莫之執中者類耶曰不然子莫執中但無權耳盖猶擇於義理而誤執此一定之中也莊子之意則不論義理專計利害又非子莫之比矣盖迹其本心實無以異乎世俗鄉原之所見而其揣摩精巧校計深切則又非世俗鄉原之所及是乃賊徳之尤者所以清談盛而晉俗衰盖其勢有所必至而王通猶以為非老莊之罪則吾不能識其何說也既作皇極辨因感此意有相似者謾筆之於其後云〈養生主說〉
示諭讀莊周書泛觀無害但不必深留意耳若謂己知為學之大端而自比於眀道則恐未然眀道乃是當時已見大意而尚有疑其說之想以故始雖博取而終卒棄之向來相聚見徳粹似於此理見得未甚端的且尚不能無疑於釋子之論今若更以莊周之說助之恐為所漂蕩而無以自立也况今日諸先生議論流傳於世得失已分眀又非當日之比耶若論泛觀則世間文字皆湏看過又不特莊子也〈答滕徳粹○以上文集二條〉
墨子 管子 孔叢子〈子華子附〉申韓
楊墨皆是邪說但墨子之說尤出於矯偽不近人情而難行孔墨並稱乃退之之謬然亦未見得其原道之作孰先孰後也〈論墨子〉
管子非仲所著仲當時任齊國之政事甚多稍閒時又有三歸之溺決不是閒工夫著書底人著書者是不見用之人也其書老莊說話亦有之想只是戰國時人收拾仲當時行事言語之類著之并附以他書〈論管子〉
家語只是王肅編古録雜記其書雖多疵然非肅所作孔叢子乃其所注之人偽作讀其首㡬章皆左傳句已疑之及讀其後序乃謂渠好左傳便可見〈以下論孔叢子〉
漢卿問孔子順許多話却好曰出於孔叢子不知是否只孔叢子說話多類東漢人文其氣軟弱又全不似西漢人文兼西漢初若有此等話何故不略見於賈誼董仲舒所述恰限到東漢方突出來皆不可暁〈以上語類四條〉
會稽官書板本有子華子者云是程本字子華者所作即孔子所與傾盖而語者好竒之士多喜稱之以予觀之其詞故為艱澀而語實淺近其體務為髙古而氣實輕浮其理多取佛老醫卜之言其語多用左傳班史中字其粉飾塗澤俯仰態度但如近年後生巧於摸擬變撰者所為不惟決非先秦古書亦非百十年前文字也原其所以祗因家語等書有孔子與程子傾盖而語一事而不見其所語者為何說故好事者妄意此人既為先聖所予必是當時賢者可以假託聲勢惑世人遂偽造此書以傅合之正如麻衣道者本無言語祗因小說有陳希夷問錢若水骨法一事遂為南康軍戴師愈者偽造正易心法之書以託之也麻衣易予亦嘗辨之矣然戴生朴陋予嘗識之其書鄙俚不足惑人此子華子者計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其言精麗過麻衣易逺甚如論河圗之二與四抱九而上躋六與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據三持七巧亦甚矣惟其甚巧所以知其非古書也又以洛書為河圗亦仍劉牧之謬尤足以見其為近世之作或云王銍性之姚寛令威多作偽書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如子華子者今亦未暇詳論其言之得失但觀其書數篇與前後三序皆一手文字其前一篇託為劉向而殊不類向他書後二篇乃無名氏嵗月而皆託為之號類若世之匿名書者至其首篇風輪水樞之云正是並縁釋氏之說其卒章宗君二祥蒲璧等事皆剽剝他書傅會為說其自叙出處又與孔叢子載子順事略相似〈孔叢亦偽書也〉又言有大造於趙宗者即指程嬰而言以左傳考之趙朔既死其家内亂朔之諸弟或放或死而朔之妻乃晉君之女故武從其母畜於公宫安得所謂大夫屠岸賈者興兵以滅趙氏而嬰與杵臼以死衛之云哉且其曰有大造者又用吕相絶秦語其不足信眀甚而近嵗以來老成該洽之士亦或信之固己可怪至引其說以自證其姓氏之所從出則又誣其祖矣大抵學不知本而於多愛又毎務欲出於衆人之所不知者以為博是以其弊必至於此可不戒哉〈論子華子○偶讀漫記○文集〉
問史記云申子卑卑施於名實韓子引繩墨切事情眀是非其極慘覈少恩皆原於道徳之意曰張文潜之說得之道夫曰東坡謂商鞅韓非得老子所以輕天下者是以敢為殘忍而無疑曰也是這意要之只是孟子所謂楊氏為我是無君也老子是箇占便宜不肯擔當做事底人自守在裏㸔你外面天翻地覆都不管此豈不是少恩道夫曰若桞下惠之不恭莫亦至然否曰下惠其流必至於此又曰老子著書立言皆有這箇意思〈論申韓○語類〉
荀子 董子 楊子 文中子 韓子
或言性謂荀卿亦是教人踐履先生曰湏是有是物而後可踐履今於頭處既錯又如何踐履〈以下論荀子〉
不要看楊子他說話無好處議論亦無的實處荀子雖然是有錯到說得處也自實不如他說得恁地虚胖
仲舒所立甚髙後世之所以不如古人者以道義功利闗不透耳〈以下論董子〉
仲舒識得本原如云正心脩身可以治國平天下如云仁義禮樂皆其具此等說話皆好若陸宣公之論事却精密第恐本原處不如仲舒然仲舒施之臨事又却恐不如宣公也
賈誼之學雜他本是戰國縱横之學只是較近道理不至如儀秦范蔡之甚爾他於這邉道理見得分數稍多所以說得較好然終是有縱横之習縁他根脚只是從戰國中來故也漢儒惟董仲舒純粹其學甚正非諸人比只是困苦無精彩極好處也只有正義眀道兩句下此諸子皆無足道如張良諸葛亮固正只是太粗
問正其義者凡處此一事但當處置使合宜而不可有謀利占便宜之心眀其道則處此事便合義是乃所以為眀其道而不可有計後日功效之心正義不謀利在處事之先眀道不計功在處事之後如此看可否曰恁地說也得他本是合掌說看來也湏微有先後之序
楊子雲出處非是當時善去亦何不可〈論楊子〉
文中子議論多是中間暗了一叚無分眀其間弟子問答姓名多是唐輔相恐亦不然盖諸人更無一語及其師人以為王通與長孫無忌不足故諸人懼無忌而不敢言亦無此理如鄭公豈畏人者哉七制之主亦不知其何故以七制名之此必因其續書中曽採七君事迹以為書而名之曰七制如二典體例今無可考大率多是依倣而作如以董常如顔子則是以孔子自居謂諸公可為輔相之類皆是撰成要安排七制之君為他之堯舜考其事迹亦多不合劉禹錫作歙池江州觀察王公墓碑乃仲淹四代祖碑中載祖諱多不同及阮逸所注并載闗朗等事亦多不實王通大業中死自不同時如推說十七代祖亦不應遼逺如此唐李翺已自論中說可比太公家教則其書之出亦已久矣伊川謂文中子有些格言被後人添入壊了看來必是阮逸諸公増益張大復借顯者以為重耳今之偽書甚多如鎮江府印闗子眀易并麻衣道者易皆是偽書至如世傳繁露玉杯等書皆非其實大抵古今文字皆可考騐古文自是荘重至如孔安國書序並注中語多非安國所作盖西漢文章雖粗亦勁今書序只是六朝軟慢文體因舉史記所載湯誥并武王伐紂言詞不典不知是甚底齊東野人之語也〈以下論文中子〉
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天下皆疑吾獨得不疑又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盖有當憂疑者有不當憂疑者然皆心也文中子以為有心迹之判故伊川非之又曰惟其無一已之憂疑故能憂疑以天下惟其憂以天下疑以天下故無一已之憂疑〈以上語類九條〉
道之在天下未嘗亡而其眀晦通塞之不同則如晝夜寒暑之相反故二帝三王之治詩書六藝之文後世莫能及之盖非功效言語之不類乃其本心事實之不侔也雖然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彼所謂道者則固未嘗亡矣而大學之教所謂眀徳新民止於至善者又已具有眀法若可階而升焉後之讀其書考其事者誠能深思熟講以探其本謹守力行以踐其實至於一旦豁然而晦者眀塞者通則古人之不可及者固已倏然而在我矣夫豈患其終不及哉茍為不然而但為模倣假竊之計則不惟精粗懸絶終無可似之理政使似之然於其道亦何足以有所𤼵眀此有志為己之士所以不屑而有所不暇為也王仲淹生乎百世之下讀古聖賢之書而粗識其用則於道之未嘗亡者盖有意焉而於眀徳新民之學亦不可謂無其志矣然未嘗深探其本而盡力於其實以求必得夫至善者而止之顧乃挾其窺覘想像之彷彿而謂聖之所以聖賢之所以賢與其所以修身所以治人而及夫天下國家者舉皆不越乎此是以一見隋文而陳十二䇿則既不自量其力之不足以為伊周又不知其君之不可以為湯武且不待其招而徃不待其問而告則又輕其道以求售焉及其不遇而歸其年盖亦未為晚也若能於此反之於身以益求其所未至使眀徳之方新民之具皆足以得其至善而止之則異時得君行道安知其卒不逮於古人政使不幸終無所遇至於甚不得已而筆之於書亦必有以𤼵經言之餘藴而開後學於無窮顧乃不知出此而不勝其好名欲速之心汲汲乎日以著書立言為己任則其用心為己外矣及其無以自託乃復捃拾兩漢以來文字言語之陋功名事業之卑而求其天資之偶合與其竊取而近似者依倣六經次第采輯因以牽挽其人强而躋之二帝三王之列今其遺編雖不可見然考之中說而得其規模之大略則彼之贊易是豈足以知先天後天之相為體用而髙文武宣之制是豈有精一執中之傳曺劉顔謝之詩是豈有物則秉彞之訓叔孫通公孫述曺褒荀朂之禮樂又孰與伯夷后夔周公之懿至於宋魏以來一南一北校功度徳盖未有以相君臣也則其天命人心之向背統緒繼承之偏正亦何足論而欲攘臂其間奪彼予此以自列於孔子之春秋哉盖既不自知其學之不足以為周孔又不知兩漢之不足以為三王而徒欲以是區區者比而效之於形似影響之間傲然自謂足以承千聖而詔百王矣而不知其初不足以供児童之一戲又適以是而自納於吴楚僣王之誅使夫後世知道之君子雖或有取於其言而終不能無恨於此是亦可悲也已至於假卜筮象論語而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為弟子是乃福郊福畤之所為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其平日好髙自大之心有以啟之則亦不得為無罪矣或曰然則仲淹之學固不得為孟子之倫矣其視荀揚韓氏亦有可得而優劣者耶曰荀卿之學雜於申商子雲之學本於黄老而其著書之意盖亦姑託空文以自見耳非如仲淹之學頗近於正而粗有可用之實也至於退之原道諸篇則於道之大原若有非荀揚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鄉之所在終不免於文士浮華放浪之習時俗富貴利達之求而其覧觀古今之變將以措諸事業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懇惻而有條理也是以予於仲淹獨深惜之而有所不暇於三子是亦春秋責賢者備之遺意也可勝歎哉〈王氏續經說○文集〉
遺書第一卷言韓愈近世豪傑揚子雲豈得如愈第六卷則曰揚子之學實韓子之學華華則渉道淺二說取予似相牴牾曰只以言性論之則揚子善惡混之說所見僅足以比告子若退之見得到處却甚峻絶性分三品正是說氣質之性至程門說破氣字方有去著此退之所以不易及而第二說未得其實也〈以下論韓子〉
問退之原性三品之說是否曰退之說性只將仁義禮智來說便是識見髙處如論三品亦是但以某觀人之性豈獨三品湏有百千萬品退之所論却少了一氣字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眀此皆前所未發如夫子言性相近若無習相逺一句便說不行如人生而静静固是性只著一生字便是帶著氣質言了但未嘗眀說著氣字惟周子太極圗却有氣質底意思程子之論又自太極圗中見出來也
問韓文公說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是他實見得到後如此說耶惟復是偶然說得著曰看他文集中說多是閒過日月初不見他做工夫處想只是才髙偶然見得如此及至說到精微處又却差了因言惟是孟子說義理說得來精細眀白活潑潑地如荀子空說許多使人看著如喫糙米飯相似
問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徳為虚位虚位之義如何曰亦說得通盖仁義禮智是實此道徳字是通上下說却虚如有仁之道義之道仁之徳義之徳此道徳只隨仁義上說是虚位他又自說道有君子小人徳有凶有吉謂吉人則為吉徳凶人則為凶徳君子行之為君子之道小人行之為小人之道如道二仁與不仁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之類若是志於道據於徳方是好底方是道徳之正
韓退之云磨礲去圭角浸潤著光精又曰沈浸醲郁又曰沈潜乎訓義反復乎句讀杜元凱云優而㳺之使自求之饜而飫之使自趨之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而今學者都不見這般意思又曰磨礲去圭角易暁浸潤著光精此句最好人多不知又曰只是將聖人言語只管浸灌少間自是生光精氣象自别
問荀揚王韓四子曰凡人著書湏自有箇規模自有箇作用處或流於申韓或歸於黄老或有體而無用或有用而無體不可一律觀且如王通這人於世務變故人情物態施為作用處極見得分曉只是於這作用暁得處却有病韓退之則於大體處見得而於作用施為處却不曉如原道一篇自孟子後無人似他見得郊焉而天神格廟焉而人享以之為人則愛而公以之為心則和而平以之為天下國家無所處而不當說得極無疵只是空見得箇本原如此下面工夫都空踈更無物事撐拄襯簟所以於用處不甚可人意縁他費工夫去作文所以讀書者只為作文用自朝至暮自少至老只是火急去弄文章而於經綸實務不曾究心所以作用不得每日只是招引得㡬箇詩酒秀才和尚度日有些工夫只了得去磨煉文章所以無工夫來做這邉事兼他說我這箇便是聖賢事業了自不知其非如論文章云自屈原荀卿孟軻司馬遷相如揚雄之徒却把孟軻與數子同論可見無見識都不成議論荀卿則全是申韓觀成相一篇可見他見當時庸君暗主戰鬭不息憤悶惻怛深欲提耳而誨之故作此篇然其要卒歸於眀法制執賞罰而已他那做處粗如何望得王通揚雄則全是黄老某嘗說揚雄最無用真是一腐儒他到急處只是投黄老如反離騷并老子道徳之言可見這人更無說自身命也奈何不下如何理㑹得别事如法言一卷議論不眀快不了決如其為人他見識全低語言極獃甚好笑荀揚二人自不可與王韓二人同日語問王通病痛如何曰這人於作用處暁得急欲見之於用故便要做周公底事業便去上書要興太平及知時勢之不可為做周公事業不得則急退而續詩書續元經又要做孔子底事業殊不知孔子之時接乎三代有許多典謨訓誥之文有許多禮樂法度名物度數數聖人之典章皆在於是取而纉述方做得這箇家具成王通之時有甚麽典謨訓誥有甚麽禮樂法度乃欲取漢魏以下者為之書則欲以七制命議之屬為續書〈髙文武宣光武眀章七制盖以比二典也〉詩則欲取曺劉沈謝者為續詩續得這般詩書發眀得箇甚麽道理自漢以來詔令之稍可觀者不過數箇如髙帝求賢詔雖好又自不純文帝勸農武帝薦賢制䇿輪臺之悔只有此數詔略好此外盡無那一篇比得典謨訓誥便求一篇如君牙冏命秦誓也無曺劉沈謝之詩又那得一篇如鹿鳴四牡大眀文王闗雎鵲巢亦有學為四句古詩者但多稱頌之詞言皆過實不足取信樂如何有雲英咸韶濩武之樂禮又如何有伯夷周公制作之禮他只是急要做箇孔子又無佐證故裝㸃㡬箇人來做堯舜湯武皆經我刪述便顯得我是聖人如中說一書都是要學孔子論語說泰伯三以天下讓他便說陳思王善讓論語說殷有三仁他便說荀氏有二仁又捉㡬箇公卿大夫來相答問便比當時門人弟子正如梅聖俞說歐陽永叔他自要做韓退之却將我來比孟郊王通便是如此他自要做孔夫子便胡亂捉别人來為聖為賢殊不知秦漢以下君臣人物斤兩已定你如何能加重中說一書固是後人假托非王通自著然畢竟是王通平生好自誇大續詩續書紛紛述作所以起後人假托之故後世子孫見他學周公孔子學不成都冷淡了故又取一時公卿大夫之顯者纉緝附㑹以成之畢竟是王通有這様意思在雖非他之過亦他有以啟之也如世人說坑焚之禍起於荀卿荀卿著書立言何嘗教人焚書坑儒只是觀他無所顧藉敢為異論則其末流便有坑焚之理然王通比荀揚又敻别王通極開爽說得廣濶縁他於事上講究得精故於世變興亡人情物態更革沿襲施為作用先後次第都曉得識得箇仁義禮樂都有用處若用於世必有可觀只可惜不曽向上透一著於大體處有所欠闕所以如此若更曉得髙處一著那裏得來只細看他書便見他極有好處非特荀揚道不到雖韓退之也道不到韓退之只曉得箇大綱下面工夫都空虚要做更無下手處其作用處全踈如何敢望王通然王通所以如此者其病亦只在於不曾子細讀書他只見聖人有箇六經便欲别做一本六經將聖人腔子填滿裏面若是子細讀書知聖人所說義理之無窮自然無工夫閒做他死時極後生只得三十餘嵗他却火急要做許多事或云若少假之年必有可觀曰不然他氣象局促只如此了他作許多書時方只二十餘嵗孔子七十嵗方繫易作春秋而王通未三十皆做了聖人許多事業氣象去不得了宜其死也又曰中說一書如子弟記他言行也煞有好處雖云其書是後人假託不㑹假得許多湏真有箇人坯模如此方装㸃得成假使懸空白撰得一人如此則能撰之人亦自大有見識非凡人矣〈以下論荀董揚王韓諸子〉
子升問仲舒文中子曰仲舒本領純正如說正心以正朝廷與命者天之令也以下諸語皆善班固所謂純儒極是至於天下國家事業恐施展未必得王通見識髙眀如說治體處極髙但於本領處欠如古人眀徳新民至善等處皆不理㑹却要鬭合漢魏以下之事整頓為法這便是低處要之文中論治體處髙似仲舒而本領不及似仲舒而純不及
立之問揚子與韓文公優劣如何曰各自有長處文公見得大意已分眀但不曽去子細理㑹如原道之類不易得也揚子雲為人深沈㑹去思索如隂陽消長之妙他直是去推求然而如太元之類亦是拙底工夫道理不是如此盖天地間只有箇竒耦奇是陽耦是隂春是少陽夏是太陽秋是少隂冬是太隂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只恁推去都走不得而揚子却添兩作三謂之天地人事事要分作三截又且有氣而無朔有日星而無月恐不是道理亦如孟子既說性善荀子既說性惡他無可得說只得說箇善惡混若有箇三底道理聖人想自說了不待後人說矣看他裏面推得辛苦却就上面說些道理亦不透徹看來其學似本於老氏如惟清惟静惟淵惟黙之語皆是老子意思韓文公於仁義道徳上看得分眀其綱領已正却無他這箇近於老子底說話
先生令學者評董仲舒揚子雲王仲淹韓退之四子優劣或取仲舒或取退之曰董仲舒自是好人揚子雲不足道這兩人不湏說只有文中子韓退之這兩人疑似試更評看學者亦多主退之曰看來文中子根脚淺然却是以天下為心分眀是要見諸事業天下事他都一齊入思慮來雖是卑淺然却是循規蹈矩要做事業底人其心却公如韓退之雖是見得箇道之大用是如此然却無實用功處他當初本只是要討官職做始終只是這心他只是要做得言語似六經便以為傳道至其每日工夫只是做詩博奕酣飲取樂而已觀其詩便可見都襯貼那原道不起至其做官臨政也不是要為國家做事也無甚可稱其實只是要討官職而已〈以上語類九條〉
歐陽子
歐陽子曰三代而上治出於一而禮樂達於天下三代而下治出於二而禮樂為虚名此古今不易之至論也然彼知政事禮樂之不可不出於一而未知道徳文章之尤不可使出於二也夫古之聖賢其文可謂盛矣然初豈有意學為如是之文哉有是實於中則必有是文於外如天有是氣則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則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聖賢之心既有是精眀純粹之實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則其著見於外者亦必自然條理分眀光輝發越而不可揜盖不必託於言語著於簡冊而後謂之文但自一身接於萬事凡其語黙動静人所可得而見者無所適而非文也姑舉其最而言則易之卦畫詩之詠歌書之記言春秋之述事與夫禮之威儀樂之節奏皆已列為六經而垂萬世其文之盛後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豈無所自來而世亦莫之識也故夫子之言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盖雖已決知不得辭其責矣然猶若逡巡顧望而不能無所疑也至於推其所以興衰則又以為是皆出於天命之所為而非人力之所及此其體之甚重夫豈世俗所謂文者所能當哉孟軻氏沒聖學失傳天下之士背本趨末不求知道養徳以充其内而汲汲乎徒以文章為事業然在戰國之時若申商孫吴之術蘇張范蔡之辨列禦寇莊周荀况之言屈平之賦以至秦漢之間韓非李斯陸生賈傅董相史遷劉向班固下至嚴安徐樂之流猶皆先有其實而後託之於言唯其無本而不能一出於道是以君子猶或羞之及至宋玉相如王褒揚雄之徒則一以浮華為尚而無實之可言矣雄之太𤣥法言盖亦長楊校獵之流而粗變其音節初非實為眀道講學而作也東京以降訖於隋唐數百年間愈下愈衰則其去道益逺而無實之文亦無足論韓愈氏出始覺其陋慨然號於一世欲去陳言以詩書六藝之作而其𡚁精神縻嵗月又有甚於前世諸人之所為者然猶幸其略知不根無實之不足恃因是頗泝其源而適有㑹焉於是原道諸篇始作而其言曰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其徒和之亦曰未有不深於道而能文者則亦庶㡬其賢矣然今讀其書則其出於諂諛戲豫放浪而無實者自不為少若夫所原之道則亦徒能言其大體而未見其有探討服行之效使其言之為文者皆必由是以出也故其論古人則又直以屈原孟軻馬遷相如揚雄為一等而猶不及於董賈其論當世之𡚁則但以詞不已出而遂有神徂聖伏之歎至於其徒之論亦但以剽掠僣竊為文之病大振頽風教人自為為韓之功則其師生之間傳受之際盖未免裂道與文以為兩物而於其輕重緩急本末賔主之分又未免於倒懸而逆置之也自是以來又復衰歇數十百年而後歐陽子出其文之妙盖已不愧於韓氏而其曰治出於一云者則自荀揚以下皆不能及而韓亦未有聞焉是則疑若㡬於道矣然考其終身之言與其行事之實則恐其亦未免於韓氏之病也抑又嘗以其徒之說考之則誦其言者既曰吾老將休付子斯文矣而又必曰我所謂文必與道俱其推尊之也既曰今之韓愈矣而又必引夫文不在兹者以張其說由前之說則道之與文吾不知其果為一耶為二耶由後之說則文王孔子之文吾又不知其與韓歐之文果若是其班乎否也嗚呼學之不講久矣習俗之謬其可勝言也哉吾讀唐書而有感因書其說以訂之〈論歐陽子○讀唐志○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八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九
諸子二
蘇氏 王氏
學中策問蘇程之學二家常時自相排斥蘇氏以程氏為姦程氏以蘇氏為縱横以某觀之只有荆公脩仁宗實録言老蘇之書大抵皆縱横者流程子未嘗言也如遺書賢良一段繼之以得志不得志之說却恐是說他坡公在黄州猖狂放恣不得志之說恐指此而言道夫問坡公苦與伊洛相排不知何故曰他好放肆見端人正士以禮自持却恐他來撿㸃故恁詆訾道夫曰坡公氣節有餘然過䖏亦自此來曰固是又云老蘇辨姦初閒只是私意如此後來荆公做不著遂中他說然荆公氣習自是一箇要遺形骸離世俗底模樣喫物不知飢飽嘗記一書載公於飲食絶無所嗜惟近者必盡左右疑其為好也明日易以他
物而置此品於逺則不食矣往往於食未嘗知味也至於食釣餌當時以為詐其實自不知了近世呂伯恭亦然面垢身汙似所不恤飲食亦不知多寡要之即此便是放心辨姦以此等為姦恐不然也老蘇之出當時甚敬崇之惟荆公不以為然故其父子皆切齒之然老蘇詩云老態盡從愁裏過壯心偏傍醉中来如此無所守豈不為他荆公所笑如上韓公書求官職如此所為又豈不為他荆公所薄至如坡公著述當時使得盡行所學則事亦未可知從其逰者皆一時輕薄輩無少行檢就中如秦少㳺則其最也諸公見他說得去更不契勘當時若使盡聚朝廷之上則天下何由得平更是坡公首為無稽逰從者從而和之豈不害事但其用之不久故他許多敗壊之事未出兼是後来羣小用事又費力似他故覺得他箇好〈以下論蘇氏〉
兩蘇既自無致道之才又不曾遇人指示故皆鶻突無是處人豈可以一已所見只管鑚去謂此是我自得不是聽得人底
胡問東坡兄弟若用時皆無益於天下國家否曰就他分限而言亦各有用處論其極則亦不濟得事
蜚卿問荆公與坡公之學曰二公之學皆不正但東坡之德行那裏得似荆公東坡初年若得用未必其患不甚扵荆公但東坡後来見得荆公狼狽所以都自改了初年論甚生財後来見青苖之法行得狼狽便不言生財初年論甚用兵如曰用臣之言雖北取契丹可也後来見荆公用兵用得狼狽更不復言兵他分明有兩截底議論
或問東坡若與明道同朝能從順否曰這也未見得明道終是和粹不甚嚴厲東坡稱濓溪只是在他前不與同時同事因說當時諸公之争看當時如此不當論相容與不相容只看是因甚麽不同各家所争是争箇甚麽東坡與荆公固是争新法東坡與伊川是争箇甚麽只看這䖏曲直自顯然可見何用别啇量只看東坡所記云㡬時得與他打破這敬字看這說話只要奮手捋臂放意肆志無所不為便是只看這處是非曲直自易見
東坡天資髙明其議論文詞自有人不到處如論語說亦然有好䖏但中閒須有些漏綻出来如作歐公文集序先說得許多天来底大恁地好了到結末處却只如此蓋不止龍頭蛇尾矣當時若使他解虛心屈已煆煉得成甚次第来
問東坡與韓公如何曰平正不及韓公東坡說得髙妙處只是說佛其他處又皆粗又問歐公如何曰淺久之又曰大槩皆以文人自立平時讀書只把做考䆒古今治亂興衰底事要做文章都不曽向身上做工夫平日只是以吟詩飲酒戲謔度日
草堂劉先生曽見元城云舊嘗與子瞻同在貢院早起洗面了遶諸房去胡說亂說被他撓得不成模樣人皆不得看卷子及夜乃歸張燭一看數百副在贛上相㑹坐時已自瞌睡知其不永矣不知當時許多精神那裏去二公皆歸自嶺海〈東坡曽知貢舉〉
東坡聰明豈不曉覺得他晩年自知所學底倚靠不得及與李昭玘書有云秦黄輩挟有餘之資而騖於無涯之智必極其所如将安所歸宿哉念有以反之范淳夫持兩端兩邉都不惡他也只是不是
先生因論蘇子由云學聖人不如學道他認道與聖人做兩箇物事不知道便是無軀殻底聖人聖人便是有軀殻底道學道便是學聖人學聖人便是學道如何将做兩箇物事看
因說欒城集曰舊時看他議論亦好近日看他文字煞有害處如劉原父髙才傲物子由與他書勸之謙遜下人此意甚好其間却云天下以吾辨而以辨承我以吾巧而以巧困我不如以拙養巧以訥養辨如此則是怕人來困我故卑以下之此大段害事如東坡作刑賞忠厚之至論却説懼刑賞不足以勝天下之善惡故舉而歸之仁如此則仁只是箇鶻突無理會底物事故又謂仁可過義不可過大抵今人讀書不子細此兩句却縁疑字上面生許多道理若是無疑罪須是罸功須是賞何須更如此或曰此病原起於老蘇曰看老蘇六經論則是聖人全是以術欺天下也
子由深有物作頴濵遺老傳自言件件做得是如拔用楊畏來之邵等事皆不載了門下侍郎甚近宰相范忠宣蘇子容軰在其上楊攻去一人當子由做不做又自其下用一人楊又攻去一人子由當做又不做又自其下拔一人凡數畨如此皆不做楊曰蘇不足與矣遂攻之來亦攻之二人前攻人皆受其風㫖也
劉大諌與劉草堂言子瞻却只是如此子由可畏謫居全不見人一日蔡京黨中有一人來見子由遂先尋得京舊常賀生日一詩與諸小孫先去見人處嬉看及請其人相見諸孫曵之滿地子由急自取之曰某罪廢莫帯累他元長去京自此甚畏之〈以上語類十三條〉
䝉教諭以兩蘇之學不可與王氏同科此乃淺陋辭不别白指不分明之過請復陳之於後而來教又以歐陽司馬同於蘇氏則某亦未能不以為疑也蓋歐陽司馬之學其於聖賢之髙致固非末學所敢議者然其所存所守皆不失儒者之舊特恐有所未盡耳至於王氏蘇氏則皆以佛老為聖人既不純乎儒者之學矣〈非惡其如此特於此可驗其於吾儒之學無所得〉而王氏支離穿鑿尤無義味至於甚者幾類俳優本不足以惑衆徒以一時取合人主假利勢以行之至於己甚故特為諸老先生之所誹詆〈龜山與胡文定書及荅蕭子莊書可見其意矣〉在今日則勢窮禍極故其失人人得見之至若蘇氏之言髙者出入有無而曲成義理〈如易說性命隂陽書之人心道心古史之中一性善老子之道器中和〉下者指陳利害而切近人情〈蘇氏此等議論不可殫舉且據論語則東坡之論見陽貨子由之論彼子西皆以利害言之也〉其智識才辨謀為氣槩又足以震耀而張皇之使聼者欣然而不知倦非王氏之比也然語道學則迷大本〈如前注中性命諸說多出私意雜佛老而言之性命之說尤可笑某嘗辨老子說中一段今以拜呈可見其梗槩矣〉論事實則尚權謀〈如陽貨子西事乃以此論聖人可見其底藴矣〉衒浮華忘本實貴通逹賤名檢此其害天理亂人心妨道術敗風教亦豈盡出王氏之下也哉但其身與其徒皆不甚得志於時無利勢以輔之故其説雖行而不能甚久凡此患害人未盡見故諸老先生得以置而不論使其行於當世亦如王氏之盛則其為禍不但王氏而已主名教者亦不得恝然而無言也〈龜山集中雜說數段為蘇氏發也當時固已慮此矣程氏語録中論賢良䖏亦似有所指〉蓋王氏之學雖談空虛而無精彩雖急功利而少機變其極也陋如薛昻之徒而已蔡京雖名推尊王氏然其淫侈縱恣所以敗亂天下者不盡出於金陵也〈龜山所論鳬鷖詩乃其所假以為號耳〉若蘇氏則其律身已不若荆公之嚴其為術要未忘功利而詭秘過之其徒如秦觀李廌之流皆浮誕佻輕士類不齒相與扇縱横捭闔之辨以持其說而漠然不知禮義亷耻之為何物雖其勢利未能有以動人而世之樂放縱惡拘檢者已紛然向之使其得志則凡蔡京之所為未必不身為之也世徒據其已然者論之是以蘇氏猶得在近世名卿之列而君子樂成人之羙者亦不欲逆探未形之禍以加譏貶至於論道學邪正之際則其辨有在豪釐之間者雖欲假借而不能私也今乃欲專貶王氏而曲貸二蘇道術所以不明異端所以益熾實由於此愚恐王氏復生未有以黙其口而厭其心也〈荅汪尚書〉
蘇學邪正之辨終未能無疑於心蓋某前日所陳乃論其學儒不至而流於詖淫邪遁之域竊味來教乃病其學佛未精而滯於智慮言語之間此所以多言而愈不合也夫其始之闢禪學也豈能明天人之藴推性命之原以破其荒誕浮虚之說而反之正哉如大悲閣中和院記之屬直掠彼之粗以角其精據彼之外以攻其内是乃率子弟以攻父母信枝葉而疑本根亦安得不為之詘哉近世攻釋氏者如韓歐孫石龜山之正猶以為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况如蘇氏以邪攻邪是束緼灌膏而徃赴之也直以身為燼而後已耳來教又以為蘇氏乃習氣之𡚁雖不知道而無邪心非若王氏之穿鑿附會以濟其私邪之學也某竊謂學以知道為本知道則學純而心正見於行事發於言語亦無徃而不得其正焉如王氏者其始學也蓋欲淩跨揚韓掩迹顔孟初亦豈遽有邪心哉特以不能知道故其學不純而設心造事遂流入於邪又自以為是而大為穿鑿附會以文之此其所以重得罪於聖人之門也蘇氏之學雖與王氏若有不同者然其不知道而自以為是則均焉學不知道其心固無所取則以為正又自以為是而肆言之其不為王氏者特天下未被其禍而已其穿鑿附會之巧如來教所稱論成佛説老子之屬蓋非王氏所及而其心之不正至乃謂湯武簒弑而盛稱荀彧以為聖人之徒凡若此類若逞其私邪無復忌憚不在王氏之下借曰不然而原情以差其罪則亦不過稍從末減之科而已豈可以是為當然而莫之禁乎書曰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此刑法之本意也若天理不明無所凖則而屑屑焉惟原情之為務則無乃狥情廢法而縱惡以啟姦乎楊朱學為義者也而偏於為我墨翟學為仁者也而流於兼愛本其設心豈有邪哉皆以善而為之耳特於本原之際微有豪釐之差是以孟子推言其禍以為無父無君而䧟於禽獸辭而闢之不少假借孟子亦豈不原其情而過為是刻核之論哉誠以其賊天理害人心於幾微之間使人䧟溺而不自知非若刑名狙詐之術其禍淺切而易見也是以抜本塞源不得不如是之力書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又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孟子之心亦若是而已爾以此論之今日之事王氏僅足為申韓儀衍而蘇氏學不正而言成理又非楊墨之比愚恐孟子復生則其取舍先後必将有在而非如來教之云也〈荅汪尚書〉
去春賜教語及蘇學以為世人讀之止取文章之妙初不於此求道則其失自可置之夫學者之求道固不於蘇氏之文矣然既取其文則文之所述有邪有正有是有非是亦皆有道焉固求道者之所不可不講也講去其非以存其是則道固於此乎在矣而何不可之有若曰惟其文之取而不復議其理之是非則是道自道文自文也道外有物固不足以為道且文而無理又安足以為文乎蓋道無適而不存者也故即文以講道則文與道兩得而一以貫之否則亦将兩失之矣中無主外無擇其不為浮誇險詖所入而亂其知思也者㡬希况彼之所以自任者不但曰文章而已既無以考其得失則其肆然而談道徳於天下夫亦孰能禦之愚見如此累䝉教告終不能移也〈荅汪尚書〉
示諭蘇氏於吾道不能為楊墨乃唐景之流耳某竊以為此最不察夫理者夫文與道果同耶異耶若道外有物則為文者可以肆意𡚶言而無害於道惟夫道外無物則言而一有不合於道者則於道為有害但其害有緩急淺深耳屈宋唐景之文某舊亦嘗好之矣既而思之其言雖侈然其實不過悲愁放曠二端而已日誦此言與之俱化豈不大為心害於是屏絶不敢復觀今因左右之言又竊意其一時作於荆楚之間亦未必聞於孟子之耳也若使流傳四方學者家傳而人誦之如今蘇氏之說則為孟子者亦豈得而已哉况今蘇氏之學上談性命下述政理其所言者非特屈宋唐景而已學者始則以其文而恱之以茍一朝之利及其既久則漸涵入骨髓不復能自解免其壊人才敗風俗蓋不少矣伯恭尚欲左右之豈其未之思耶其貶而置之唐景之列殆欲陽擠而隂予之耳向見正獻公家傳語及蘇氏直以浮薄軰目之而舍人丈所著童䝉訓則極論詩文必以蘇黄為法嘗竊歎息以為若正獻滎陽可謂能惡人者而獨恨於舍人丈之微㫖有所未喻也然則老兄今日之論未論其他至於家學亦可謂蔽於近而違於逺矣更願思之以求至當之歸不可自悮而復悮人也〈荅呂伯恭〉
蘇黄門謂之近世名卿則可前書以顔子方之僕不得不論也今此所論又以為行事可法本朝人物最盛行事可法者甚衆不但蘇公而已大抵學者貴於知道蘇公早拾蘇張之緒餘晩醉佛老之糟粕謂之知道可乎古史中論黄帝堯舜禹益子路管仲曾子子思孟子老聃之屬皆不中理未易槩舉但其辯足以文之世之學者窮理不深因為所耳僕數年前俱嘗惑焉近嵗始覺其謬〈荅程允夫〉
來書謂某之言乃論蘇氏之粗者不知如何而論乃得蘇氏之精者此在吾弟必更有說然某則以為道一而已正則表裏皆正譎則表裏皆譎豈可以析精粗為二致此正不知道之過也又謂洗垢索瘢則孟子以下皆有可論此非獨不見蘇氏之失又并孟子而不知也夫蘇氏之失著矣知道愈明見之愈切雖欲為之覆藏而不可得何待洗垢而索之也若孟子則如青天白日無垢可洗無瘢可索今欲掩蘇氏之疵而援以為比豈不適所以彰之耶黄門比之乃兄似稍簡静然謂簡静為有道則與子張之指清忠為仁何以異苐深考孔子所荅之意則知簡静之與有道蓋有間矣况蘇公雖名簡静而實隂險元祐末年規取相位力引小人楊畏使傾范忠宣公而以已代之既不效矣則誦其弹文於坐以動范公此豈有道君子所為哉此非某之言前軰固已筆之於書矣吾弟乃謂其躬行不後二程何其考之不詳而言之之易也二程之學始焉未得其要是以出入於佛老及其反求而得諸六經也則豈固以佛老為是哉如蘇氏之學則方其年少氣豪固嘗妄觝禅學如大悲閣中和院等記可見矣及其中嵗流落不偶欝欝失志然後匍匐而歸焉始終迷惑進退無據以比程氏正揚子先病後瘳先瘳後病之說吾弟比而同之是又欲洗垢而索孟子之瘢也又謂程氏於佛老之言皆陽抑而隂用之夫竊人之財猶謂之盗况程氏之學以誠為宗今乃隂竊異端之說而公排之以蓋其跡不亦盗憎主人之意乎必若是言則所謂誠者安在而吾弟之所以敬仰之意果何謂也挾天子以令諸侯乃權臣䟦扈借資以取重於天下豈真尊主者哉若儒者論道而以是為心則亦非真尊六經者此其心術之間反覆畔援去道已不啻百千萬里之逺方且自為邪說詖行之不暇又何暇攻百氏而望其服於已也凡此皆蘇氏心術之蔽故其吐辭立論出於此者十而八九吾弟讀之愛其文辭之工而不察其義理之悖日徃月來遂與之化如入鮑魚之肆久則不聞其臭矣而此道之傳無聲色臭味之可娱非若侈麗閎衍之辭縱横捭闔之辨有以世俗之耳目而蠱其心自非真能洗心滌慮以入其中真積力久卓然自見道體之不二不容復有豪髪邪妄雜於其間則豈肯遽然舍其平生之所尊敬向慕者而信此一夫之口哉故伊川之為明道墓表曰學者於道知所向然後見斯人之為功知所至然後見斯名之稱情蓋為此也然世衰道微邪偽交熾士溺於見聞之陋各自是其所是若非痛加剖析使邪正真偽判然有歸則學者將何所適從以知所向况欲望其至之乎蘇氏文辭偉麗近世無匹若欲作文自不妨模範但其詞意矜豪譎詭亦有非知道君子所欲聞是以平日每讀之雖未嘗不喜然既喜未嘗不厭徃徃不能終帙而罷非故欲絶之也理勢自然蓋不可暁然則彼醉於其說者欲入吾道之門豈不猶吾之讀彼書也哉亦無怪其一胡一越而終不合矣蘇程固嘗同朝程子之去蘇公嗾孔文仲齕而去之也使其道果同如吾弟之所論則雖異世亦且神交豈至若是之戾耶文仲為蘇所嗾初不自知晩乃大覺憤悶嘔血以至於死見於呂正獻公之遺書尚可考也吾弟未之見耳〈荅程允夫○以上文集六條〉
問萬世之下王臨川當作如何評品曰陸象山嘗記之矣何待他人問莫只是學術錯否曰天資亦有抝强䖏曰若學術是底此様天資却更有力也曰然〈以下論王氏〉
先生論荆公之學所以差者以其見道理不透徹因云洞視千古無有見道理不透徹而所説所行不差者但無力量做得來半上落下底則其害淺如庸醫不識病只胡亂下那沒緊要底藥便不至於殺人若荆公輩他硬見從那一邉去則如不識病證而便下大黄附子底藥便至於殺人
東坡云荆公之學未嘗不善只是不合要人同己說得未是若荆公之學是使人人同己俱入於是何不可之有今却說未嘗不善而不合要人同成何說話若使彌望皆黍稷都無稂莠亦何不可只為荆公之學自有未是䖏耳
神宗嘗問明道云王安石是聖人否明道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聖人氣象如此王安石一身尚不能治何聖人為先生曰此言最說得荆公著
荆公初作江東提刑回來奏事上萬言書其間一節云今之小官俸薄不足以養亷必當有以益之然當今財用匱乏而復為此論人必以為不可行然天下之財未嘗不足特不知生財之道無善理財之人故常患其不足神宗甚善其言後來纔作參政第二日便専措置理財徧置回易庫以籠天下之利謂周禮泉府之職正是如此却不知周公之制只為天下之貨有不售則商旅留滯而不能行故以官錢買之使後來有欲買者官中却給與之初未嘗以此求利息也時舉云凡國之財用取具焉則是國家有大費用皆給於此豈得謂之不取利耶朝廷財用但可支常費耳設有變故之來定無可以應之曰國家百年承平其實規模未立特幸其無事耳若有大變豈能支耶神宗一日聞回易庫零細賣甚果子之類因云此非朝廷之體荆公乃曰國家創制有司正欲領其繁細若回易庫中雖一文之物亦當不憚出納乃有司之職非人君所當問若人君問及此則乃為繁碎而失體也其説甚髙故神宗信之
介甫初與呂吉甫好時常簡帖徃來其一云勿令上知後來不足呂遂繳奏之神宗亦胡亂藏掩了介甫只好人奉已故與呂合若東坡們不順已硬要治他如何天生得恁地狠〈以上語類六條〉
天下有自然不易之公論而言之者或不免於有所避就故多失之若諸公𤋮寧日録之辯是也嘗記頃年獲侍坐於故端殿上饒汪公縱言及於日録某因妄謂日録固為邪說然諸賢攻之亦未得其要領是以言者瀆而聼者疑用力多而見功寡也蓋嘗即其書而考之則凡安石之所以惑亂神祖之聰明而變移其心術使不得遂其大有為之志而反為一世禍敗之原者其隐微深切皆聚此書而其詞鋒筆勢縱横捭闔煒燿譎誑又非安石之口不能言非安石之手不能書也以為蔡卞撰造之言固無是理况其見諸行事深切著明者又已相為表裏亦不待晩年懟筆有所增加而後為可罪也然使當時用其垂絶之智舉而焚之則後來載筆之士於其帷幄之間深謀宻計雖欲畢力捜訪極意形容勢必不能得之如此之悉而傳聞異詞虚實相半亦不能使人無溢惡之疑且如勿令上知之語世所共傳終以手筆不存故使陸佃得為隠諱雖以元祐衆賢之力争辯之苦而不能有以正也〈此見陸佃供荅史院取問狀〉何幸其徒自為失計出此真蹟以暴其惡於天下便當摭其肆情反理之實正其迷國悮朝之罪而直以安石為誅首是乃所謂自然不易之公論不唯可以訂已徃之謬而又足以開後來之惑奈何乃以畏避嫌疑之故反為迂曲回互之言指為撰造増加誣偽謗詆之書而欲加刋削以滅其迹乎汪公歎息深以愚言為然今觀閒樂陳公遺帖了齋陳公表藳追憶前語自愧學之不進所知不能有以甚異於徃時又歎汪公之不可復見也為之掩卷太息而書其後抑又嘗怪了翁晩嵗之論多出此帖之餘然其自訟改過之書曽無一言以及此而獨謂龜山楊氏實發其機〈語見責沈其所贈兄孫漸者即幾叟少卿後改名淵者也㡬叟楊公之壻嘗以楊公之語告翁曰更留那老子做甚底翁初亦駭其言幾叟復為反復申言之翁乃悔悟故其語曰余之自訟改過頼其一言而漸於是時亦以所聞警余之謬云〉是則論者亦頗疑之而以今考之此書之作實在建中崇寧之間〈書云吾友遷謫猶居善地疑居袁州時也〉且其言猶以日錄為蔡卞之所托而其後了翁合浦尊堯之書亦未直攻安石也至於大觀初年而後四明之論始作〈進表雖在政和元年然公居明州實大觀初年也〉則其推言所自獨歸功於楊氏而不及閒樂有不可誣者矣顧其後書雖謂天使安石自寫誣悖之心然猶有懟筆增加歸過神考之云則終未免於所謂有所回互避就而失之者也又觀閒樂此書之指所以罪狀安石者至深切矣然考其事不過數條若曰改祖宗之法而行三代之政也廢春秋而謂人主有北靣之禮也學本出於刑名度數而不足於性命道徳也釋經奥義多出先儒而旁引釋氏也是數條者安石信無所逃其罪矣然其所以受病之源遺禍之本則閒樂之言有所未及而其所指以為說者亦自不能使人無可恨也今亦無論其他而姑以安石之素行與日録之首章言之則安石行已立朝之大節在當世為如何而其始見神宗也直以漢文帝唐太宗之不足法者為言復以諸葛亮魏元成之不足為者自任此其志識之卓然又皆秦漢以來諸儒所未聞者而豈一時諸賢之所及哉然其為人質雖清介而器本偏狭志雖髙逺而學實凡近其所論說蓋特見聞億度之近似耳顧乃挟以為髙足已自聖不復知以格物致知克己復禮為事而勉求其所未至以増益其所不能是以其於天下之事毎以躁率任意而失之於前又以很愎徇私而敗之於後此其所以為受病之原而閒樂未之言也若其所以遺禍之本則自其得君之初而已有以中之使之恱其髙駭其竒而意斯人之不可無矣及其任之以事而日聼其言則又有以信夫斯人之果不可無也於是為之力拒羣言而一聼其所為唯恐其一旦去我而無與成吾事也及其訏謨既久漸涵透徹則遂心融神會而與之為一以至於能掣其柄而自操之則其運動弛張乂已在我而彼之用舍去留不足為吾重輕矣於是安石卒去而天下之政始盡出於宸衷了翁所謂萬幾獨運扵元豐閒樂所謂屏棄金陵十年不召者蓋皆指此然了翁知其獨運而不知其所運者乃安石之機閒樂見安石之身若不用而不知其心之未嘗不用也是以凡安石之所為卒之得以附於陵廟之尊託於謨訓之重而天下之人愈不敢議以至於魚爛河决而後已焉此則安石所以遺禍之本而閒樂亦未之言也若閒樂之論祖宗法度但當謹守而不可變尤為痛切是固然矣然祖宗之所以為法蓋亦因事制宜以趨一時之便而其仰循前代俯徇流俗者尚多有之未必皆其竭心思法聖智以遺子孫而欲其萬世守之者也是以行之既乆而不能無𡚁則變而通之是乃後人之責故慶歴之初杜范韓富諸公變之不遂而論者至今以為恨况其後此又數十年其𡚁固當益甚扵前而當時議者亦多以為當變如呂正獻公父子家傳及河南程氏眉山蘇氏之書蓋皆可考雖閒樂此論若有不同而不免亦有仁皇之末適當因革之時之説則是安石之變法固不可謂非其時而其設心亦未為失其正也但以其躁率任意而不能熟講精思以為百全無𡚁可久之計是以天下之民不以為便而一時元臣故老賢士大夫羣起而力争之者乃或未能究其利病之實至其所以為說又多出於安石規模之下由是安石之心愈益自信以為天下之人真莫已若而隂幸其言之不足為已病因遂肆其很愎倒行逆施固不復可望其能勝己私以求利病之實而充其平日所以自任之本心矣此新法之禍所以卒至於横流而不可救閒樂雖能深斥其非而未察其所以為非者乃由於此此其為說所以不能使人無所恨者一也至謂安石逺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而力行之此又不知三代之政布在方冊雖時有先後而道無古今舉而行之正不能無望於後之君子但其名實之辨本末之序緩急之宜則有不可以豪釐差者茍能於此察焉而無所悖則其遺法雖若渺茫不可稽考然神而明之在我而已何不可行之有彼安石之所謂周禮乃姑取其附於己意者而借其名髙以服衆口耳豈真有意於古者哉若真有意於古則格君之本親賢之務養民之政善俗之方凡古之所謂當先而宜急者曷為不少留意而獨於財利兵刑為汲汲耶大本不正名是實非先後之宜又皆倒置以是稽古徒益亂耳豈專𣺌茫不可稽考之罪哉閒樂不察乎此而斷然自畫直以三代之法為不可行又獨指其渺茫不可稽考者而譏之此又使人不能無恨者二也若安石之廢春秋語北靣則亦其志識過髙而不能窮理勝私之𡚁是以厭三傳凡例條目之煩惡諸儒臆度附致之巧有太過者而不思其大倫大法固有炳如日星而不可誣者也因前聖尊師重道之意以推武王太公之事有太過者而所以考其禮之文者有未詳也是其闕於審重而輕為論說直廢大典固為可罪然謂其因此而亂君臣之名分又并與孟子迭為賔主之說而非之則亦峻文深詆而矯枉過直矣此又其使人不能無恨者三也若夫道徳性命之與刑名度數則其精粗本末雖若有閒然其相為表裏如影隨形則又不可得而分别也今謂安石之學獨有得於刑名度數而道徳性命則為有所不足是不知其於此既有不足則於彼也亦將何自而得其正耶夫以佛老之言為妙道而謂禮法事變為粗迹此正王氏之深蔽今欲譏之而不免反墮其說之中則已誤矣又况其於粗迹之謬可指而言者蓋亦不可勝數政恐未可輕以有得許之也今姑舉其一二而言之若其實有得於刑名度數也則其所以脩於身者豈至於與僧卧地而顧客禠衣如錢景諶之所叙乎所以著於篇者豈至於分文析字以為學而又不能辨乎六書之法如字說之書乎〈了翁以為安石之進字說蓋欲布之海内神考雖好其書玩味不忘而不以布於海内者以教化之本不在是也此亦非是夫周禮六藝之教所謂書者不過使人以六書之法分别天下之書文而知此字之聲形為如何欲其逺近齊同而不亂耳非有真空無相無作之說也安石既廢其五法而專以會意為言有所不通則遂旁取後來書傳一時偶然之語以為証至其甚也則又逺引老佛之言前世中國所未嘗有者而說合之其穿鑿舛謬顯然之迹如此豈但不知性命道徳之本而亦豈可謂其有得於刑名度數之末哉不惟以此自悮又以其說上惑人主使其玩味於此而不忘其罪為大了翁之言盖亦踈矣〉所以施於家者豈至於使其妻窮奢極侈斥逐娣姒而詬叱官吏如林希魏㤗之所書豈至於使其子囚首跣足箕踞於前而干預國政如邵伯温之所記乎所以施於政者豈至於乖事理咈民情而於當世禮樂文章教化之本或有失其道理者乃不能一有所正至其小者如䳺鶉公事按問條法亦皆繆戾煩碎而不即於人心乎以此等而推之則如閒樂之所云亦恐其未免於過予而其所以不能使人無可恨者四也若其釋經之病則亦以自䖏太髙而不能明理勝私之故故於聖賢之言既不能虚心静慮以求其立言之本意於諸儒之同異又不能反覆詳宻以辨其為說之是非但以已意穿鑿附麗極其力之所通而肆為支蔓浮虛之説至於天命人心日用事物之所以然既已不能反求諸身以驗其實則一切舉而歸之於佛老及論先王之政則又騁私意飾姦言以為違衆自用剝民興利斥逐忠賢杜塞公論之地唯其意有所忽而不以為事者則或茍因舊說而不暇擇其是非也閒樂於此乃不責其違本㫖棄舊説惑異教文姦言之罪而徒譏其奥義多出鄭孔意若反病其不能盡黜先儒之説以自為一家之言者則又不能使人無恨者五也夫安石以其學術之誤敗國珍民至於如此而起自𤋮豐訖於宣靖六十年間誦說推明桉為國是鄙儒俗生隨風而靡者既無足道有識之士則孰有不寒心者頋以姦賊蔽䝉禁網嚴宻是以飲氣吞聲莫敢指議獨兩陳公乃能出死力以排之其於平居書疏還徃講論切磨唯恐其言之不盡斯亦可謂賢矣然其所以為説者不過如此豈其所以為學者亦自未得聖賢之門户所以觀理制事者猶未免於有蔽而然耶故嘗歴考一時諸賢之論以求至當則唯龜山楊氏指其離内外判心迹使道常無用於天下而經世之務皆私智之鑿者最為近之其論紹述而以為當師其意不當泥其迹者亦能曲盡其理之當而無回互之失〈見龜山語録因鄒道鄉之論而發者〉雖元城劉公所謂只宗神考者有所不逮〈劉公語見韓瓘談録〉不但兩陳公而已也然及其請罷廟學配食之章則又不能如其平日之言以正其罪顧乃屑屑焉偏指鳬鷖一義以為實奢汰之原此為獲殺人于貨之盗而議其竊鈎之罪對放飯流歠之客而議其齒決之非視兩陳公之言乃反有不能及者是以至今又幾百年而其是非之原終未明白往者雖不足論而來者之監亦學者之所不可不知也故竊并著其說以俟同志講而擇焉〈讀兩陳諌議遺墨○文集〉
呂伯恭〈呂子約並門人附〉陳君舉 陳同父
因說南軒東萊或云二先生若是班乎夀昌曰不然先生適聞之遂問如何曰南軒非夀昌所敢知東萊亦不相識但以文字觀之東萊博學多識則有之矣守約恐未也先生然之〈以下論呂伯恭〉
或問東萊象山之學曰伯恭失之多子静失之寡某嘗謂人之讀書寧失之拙不可失之巧寧失之低不可失之髙伯恭之𡚁盡在於巧
伯恭要無不包羅只是撲過都不精詩小序是他看不破薛常州周禮制度都不能言邵數亦教季通說過一遍又休了
伯恭教人看文字也粗有以論語是非問者伯恭曰公不會看文字管他是與非做甚但有益於我者切於我者看之足矣且天下須有一箇是與不是是䖏便是理不是䖏便是咈理如何不理會得
東萊聡明看文理却不子細向嘗與較程易到噬嗑卦和而且治一本治作洽據治字於理為是他硬執要做洽字和已有洽意更下洽字不得縁他先讀史多〈淳録作讀史來多而雜〉所以看粗著眼讀書須是以經為本而後讀史
或問繫辭精義曰這文字雖然是裒集得做一處其實於本文經㫖多有難通者如伊川説話與横渠說話都有一時意見如此故如此說若用本經文一二句看得亦自通只要成片看便上不接得前下不帯得後
人言何休為公榖忠臣某嘗戱伯恭為毛鄭之佞臣伯恭大事記辨司馬遷班固異同處最好渠一日記一年渠大抵謙退不敢任作書之意故通鑑左傳已載者皆不載其載者皆左傳通鑑所無者耳有太纎巧䖏如指出公孫宏張湯姦狡䖏皆說得羞愧人伯恭少時被人說他不暁事故其論事多指出人之情偽云我亦知得此有此意思不好
先生方讀文鑑而學者至坐定語學者曰伯恭文鑑去取之文若某平時看不熟者也不敢斷他有數般皆某熟讀底今㨂得也無巴鼻如詩好㡳都不在上靣却載那衰颯底把作好句法又無好句法把作好意思又無好意思把作勸戒又無勸戒林擇之云他平生不會作詩曰此等有甚難見處
或問東萊謂變化氣質方可言學曰此意甚善但如鄙意則以為學乃能變化氣質耳若不讀書窮理主敬存心而徒切切計較於昨非今是之閒恐亦勞而無補也
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逺怨矣呂丈舊時性極褊急因病中讀論語於此有省後遂如此好〈以上語類十二條〉
來教謂吾道無對不當與世俗較勝負此說美則美矣而非鄙意之所安也夫道固無對者也然其中却著不得許多異端邪說直須一一剔撥出後方暁然見得箇精明純粹底無對之道若和泥合水便只著箇無對包了竊恐此無對中却多藏得病痛也孟子言楊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而大易於君子小人之際其較量勝負尤為詳宻豈其未知無對之道耶盖無對之中有隂則有陽有善則有惡陽消則隂長君子進則小人退循環無窮而初不害其為無對也况某前說已自云非欲較兩家已往之勝負乃欲審學者今日趨向之邪正此意尤分眀也〈荅呂伯恭〉
伯恭天資温厚故其論平恕委曲之意多而某之質失之暴悍故凡所論皆有奮發直前之氣竊以天理揆之二者恐皆非中道但某之𤼵足以自撓而傷物尤為可惡而伯恭似亦不可専以所偏為至當也〈荅呂伯恭〉
伯恭想時時相見欲作書不暇告為致意向得渠兩書似日前只向博雜䖏用功却於要約䖏不曽子細研究病痛頗多不知近日復何如大抵博雜極害事如閫範之作指意極佳然讀書只如此亦有何意味耶先逹所以深懲玩物喪志之弊者正為是耳范醇夫一生作此等工夫想見將聖賢之言都只忙中草草看過抄節一番便是事了元不曽子細翫味所以從二先生許久見䖏全不精眀是豈不可戒也耶渠又為留意科舉文字之久出入蘇氏父子波瀾新巧之外更求新巧壊了心路遂一向不以蘇學為非左遮右攔陽擠隂助此尤使人不滿意向雖以書極論之亦未知果以為然否〈與張敬夫〉
伯恭講論甚好但每事要鶻圇說作一塊又生怕人說異端俗學之非護蘇氏尤力以為争校是非不如歛藏持養頃見子澄有此論已作書力辨之不知竟以為如何也〈荅范伯崇〉
近年道學外面被俗人攻擊裏面被吾黨做壊婺州自伯恭死後百怪都出至於子約别說一般差異底話全然不是孔孟規模却做管商見識令人駭歎然亦是伯恭自有些拖泥帯水致得如此又令人追恨也〈與劉子澄〉
伯恭無恙時愛說史學身後為後生輩糊塗說出一般惡口小家議論賤王尊霸謀利計功更不可聴子約立脚不住亦曰吾兄盖嘗言之云爾中間不免極力排之今幸少定然其強不可令者猶未肯竪降幡也〈與劉子澄○以上文集六條〉
可憐子約一生辛苦讀書只是竟與之說不合今日方接得他三月間所寄書猶是論寂然不動依舊主他舊說〈時子約已死〉他硬說寂然不動是耳無聞目無見心無思慮至此方是工夫極至䖏伊川云要有此理除是死也幾多分暁某嘗荅之云洪範五事貌曰僵言曰啞視曰盲聴曰聾思曰塞方得還有此理否渠至死不曉不知人如何如此不通用之云釋氏之坐禪入定便是無聞無見無思無慮曰然他是務使神輕去其體其理又不同神仙則使形神相守釋氏則使形神相離佛家有白骨觀初想其形從一㸃精氣始漸漸胞胎孕育生産稚乳長大壯實衰老病死以至屍骸胖脹枯僵久之化為白骨既想為白骨則視其身常如白骨所以厭棄脫離而無留戀之念也此又釋氏工夫之最下者〈以下論子約〉
荅子約書云目下放過了合做底親切工夫虚度了難得少壯底時日〈以上語類二條〉
大抵讀書寛平正大者多失之不精而精宻詳審者又有局促姦巧之病雖云人之情偽有不得不察者然此意偏勝便覺自家心術亦染得不好了近年此風頗盛雖純誠厚徳之君子亦往往墮於其中而不自知所以區區常竊憂之而不願子約之為之也子約何不試取論語孟子中庸大學等書讀之觀其光眀正大簡易眀白之氣象又豈有如此之狡獪切害䖏耶世路險窄已無可言吾人之學聖賢者又將流而入於功利變詐之習其勢不過一傳再傳天下必有受其禍者而吾道益以不振此非細事也子約思之如何〈荅呂子約〉
前書所諭正容謹節之功比想加力此本是小學事然前此不曽做得工夫今若更不補填終成欠闕却為大學之病也但後書又不免有輕内重外之意氣象殊不能平愚意竊所未安大抵此學以尊徳性求放心為本而講於聖賢親切之訓以開眀之此為要切之務若通古今考世變則亦隨力所至推廣増益以為補助耳不當以彼為重而反輕凝定收歛之實少聖賢親切之訓也若如此說則是學問之道不在於已而在於書不在於經而在於史為子思孟子則孤陋狭劣而不足觀必為司馬遷班固范曄陳夀之徒然後可以造於髙眀正大簡易眀白之域也〈八字乃来書本語〉夫學者既學聖人則當以聖人之教為主今六經語孟中庸大學之書具在彼以了悟為髙者既病其障礙而以為不可讀此以記覽為重者又病其狭小而以為不足觀如是則是聖人所以立言垂訓者徒足以悮人而不足以開人孔子不賢於堯舜而逹磨遷固賢於仲尼矣無乃悖之甚耶〈荅呂子約〉
所諭前論未契今且當以涵養本原勉強實履為事此又錯了也此是見識大不分眀須痛下工夫鑚研勘覈敎透徹了方是了當自此以後方有下手涵養踐履䖏如横渠先生所見只是小小未瑩伊川先生猶令其且涵泳義理不只說完養思慮了便休也如今乃是大叚差舛却不汲汲向此究竟而去别䖏閒坐道我涵養本原勉強實履又聞手寫六經亦是無事費日都不是長進底道理要須勇猛捐棄舊習以求新功不可一向如此悠悠閒過嵗月也本欲俟徳華人回附書今日偶有南豐便至道夫䖏且先附此奉報此事不比尋常不可頃刻失其路脉也大抵學問只有兩途致知力行而已在人須是先依次第十分著力節次見效了向後又看甚䖏欠闕即便於此更加工夫乃是正理今却不肯如此見人說著自家見䖏未是却不肯服便云且待我涵養本原勉強實履此如小兒迷蔵之戱你東邊来我即西邉去閃你西邉来我又東邉去避如此出沒何時是了耶區區本已不能說得今更說此一番若更不相領畧便且付之忘言矣如人上山各自努力到此時節豈更有心情管得他人耶〈荅呂子約○以上文集三條〉
伯恭門徒氣宇厭厭四分五裂各自為說乆之必至銷歇子静則不然精神𦂳峭其說分眀能變化人使人旦異而晡不同其流害未艾也〈以下論門人〉
南軒伯恭之學皆踈畧南軒踈畧從髙䖏去伯恭踈畧從卑䖏去伯恭說道理與作為自是兩件事如云仁義道徳與度數刑政介然為兩途不可相通他在時不曽見與某說他死後諸門人弟子此等議論方漸漸說出来乃云皆原於伯恭也
浙閒學者推尊史記以為先黄老後六經此自是太史談之學若遷則皆宗孔氏如於夏紀賛用行夏時事於商紀賛用乘商輅事髙祖紀賛則曰朝以十月車服黄屋左纛盖譏其不用夏時商輅也遷之意脉恐誠如是考得甚好然但以此遂謂遷能學孔子則亦徒能得其皮殻而已假使漢髙祖能行夏時乗商輅亦只是漢髙祖終不可謂之禹湯此等議論恰與欲削鄉黨者相反
近日浙中一項議論盡是白空撰出覺全捉摸不著恰如自家不曽有基址却要起甚樓臺就上面添一層又添一層只是道新竒好看其實全不濟事又云空撰出許多說話如揑眼生花
鄭子上問昨日所說浙中士君子多要回互以避矯激之名莫學顔子之渾厚否曰渾厚自是渾厚今浙中人只學一般回互底心意不是渾厚渾厚是可做便做不計利害之謂今浙中人却是計利害太甚做成回互耳其𡚁至於可以得利者無不為如陳仲弓送宦者葬所謂有仲弓之志則可無仲弓之志則不可因說東漢事勢士君子欲全身逺害則有不仕而已若出仕遇宦官縱横如何畏禍不與他理㑹得若未免仕只得辭尊居卑辭富居貧若既要為大官又要避禍無此理
叔度與伯恭為同年進士年又長自視其學非伯恭比即俯首執子弟禮而師事之畧無難色亦今世之所無耳
自叔度以正率其家而子弟無一人敢為非議者〈以上語類七條〉
陳君舉得書云更望以雅頌之音消鑠羣慝章句訓詁付之諸生問他如何是雅頌之音今只有雅頌之辭在更沒理㑹又去那裏討雅頌之音便都只是瞞人又謂某前番不合與林黄中陸子静諸人辯以為相與詰難竟無深益盖刻畫太精頗傷易簡矜持已甚反涉吝驕不知更如何方是深益若孟子之闢楊墨也只得恁地闢他〈以下論陳君舉〉
問陳先生要人就事上理㑹教實之意盖怕下梢用䖏不足如司馬公居洛六任只理㑹得箇通鑑到元祐出来做事却有未盡䖏所以激後来之禍如今須先要較量教盡曰便是如今都要恁地說話如温公所做今只論是與不是合當做與不合當做如何說他激得後禍這是全把利害去說温公固是有從初講究未盡䖏也是些小事今只將紙上語去看便道温公做得過當子細看那時節若非温公如何做温公是甚氣勢天下人心甚麽樣感動温公直有旋乾轉坤之功温公此心可以質天地通幽眀豈容易及後來呂微仲范堯夫用調停之說兼用小人更無分别所以成後日之禍今人却不歸咎於調停反歸咎於元祐之政若真是見得君子小人不可雜䖏如何要委曲遮䕶得看温公那時已自失於委曲了如王安石罪既已眀白却於其死又加太傅及贈禮皆備想當時也道要委曲周旋他如今看来這般却煞不好要好便合當顯白其罪使人知得是非邪正所謂眀其為賊敵乃可服須是眀顯其不是之狀若更加旌賞却惹得後来許多羣小不服
或曰永嘉諸公多喜文中子曰然只是小他自知定學做孔子不得了才見箇小家活子便恱而趨之譬如泰山之髙他不敢登見箇小土堆子便上去只是小〈以上語類三條〉
嘗謂人之為學若從平實地上循序加功則其目前雖未見日計之益而積累工夫漸見端緒自然不假用意装㸃不待用力支撐而聖賢之心義理之實必皆有以見其確然而不可易者至於講論之際心即是口口即是心豈容别生計較依違遷就以為諧俗自便之計耶今人為學既已過髙而傷巧是以其說常至於依違遷就而無所分别盖其胸中未能無纎芥之疑有以致然非獨以避咎之故而後詭於詞也若某之愚自信已篤向来之辯雖至於遭讒取辱然至於今日此心耿耿猶恨其言之未盡不足以暢彼此之懐合異同之趣而不敢以為悔也〈荅陳君舉〉
君舉書殊不可曉似都不曽見得實理只是要得雜博又不肯分眀如此說破却欲包羅和㑹衆說不令相傷其實都不曉得衆說之是非得失自有合不得䖏也葉正則亦是如此可歎可歎〈荅劉公度○以上文集二條〉
說同父因謂呂伯恭烏得為無罪恁地横論却不與他剖說打教破却和他都自被包裹在裏今来伯恭門人却亦有為同父之說者二家打成一片可怪君舉只道某不合與說只是他見不破天下事不是是便是非直截兩邉去如何恁地含糊鶻突某鄉来與說許多豈是要眼前好看青天白日在這裏而今人雖不見信後世也須有人看得此說也須回轉得㡬人〈以下論陳同父〉
同父才髙氣粗故文字不眀瑩要之自是心地不清和也
陳同父祭東莱文云在天下無一事之可少而人心有萬變之難眀先生曰若如此則雞鳴狗盗皆不可無因舉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天下何思何慮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又云同父在利欲膠漆盆中
鄭厚藝圃折衷當時以為邪說然尚自占取地步但不知權其說之行猶使人知君臣之義如陳同父議論却乖乃不知正曹丕既篡乃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此乃以已而窺聖人謂舜禹亦只是篡而文之以揖遜爾同父亦是於漢唐事迹上尋討箇仁義出来便以為此即王者事何異於此
或問同父口說皇王帝霸之略而一身不能自保先生曰這只是見不破只說箇是與不是便了若做不是恁地依阿茍免以保其身此何足道若做得是便是委命殺身也是合當做底事
陳同父學已行到江西浙人信向已多家家談王霸不說蕭何張良只說王猛不說孔孟只說文中子可畏可畏〈以上語類六條〉
比忽聞有意外之禍甚為驚歎方念未有相為致力䖏又聞已遂辯白而歸深以為喜人生萬事真無所不有也歸来想諸况仍舊然凡百亦宜痛自收歛此事合說多時不當至今日遲頓不及事固為可罪然觀老兄平時自䖏於法度之外不樂聞儒生禮法之論雖朋友之賢如伯恭者亦以法度之外相䖏不敢進其逆耳之論每有規諷必宛轉回互巧為之說然後敢𤼵平日狂妄深竊疑之以為愛老兄者似不當如此方欲俟後㑹從容面罄其說不意罷逐之遽不及盡此懐也今茲之故雖不知所由或未必有以召之然平日之所積似亦不為無以集衆尤而信讒口者矣老兄髙眀剛决非吝於改過者願以愚言思之絀去義利雙行王霸並用之說而從事於懲忿窒慾遷善改過之事粹然以醇儒之道自律則豈獨免於人道之禍而其所以培壅本根澄源正本為異時𤼵揮事業之地者益光大而髙眀矣荷相與之厚忘其狂率敢盡布其腹心雖不足贖稽緩之罪然或有補於将来耳不審髙眀以為如何〈與陳同父〉
向来讀書頗務精熟中間亦幸了得數書自謂略能窺見古人用心䖏未覺千嵗之為逺然亦無可告語者時一思之以自笑耳其間一二有業未就今病已矣不能復成書矣不知後世之子雲堯夫復有能成吾志者否然亦已置之不能復措意間也只今日用工夫養病之餘却且收拾身心從事於古人所謂小學者以補前日粗疎脫略之咎盖亦心庶㡬焉而力或有所未能也同父聞之當復見笑然韓子所謂歛退就新懦趨營悼前猛者區區故人之意尚不能不以此有望於髙眀也此外世俗是非毁譽何足挂齒牙閒細讀来書似於此未能無小芥蔕也嘗論孟子說大人則藐之孟子固未嘗不畏大人但藐其巍巍然者耳辦得此心即更掀却卧房亦且露地睡似此方是真正大英雄人然此一種英雄却是從戰戰兢兢臨深履薄䖏做将出来若是血氣粗豪却一㸃使不著也〈荅陳同父○以上文集二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五十九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六十
諸子三
陸氏〈釋氏附〉
陸子夀自撫来信訪先生於鉛山觀音寺子夀每談事必以論語為證如曰聖人教人居處恭執事敬又曰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此等皆教人就實處行何嘗髙也先生曰某舊閒持論亦好髙近来漸漸移近下漸漸覺實也如孟子却是將他已到底教人如言存心飬性知性知天有其説矣是他自知得餘人未到他田地如何知得他滋味卒欲行之亦未有入頭處若論語却是聖人教人存心養性知性知天實涵養處便見得便行得也
陸子夀看先生解中庸莫顯乎微云㡬微細事也因歎羙其說之善曰前後說者連莫見乎隐一滚說了更
不見切體處今如此分别却是使人有㸃檢處九齡自覺力弱尋常非禮念慮固能常常警策不使萌於心然志力終不免有怠時此殆所謂㡬微處湏㸃檢也先生曰固然
因說陸子静謂江南未有人如他八字著脚
有自象山来者先生問子静多說甚話曰恰如時文相似只連片滚將去曰所說者何曰他只說天地之性人為貴人為萬物之靈人所以貴與靈者只是這心其說雖詳多只恁滚去先生曰信如斯言雖聖賢復生與人說也只得恁地自是諸公以時文之心觀之故見得他箇是時文也使若時文中說得恁地便是聖賢之言也公也湏自反豈可放過
陸子静說只是一心一邊屬人心一邊屬道心那時尚說得好在
陸子静之學只管說一箇心本来是好底物事上面著不得一箇字只是人被私欲遮了若識得一箇心了萬法流出更都無許多事他却是實見得箇道理恁地所以不怕天不怕地一向胡叫胡喊
陸子静說克已復禮云不是克去己私利欲之類别自有箇克處又却不肯說破某嘗代之下語云不過是要言語道斷心行路絶耳因言此是䧟溺人之深坑學者切不可不戒
向見陸子静與王順伯論儒釋某嘗竊笑之儒釋之分只争虛實而已如老氏亦謂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㝠兮其中有精所謂物精亦是虛吾道雖有寂然不動然其中粲然者存事事有
問正淳陸氏之說如何曰癸夘相見某於其言不無疑信相半曰信是信甚處疑是疑甚處曰信其論學疑其訶詆古人曰湏是當面與他随其說上討箇分曉若一時不曾分疏得乃欲續後於書問間議論只是說得皮外他亦只是皮外荅来越不分曉若是他論學處是則其他說話皆是便攻訶古人今人亦無有不是處若是他訶詆得古人不是便是他說得學亦不是
子静常言顔子悟道後於仲弓又曰易繫决非夫子作又曰孟子無奈告子何陳正己錄以示人先生申言曰正己也乖
先生問賀孫𠕂看論語前面見得意思如何曰初看有未通處今看得通如孝弟為仁之本一章初看未甚透今却看得分曉先生曰如此等說話陸象山都不看凡是諸弟子之言便以為不是而不足看其無細心看聖賢文字如此凡說未得處便將箇硬說闢倒了不消看後生纔入其門便學得許多不好處更無禮律
陸氏㑹說其精神亦能感發人一時被他聳動底亦便清眀只是虛更無底簟思而不學則殆正謂無底簟便危殆也山上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徳善俗有堦梯而進不患不到今其徒徃徃進時甚銳然其退亦速纔到退時便如墜千仞之淵
從陸子静學如楊敬仲軰持守得亦好若肯去窮理湏窮得分眀然他不肯讀書只任一己私見有似箇稊稗今若不做培養工夫便是五穀不熟又不如稊稗也次日又言陸子静楊敬仲有為己工夫若肯窮理當甚有可觀惜其不改也
論子由古史言帝王以無為宗因言佛氏學只是任他意所為於事無有是處徳眀云楊敬仲之學是如此先生曰佛者言但願空諸所有謹勿實諸所無事必欲㤀却故曰但願空諸所有心必欲其空故曰謹勿實諸所無楊敬仲學於陸氏更不讀書是要不實諸所無已讀之書皆欲忘却是要空諸所有
至之舉似楊敬仲詩云有時父召急趨前不覺不知造淵奥此意如何曰如此却二了有箇父召急趨底心又有箇造淵奥底心纔二便生出無限病痛葢這箇物事知得是恁地便行將去豈可更帖著一箇意思在那上某舊見張子韶有箇文字論仁義之實云當其事親之時有以見其温然如春之意便是仁當其從兄之際有以見其肅然如秋之意便是義某嘗對其說古人固有習而不察如今却是略略地習却加意去察古人固有由之而不知如今却是略略地由却加意去知因笑曰李先生見某說忽然曰公適間說得好可𠕂說一遍看〈以上語類十五條〉
子夀兄弟氣象甚好其病却是盡廢講學而専務踐履却於踐履之中要人提撕省察悟得本心此為病之大者要其操持謹質表裏不二實有以過人者惜乎其自信太過規模窄狭不復取人之善将流於異學而不自知耳〈荅張敬夫〉
来書所謂利欲深痼者已無可言區區所憂却在一種輕為髙論妄生内外精粗之别以良心日用分為両截謂聖賢之言不必盡信而容貌辭氣之間不必深察者此其為說乖戾狠悖将有大為吾道之害者不待他時末流之弊矣不審眀者亦嘗以是為憂乎此事不比尋常小小文義異同恨相去逺無由面論徒增耿耿耳〈荅陸子静〉
伯起說去年見陸子静說游夏之徒自是一家學問不能盡棄其說以從夫子之教惟有琴張曽晳牧皮乃是真有得於夫子者其言怪僻乃至於此更如何與商量討是處也可嘆可嘆〈荅黄直卿〉
子静近得書其徒曹立之者来訪氣質儘佳亦似知其師說之誤持得子静近荅渠書與劉淳叟書却說人湏是讀書講論然則自覺其前說之誤矣但不肯翻然說破今是昨非之意依舊遮前掩後巧為辭說只此氣象却似不佳耳〈荅吕伯恭〉
子静舊日規模終在其論為學之病多說如此即只是意見如此即只是議論如此即只是定本某因與說既是思索即不容無意見既是講學即不容無議論統論為學規模亦豈容無定本但随人材質病痛而救藥之即不可有定本耳渠却云正為多是邪意見閒議論故為學者之病某云如此即是自家呵叱亦過分了湏著邪字閒字方始分眀不教人作禪㑹耳又教人恐湏先立定本却就上面整頓方始說得無定本底道理今如此一概揮斥其不為禪學者㡬希矣〈荅呂伯恭〉
子静一味是禅却無許多功利術數目下収斂得學者身心不為無力然其下梢無所据依恐亦未免害事也〈荅劉子澄〉
陸學固有似禪處然鄙意近覺婺州朋友専事聞見而於自己身心全無工夫所以每勸學者兼取其善要得身心稍稍端静方於義理知所决擇非欲其兀然無作以冀於一旦豁然大悟也吾道之衰正坐學者各守己偏不能兼取衆善所以終有不眀不行之弊非是細事〈荅陳膚仲〉
所論時學之弊甚善但所謂冷淡生活者亦恐反遲而禍大耳孟子所以舍申商而距楊墨者正為此也向来正以吾黨孤弱不欲於中自為矛盾故一切容忍不能極論近乃深覺其弊全然不曽略見天理彷彿一味只將私意東作西捺做出許多詖淫邪遁之說又且空腹髙心妄自尊大俯視聖賢蔑棄禮法只此一節尤為學者心術之害故不免直截與之說破渠軰家計已成决不肯舍然此說既眀庶㡬後来者免堕邪見坑中亦是一事耳〈荅趙㡬道○以上文集五條〉
孟子不闢老莊而闢楊墨楊墨即老莊也今釋子亦有兩般禪學楊朱也苦行布施墨翟也道士則自是假今無說可闢然今禪家亦自有非其佛祖之意者試看古經如四十二章等經可見楊文公集傳燈錄說西天二十八祖知他是否如何舊時佛祖是西域夷狄人却㑹做中國様押韵詩今看圎覺云四大分𣪚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是竊列子骨骸反其根精神入其門我尚何存語宋景文說楞嚴前面呪是他經後面說道理處是附㑹圎覺前數疊稍可看後面一叚淡如一叚去末後二十五定輪與夫誓語可笑〈以下論釋氏〉
楞嚴經本只是呪語後来房融添入許多道理說話呪語想亦淺近但其徒恐譯出則人易之故不譯所以有呪者葢浮屠居深山中有神蛇獸為害故作呪以禁之緣他心靈故能知其性情制馭得他呪全是想法西域人誦呪如叱喝又為雄毅之状故能禁伏神亦如巫者作法相似
宋景文唐書贊說佛多是華人之譎誕者攘莊周列禦冦之說佐其髙此說甚好如歐陽公只說箇禮法程子又只說自家義理皆不見他正贓却是宋景文捉得他正贓佛家先偷列子列子說耳目口鼻心體處有六件佛家便有六根又三之為十八戒初間只有四十二章經無恁地多到東晉便有談議如今之講師做一篇議總說之到後来談議厭了逹磨便入来只静坐於中有稍受用處人又都向此今則文字極多大概都是後来中國人以莊列說自文夹挿其間都沒理㑹了
釋氏書其初只有四十二章經所言甚鄙俚後来日添月益皆是中華文士相助撰集如晉宋間自立講師孰為釋迦孰為阿難孰為迦葉各相問難筆之於書轉相欺誑大抵多是剽竊老子列子意思變換推衍以文其說大般若經卷帙甚多自覺支離故節縮為心經一卷楞嚴經只是強立一兩箇意義只管叠將去數節之後全無意味若圎覺經本初亦能㡬何只鄙俚甚處便是其餘增益附㑹者爾佛學其初只說空後来說動静支蔓既甚達磨遂脫然不立文字只是黙然端坐便心静見理此說一行前面許多皆不足道老氏亦難為抗衡了今日釋氏其盛極矣但程先生所謂攻之者執理反出其下吾儒執理既自卑汚冝乎攻之而不勝也
因說程子耳無聞目無見之説答曰决無此理遂舉釋教中有塵既不緣根無所著反流全一六用不行之說蘇子由以為此理至深至妙葢他意謂六根既不與六塵相緣則収拾六根之用反復歸於本體而使之不行顧烏有此理廣因舉程子之說譬如静坐時忽有人喚自家只得應他不成不應曰彼說出楞嚴經此經是唐房融訓釋故說得如此巧佛書中唯此經最巧然佛當初也不如是說如四十二章經最先傳来中國底文字然其說却自平實道書中有真誥末後有道授篇却是竊四十二章經之意為之非特此也至如地獄托生妄誕之說皆是竊他佛教中至鄙至陋者為之某甞謂其徒曰自家有箇大寳珠被他竊去了却不照管亦都不知却去他牆根壁角竊得箇破瓶破罐用此甚好笑西漢時儒者說道理亦只是黄老意思如揚雄太元經皆是故其自言有曰老子之言道理吾有取焉耳後漢眀帝時佛始入中國當時楚王英最好之然都不曉其說直至晉宋間其教漸盛然當時文字亦只是將莊老之說来鋪張如逺師諸論皆成片盡是老莊意思直至梁㑹通間達磨入来然後一切被他掃蕩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葢當時儒者之學既廢絶不講老佛之說又如此淺陋被他窺見這箇罅隙了故横說竪說如是張王沒奈他何人才聰眀便被他誘引將去甞見畫的諸祖師其人物皆雄偉故杲老謂臨濟若不為僧必作一渠魁也又嘗在廬山見歸宗像尤為可畏若不為僧必作大賊矣
問釋氏之無與老氏之無何以異曰老氏依舊有如所謂無欲觀其妙有欲觀其竅是也若釋氏則以天地為幻妄以四大為假合則是全無也
老氏欲保全其身底意思多釋氏又全不以其身為事自謂别有一物不生不滅歐公嘗言老氏貪生釋氏畏死其說亦好氣聚則生氣𣪚則死順之而已釋老則皆悖之者也
佛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厭老氏之失出於自私之巧厭薄世故而盡欲空了一切者佛氏之失也闗機巧便盡天下之術數者老氏之失也故世之用兵算數刑名多本於老氏之意
佛老之學不待深辨而明只是廢三綱五常這一事已是極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說
釋氏見得髙底儘髙或問他何故只說空曰說頑空又說真空頑空便是空無物真空却是有物與吾儒說略同但是他都不管天地四方只是理會一箇心如老氏亦只是要存得一箇神氣伊川云只就迹上斷便了不知他如此要何用
有言莊老禪佛之害者曰禪學最害道莊老於義理絶滅猶未盡佛則人倫已壞至禪則又從頭將許多義理掃滅無餘以此言之禪最為害之深者頃之復曰要其實則一耳害未有不由淺而深者
某人言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儒釋雖不同畢竟只是一理某說道惟其天下無二道聖人無兩心所以有我底著他底不得有他底著我底不得若使天下有二道聖人有兩心則我行得我底他行得他底
曹問何以分别儒釋差處曰只如說天命之謂性釋氏便不識了便遽說是空覺吾儒說底是實理看他便錯了他云不染一塵不捨一法既不染一塵却如何不捨一法到了是說那空處又無歸著且如人心須是其中自有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他做得徹到底便與父子君臣兄弟夫婦朋友都不相親吾儒做得到底便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兄弟有序夫婦有别朋友有信吾儒只認得一箇誠實底道理誠便是萬善骨子
佛也只是理會這箇性吾儒也只理會這箇性只是他不認許多帶來底
儒釋言性異處只是釋言空儒言實釋言無儒言有釋氏虛吾儒實釋氏二吾儒一釋氏以事理為不𦂳要而不理會
吾儒心雖虛而理則實若釋氏則一向歸空寂去了問釋氏以空寂為本曰釋氏說空不是便不是但空裏面須有道理始得若只說道我見箇空而不知有箇實底道理却做甚用得譬如一淵清水清泠徹底看來一如無水相似他便道此淵只是空底不曽將手去探是冷是温不知道有水在裏面佛氏之見正如此今學者貴於格物致知便要見得到底今人只是一般兩㸃見得些子所以不到極處也
吾以心與理為一彼以心與理為二亦非固欲如此乃是見處不同彼見得心空而無理此見得心雖空而萬理咸備也雖說心與理一不察乎氣禀物欲之私是見得不真故有此病大學所以貴格物也
釋氏合下見得一箇道理空虛不實故要得超脫盡去物累方是無漏為佛地位其他有惡趣者皆是衆生餓只隨順有所修為者猶是菩薩地位未能作佛也若吾儒合下見得箇道理便實了故首尾與之不合
佛家有流注想水本流將去有些滲漏處便留滯徐子融有枯槁有性無性之論先生曰性只是理有是物斯有是理子融錯處是認心為性正與佛氏相似只是佛氏磨擦得這心極精細如一塊物事剥了一重皮又剥一重皮至剥到極盡無可剥處所以磨弄得這心精光他便認做性殊不知此正聖人之所謂心故上蔡云佛氏所謂性正聖人所謂心佛氏所謂心正聖人所謂意心只是該得這理佛氏元不曾識得這理一節便認知覺運動做性如視聽言貌聖人則視有視之理聽有聽之理言有言之理動有動之理思有思之理如箕子所謂明聰從恭睿是也佛氏則只認那能視能聽能言能思能動底便是性視明也得不明也得聽聰也得不聰也得言從也得不從也得動恭也得不恭也得思睿也得不睿也得他都不管横來竪來他都認做性他最怕人説這理字都要除掉了此正告子生之謂性之説也僩問禪家又有以揚眉瞬目知覺運動為弄精魂而訶斥之者何也曰便只是弄精魂只是他磨擦得來精細有光彩不如此粗糙爾僩問彼言一切萬物皆有破壞惟有法身常住不滅所謂法身便只是這箇曰然不知你如何占得這物事住天地破壞又如何被你占得這物事常不滅問彼大概欲以空為體言天地萬物皆歸於空這空便是他體曰他也不是欲以空為體他只是說這物事裏面本空著一物不得
問釋氏作用是性曰便只是這性他說得也是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便是此性如口會說話說話的是誰目能視視底是誰耳能聽聽底是誰便是這箇其言曰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齅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徧現俱該法界収攝在一微塵識者知是佛性不識喚作精魂他說得也好又舉楞嚴經波斯國王見恒河水一叚云云所以禪家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他只要你見得言下便悟做處便徹見得無不是此性也說存養心性養得來光明寂照無所不徧無所不通唐張拙詩云光明寂照徧河沙凡聖含靈共我家〈云云〉又曰實際理地不受一塵佛事門中不舍一法他箇本自說得是所養者也是只是差處便在這裏吾儒所養者是仁義禮智他所養者只是視聽言動儒者則全體中自有許多道理各自有分别有是非降衷秉彛無不各具此理他只見得箇渾淪底物事無分别無是非横底也是竪底也是直底也是曲底也是非理而視也是此性以理而視也是此性少閒用處都差所以七顛八倒無有是處吾儒則只是一箇真底道理他也說我這箇是真實底道理如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只是他說得一邊只認得那人心無所謂道心無所謂仁義禮智惻隠羞惡辭遜是非所争處只在此吾儒則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以至至誠盡人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識得這道理無所不周無所不徧然眼前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上便不能周徧了更說甚周徧他說治生産業皆與實相不相違背〈云云〉如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以至神神仙士農工商技藝都在他性中他說得來極濶只是其實行不得只是諱其所短强如此籠罩去他舊時瞿曇說得本不如此廣濶後來禪家自覺其陋又翻轉窠臼只說直指人心見性成佛
問龜山集中所荅了翁書論華嚴大㫖不知了翁諸人何為好之之篤曰只是見不透故覺得那箇好以今觀之也是好也是動得人道夫曰只為他大本不立故偏了先生黙然良久曰真所謂詖淫邪遁蓋詖者是他合下見得偏儒者之道大中至正四面均平釋氏只見一邊於那處都蔽塞了這是詖辭知其所蔽淫者是只見得一邊又却說得周浩瀚所以其書動數百卷是皆䧟於偏而不能返這是淫辭知其所䧟邪者是他見得偏了於道都不相貫屬這是邪辭知其所離遁者是他已離於道而不通於君臣父子都已棄絶見去不得却道道之精妙不在乎此這是遁辭知其所窮初只是詖詖而後淫淫而後邪邪而後離離而後遁要之佛氏偏處只是虛其理理是實理他却虛了故於大本不立也因問温公解禪偈却恐後人作儒佛一貫會了先生因誦之曰此皆佛之至陋者也妙處不在此又問遺書云釋氏於敬以直内則有之義以方外則未也道夫於此未安先生笑曰前日童蜚卿正論此以為釋氏大本與吾儒同只是其末異某與言正是大本不同因檢近思録有云佛有一箇覺之理可言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這是當時記得全處前者記得不完也又曰只無義以方外則連敬以直内也不是了又曰程子謂釋氏唯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耶亦此意學佛者嘗云儒佛一同某言你只認自家說不同若果是又何必言同只這靠傍底意思便是不同便是你底不是我底是了
儒者以理為不生不滅釋氏以神識為不生不滅龜山云儒釋之辨其差眇忽以某觀之真似冰炭
舉佛氏語曰千種言萬般解只要教君長不昩此說極好問程子曰佛氏之言近理所以為害尤甚所謂近理者指此等處否曰然他只是守得這些子光明全不識道理所以用處七顛八倒吾儒之學則居敬為本而窮理以充之其本原不同處在此
問釋氏入定道家數息曰他只要静則應接事物不差孟子便也要存夜氣然而須是理會旦晝之所為曰吾儒何不效他恁地曰他開眼便依舊失了只是硬把捉不如吾儒非禮勿視聽言動戒謹恐懼乎不睹不聞敬以直内義以方外都一切就外面攔截曰釋氏只是勿視勿聽無那非禮工夫曰然季通因曰世上事便要人做只管似他坐定做其日月便要行天地便要運曰他不行不運固不是吾軰是在這裏行這裏運只是運行又有差處如今胡喜胡怒豈不是差他是過之今人又不及
問昔有禪僧每自喚曰主人翁惺惺著大學或問亦取謝氏常惺惺法之語不知是同是異曰謝氏之說地步濶於身心事物上皆有工夫若如禪者所見只看得箇主人翁便了其動而不中理者都不管矣且如父子天性也父被他人無禮子須當去救他却不然子若有救之之心便是被愛牽動了心便是昏了主人翁處若如此惺惺成甚道理向曽覽四家録有些說話極好笑亦可駭說若父母為人所殺無一舉心動念方始名為初發心菩薩他所以叫主人翁常惺惺著正要如此惺惺字則同所做工夫則異豈可同日而語
郭徳元問禪者云知之一字衆妙之門他也知得這知字之妙曰所以伊川說佛氏之言近理謂此類也他也微見得這意思要籠絡這箇道理只是他用處全差所以都間斷相接不著僩問其所謂知正指此心之神明作用者否曰然郭又問圭峰云作有義事是有悟心作無義事是狂亂心狂亂由情念臨終被業牽省悟不由情臨終能轉業又自注云此義非仁義之義乃理義之義甚好笑曰他指仁義為恩愛之義故如此說他雖說理義何嘗夢見其後果老亦非之云理義之義便是仁義之義如何把虛空打做兩截
禪只是一箇呆守法如麻三斤乾屎撅他道理初不在這上只是教他麻了心只思量這一路專一積久忽有見處便是悟大要只是把定一心不令散亂久後光明自發所以不識字底人才悟後便作得偈頌悟後所見雖同然亦有深淺某舊來愛問參禪底其說只是如此其間有會說者却吹噓得大如杲佛日之徒自是氣魄大所以能鼓動一世如張子韶汪聖錫軰皆北面之
或問禪家說無頭當底說話是如何曰他說得分明處却不是只内中一句黑如漆者便是他要緊處於此曉得時便盡曉得他又愛說一般最險絶底話如引取人到千仞之崖邊猛推一推下去人於此猛省得便了或曰不理會得也是一事不了曰只此亦是格物
魯可㡬問釋氏因縁之說曰若看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則報應之說誠有之但他說得來不是又問隂徳之說如何曰也只是不在其身則在其子孫耳
佛家不合將才作縁習縁習是說宿縁
甘吉父問仁者愛之理心之徳時舉因問釋氏說慈即是愛也然施之不自親始故愛無差等先生曰釋氏說無縁慈記得甚處說融性起無縁之大慈葢佛氏之所謂慈並無縁由只是無所不愛若如愛親之愛渠便以為有縁故父母棄而不養而遇虎之飢餓則捨身以食之此何義理耶
初西域僧來東漢時令鴻臚寺寄居後以為僧居因名曰寺寺是官寺非釋者取之〈寺之起自此時○以上語類三十五條〉
或問子之言釋氏之術原於莊子承蜩銷鐻之論其有稽乎朱子曰何獨此哉凡彼言之精者皆竊取莊列之說以為之宋景文公於唐書李蔚等傳既言之矣葢佛之所生去中國絶逺其書來者文字音讀皆累數譯而後通而其所謂禪者則又出於口耳之傳而無文字之可據以故人人得竄其說以附益之而不復有所考騐今其所以或可見者獨賴其割裂裝綴之迹猶有隠然於文字之間而不可揜者耳葢凡佛之書其始來者如四十二章遺教法華金剛光明之類其所言者不過清虛縁業之論神通變見之術而已及其中間為其學者如恵逺僧肇之流乃始稍竊莊列之言以相之然尚未敢正以為出於佛之口也及其久而耻於假借則遂顯然簒取其意而文以浮屠之言如楞嚴所謂自聞即荘子之意而圓覺所謂四大各離今者妄身當在何處即列子所謂精神入其門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也凡若此類不可勝舉然其說皆萃於書首其元妙無以繼之然後佛之本真乃見如結壇誦呪二十五輪之類以至於大力金剛吉盤茶之屬則其麄鄙俗惡之状校之首章重元極妙之指葢水火之不相入矣至於禪者之言則其始也葢亦出於晉宋清談議論之餘習而稍務反求静養以黙證之或能頗出神怪以衒流俗而已如一葉五花之讖隻履西歸之說雖未必實有是事然亦可見當時所尚者止於如此也其後傳之既久聰明才智之士或頗出於其間而自覺其陋於是更出己意益求前人之所不及者以隂佐之而盡諱其怪幻鄙俚之談於是其說一旦超然真若出乎道德性命之上而惑之者遂以為果非堯舜周孔之所能及矣然其虛夸詭譎之情淫巧儇浮之態展轉相髙日以益盛則又反不若其初清閒静黙之說猶為彼善於此也以是觀之則凡釋氏之本末真偽可知而其所竊豈獨承蜩削鐻之一言而已哉且又有一焉夫佛書本皆胡語譯而通之則或以數字為中國之一字或以一字而為中國之數字而今其所謂偈呪句齊字偶了無餘欠至於所謂二十八祖傳法之所為書則又頗協中國音韻或用唐詩聲律自其徒之稍黠如恵洪軰者則已能知其謬而強為說以文之顧服衣冠通今古號為士大夫如楊大年蘇子由者反不悟而筆之於書也嗚呼以是推之則亦不必問其理之是非而其増加詭偽迹状明白益無所逃矣宋公之論信而有徵世之惑者於此其亦可以少悟也哉〈釋氏論下〉
宇宙之間一理而已天得之而為天地得之而為地而凡生於天地之間者又各得之以為性其張之為三綱其紀之為五常葢皆此理之流行無所適而不在若其消息盈虛循環不已則自未始有物之前以至人消物盡之後終則復始始復有終又未嘗有頃刻之或停也儒者於此既有以得於心之本然矣則其内外精粗自不容有纎豪之間而其所以修己治人垂世立教者亦不容其有纎豪造作輕重之私焉是以因其自然之理而成自然之功則有以參天地贊化育而幽明巨細無一物之遺也若夫釋氏則自其因地之初而與此理已背馳矣乃欲其所見之不差所行之不謬則豈可得哉葢其所以為學之本心正為惡此理之充塞無間而使己不得一席無理之地以自安厭此理之流行不息而使己不得一息無理之時以自肆也是以叛君親棄妻子入山林捐軀命以求其所謂空無寂滅之地而逃焉其量亦已隘而其勢亦已逆矣然以其立心之堅苦用力之精專亦有以大過人者故能卒如所欲而實有見焉但以其言行求之則其所見雖自以為至元極妙有不可以思慮言語到者而於吾之所謂窮天地亘古今本然不可易之實理則反瞢然其一無所覩也雖自以為直指人心而實不識心雖自以為見性成佛而實不識性是以殄滅彛倫墮於禽獸之域而猶不自知其有罪葢其實見之差有以陷之非其心之本然而故欲為是以惑世而罔人也至其為說之窮然後乃有不舍一法之論則似始有為是遁詞以葢前失之意然亦其秉彛之善有終不可得而殄滅者是以翦伐之餘而猶有此之僅存又以牽於實見之差是以有其意而無其理能言之而卒不能有以踐其言也凡釋氏之所以為釋氏者始終本末不過如此葢亦不足言矣然以其有空寂之說而不累於物欲也則世之所謂賢者好之矣以其有元妙之說而不滯於形器也則世之所謂智者恱之矣以其有生死輪廻之而自謂可以不淪於罪苦也則天下之傭奴㸑婢黥髠盜賊亦匍匐而歸之矣此其為說所以張皇輝赫震耀千古而為吾徒者方且蠢焉鞠躬屛氣為之奔走服役之不暇也幸而一有間世之傑乃能不為之屈而有聲罪致討之心焉然又不能究其實見之差而詆以為幻見空說不能正之以天理全體之大而偏引交通生育之一說以為主則既不得其要領矣而徒欲以戎狄之醜號加之其於吾徒又未嘗教之以内修自治之實而徒驕之以中華列聖之可以為重則吾恐其不唯無以坐収摧䧟廓清之功或乃往遺之禽而反為吾黨之詬也嗚呼惜哉〈續大記〉
誨諭儒釋之異在乎分合之間既聞命矣頃見蘇子由張子韶書皆以佛學有得於形而上者而不可以治世嘗竊笑之是豈知天命之性而叙秩命討己粲然無所不具於其中乎彼其所以分者是亦未嘗真有得於斯耳〈荅韓无咎〉
聖人之學所以異於老釋之徒者以其精粗隠顯體用渾然莫非大中至正之矩而無偏倚過不及之差是以君子智雖極乎髙明而見於言行者未嘗不道乎中庸非故使之然髙明中庸實無異體故也故曰道之不行也智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又曰差之豪釐繆以千里聖人丁寧之意亦可見矣〈荅江元適〉
來書云賢士大夫因佛學見性然後知夫子果有不傳之妙論語之書非口耳可傳授某謂論語固非口耳所可傳授然其間自有下工夫處不待學佛而後知也學佛而後知則所謂論語者乃佛氏之論語而非孔氏之論語矣〈荅吳公濟〉
遺書所云釋氏有盡心知性無存心養性亦恐記録者有誤要之釋氏只是恍惚之間見得些心性影子都不曽子細見得真實心性所以都不見裏面許多道理政使有存養之功亦只是存養得他所見底影子固不可謂之無所見亦不可謂之不能養但所見所養非心性之真耳〈荅胡季隨〉
陳經正云我見天地萬物皆我之性不復知我身之為我矣伊川先生曰他人食飽公無餒乎正是說破此病知言亦云釋氏以虚空沙界為己身而不知其父母所生之身亦是說此病也〈荅林擇之〉
佛學之與吾儒雖有略相似處然正所謂貌同心異似是而非者不可不審明道先生所謂句句同事事合然而不同者真是有味非是見得親切如何敢如此判斷耶聖門所謂聞道聞只是見聞玩索而自得之之謂道只是君臣父子日用常行當然之理非有元妙奇特不可測知如釋氏所云豁然大悟通身汗出之說也如今更不可别求用力處只是持敬以窮理而已參前倚衡今人多錯說了故每流於釋氏之說先聖言此只是說言必忠信行必篤敬念念不忘到處常若見此兩事不離心目之間耳如言見堯於羮見舜於牆豈是以我之心還見我心别為一物而在身外耶無思無為是心體本然未感於物時事有此本領則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矣恐亦非如所論之云云也所謂禪學悟入乃是心思路絶天理盡見此尤不然心思之正便是天理流行運用無非天理之發見豈待心思路絶而後天理乃見耶且所謂天理復是何物仁義禮智豈不是天理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豈不是天理若使釋氏果見天理則亦何必如此悖亂殄滅一切昏迷其本心而不自知耶凡此皆近世淪陷邪說之大病不謂明者亦未能免俗而有此言也〈荅吳斗南〉
所云釋氏見處只是要得六用不行則本性自見只此便是差處六用豈不是性若待其不行然後性見則是性在六用之外别為一物矣譬如磨鏡垢盡明見但謂私欲盡而天理存耳非六用不行之謂也又云其接人處不妨顛倒作用而純熟之後却是不須如此前書所議不謂如此正謂其行處顛錯耳只如絶滅三綱無父子君臣一節還可言接人時權且如此將来熟後却不須絶滅否此箇道理無一息間斷這裏霎時間壞了便無補填去處也又云雖無三綱五常又自有師弟子上下名分此是天理自然他雖欲滅之而畢竟滅絶不得然其所存者乃是外面假合得來而其真實者却已滅絶故儒者之論毎事須要真實是當不似異端便將儱侗底影象來此罩占真實地位也此等差互處舉起便是不勝其多寫不能窮說不能盡今左右既是於彼留心之久境界熟了雖說欲却歸此邊來終是脫離未得某向來亦曽如此只是覺得大概不是了且權時一齊放下了只將自家文字道理作小兒子初上學時樣讀後來漸見得一二分意思便漸見得他一二分錯處迤邐看透了後直見得他無一星子是處不用著力排擯自然不入心來矣今云取其長處而會歸於正便是放不下看不破也今所謂應事接物時時提撕者亦只是提撕得那儱侗底影象與自家這下工夫未有干涉也〈荅陳衛道〉
世衰道微異論蠭起近年以來乃有假佛釋之似以亂孔孟之實者其法首以讀書窮理為大禁常欲學者注其心於茫昩不可知之地以僥倖一旦恍然獨見然後為得葢亦有自謂得之者矣而察其容貌辭氣之間修己治人之際乃與聖賢之學有大不相似者左右於此無乃亦惑其說而未能忘耶夫讀書不求文義玩索都無意見此正近年釋氏所謂看話頭者世俗書有所謂大慧語録者其說甚詳試取一觀則其來歴見矣若曰儒釋之妙本自一同則凡彼之所以賊恩害義傷風壞教聖賢之所大不安者彼既悟道之後乃益信其為幻妄而處之愈安則亦不待他求而邪正是非已判然於此矣〈荅許生〉
來書謂聖門以仁為要而釋氏亦言正覺亦號能仁又引程氏之說為證某竊謂程氏之說以釋氏窮幽極微之論觀之似未肯以為極至之論但老兄與儒者辨不得不借其言為重耳然儒者言仁之體則然至語其用則豪釐必察故曰仁之實事親是也又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此體用所以一源而顯微所以無間也釋氏之云正覺能仁者其論則髙矣美矣然其本果安在乎〈荅李伯諫〉
來書云輪廻因果之說造妖揑怪以誑愚惑衆故達磨亦排斥之某竊謂輪廻因果之說乃佛說也今以佛為聖人而斥其言至於如此則老兄非特叛孔子又謗佛矣豈非知其說之有所窮也而為此遁辭以自解免哉抑亦不得已於儒者而姑為是計以緩其攻也嗚呼吾未見聖人立說以誑愚惑衆而聖人之徒倒戈以伐其師也孰謂本末殊歸首尾衡决如是而尚可以為道乎〈荅李伯諫〉
來書謂伊川先生所云内外不備者為不然葢無有能直内而不能方外者此論甚當據此正是某所疑處若使釋氏果能敬以直内則便能義以方外便須有父子有君臣三綱五常缺一不可今曰能直内矣而其所以方外者果安在乎又豈數者之外别有所謂義乎以此而觀伊川之語可謂失之恕矣然其意不然特老凡未之察耳所謂有直内者亦謂其有心地一段工夫耳但其用工却有不同處故其發有差他却全不管著此所以無方外之一節也固是有根株則必有枝葉然五穀之根株則生五穀之枝葉華實而可食稊稗之根株則生稊稗之枝葉華實而不可食此則不同耳參术以根株而愈疾鈎吻以根株而殺人其所以殺人者豈在根株之外而致其毒哉〈來書云不能於根株之外别致其巧也〉故明道先生又云釋氏惟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則其上達處豈有是也元不相連屬但有間斷非道也此可以見内外不備之意矣〈荅李伯諫〉
來書云儒佛見處既無二理其設教何異也葢儒教本人事釋教本死生本人事故緩於見性本死生故急於見性某謂既謂之本則此上無復有物矣今既二本不知所同者何事而所謂儒本人事緩見性者亦殊無理三聖作易首曰乾元亨利貞子思作中庸首曰天命之謂性孔子言性與天道而孟子道性善此為本於人事乎本於天道乎緩於性乎急於性乎〈然亦著急字不得〉俗儒正坐不知天理之大故為異說所迷反謂聖學知人事而不知死生豈不誤哉聖賢教人盡心以知性躬行以盡性終始本末自有次第一皆本諸天理緩也緩不得急也急不得直是盡性至命方是極則非如見性之說一見之而遂已也上蔡云釋氏之論性猶儒者之論心釋氏之論心猶儒者之論意此語剖析極精試思之如何〈荅李伯諫〉
來書云子貢之明達性與天道猶不與聞某竊謂此正癡人前說夢之過也來書又謂釋氏本死生悟者須徹底悟去故祖師以來由此得道者多某謂徹底悟去之人不知本末内外是一是二二則道有二致一則死生人事一以貫之無所不了不知傳燈録中許多祖師幾人做得堯舜禹稷幾人做得文武周孔須有徵騐處〈荅李伯諫〉
來書云特聖人以中道自任不欲學者躐等某謂此正是王氏髙明處己中庸處人之說龜山嘗力詆之矣須知所謂不欲學者躐等者乃是天理本然非是聖人安排教如此譬諸草木區以别矣且如一莖小樹不道他無草木之性然其長須有漸是亦性也所謂便欲常人立地成佛者正如將小樹來噴一口水便要他立地干霄蔽日豈有是理〈便欲常人立地成佛亦是來書中語〉設使有此幻術亦不可謂之循理此亦見自私自利之規模處〈荅李伯諫〉
有李伯諫者〈名宗思〉舊常學佛自以為有所見論辨累年不肯少屈近嘗來訪復理前語某因問之天命之謂性公以此句為空無一法耶為萬理畢具耶若空則浮屠勝果實則儒者是此亦不待兩言而决矣渠雖以為實而猶戀著前見則請因前所謂空者而講學以實之某又告之曰此實理也而以為空則前日之見誤矣今欲真窮實理亦何藉於前日已誤之空見而為此二三耶渠遂脫然肯捐舊習而從事於此此人氣質甚美内行修飭守官亦不茍得其囘頭吾道殊有賴也〈荅張敬夫○以上文集十七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一
歴代一
唐虞三代
問堯舜在湯武時還做湯武事否曰堯舜且做堯舜看湯武且做湯武看看得其心分眀自見得
堯舜之禪授湯武之征伐分眀有優劣不同却要都囬䕶教一班少閒便說不行且如孔子謂韶盡羙矣又盡善也武盡羙矣未盡善也分眀是武王不及舜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勝殷殺紂分眀是不及文王泰伯三以天下讓其可謂至徳也矣分眀太王有翦商之志是太王不及泰伯葢天下有萬世不易之常理又有權一時之變者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常理也有不得已處即是變也然畢竟還那常理底是今却要以變来壓著那常底說少間只見說不行說不通了若是以常人去比聖賢則說是
與不是不得若以聖賢比聖賢則自有是與不是處湏與他分箇優劣今若隠避囬互不說亦不可又云如可與立可與權若能可與立時固是好然有不得已䖏只得用權蓋用權是聖人不得已處那裏是聖人要如此又問堯舜揖遜雖是盛徳亦是不得已否曰然
湯武之征伐只知一意惻怛救民而已不知其他問武未盡善曰若不見得他性之反之不同處又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乎舜與武王固不待論今且論湯武則其反之至與未至雖非後學所敢議然細讀其書恐亦不待聞樂而知之也請問曰以書觀之湯畢竟反之工夫極細宻但以仲虺稱湯處觀之如以禮制心以義制事等語又自謂有慚徳覺見不是往往自此益去加功如武王大故踈其數紂之罪辭氣𭧂厲如湯便都不如此〈以上語類四條〉
舜紀所論三事其一許由者是已然當全載史遷本語以該卞随務光之流不當但斥一許由而已也然太史公又言箕山之上有許由冡則又眀其實有是人亦當時之髙士但無堯讓之事耳此其曲折之意蘇子亦有所未及也其一瞽象殺舜葢不可知其有無今但當知舜之負罪引慝號泣怨慕象憂亦憂象喜亦喜與夫小杖則受大杖則走父母欲使之未甞不在側欲求殺之則不可得而已耳不必深辨瞽象殺舜之有無也其一舜禹避朱均而天下歸之則蘇子慮其避之足以致天下之逆至益避啟而天下歸啟則蘇子又譏其避之為不度而無耻於是凡孟子史遷之所傳者皆以為誕妄而不之信今固未暇質其有無然蘇子之所以為說者類皆以世俗不誠之心度聖賢則不可以不之辨也聖賢之心淡然無欲豈有取天下之意㢤顧辭讓之發則有根於所性而不能已者茍非所據則雖巵酒豆肉猶知避之况乎秉權據重而天下有歸己之勢則亦安能無所惕然於中而不逺引以避之哉避之而彼不吾釋則不獲已而受之何病於逆避之而幸其見舍則固得吾本心之所欲而又何恥焉惟不避而強取之乃為逆偃然當之而彼不吾歸乃可耻耳如蘇子之言則是凡世之為辭讓者皆隂欲取之而陽為遜避是以其言反於事實至於如此而不自知其非也舜禹之事世固不以為疑今不復論至益之事則亦有不能無惑於其說者殊不知若太甲賢而伊尹告歸成王冠而周公還政宣王有志而共和罷此類多矣當行而行當止而止而又何耻焉蘇子葢賢共伯而尚何疑於益哉若曰受人之寄則當遂有之而不可歸歸之則為不度而無耻則是王莾曹操司馬懿父子之心而楊堅夫婦所謂騎虎之勢也乃欲以是而語聖賢之事其亦誤矣〈古史餘論〉
以伊尹為天民葢以其事言之如耕莘應聘之事即分眀見得有此蹤跡也治亦進亂亦進是指五就湯五就桀而言乃是就湯之後以湯之心為心非不待可行而遽行之謂也傅說是大賢比伊尹湏少貶其見可而後行雖同但所以行者或不及耳周孔又髙直是正己而物正之事可行而行亦有所不足道矣〈答馮作肅〉
文王之事紂惟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兹其所以為至徳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一未忍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忘厯數未終紂惡未甚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夲心葢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徳哉至於武王之伐紂觀政於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荅范伯崇○以上文集三條〉
春秋
周自東遷之後王室益弱畿内疆土皆為世臣據襲莫可誰何而畿外土地亦皆為諸侯争據天子雖欲分封而不可得如封鄭桓公都是先用計指射鄶地罔而取之亦是無討土地處此後王室子孫豈復有疆土分封某甞以為郡縣之事已萌於此矣至秦時是事勢窮極去不得了必湏如此做也
楚地最廣今之襄漢皆是儘是強大齊晉若不更伯椘必吞周而有天下縁他極强大所以齊威晉文責之皆是沒𦂳要底事威公豈不欲將僣王猾夏之事責之但恐無収殺故只得如此至如晉文城濮之戰依舊委曲還他許多禮數亦如威公之意然此處亦足以見先王不忍戕民之意未泯也設使威文所以責之者不少假借他定不肯服兵連禍結何時而已到得戰國斬首動是數萬無復先王之意矣
管仲内政士鄉十五乃戰士也所以教之孝悌忠信尊君親上之義夫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故雖覇者之道亦必如此
問晉伐原以示信大蒐以示禮此是信禮否曰此是假禮信之名以欺人欲舉而用之非誠心也如湯之於葛葛云無以供粢盛湯使亳衆往為之耕葛云無以供犧牲湯使人遺之牛羊至於不得已而後征之非是以此餌之而圗以殺之也又云司馬遷云文王之治岐耕者九一仕者世祿皆是降隂徳以分紂之天下不知文王之心誠於為民者若此又云漢髙祖取天下所謂仁義者豈有誠心哉其意本謂項羽背約及到新城遇三老董公遮道之言方假此之名以正彼之罪所謂縞素發䘮之舉其意何在似此之謀看當時未必不是欲項羽殺之而後罪之也
因論𡩋武子義剛言春秋時識義理者多曰也是那時多世臣君臣之分宻其情自不能相舍非是皆曉義理古時君臣都易得相親天下有天下之君臣一國有一國之君臣一家有一家之君臣自秦漢以来便都遼絶今世如士人猶略知有君臣之分若是田夫去京師動數千里他曉得甚麽君臣
子升問伍子胥曰父不受誅子復讐可也謂之亂臣賊子亦未可又問還是以其出亡在外而言亦可以為通論否曰古人自有這般事如不為舊君服之義可見後世天下一家事體又别然亦以其出亡之故若曽臣事之亦不可也又問父死非其罪子亦可仕否曰不可孫曽如何曰世數漸逺終是漸輕亦有可仕之理但不仕者正也可仕者權也
越都㑹稽土地只如今濶狭後并吴了却移都平江亦名㑹稽秦後於平江立㑹稽郡吴越國勢人物亦不争多越尚著許多氣力今敵何止於吴所以圗之者又不及越如何濟事今做時亦湏著喫些艱辛如越始得范蠡文種未是難二人皆在越籠絡中此是難某在紹興想像越當時事亦自快人越只一小國當時亦未甚大叚富貴在越自克如此亦未是難事然自越之後後来不曽見更有一人似之信立事之難也〈以上語類七條〉
戰國
義剛論田子方貧賤驕人之說雖能折子擊却非知道者之言不成我貧賤便可凌人此豈忘乎貧賤富貴者哉陳仲亨不以為然次日請問先生曰他是為子擊語意而發但子方却别有箇意思他後面說言不用行不合則納履而去此是說我只是貧賤不肯自詘說大人則藐之孟子也如此說雖曰聖人無小大無敢慢不肯如此說但視那為富貴權勢所移者有間矣聖人氣象固不如此若大賢以下則未免如是
陳仲亨問合從便不便曰温公是合從為六國之便觀當時合從時秦也是懼葢天下盡合為一而秦獨守關中一片子地也未是長策但他㡬箇心難一如何有箇人兜攬得他也是難這箇却湏是如孟子之方得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人皆引領而望之師文王大國五年小國七年必為政於天下孟子只是責辦於己設使當時有仁政則如大旱之望雲霓民自歸之秦雖强亦無如我何義剛問蘇秦激怒張儀如秦人皆說他術髙竊以為正是失策處曰某謂未必有此事所謂激怒者只是蘇秦當時做得稱意後去欺那張儀而今若說是蘇秦怕秦来敗從所以激怒張儀入秦庶秦不来敗從那張儀與你有甚人情這只是蘇秦之徒見他做到了這一著後粧㸃出此事来謾人
趙武靈王也是有英氣所以做得恁地也緣是他肚裏事㑹恁地做得但他不合只倚這些子如後来立後一乖也是心不正後感召得這般事来
問樂毅伐齊文中子以為善藏其用東坡則責其不合妄效王者事業以取敗二說孰是曰這是他們愛去立說後都不去考校子細這只是那田單㑹守後不奈他何當時樂毅自是兼秦魏之師又因人怨湣王之暴故一旦下齊七十餘城及既殺了湣王則人心自是休了他又怕那三國来分他底連忙發遣了他以燕之力量也只做得恁地樂毅也只是戰國之士又何嘗是王者之師他當時也恣意去鹵掠正如孟子所謂毁其宗廟遷其重噐不過如此舉措他當時那鼎也去扛得来他豈是不要他底但是田單與他皆㑹兩箇相遇智勇相角至相持三年便是樂毅也煞費氣力及騎刼用則是大叚無能後被田單使一箇小術數子便乗勢殺将去便是國不可以無人如齊但有一田單盡死節恁地守便不奈他何
常先難而後易不然則難將至矣如樂毅用事始常懼難乃心謹畏不敢忽易故戰則雖大國堅城無有不破者及至勝則自驕膽大而恃兵強固去攻二城亦攻不下
義剛曰藺相如其始能勇於制秦其終能和以待亷頗可謂賢矣但以義剛觀之使相如能以待亷之術待秦乃為善謀葢柔乃能制剛弱乃能勝強今乃欲以匹夫之勇持區區之趙而闘强秦若秦奮其虎狼之威將何以處之今能使秦不加兵者特幸而成事耳先生曰子由有一叚說大故取他說他不是戰國之士此說也太過其實他只是戰國之士龜山亦有一說大概與公說相似說相如不合要與秦争那璧要之恁地說也不得和氏璧也是趙國相傳以此為寳若當時驟然被人將去則國勢也解不振古人傳國皆以寳玉之属為重若子孫不能謹守便是不孝當時秦也是强但相如也是料得秦不敢殺他後方恁地做戰國時如此等也多黄歇取椘太子也是如此當時被他取了秦也不曽做聲只恁休了
春秋時相殺甚者若相罵然長平坑殺四十萬人史過言不足信敗則有之若謂之盡坑四十萬人将㡬多所在又趙卒都是百戰之士豈有四十萬人肯束手受死决不可信又謂秦十五年不敢出兵窺山東之類何甞有此等事皆史之溢言〈以上語類七條〉
秦
問關中形勝周用以興到得後来秦又用以興曰此亦在人做當春秋時秦亦為齊晉所軋不得伸到戰國時六國又皆以夷狄擯之使不得與中國㑹盟及孝公因此發憤致得商鞅而用之遂以强大後来又得恵文武昭襄皆是㑹做底故相繼做起来若其間有一二君昏庸則依舊做壊了以此見得形勝也湏是要人相副因言昭王因范雎傾穰侯之故却盡収得許多權柄秦遂益强豈不是㑹
商鞅先以帝王說孝公此只是大拍頭揮他底他知孝公必不能用得這說話且說這大話了却放出那本色底来
仲亨問開阡陌曰阡陌便是井田陌百也阡千也東西曰阡南北曰陌或曰南北曰阡東西曰陌未知孰是但却是一箇横一箇直耳如百夫有遂遂上有涂這便是陌若是十箇涂恁地直在横頭又作一大溝謂之洫洫上有路這便是阡阡陌只是疆界自阡陌之外有空地則只恁地閒在那裏所以先王要如此者也只是要正其疆界怕人相侵互而今商鞅却開破了遇可做田處便墾作田更不要恁地齊整這開字非開創之開乃開闢之開蔡澤傳曰破壊井田决裂阡陌觀此可見這兩句自是合掌說後人皆不曉唐時却說寛鄊為井田狭鄉為阡陌
伯恭言秦變法後後世雖屢更數易終不出秦如何曰此意好但使伯恭為相果能盡用三代法度否問後有聖賢者出如何曰必湏别有規模不用前人硬本子
黄仁卿問自秦始皇變法之後後世人君皆不能易之何也曰秦之法盡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後世不肯變且如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王稱王秦則兼皇帝之號只此一事後世如何肯變又問賈生仁義攻守之說恐秦如此亦難以仁義守之曰他若延得數十年亦可扶持整頓只是犯衆怒多下面逼得来𦂳所以不旋踵而亡如三皇五帝三王以来皆以封建治天下秦一切掃除不㽞種子秦視六國之君如坑嬰児今年捉一人眀年捉兩人絶滅都盡所以犯天下衆怒當時但聞秦字不問智愚男女盡要起而亡之更阻遏他不住〈以上語類五條〉
西漢
大亂之後易治戰國嬴秦漢初是也
周太繁宻秦人盡掃了所以賈誼謂秦専用茍簡自恣之行太史公董仲舒論漢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漢初承秦掃去繁文己是質了
或問髙祖為義帝發䘮是詐後如何却成事曰只縁當時人和詐也無如五伯假之亦是諸侯皆不能假故也
問養虎自遺患事張良當時若放過恐大事去矣如何曰若只計利害即無事可言者當時若放過未取亦不出三年耳問機㑹之来間不容髮况沛公素無以繫豪傑之心放過即事未可知曰若要做此事先来便莫與項羽講觧既已約和即不可為矣大抵張良多隂謀如入關之初賂秦将之為賈人者此類甚多問伊川却許以有儒者氣象豈以出處之際可觀耶曰為韓報仇事亦自是為君父報仇
或問太史公書項籍垓下之敗實被韓信布得陣好是以一敗而竟斃曰不特此耳自韓信左取燕齊趙魏右取九江英布収大司馬周殷而羽漸困於中而手足日翦則不待垓下之敗而其大勢葢已不勝漢矣
伯豐因問善家令言尊太公事曰此等處髙祖自是理㑹不得但他見太公擁篲心却不安然如尊太公事亦古所未有耳
嘗欲冩出蕭何韓信初見髙祖時一叚鄧禹初見光武時一叚武侯初見先主時一叚将這數叚語及王朴平邊策編為一卷
唐子西云自漢而下惟有子房孔眀耳而子房尚黄老孔眀喜申韓也說得好子房分眀是得老子之術其處己謀人皆是孔眀手寫申韓之書以授後主而治國以嚴皆此意也問邵子云智哉㽞侯善藏其用如何曰只燒絶棧道其意自在韓而不在漢及韓滅無所歸乃始歸漢則其事可見矣
問南軒甞對上論韓信諸葛之兵異曰韓都是詭詐無状
叔孫通為綿蕝之儀其效至於羣臣震恐無敢喧嘩失禮者比之三代燕享羣臣氣象便大不同葢只是秦人尊君卑臣之法魯二生之不至亦是見得如此末必能傳孔孟之道只是他深知叔孫通之為人不肯從他耳
漢之四皓元稹甞有詩譏之意謂楚漢紛争却不出只為吕氏以幣招之便出来只定得一箇恵帝結裹小了然觀四皓恐不是儒者只是智謀之士
伯豐問四皓是如何人品曰是時人材都沒理㑹學術權謀混為一區如安期生蒯通葢公之徒皆合做一處四皓想只是箇權謀之士觀其對髙祖言語中如願為太子死亦脅之之意又問髙祖欲易太子想亦是知恵帝人才不能負荷曰固是然便立如意亦了不得葢題目不正諸将大臣不心服到後来吕氏横做了八年人心方憤悶不平故大臣誅諸吕之際因得以誅少帝史謂大臣隂謀以少帝非恵帝子意亦可見少帝畢竟是呂氏黨不容不誅耳
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
文帝學申韓刑名黄老清静亦甚雜但是天資素髙故所為多近厚至景帝以刻薄之資又輔以惨刻之學故所為不如文帝班固謂漢言文景帝者亦只是養民一節略同亦如周云成康康亦無大好處
文帝曉事景帝不曉事
問文帝問陳平錢糓刑獄之數而平不對乃述所謂宰相之職或以為錢穀刑獄一得其理則隂陽和萬物遂而斯民得其所矣宰相之職莫大於是惜乎平之不知此也曰平之所言乃宰相之體此之所論亦是一說但欲執此以廢彼則非也要之相得人則百官各得其職擇一户部尚書則錢榖何患不治而刑部得人則獄事亦清平矣昔魏文侯與田子方飲文侯曰鐘聲不比乎左髙田子方笑文侯曰何笑子方曰臣聞之君眀樂官不眀樂音今君審於音臣恐其聾於官也陳平之意亦猶是爾葢知音而不知人則瞽者之職爾知人則音雖不知而所謂樂者固無失也本朝韓魏公為相或謂公之徳業無愧古人但文章有所不逮公曰某為相歐陽永叔為翰林學士天下之文章莫大乎是由今觀之要說他自不識安能知歐陽永叔也得但他偶然自知亦奈他何
問周亞夫軍中聞将軍令不聞天子詔不知是否曰此軍法又問大凡為将之道首當使軍中尊君親上若徒知有将而不知有君則将皆亞夫固無害也設有姦將一萌非意則軍中之人豈容不知有君曰若說到反時更無說凡天子命將既付以一軍只當守法且如朝廷下州縣取一件公事亦湏知州知縣肯放方可發去不然豈可輒易也
問不疑誣金事徐節孝以金還人曰初也湏與他至誠說是無看如何他人解便休若是硬執只得還他若皆不與之解說人才誣便還則是以不善與人而自為善其心有病矣
文帝便是善人武帝却有狂底氣象陸子静省試策說武帝强似文帝其論雖偏亦有此理文帝資質雖美然安於此而已其曰卑之無甚髙論令今可行題目只如此先王之道情願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武帝病痛固多然天資髙志向大足以有為使合下便得箇真儒輔佐豈不大有可觀惜乎無真儒輔佐不能勝其多欲之私做從那邊去了
文帝雖只此然亦不是胸中無底觀與賈誼夜半前席之事則其論說甚多誼葢皆與帝背者帝只是應將去誼雖說得如厝火薪下之類如此之急帝觀之亦未見如此又云彼自見得當時之治亦且得安静不可撓
武帝做事好㨂好名目如欲逞兵立威必曰髙皇帝遺我平城之憂若果以此為恥則湏修文徳以来之何用窮兵黷武驅中國生民於沙漠之外以嘗鋒鏑之
問霍光廢昌邑是否曰是使太甲終不眀伊尹如之何曰亦有道理
或問霍光不負社稷而終有許后之事馬援以口過戒子孫而他日有裹尸之禍先生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取人之善為己師法不當如此論也
問宣帝雜王伯之說曰湏曉得如何是王如何是伯方可論此宣帝也不識王伯只是把寛慈底便喚做王嚴酷底便喚做伯眀道王伯劄子說得透自古論王伯至此無餘藴矣
韓延夀傳云以期㑹為大事某舊讀漢書合下便喜他這一句直卿曰敬事而信也是這意曰然
正淳論二疏不合徒享爵位而去又不合不薦引剛直之士代己輔導太子先生曰疏廣父子亦不必苛責之雖未盡出處之正然在當時親見元帝懦弱不可輔導他只得去亦是避禍而已觀渠自云不去懼貽後悔亦自是省事恬退底世間自有此等人他性自恬退又見得如此只得去若不去蕭望之便是様子望之即剛直之士又問如何不以告宣帝或思所以救之曰若是恁地越不能得去便做告與宣帝教宣帝待如何
先生因言嘗見一人云匡衡做得相業全然不是只是所上疏議論甚好恐是収得好懷挟又云如荅淮陽王求史遷書其辭甚好又曰如宣元間詔令及一戒諸侯王詔令皆好不知是何人做漢初時却無此議論漢初却未曽講貫得恁地又曰匡衡說詩關雎等處甚好亦是有所師授講究得到〈以上語類二十八條〉
曺參在漢初功臣中人品儘粗踈後来却能避正堂舍葢公治齊相漢與民休息亦非常人做得其所見似亦儘髙所可惜者未聞聖人之道而止於是耳〈荅李伯諫文集〉
東漢
事無有自做得成者光武要小小自做家活子亦是鄧禹先尋得許多人太宗便是房杜為尋得許多人今只要自做
古人年三十時都理㑹得了便受用行將去今人都如此費力只如鄧禹十三嵗學於京師已識光武為非常人後来杖策謁軍門只以數言㝎天下大計
古之名将能立功名者皆是謹重周宻乃能有成如吴漢朱然終日欽欽常如對陣湏學這様底方可如劉琨恃才傲物驕恣奢侈卒至父母妻子皆為人所屠今人率以才自負自待以英雄以至恃氣傲物不能謹嚴以此臨事卒至於敗而已要做大功名底人越要謹宻未聞粗魯濶略而能有成者
漢儒専以災異讖緯與夫風角鳥占之類為内學如徐孺子之徒多能此反以義理之學為外學且如鍾離意傳所載修孔子廟事說夫子若㑹射覆者然甚怪
或問黄憲不得似顔子曰畢竟是姿禀好又問若得聖人為之依歸想是煞好曰又不知他志向如何顔子不是一箇衰善底人看他是多少聰眀便敢問為邦孔子便告以四代禮樂
亂世保身之難申屠蟠事可見郭林宗彰而獲免以稱人之羙而不稱惡人不惡之陳仲弓分太守謗送宦者葬其為皆如此不送其葬亦得為之詭遇
汪萃作詩史以為竇武陳蕃誅宦者不合前収鄭颯而未収曹節王甫侯覧若一時便収却四箇便了陽球誅宦者不合前収王甫叚熲而未誅曹節朱瑀若一時便誅却四箇亦自定矣此説是
說東漢誅宦官事云欽夫所說只是翻騰好看做文字則劇其實不曽說著當時事體到得那時節是甚麽時節雖倉公扁鵲所不能療如天下有必死之病喫熱藥也不得喫凉藥也不得有人下一服熱藥便道他用藥錯了天下有必亡之勢這如何慢慢得若許多宦者未誅更恁地保養過㡬年更乖
漢時宿衛皆是子弟不似而今用軍卒〈以上語類九條〉
所疑甯武子事大概得之但為蘧伯玉南容之愚則易而為武子之愚則難所以聖人有不可及之歎也陳蕃王允固不得為伯玉南容之愚然蕃事未就而謀已泄允功未就而志已驕則又不能為甯武子之愚矣此其所以取禍也然為逢蒙則甚易為二公則甚難又不可以彼而責此但當問其時義之如何與其所處之當否耳〈荅廖子悔〉
陳太丘亦是不當權位故可以逶迤亂世而免於小人之禍若以其道施之朝廷而無所變通則亦何望其能有益於人之國哉〈荅曹立之〉
温公論東漢名節覺得有未盡處但知黨錮諸賢趨死不避為光武眀章之烈而不知建安以後中州士大夫只知有曹氏不知有漢室却是黨錮殺戮之禍有以敺之也且以荀氏一門論之則荀淑正言於梁氏用事之日而其子爽已濡節於董卓専命之朝及其孫彧則遂為唐衡之壻曹操之臣而不知以為非矣葢剛大直方之氣折於凶虐之餘而漸圗所以全身就事之計故不覺其淪胥而至此耳〈荅劉子澄○以上文集三條〉三國
因論三國形勢曰曹操合下便知據河北可以為取天下之資既被袁紹先說了他又不成出他下故為大言以誑之胡致堂說史臣後来代為文辭以欺後世看来只是一時無說了大言耳此著被袁紹先下了後来﨑嶇萬状尋得箇獻帝来為挟天子令諸侯之舉此亦是第二大著若孫權據江南劉備據蜀皆非取天下之勢僅足自保耳
曹操用兵煞有那幸而不敗處却極能料如征烏桓便能料得劉表不従其後来
問先主為曹操所敗請救於吴若非孫權用周瑜以敵操亦殆矣曰孔眀之請救知其不得不救孫權之救備湏著救他不如此便當迎操矣此亦非好相識勢使然也及至先主得荆州權遂遣吕䝉擒關羽才到利害所在便不相顧
劉備之敗於陸遜雖言不合輕敵亦是自不合連營七百餘里先自做了敗形是時孔眀在成都督運餉後云法孝直若在不使主上有此行孔眀先不知曽諫止與否今皆不可考但孔眀雖正然笨法孝直輕快必有術以止之
忠武侯天資髙所為一出於公若其規模并冩申子之類則其學只是伯程先生云孔眀有王佐之心然其道則未盡其論極當
致道問孔眀出處曰當時只有蜀先主可與有為耳如劉表劉璋之徒皆了不得曹操自是賊既不可従孫權又是兩閒底人只有先主名分正故只得從之
諸葛亮之事其於荆蜀亦合取當日草廬亦是商量準擬在此但此時不當恁地若是恁地取時全不成舉措如二人視魏而不伐自合當取兼在是時捨此無以為資若能聲其罪用兵而取之却正但當時劉焉父子亦得人情恐亦未易取伯豐問聖人處此合如何曰亦湏别有箇道理若似如此寧可事不成只為後世事欲茍成功欲茍就便有許多事亮大綱却好只為如此便有斑駁處
諸葛孔眀天資甚羙氣象宏大但所學不盡純正故亦不能盡善取劉璋一事或以為先主之謀未必是孔眀之意然在當時多有不可盡曉處如先主東征之類不見孔眀一語議論後来壊事却追恨法孝直若在則能制主上東行孔眀得君如此猶有不能盡言者乎先主不忍取荆州不得已而為劉璋之圗若取荆州雖不為當然劉表之後君弱勢孤必為他人所取較之取劉璋不若得荆州之為愈也學者皆知曹氏為漢賊而不知孫權之為漢賊也若孫權有意興復漢室自當與先主協力並謀同正曹氏之罪如何先主纔整頓得起時便與壊倒如襲殺關羽之類是也權自知與操同是竊據漢土之人若先主事成必滅曹氏且復滅吴矣權之姦謀葢不可掩平時所與先主交通者姑為自全計耳或曰孔眀與先主俱㽞益州獨令關羽在外遂為陸遜所襲當時只先主在内孔眀在外如何曰正當經理東向宛洛孔眀如何可出此特關羽恃才踈鹵自取其敗據當時處置如此若無意外齟齬曹氏不足平兩路進兵何可當也此亦漢室不可復興天命不可𠕂續而已深可惜哉
看史策自有該載不盡處如後人多說武侯不過子午谷路往往那時節必有重兵守這處不可過今只見子午谷易過而武侯自不過史只載魏延之計以為夏侯楙是曹操壻怯而無謀守長安甚不足畏這般所在只是該載不盡亮以為此危計不如安從坦道又揚聲由斜谷又使人據箕谷此可見未易過
用之問諸葛武侯不死與司馬仲逹相持終如何曰少間只管算来算去看那箇錯了便輸輸贏處也不在多只是争些子季通云看諸葛亮不解輸曰若諸葛亮輸時輸得少司馬懿輸時便狼狽
諸葛亮臨陣對敵意思安閒如不欲戰而苻堅踴躍不寐而行師此其敗不待至淝水而决矣
先生說八陣圗法人傑因云尋常人說戰陣事多用變詐恐王者之師不如此曰王者勢響大自不湏用變詐譬如孟賁與童子相搏自然勝他孟賁不得且如諸葛武侯七縱七擒事令孟獲觀其營壘分眀教你看見只是不可犯若用變詐已是其力不敵湏假些意智勝之又今之戰者只靠前列後面人更着力不得前列勝則勝前列敗則敗如八陣之法每軍皆有用處天衝地軸龍飛虎翼蛇鳥風雲之類各為一陣有専於戰闘者有専於衝突者又有纒繞之者然未知如何用之
八陣圗敵國若有一二萬人自家只有兩三千人雖有法何所用之蔡云勢不敵則不與鬭先生笑曰只辦著走便了蔡云這是箇道理譬如一箇十分雄壯底人與一箇四五分底人厠打雄壮底只有力四五分底却識相打法對副雄壮底便不費力只指㸃将去這見得八陣之法有以寡敵衆之理
問武侯寧静致逺之說曰静便養得根本深固自可致逺
孔眀治蜀不曽立史官陳夀檢拾而為蜀志故甚略孔眀極是子細者亦恐是當時經理王業之急有不暇及此
羊陸相遺問只是敵國相傾之謀欲以氣相勝非是好意思如漢文修尉佗祖墓及石勒修祖逖母墓事皆相近〈以上語類十六條〉
所論昭烈知有權而不知有正愚意則以為先主見幾不眀經權俱失當劉琮迎降之際不能取荆州烏在其知權耶至於狼狽失據乃不得已而出於盗竊之計善用權者正不如此若聲罪致討以義取之乃是用權之善葢權不離正正自有權二者初非二物也子房用智之過有微近譎處其小者如躡足之類其大則扶漢以為韓而終身不以語人也若武侯則名義俱正無所隠匿其為漢復讐之志如青天白日人人得而知之有補於天下後世非子房比也葢為武侯之所為則難而子房投閒乗隙得為即為故其就之為易耳頃見李先生亦言孔眀不若子房之從容而子房不若武侯之正大也不審尊意以為何如〈荅魏元履〉
義利之大分武侯知之有非他人所及者亦其天資有過人處若其細微之間則不能無未察處豈其學有未足故耶觀其讀書之時他人務為精熟而已則獨觀大㫖此其大者固非人所及而不務精熟亦豈得無欠闕耶若極言之則以孟子顔子亦不免有如此處故横渠先生云孟子之於聖人猶是粗者〈荅或人〉
示諭孔眀事以為天民之未粹者此論甚當然以為略數千户而歸不肯徒還乃常人之態而孔眀於此亦未能免俗者則某竊疑之夫孔眀之出祁山三郡響應既不能守而歸則魏人復取三郡必齮齕首事者墳墓矣㧞衆而歸葢所以全之非賊人諱空手之謂也近年南北交兵淮漢之間數有降附而吾力不能守敵騎復来則委而去之使忠義遺民為我死者肝腦塗地而莫之収省此則孔眀之所不忍也故其言曰國家威力未舉使赤子困於豺狼之吻葢傷此耳此見古人忠誠仁愛之心招徕懐附之略恐未必如眀者之論也〈荅何叔京〉
孔眀擇婦正得醜女奉身調度人所不堪彼其正大之氣經綸之藴固已得之天資然竊意其志慮之所以日益精眀威望之所以日益隆重者則寡欲養心之助與為多焉〈荅劉共甫〉
所諭孔眀與管樂取其得君以行志此說恐未盡欽夫論瞻權兼將相而不能極諫以去黄皓諫而不聽又不能奉身而退以冀主之一悟兵敗身死雖能不降僅勝於賣國者耳以其猶能如此故書子瞻嗣爵以微見善善之長以其智不足稱故不詳其事不足法也此論甚精愚所不及不知髙眀以為如何〈荅何叔京○以上文集五條〉
晉
王儀為司馬昭軍師昭殺之雖無辜裒仕晉猶有可說而裒不仕乃過於厚者嵇康魏臣而晉殺之紹不當仕晉眀矣蕩隂之忠固可取亦不相贖事讐之過自不相掩司馬公云使無蕩隂之忠殆不免君子之譏不知君子之譏初不可免也
王祥孝感只是誠發於此物感於彼或以為内感或以為自誠中来皆不然王祥自是王祥魚自是魚世間事雖千頭萬緒其實只一箇道理理一分殊之謂也到感通處自然首尾相應或自此發出而感於外或自外来而感於我皆一理也
晉元帝無意復中原却托言糧運不繼誅督運令史淳于伯而還行刑者以血拭柱血為之逆流天人幽顯不隔絲毫
問晉元帝所以不能中興者其病安在曰元帝與王導元不曽有中原志収拾吴中人情惟欲晏安江沱耳問祖逖摧鋒越河所向震動使其不死當有可觀曰當是時王導已不愛其如此使戴若思軰監其軍可見如何得事成
問老子之道曹參文帝用之皆有效何故以王謝之力量反做不成曰王導謝安又何嘗得老子妙處然謝安又勝王導石林說王導只是随波逐流底人謝安却較有建立也煞有心於中原王導自渡江来只是恁地都無取中原之意此說也是但謝安也被這清虛絆了都做不得
謝安之待桓温本無策温之来廢了一君幸而要討九錫要理資序未至大甚猶是半和秀才若他便做箇二十分賊如朱全忠之類更進一歩安亦無如之何苻堅之来亦無措置前軰云非晉人之善乃苻堅之不善耳然堅只不合擁衆来謝安必有以料之兼秦人國内自亂晉亦必知之故安得以鎮静待之苻堅若不以大衆来只以輕兵時擾晉邊便坐見狼狽因問正淳曰桓温移晉祚時安能死節否曰必不能却湏逃去曰逃將安徃若非死節即北面事賊耳到這裏是築底處中間更無空地因說韋孝寛智略如此當楊堅簒周時尉遲迴等皆死孝寛乃獻金熨斗始甞疑之既不與他為異亦何必如此附結之元来到這地位便不與辯亦不免死既不能死便只得失節耳
桓温入三秦王猛来見眼中不識人却謂三秦豪傑未有至何也三秦豪傑非猛而誰可笑
時可問王猛從苻堅如何曰苻堅事自難看觀其殺苻生與東海公陽分眀是特地殺了而史中厯數苻生酷惡之罪東海公之死云是太后在甚樓子上見他門前車馬甚盛欲害苻堅故令人殺之此皆不近人情此皆是史家要出脫苻堅殺兄之罪故装㸃許多此史所以難看也
問苻堅立國之勢亦堅牢治平許多年百姓愛戴何故一敗塗地更不可救曰他是掃土而来所以一敗更救不得又問他若欲滅晉遣一良將提數萬之兵以臨之有何不可何必掃境而来曰他是急要做正統恐後世以其非正統故急欲亡晉此人性也急躁初令王猛滅燕猛曰既委臣陛下不必親臨及猛入燕忽然堅至葢其心又恐猛之功大故親来分其功也便是他器量小所以後来如此〈以上語類九條〉
張子房五世相韓韓亡不愛萬金之産弟死不葬為韓報讐雖博浪之謀不遂横陽之命不延然卒藉漢滅秦誅項以攄其憤然後棄人間事導引辟穀託意寓言將與古之形觧銷化者相期於八紘九垓之外使千載之下聞其風者想像歎息不知其心胸面目為何如人其志可謂壯哉陶元亮自以晉世宰輔子孫恥復屈身後代自劉裕簒奪勢成遂不肯仕雖其功名事業不可概見而其髙情逸想播於聲詩者後世能言之士皆自以為莫能及也蓋古之君子其於天命民彛君臣父子大倫大法之所在惓惓如此是以大者既立而後節概之髙語言之妙乃有可得而言者如其不然則紀逡唐林之節非不苦王維儲光羲之詩非不翛然清逺也然一失身於新莾祿山之朝則其平生之所辛勤而僅得以傳世者適足為後人笑之資耳〈向薌林文集後序○文集〉
唐
漢髙祖私意分數少唐太宗一切假仁借義以行其私漢髙祖取天下却正當為他直截恁地做去無許多委曲唐初隋大亂如此髙祖太宗因羣盗之起直截如此做去只是誅獨夫為他心中打不過又立恭帝假援囬䕶委曲如此亦何必爾所以不及漢之創業也
唐太宗以晉陽宫人侍髙祖是致其父於必死之地便無君臣父子夫婦之義漢髙祖亦自粗踈惟光武差細宻却曽讀書来
太宗奏建成元吉髙祖云眀當鞫問汝冝早参及次早建成入朝兄弟相遇遂相殺尉遲敬徳著甲持刃見髙祖髙祖在一處泛舟程可乆謂既許眀早理㑹又却去泛舟此處有闕文或為隠諱先生曰此定是添入此一叚與前後無情理太宗决不曽奏既奏了髙祖見三児要相殺如何尚去泛舟此定是加建成元吉之罪處又謂太宗先奏了不是前不說
太宗殺建成元吉比周公誅管蔡如何比得太宗無周公之心只是顧身然當時亦不合為官屬所廹兼太宗亦自心不稳温公此處亦看不破乃云待其先發而應之亦只便是鄭伯克叚於鄢湏是有周公之心則可問曰范太史云是髙祖處得不是曰今論太宗且責太宗論髙祖又自責髙祖不成只責髙祖太宗全無可責又問不知太宗當時要處得是合如何曰為太宗孝友從来無了却只要来此一事上使亦如何使得先生又曰髙祖不數日軍國事便付與太宗亦只是不得已唐世内禪者三如肅宗分眀不是只如睿宗之於元宗亦只為其誅韋氏有功了事亦不得已耳
又論太宗事云太宗功髙天下所係屬亦自無安頓處只髙祖不善處置了又建成乃欲立功葢之如元宗誅韋氏有功睿宗欲立宋王成噐宋王成器便理㑹得事堅不受
因及王魏事問論後世人不當盡繩以古人禮法畢竟髙祖不當立建成曰建成既如此王魏何故不見得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湏莫事建成亦只是望僥倖問二人如此機敏何故不見得曰王魏亦只是直
三代而下以義為之只有一箇諸葛孔眀若魏鄭公全只是利李宻起有一道士說宻即東都縛煬帝獨夫天下必應揚謂宻不足道漢唐之興皆是為利湏是有湯武之心始做得太宗亦只是為利亦做不得先生曰漢髙祖見始皇出謂丈夫當如此耳項羽謂彼可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郭汾陽功名愈大而心愈小意思好易傳及諸葛次及郭汾陽
問胡氏管見斷武后於髙宗非有婦道合稱髙祖太宗之命數其九罪廢為庶人而賜之死竊恐立其子而殺其母未為稳否曰這般處便是難理㑹處在唐室言之則武后可殺在中宗言之乃其子也宰相大臣今日殺其母眀日何以相見問南軒欲别立宗室如何曰以後来言之則中宗不了以當時言之中宗亦未有可廢之事天下之心皆瞩望中宗髙宗又别無子不立中宗又恐失天下之望此最是難處不知孟子當此時作如何處今生在數百年之後只據史傳所載不見得當時事情亦難如此斷定湏身在當時親看那時節及事情如何若人心在中宗只得立中宗若人心不在中宗方别立宗室是時承乾亦有子在若率然妄舉失人心做不行又事多看道理未湏便將此様難處来闌斷了湏要通其他更有好理㑹處多且看别處事事通透後此様處亦易
李白見永王璘反便從臾之文人之沒頭腦乃爾後来流夜郎是被人捉著罪過了剗地作詩自辯被廹脅李白詩中說王說伯當時人必謂其果有智略不知其莽蕩立見踈脱
史以陸宣公比賈誼誼才髙似宣公宣公諳練多學更純粹大抵漢去戰國近故人才多是不粹
陸宣公奏議極好看這人極㑹議論事理委曲說盡更無滲漏雖至小底事被他處置得亦無不盡如後面所說二稅之弊極佳人言陸宣公口說不出只是冩得出今觀奏議中多云今日早面奉聖㫖云云臣退而思之云云疑或然也問陸宣公比諸葛武侯如何曰武侯氣象較大恐宣公不及武侯當面便說得如說孫權一叚雖辯士不及其細宻處不知比宣公如何只是武侯也宻如橋梁道路井竈圊溷無不修繕市無醉人更是宻只是武侯宻得来嚴其氣象剛大嚴毅
者謂陽城居諫職與屠沽出沒果然則豈能使其君聽其言哉若楊綰用而大臣損音樂減騶御則人豈可不有以養素自重耶
退之云凡此蔡功惟斷乃成今湏要知他斷得是與不是古今煞有以斷而敗者如唐徳宗非不斷却生出事来要之只是任私意帝剛愎不眀理不納人言惟憲宗知蔡之不可不討知裴度之不可不任若使他理自不眀胸中無所見則何以知裴公之可任若只就斷字上看而遺其左右前後殊不濟事
或問維州事温公以徳裕所言為利僧孺所言為義如何曰徳裕所言雖以利害言然意却全在為國僧孺所言雖義然意却全濟其己私且徳裕既受其降矣雖義有未安也湏别做置處乃縳送悉怛謀使之恣其殺戮果何為也
牛僧孺何緣去結得箇杜牧之後為渠作墓志今通鑑所載維州等有些事好底皆是
問聞之陳先生說唐初好處也是將三省推出在外這却従魏晉時自有裏面一項唐初却盡屬之外要成一體如唐經禍變後便都有諸王出来克復如肅宗事及代宗後来雖是郭子儀也有箇主出来曰三省在外怕自隋時已如此只唐時併屬之宰相諸王克復代宗事只是郭子儀怕别無諸王唐官看他六典將前代許多官一齊盡置得徧官如何不冗今只看漢初時官如何到得元成間如何又看東漢初如何到東漢末時如何到三國魏晉以後如何只管添只管雜
唐六典載唐官制甚詳古禮自秦漢已失北周宇文泰及蘇綽有意復古官制頗詳盡如租庸調府兵之類皆是蘇綽之制唐遂因之唐之東宫官甚詳某以前上封事亦言欲復太子官屬如唐之舊
唐租庸調大抵改新法度是世界一齊更新之初方做得如漢衰魏代只是漢舊物事晉代魏亦只用這箇以至六朝相代亦是遞相祖述𡚁法卒亦變更不得直到得元魏北齊後周居中原時中原生靈死於兵冦㡬盡所以宇文泰蘇綽出来便做得租庸調故隋唐因之
因論唐府兵之制曰永嘉諸公以為兵農之分反自唐府兵始却是如此葢府兵家出一人以戰以戍并分畨入衛則此一人便不復為農矣
唐口分是八分世業是二分有口則有口分有家則有世業古人想亦是此様〈以上語類二十條〉
顔公剛毅忠烈得之天資與其學之不純而諂道佞佛自不相掩有志於道者師其所當師而戒其所可戒可也〈䟦程沙隨帖○文集〉
五代
後唐莊宗善音律好寵伶優其卒也得鷹坊人善友斂樂器而焚之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豈欺我哉
周世宗天資髙於人才中尋得箇王朴来用不數年間做了許多事業且如禮樂律厯等事想他見都㑹得故能用其說成其事如本朝太祖直是眀達故當時創法立度其節拍一一都是葢緣都曉得許多道理故也
周世宗規模雖大然性廹無甚寛大氣象做好事亦做教顯顯地都無些含洪之意亦是數短而然
晉悼公幼年聰慧似周世宗只是世宗却得太祖接續他做將去雖不是一家人以公天下言之畢竟是得人接續所做許多規模不枉却且如周武帝一時也自做得好只是後嗣便如此弱了後来雖得一箇隋文帝終是甚不濟事〈以上語類四條〉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一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欽定四庫全書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二
歴代二
宋
或言太祖受命盡除五代弊法用能易亂為治曰不然只是去其甚者其他法令條目多仍其舊大凡做事底人多是先其大綱其他節目可因則因此方是英雄手段如王介甫大綱都不曾理㑹却纎悉於細微之閒所以弊也〈以下事實〉
秀才好立虛論事朝廷纔做一事閧閧地閧過了事又只休且如黄河事合即其處看其勢如何朝夕只在朝廷上閧河東決西決凡作一事皆然太祖當時亦無秀才全無許多閒説只是今日何處看修器械明日何處看習水戰又明日何處敎閲日日著實做故事成
才卿問秦漢以下無一人知講學明理所以無善治曰然因汎論歴代以及本朝太宗真宗之朝可以有為而不為太宗每日看太平廣記數卷若能推此心去講學那裏得來不過寫字作詩君臣之閒以此度日而已真宗東封西祀糜費巨萬計不曾做得一事仁宗有意於為治不肯安於小成要做極治之事只是資質慈仁却不甚通曉用人驟進驟退終不曾做得一事然百姓戴之如父母契丹初陵中國後來却服仁宗之德也是慈仁之效緣他至誠惻怛故能動人如此
亞夫問濮議曰歐公說不是韓公曾公亮和之溫公王珪議是范鎮呂晦范純仁呂大防皆彈歐公但溫公又於濮王一邊禮數太薄須於中自有斟酌可也歐公之説斷不可且如今有為人後者一日所後之父與所生之父相對坐其子來喚所後父為父終不成又喚所生父為父這自是道理不可試坐仁宗於此亦坐濮王於此使英宗過焉終不成都喚兩人為父只緣衆人道是死後為神不可考胡亂呼都不妨都不思道理不可如此先時仁宗有詔云朕皇兄濮安懿王之子猶朕之子也此甚分明當時只以此為據足矣
濮議之爭結殺在王陶擊韓公蔣之竒論歐公伊川代彭中丞奏議似亦未為允當其後無收殺只以濮國主其祀可見天理自然不由人安排
神宗鋭意為治用人便一向傾信他初用富鄭公甚傾信及論兵鄭公曰願陛下二十年不可道著用兵二字神宗只要做鄭公只要不做説不合後來傾信王介甫終是坐此病只管好用兵用得又不著費了無限財榖殺了無限人殘民蠧物之政皆從此起西番小小擾邊只是打一陣退便了却去深入侵他疆界才奪得鄯州等空城便奏捷朝廷不審便命官發兵去守依舊只是空城城外皆是番人及不能得歸朝廷又發兵去迎歸多少費力熙河之敗喪兵十萬神宗臨朝大慟自得疾而終後來蔡京用事又以為不可棄用兵復不利又事幽燕此亦自神宗啟之遂至中朝傾覆反思鄭公之言豈不為天下至論
神宗極聰明於天下事無不通曉真不世出之主只是頭頭做得不中節拍如王介甫為相亦是不世出之資只緣學術不正當遂悞天下使神宗得一真儒而用之那裏得來此亦氣數使然天地生此人便有所偏了可惜可惜
問荆公得君之故曰神宗聰明絶人與羣臣説話往往領略不去才與介甫説便有於吾言無所不説底意思所以君臣相得甚懽向見何萬一之少年時所著數論其閒有説云本朝自李文靖公王文正公當國以來廟論主於安靜凡有建明便以生事歸之馴至後來天下弊事極多此説甚好且如仁宗朝是甚次第時節國勢却如此緩弱事多不理英宗即位已自有性氣要改作但以聖躬多病不久晏駕所以當時諡之曰英神宗繼之性氣越緊尤欲更新之便是天下事難得恰好却又撞著介甫出来承當所以做壊得如此又曰介甫變法固有以召亂後來又却不别去整理一向放倒亦無緣治安
神宗其初要結髙麗去共攻契丹髙麗如何去得契丹自是大國髙麗朝貢於彼如何敢去犯他
哲宗常使一舊卓子不好宣仁令換之又只如此在問之云是爹爹用底宣仁大慟知其有紹述意也又劉摯嘗進君子小人之名欲宣仁常常諭哲宗使知之宣仁曰常與孫子説然未曾了得宣仁亦是見其如此故皆不肯放下哲宗甚銜之紹述雖是其本意亦是激於此也
徽廟初上蔡初召上殿問對語不少然上蔡云多不誠遂退只求監局之類去
當初約女真同滅契丹既女真先滅了契丹金帛子女已為女真席卷而去遂竭府庫問女真換此空城又以歲幣二百萬貫而為每歲空額是時帑藏空竭遂斂敷民閒共科得六百餘萬貫恣為用事者侵使更無稽考又契丹相郭藥師以常勝軍來降朝廷處之河北諸路近邊塞上後又有契丹甚人來降亦有一軍名義勝軍亦處之河北諸路皆厚廪給是時中國已空竭邊上屯戍之兵餼廩久絶飢寒欲死而常勝義勝兩軍安坐而享厚祿及後來金入中國常勝義勝兩軍先往降之二軍散處中國盡知河北諸路險要虚實去處遂為敵鄉導長驅入中原又徽宗先與阿骨打盟誓兩邊不得受叛降中國雖得契丹空城而無一人又逺屯戍中原之兵以守之飛芻轉餉不勝其擾契丹敗亡餘將數數引兵來降朝廷又皆受之蓋不受又恐其為盜金人已有怨言又金中有張㲄者知平州欲降徽宗親寫詔書以招之中閒路往又為金所得而張㲄已來降矣金人益怨又契丹亡國之主天祚者在金中徽宗又親寫招之若歸中國當以皇兄之禮相待天祚大喜欲歸中國又為金所得由是金人大怒云始與我盟誓如此今乃寫詔書招納我叛亡遂移檄來責問檄外又有甚檄文極所以罵詈之語今實錄中皆不敢載徽宗大恐遂招引到張㲄斬其首與金人又作道理分雪天祚之事遂啟其輕侮之心每讀其書看得人頭痛更無一版有一件事做得應節拍
嘗在李先生家藥方冊子上見箇御筆其冊子是朝廷紙做乃是當時議臣中有請變祖宗科舉之法上既俞之矣明日耿南仲馮澥輩又論神宗法制當紹述不可改故降御筆云昨來因議臣論奏失於不審遂行出今得師傅大臣之言深合朕心所有前降指揮更不施行當時只緣紹述做得如此了猶且不悟故李伯紀煞與欽宗論説但却不合因綱罷而太學生及軍民伏闕乞留之自後君臣遂生閒隙疑其軍民脅已方圍閉時降空名告身千餘道令其便宜補授其官上至節度使綱只書填了數名小使臣餘者悉繳回而欽宗已有近日人臣擅作威福漸不可長之語如此敎人如何做事廣曰自漢唐來惟有本朝臣下最難做事故議論勝而功名少曰議論勝亦自仁廟後而蔓衍於熙豐若是太祖時雖有議論亦不過説當時欲行之事耳無許多閒言語也
問吳革是時結連義兵欲奪二聖為范瓊誘殺之不知當時若從中起能有濟否曰也做不得大勢去矣古人云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豈不是如此只這裏才操縱少緩其中便有此禍可不慄慄危懼
前輩當南渡初有言都建康者人云建康非昔之建康亦不可都雖勝似坐杭州如在深窟裏然要得出近外不若都鄂渚應接得蜀中上一邊事體看來其説也是如今杭州一向偏在東南終不濟事記得岳飛初勵兵於鄂渚有旨令移鎮江陵飛大會諸將與謀徧問諸將皆以為可獨任士安不應飛頗怒之任曰大將所以移鎮江陵若是時某安敢不説某為見移鎮不是所以不敢言據某看這裏已自成規模已自好了此地可以阻險而守若往江陵則失長江之利非某之所敢知飛遂與申奏乞止留軍鄂渚
岳飛嘗面奏金人欲立欽宗子來南京欲以變換南人耳目乞皇子出閣以定民心時孝宗方十餘歲髙宗云卿將兵在外此事非卿所當預是時有參議姓王者在候班見飛呈劄子時手震及飛退上謂王曰岳飛將兵在外却來干與此等事卿緣路來見他曾與甚麽人交王曰但見飛沿路學小書甚密無人得知但以此推脱了但此等事甚緊切不知上何故恁地説如飛武人能慮及此亦大故是有見識某向來在朝與君舉商量欲拈出此等事尋數件相類者一併上之將其後裔乞加些官爵以顯之未及而罷
昭慈小不快髙廟問疾因話閒曰有一事久欲說與官家髙廟請其故曰宣仁廢立之説皆是章惇之徒撰造中閒雖嘗辨白然載在國史者尚未嘗改可令史官重議刪修以昭明聖母之德於萬世時趙忠簡當國遂薦元祐故家子弟如范如圭數人方始改得正然亦頗有偏處才是元祐事便都是熙豐時事便都不是後趙罷張魏公繼之又欲修改動〈葢魏公亦不甚主張元祐事〉令史官某等簽出未及改而又罷
問壽皇為皇子本末曰本一上殿官樓寅亮上言舉英宗故事且謂太祖受命而子孫無為帝王者當於太祖之下選一人養宮中他日皇子生只添一節度使耳繼除臺官趙忠簡遂力賛於外當時宮中亦有齟齬故養兩人後來皆是髙宗自主張未禪位前數日忽批云宗室某可追贈秀王諡安僖先已安排了若不然壽皇如何處置
髙宗大行壽皇三年戴布幞頭著衣衫遵行古禮可謂上正千年之失當時宰相不學三日後便服朝服雖壽皇謙德不欲以此諭羣臣然臣子自不當如此可謂有父子而無君臣
壽皇合下若有一人夾持定十五六年做多少事壽皇直是有志於天下要用人嘗歎自家不如箇孫仲謀能得許多人
某嘗謂士大夫不能盡言於壽皇真為自負葢壽皇儘受人言未嘗有怒色但不樂時止與人分疏辨析爾
壽皇晩來極為和易某嘗因奏對言檢旱天語云檢放之𡚁惟在於後時而失實只這四字盡得其要領又言經總制錢則曰聞巧為名色以取之民其於天下事極為諳悉
歲旱壽皇禁中祈雨有應一日引宰執入見共父奏云此固陛下至誠感通然天人之際其近如此若他事一有不至則其應亦當如此願陛下深加聖慮則天下幸甚共父斯語頗得大臣體
上即位踰月留揆以一二事忤㫖特批逐之人方服其英斷先生被召至上饒聞之有憂色曰人心易驕如此某今方知可懼黄問曰某人專恣當逐何懼之有曰大臣進退亦當存其體貌豈宜如此又問恐是廟堂諸公難其去故以此勸上逐之曰亦不可如此何不使其徒諭之以物論俟其請去而後許之則善矣幼主新立豈可導之以輕逐大臣耶且如陳源之徒論其罪惡須是斬之乃善然人主新立復敎以殺人某亦不敢如此做也
三后並配自本朝真廟始其初議者皆以歸咎於錢惟演後既習見為常亦無復有議之者矣古人雖以子貴然庶母無係於先君之禮如左傳書僖公成風晉書簡文太后皆以係於其子而别制廟以祀之〈以下法制〉
因論今宗室與漢差别漢宗室只是天子之子封王王子封侯嫡子世襲支庶以下皆同百姓只是免其繇戍如漢光武皆是起於民閒也
趙表之生做文官纔到封王〈封安定郡王〉便用換武豈文官不可封王而須武官耶又今宗正須以宗室武官為之文官也只做得世閒一様愚人便以此等制度為百王不可易之法
冊命之禮始於漢武封三王後遂不廢古自有此禮至武帝始復之耳郊祀宗廟太子皆有玉冊皇后用金冊〈記不審〉宰相貴妃皆用竹冊凡宰相宣麻非是宣與宰相乃是揚告王庭令百官皆聽問以其人可用與否首則稱道之文後乃警戒之詞如今云於戲以下數語是也末乃云主者施行所謂施行者行冊拜之禮也此禮唐以來皆用之至本朝宰相不敢當冊拜之禮遂具辭免三辭然後許只命書麻詞於誥以賜之便當冊文不復宣麻於庭便是書以賜宰相乃是獨宣誥命於宰相而他人不得與聞失古意矣
本朝於大臣之喪待之甚哀賀孫舉哲宗哀臨溫公事曰溫公固是如此至於嘗為執政已告老而死祖宗亦必為之親臨罷樂看古禮君於大夫小斂往焉大斂往焉於士既殯往焉何其誠愛之至今乃恝然這也只是自渡江後君臣之勢方一向懸絶無相親之意故如此古之君臣所以事事做得成緣是親愛一體因説金人初起時其酋長與部落都無分别同坐同飲相為戲舞所以做得事如後來烏珠犯中國虜掠得中國士類因有敎之以分等陛立制度者於是上下位勢漸隔做事漸難
本朝官制與唐大槩相似其曲折却也不同
唐初每事先經由中書省中書做定將上得㫖再下中書中書付門下或有未當則門下繳駁又上中書中書又將上得㫖再下中書中書又下門下若事可行門下即下尚書省尚書省但主書填奉行而已故中書之權獨重本朝亦最重中書葢以造命可否進退皆由之也門下雖有繳駁依舊經由中書故中書權獨重及神宗倣唐六典三省皆依此制而事多稽滯故渡江以來執政事皆歸一獨諸司吏曹〈二十四曹〉依舊分額各屬三省吏人自分所屬而其上之綱領則不分也〈舊時三省事各有由不相侵越不相聞知中書自理會中書事尚書自理會尚書事門下自理會門下事〉如有除授則宰執同共議定當筆宰執判過由中書吏人做上去再下中書中書下門下門下下尚書書行給舎繳駁猶州郡行下事須幕職官簽押如有不是得以論執中書行下門下皆用門下省官屬簽押事有未當則官屬得以執奏
舊制門下省有侍中有門下侍郎中書省有中書令中書侍郎改官制神宗除去侍中中書令只置門下中書侍郎後併尚書左右丞門下中書侍郎四員為參政官或云始者昭文館大學士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富鄭公等為之後改為左右僕射則蔡京王黼首居是選及改為左右丞相則某人等為之名愈正而人愈不逮前亦何預名事曰只是實不正使名既正而實亦正豈不尤佳又曰人言王安石以正名之説馴致禍亂且正名是孔子之言如何便道王安石説得不是使其名果正豈不更佳
給事中初置時葢欲其在内給事上差除有不當用捨有不是要在裏面整頓了不欲其宣露於外今則不然或有除授小報纔出逺近皆知了給舎方繳駁乃是給事外也這般所在都沒理會
唐制某鎮節度使某州刺史觀察使〈此藩鎮所稱〉使持節某州軍州事〈此屬州軍所稱其屬官則云某州軍事判官某州軍事推官今尚如此若節鎮屬官則云節度推判官以自異於屬州〉使與州各分曹案使院有觀察判官觀察推官州院有知錄糾六曹官為六曹之長凡兵事則屬使院民事則屬州院刑獄則屬司理院三者分屬不相侵越司法專檢法司户專掌倉庫然司理既結獄須推判官簽押方為圓備不然則不敢結斷本朝併省州院使院為一如署銜但云知某州軍州事軍州事則使院之職也自併省三院而州郡六曹之職頗為淆亂司法司理司户三者尚仍舊知錄管州院事專主敎民今乃管倉庫獨為不得其職所以六曹官惟知錄免二日衙以其職尊故優異之此等事史書並不載惟雜説中斑駁見一二舊嘗疑州院即是司理院後閲范文正公集有云如使院州院宜併省歸一方知不然因曉州院使院之别〈使院今之僉㕔也〉凡諸幕職官皆謂之當職官如唐書所云有事當罰則詔云自當職官以下以次受罰有事當賞則云當職官以下以次受賞謂自推判官而下也又曰後來蔡京改六曹官名頗得舊職為不淆亂渡江以來以其出於京也皆罷之又問長史何官曰六朝時長史甚輕次第只是奔走長官之前有君臣之分不得坐至唐則甚重葢皇子既遙領正大帥其羣臣出為藩鎮者則稱云副大帥某州長史〈韓文董晉官位可見〉至唐中葉而長史司馬别駕皆為貶官不事事葢節度使既得自辟置官屬〈如節度觀察推判官之屬〉此既重則彼皆輕矣
初蔡京更定幕職推判官謂之分曹建院以為節度使觀察使在唐以治兵治財今則皆是閒稱呼初無職事而推判官猶襲節度觀察之名甚無謂又古者以軍興故置參軍今參軍等職皆治民事而猶循用參軍之號亦無意謂故分曹建院推判等官改為司士曹事司儀曹事此類有六參軍之屬改為某院某院而盡除去節度參軍之名看來改得自是又如婦人封號有夫為秦國公而妻為魏國夫人者亦有封兩國者秦檜妻封兩國范伯逹笑之曰一妻而為兩國夫人是甚義理故京皆改隨其夫號如夫封建安郡則妻封建安郡夫人夫封秦國則妻亦封秦國夫人侯伯子男皆然看來隨其夫稱極是如淑人碩人宜人孺人之類亦京所定各隨其夫官帶之後人謂淑人碩人非婦人所宜稱看來稱碩人亦無妨惟淑人則非所宜爾但只有一節未善有夫方封某郡伯而妻已先封為某國夫人者此則與京所改者相值齟齬不可行葢其封贈格法如此當初合併格法也與整頓過則無病矣遂使人得以咎之謂其法自相違戾亦是京不仔細乗勢粗改後人以其出於京也遂不問是非一切反之
本朝先未有祠祿但有主管某宮某觀公事者皆大官帶之真箇是主管本宮本觀御容之屬其他多只是監當差遣雖嘗為諫議官亦有為監當者如監船塲酒務之屬自王介甫更新法慮天下士大夫議論不合欲一切彈擊罷黜又恐駭物論於是創為宮觀祠祿以待新法異議之人然亦難得惟監司郡守以上眷禮優渥者方得之自郡守以下則盡送部中與監當差遣後來漸輕今則又輕皆可以得之矣
今羣臣以罪去者不能全其退處之節凡有辭避必再三不允直待章疏劾之遂從罷黜
因説歴代承襲之𡚁曰本朝鑒五代藩鎮之𡚁遂盡奪藩鎮之權兵也收了財也收了賞罰刑政一切收了州郡遂日就困弱靖康之禍敵騎所過莫不潰散因及熙寧變法曰亦是當茍且廢弛之餘欲振而起之但變之不得其中爾
因言本朝養兵蠧國更無人去源頭理會只管從枝葉上去添兵添將太祖初定天下將諸軍分𨽻州郡特寄養耳故謂之第幾指揮謂之禁軍明其為禁衛也其將校乃衙前今所謂都知兵馬使謂之敎練乃其軍之將也若都監乃唐末監軍之遺制鈐轄都部署皆國初制也部署即今之總管今州鈐路鈐總管皆無職事但大閲時供職一兩日耳潭州有八指揮其制皆廢弛而飛虎一軍獨盛人皆謂辛幼安之力以某觀之當時何不整理親軍自是可用却别創一軍又增其費又今之江上屯駐祖宗時亦無之某之意欲使更戌於州郡可以漸汰將兵然這話難説又今之兩淮荆襄義勇皆可用但人多不之思耳
兵法以能分合為變不獨一陣之閒有分合天下之兵皆然今日之兵分者便不可合合者便不可分本朝舊來只郡國禁兵而已但在西北者差精鋭耳渡江後又添上御前軍却是張韓輩自起此項兵後來既不可得而去只得如此聚屯今以不如祖宗時財賦養祖宗時所無之兵安得不窮也
問唐之人主喜用宦者監軍何也曰是他信諸將不過故用其素所親信之人後來一向疎外諸將盡用宦者本朝太宗令王繼恩平李順有功宰相擬以宣徽使賞之太宗怒切責宰相以為太重葢宣徽亞執政也遂創宣政使處之朝臣諸將中豈無可任者須得用宦者彼既有功則爵賞不得吝矣然猶守得這些意思恐起宦者權重之患及熙豐用兵遂皆用宦者李憲在西權任如大將馴至後來遂有童貫譚稹之禍
總領一司乃趙忠簡所置當時之意甚重葢緣韓岳統兵權重方欲置副貳又恐啓他之疑故特置此一司以總制財賦為名却專切報發御前兵馬文字葢欲隂察之也
運使本是愛民之官今以督辦財賦反成殘民之職提刑本是仁民之官今以經總制錢反成不仁之具
經制錢陳亨伯所創葢因方臘反童貫討之亨伯為隨軍轉運使朝廷以其權輕又重為經制使患軍用不足創為此名以收州縣之財當時大獲其利然立此制時明言軍罷而止其後遂因而不改至紹興四年韓球又創總制錢大略倣經制為之十一年經界法行民間印契多倍有所得朝廷遂以此年立額至次年則其數大虧乃令州縣添補解發自後州縣大困朝廷亦知之議者乃請就三年中取中制以立額却不知中制者乃所添補之歲其額猶為重也因仍至今頃年得江西憲時陛對日亦嘗為孝宗言之葢此政是憲司職事又曰亨伯創經制錢時其兄弟有名某者勸止之不從乃率其子姪哭於家廟以為作俑之罪祖先將不祀矣
祖宗立法催科只是九分才破這一分便不催但破得一百貫謂之破分便住自曾丞相仲欽為户部時便不用這法須要催盡至今所以如此
問學究一科沿革之故曰此科即唐之明經是也進士科則試文字學究科但試墨義有才思者多去習進士科有記性者則應學究科凡試一大經者兼一小經每段舉一句令寫上下文以通不通為去取應者多是齊魯河朔間人只務熟讀和注文也記得故當時有董五經黄二傳之稱但未必曉文義正如和尚轉經相似又有司待之之禮亦不與進士等進士入試之日主文則設案焚香垂簾講拜至學究則徹幕以防傳義其法極嚴有渴至飲硯水而黔其口者當時傳以為笑歐公亦有詩云焚香禮進士徹幕待諸生〈或云徹幕乃瞑目字亦非歐詩〉其取厭薄如此荆公所以惡而罷之但自此科一罷之後人多不肯去讀書
或問勑令格式如何分别曰此四字乃神宗朝定法時綱領本朝止有編勑後來乃命羣臣修定元豐中執政安燾等上所定勑令上諭燾曰設於此而逆彼之至謂之格設於此而使彼效之謂之式禁於未然謂之令治其已然謂之勑修書者要當如此若其書完具政府總之有司守之斯無事矣神廟天資絶人觀此數語直是分别得好格如五服制度某親當某服某服當某時各有限極所謂設於此而逆彼之至之謂也式如磨勘轉官求恩澤封贈之類只依箇様子寫去所謂設於此而使彼效之之謂也令則條令禁制其事不得為某事違者有罰之類所謂禁於未然者勑則是已結此事依條斷遣之類所謂治其已然者格令式在前勑在後則有敎之不改而後誅之底意思今但欲尊勑字以勑居前令格式在後則與不敎而殺者何異殊非當時本指又問伊川云介甫言律是八分書是他見得如此何故曰律是刑統此書甚好疑是厯代所有傳襲下來至周世宗命竇儀注解過名曰刑統即律也今世却不用律只用勑令大槩勑令之法皆重於刑統刑統與古法相近故曰八分書
今日作史左右史有起居注宰執有時政記臺官有日厯並送史館著作處參改入實錄作史大抵史皆不實緊切處不敢上史亦不關報
國初人便已崇禮義尊經術欲復二帝三代已自勝如唐人但説未透在直至二程出此理始説得透〈以下人物〉
太宗朝一時人多尚文中子葢見朝廷事不振而文中子之書頗説治道故也然不得其要范文正公雖有欲為之志然也粗不精密失照管處多
談苑説李文靖沒口匏事極好可謂鎮浮然與不興利事皆落一偏胡不廣求有道賢徳興起至治也
伯豐問寇萊公澶淵事如何曰當來他却有措處然到此只得向前不可退後也
問本朝如王沂公人品甚髙晩年乃求復相何也曰便是前輩都不以此事為非所以至范文正方厲㢘耻振作士氣曰如寇萊公也因天書欲復相曰固是
問王沂公云恩欲已出怨使誰當似此不可為通法否曰他只説不欲牢籠人才説使必出自我門下他亦未嘗不薦人才
某嘗説呂夷簡最是箇無能底人今人却説他有相業會處置事不知何者為相業何者善處置為相正要以進退人才為先使四夷聞知知所聳畏方其為相其才徳之大者如范文正諸公既不用下而豪俊跅𧿇之士如石曼卿諸人亦不能用其所引援皆是半閒不界無狀之人弄得天下之事日入於昏亂及一旦不奈元昊何遂盡挨與范文正公若非范文正公則西方之事決定弄得郎當無如之何矣今人以他為有相業深所未曉
近得周益公書論呂范解仇事曰初范公在朝大臣多忌之及為開封府又為百官圖以獻因指其遷進遲速次序曰某為超遷某為左遷如是而為公如是而為私意頗在呂相呂不樂由是落職出知饒州未幾呂亦罷相後呂公再入元昊方犯邊乃以公經略西事公亦樂為之用嘗奏記呂公云相公有汾陽之心之徳仲淹無臨淮之才之力後歐陽公為范公神道碑有懽然相得戮力平賊之語正謂是也公之子堯夫乃以為不然遂刊去此語前書今集中亦不載疑亦堯夫所刪他如叢談所記説得更乖某謂呂公方寸隱微雖未可測然其補過之功使天下實被其賜則有不可得而掩者范公平日胸襟豁逹毅然以天下國家為己任既為呂公而出豈復更有匿怨之意况公嘗自謂平生無怨惡於一人此言尤可驗忠宣固是賢者然其規模廣狹與乃翁不能無間意謂前日既排申公今日若與之解仇前後似不相應故諱言之却不知乃翁心事政不如此歐陽公聞其刊去碑中數語甚不樂也問後來正獻亦及識范公否曰正獻通判潁州時歐陽公為守范公知青州過潁謁之因語正獻曰太博近朱者赤歐陽永叔在此宜頻近筆硯異時同薦三人則王荆公司馬溫公及正獻公也其知人如此又曰呂公所引如張方平王拱辰李淑之徒多非端士終是不樂范公張安道過失更多但以東坡父子懐其汲引之恩文字中十分説他好今人又好看蘇文所以例皆稱之介甫文字中有説他不好處人既不看看又不信
某嘗謂天生人才自足得用豈可厚誣天下以無人自是用不到耳且如一箇范文正公自做秀才時便以天下為己任無一事不理會過一旦仁宗大用之便做出許多事業今則所謂負剛大之氣者且先一筆勾斷秤停到第四五等人氣宇厭厭布列臺諌如何得事成故某向謂姓名未出而内外已知其非天下第一流矣
或問范文正公經理西事看得多是收拾人才曰然如滕子京孫元規之徒素無行節范公皆羅致之幕下後犯法又極力救解之如劉滬張亢亦然葢此等人是有才底做事時須要他用但要會用得他又云范公嘗立一軍為龍猛軍皆是招收前後作過黥配底人後來甚得其用時人目范公為龍猛指揮使又曰方范公起用事時軍政全無統紀從頭與他整頓一番其後却只務經理内地養威持重專行淺攻之策以為得寸則吾之寸得尺則吾之尺卒以此牽制夏人遣使請和
因言仁宗朝講書楊安國之徒一時聚得幾箇樸鈍無能之人可笑先生曰此事緣范文正招引一時才俊之士聚在館閣如蘇子美梅聖俞之徒此輩雖有才望雖皆是君子黨然輕儇戲謔又多分流品一時許公為相張安道為御史中丞王拱辰之徒皆深惡之求去之未有䇿而蘇子美又杜祁公壻杜是時為相蘇為館職兼進奏院毎歲院中賽神例賣故紙錢為飲燕之費蘇承例賣故紙因出已錢添助為會請館閣中諸名勝而分别流品非其侶者皆不得與會李定願與而蘇不肯於是盡招兩軍女妓作樂爛飲作為傲歌王勝之〈名直柔〉句云欹倒太極遣帝扶周公孔子驅為奴這一隊專探伺他敗闕才聞此句拱辰即以白上仁宗大怒即令中官捕捉諸公皆已散走逃匿而上怒甚捕捉甚峻城中喧然於是韓魏公言於上曰陛下即位以來未嘗為此等事一旦遽如此驚駭物聽仁宗怒少解而館閣之士罷逐一空故時有一網打盡之語杜公亦罷相子美除名為民永不敘復子美居湖州有詩曰不及雞竿下坐人言不得比罪人引赦免放也雖是拱辰安道輩攻之甚急然亦只這幾箇輕薄做得不是縱有時名然所為如此終亦何補於天下國家耶仁宗於是懲才士輕薄之弊這幾箇承意㫖盡援引鈍樸持重之人以愚仁宗凡解經不過釋訓詁而已如楊安國彭乘之徒是也是時張安道為御史中丞助呂公以攻范
徳粹以明州士人所寄書納先生因請問其書中所言先生曰渠言漢之名節魏晉之曠蕩隋唐之辭章皆懲其弊為之不然此只是正理不明相滾將去遂成風俗後漢名節至於末年有貴己賤人之弊如皇甫規鄉人見之却問卿在鴈門食鴈美乎舉此可見積此不已其勢必至於虚浮入老莊相滾到齊梁間又不復如此只是作一般艷辭君臣賡歌褻瀆之語不以為怪隋之詞章乃起於煬帝進士科至不成科目故遂滾纒至唐至本朝然後此理復明正如人有病今日一病明日變一病不成要將此病變作彼病某問己前皆滾纒成風俗本朝道學之盛豈是滾纒先生曰亦有其漸自范文正以來已有好議論如山東有孫明復徂徠有石守道湖州有胡安定到後來遂有周子程子張子出故程子平生不敢忘此數公依舊尊他若如楊劉之徒作四六駢儷之文又非此比然數人者皆天資髙知尊王黜霸明義去利但只是如此便了於理未見故不得中某問安定學甚盛何故無傳曰當時所講止此只些門人受去做官死後便已
論安定規模雖少踈然却廣大著實如孫明復春秋雖過當然占得氣象好如陳古靈文字尤好嘗過台州見一豐碑説孔子之道甚佳此亦是時世漸好故此等人出有魯一變氣象其後遂有二先生若當時稍加信重把二先生義理繼之則可以一變而乃為王氏所壊問當時如此積漸將成而壊於王氏莫亦是有氣數曰然
安定太山徂徠廬陵諸公以來皆無今日之術數老蘇有九分來許罪
韓魏公富鄭公皆言新法不便韓公更能論列上面不從他也委曲作箇道理著行他底如富公更不行自用他那法度後來遂被人言雖如此畢竟喚做是不得今事有不便但當如韓公論列若不從也須做道理減省了行他底大不可行則有去而已如富公直截自用己意則不可也
論王荆公遇神宗可謂千載一時惜乎渠學術不是後來直壊到恁地問荆公初起便挾術數為後來如此曰渠初來只是要做事到後面為人所攻便無去就不觀荆公日錄無以知其本末他直是强辯邈視一世如文潞公更不敢出一語問溫公所做如何曰渠亦只見荆公不是便倒一邊如東坡當初議論亦要變法後來皆改了又問神宗元豐之政又却不要荆公曰神宗盡得荆公許多伎倆更何用他到元豐間事皆自做只是用得一等庸人備左右趨承耳又問明道横渠初見時皆許以峻用後來乃如此莫是荆公説已行故然曰正如吾友適説徐子宜上殿極䝉褒奬然事却不行曰設使横渠明道用於當時神宗盡得其學他日還自做否曰不然使二先生得君却自君心上為之正要大家商量以此為根本君心既正他日雖欲自為亦不可又云富韓公召來只是要去語人云入見上坐亦不定豈能做事某云韓公當仁廟再用時與韓魏公在政府十餘年皆無所建明不復如舊時曰此事看得極好當記取又問使范文正公當此定不肯回曰文正却不肯回須更精密似前日
新法之行諸公實共謀之雖明道先生不以為不是葢那時也是合變時節但後來人情洶洶明道始勸之以不可做逆人情底事及王氏排衆議行之甚力而諸公始退散道夫問新法之行雖途人皆知其有害何故明道不以為非曰自是王氏行得來有害若使明道為之必不至恁地狼狽問若專用韓富則事體如何曰二公也只守舊專用溫公如何曰他又别是一格又問若是二程出來擔負莫須别否曰若如明道十事須還他全别方得只看他當時薦章謂其志節慷慨〈云云〉則明道豈是尋常蹈故塊然自守底人
因語荆公陸子靜云他當時不合於法度上理會語之云法度如何不理㑹只是他所理會非三代法度耳
人傑云荆公保甲行於畿甸其始固咈人情元祐諸公盡罷之却是壊其已成之法曰固是近張元徳亦有此議論寄来因言元祐諸公大略有偏處多如此人傑云如棄地與西夏亦未安曰當時如呂微仲自以為不然葢呂西人知其利害其他諸公所見恨不得納諸其懐其意待西夏倔强時只欲卑巽請和耳
元祐諸賢議論大率凡事有據見定底意思葢矯熙豐更張之失而不知其墮於因循既有箇天下兵須用練弊須用革事須用整頓如何一切不為得
問明道論元祐事須並用熙豐之黨曰明道只是欲與此數人者共變其法且誘他入脚來做問如此却是任術曰處事亦有不能免者但明道是至誠為之此數人者亦不相疑忌然須是明道方能了此後來元祐諸公治得此黨太峻亦不待其服罪溫公論役法疎畧悉為章子厚所駁只一向罷逐不問所論是非却是太峻急然當時如蔡確輩留得在朝廷豈不害事
溫公忠直而於事不甚通曉如争役法七八年間直是争此一事他只説不合令民出錢其實不知民自便之此是有甚大事却如何捨命争
曹兄問諸先生皆以為司馬公許多年居洛只成就得一部通鑑及到入朝却做得許多不好事曰道司馬公做得未善即是道司馬公之失却不是當時哲廟若有漢昭之明便無許多事又曰不知有聖人出來天下事如何處置因舉易云井渫不食行惻也求王明受福也
司馬公憂國之心至垂絶猶未忘道鄉亦然竊謂到此無可奈何亦只得休矣先生曰全不念著却如釋氏之忘若二公者又似太過問夫子曵杖負手逍遥而歌却不然曰夫子猶言明王不興天下孰能宗予依舊是要做他底
司馬溫公為諌官與韓魏公不合其後作祠堂記極稱其為人豈非自見熙豐之事故也韓公真難得廣大沈深
熙豐時諸人生財治獄紛起可畏一人嘗以獄事累及呂申公申公時為樞密其人帶吏直入樞府令申公供文字之類甚無禮後元祐間例治此等人申公遂以其嘗治己之故恐人以為私報之讐遂特輕之當時人以是美之先生曰只是莫過行遣至當得這般罪合與他行遣此處皆是病
范淳夫純粹精神短雖知尊敬程子而於講學處欠缺如唐鑑極好讀之亦不無憾
范淳夫論治道處極善到説義理處却有未精〈以上語類七十七條〉
范公雖不純師程氏而實尊仰取法焉其於東坡則但以鄉黨游從之好素相親厚而立朝議論趨向畧同至其制行之殊則逈然水火之不相入且觀其辨理伊川之奏則其心豈盡以東坡為是哉但不能辨之於當時而發之於數年之後此則剛强不足不免乎兩徇之私者而其所重在此故卒不能勝其義理之公也〈荅呂伯恭論淵源錄○文集〉
問黄履邢恕少居太學邢固俊拔黄亦謹厚力學後來二人却如此狼狽曰他固會讀書只是自做人不好然黄却是箇白直底人只是昏愚無見識又愛官職故為邢所誘壊邢則有意於為惡又濟之以才故罪過多
劉摰梁燾諸公之死人皆疑之今其家子孫皆諱之然當時多遣使恐嚇之又州郡監司承風㫖皆然諸公多因此自盡劉元城屢被人嚇令自裁劉不畏曰君命死即死自死奚為寫遺祝之類訖曰今死無難矣卒無恙劉只有過當處然此須學得他始得
問劉元城不知培植君子之黨才一小事便一向搏擊以致君子盡去而小人用矣此其過否曰過不在此是他見識有病不知言無以知人也是他不知言且如説伊川他只見得祖宗有典故才有不合便道不是渠不知輔導少主之理當如此故伊川一向被他論列是他見識只如此又如蔡新州事被他當時自謂有定策功宣仁亦甚惡之謂須與他痛治恐後來皇帝被人惑治他不得元城亦欲因其詩以治之當時執政侍從臺諫有不欲治蔡者一切逐去葢以詩治人自不正因此以治彼罪又不是詩胡説何足道定策謀他又不説了又無緣治得他都不消問了其本原只在開導人主心術使人主知不賞私恩不罰私怨之理則蔡何足慮元城亦不是私意只是以詩治人不當又欲絶其定策姦謀如此治之豈不使人主益疑後蔡死其家果訴寃謂蔡有定策功諸人忌之遂起大禍後治元祐諸公皆為蔡報怨也
問元城了翁之剛孰為得中曰元城得中了翁後來有太過處元城只是居其位便極言無隱罪之即順受了翁後來做得都不從容了所以元城嘗論其尊堯集所言之過而戒之曰告君行已茍已無憾而今而後可以忘言矣
了翁有濟時之才道鄉純粹才不及也使了翁得志必有可觀
先生看東都事略文蔚問曰此文字如何曰只是説得箇影子適閒偶看陳無已傳他好處都不載問曰他好處是甚事曰他最好是不見章子厚不著趙挺之綿襖傅欽之聞其貧甚懐銀子見他欲以賙之坐間聽他議論遂不敢出銀子如此等事他都不載如黄魯直傳魯直亦自有好處亦不曾載得文蔚問魯直好在甚處曰他亦孝友
曾子固初與介甫極厚善入館後出倅會稽今集中有詩云知者尚復然悠悠誰可語必是曾諫介甫來介甫不樂故其當國不曾引用後介甫罷相子固方召入又却專一進諛詞歸美神宗更新法度得箇中書舎人丁艱而歸不久遂亡不知更活幾年只做如何合殺子宣在後一向做出疎脱初子宣有意調停不主元祐亦不主元豐遂有建中靖國年號如豐相之陳瑩中鄒志完輩皆其所引却又被諸公時攻其短子宣不堪有斥之使去國者其弟子開有書與子宣云某人者皆時名流今置閒處葢為是也後韓忠彦欲擠子宣遂引蔡京入來子宣知之反欲通慇懃於京忠彦方遣其子迓京則子宣之子已將父命迎之於二十里外矣先時子宣攻京甚力至是遂不復誰何凡京有所論奏不曰京之言是則曰京之言善又不自知其疎脱載之日錄
問章蔡之姦何如曰京之姦惡又過於惇方惇之再入相也京謁之於道袖出一軸以獻惇如學校法安養院之類凡可以要結士譽買覓人情者具在惇辭曰元長可留他時自為之後京為相率皆建明時論往往歸之至詣學自嘗饅頭其中沒見識士人以手加額曰太師留意學校如此京之當國費侈無度趙挺之繼京為相便做不行挺之固庸人後張天覺亦復無所措手足京四次入相後至盲廢始終只用不患無財患不能理財之説其原自荆公又以鹽鈔茶引成櫃進入上益喜謂近侍曰此太師送到朕添支也由是内庭賜予不用金錢雖累巨萬皆不費力鈔法之行有朝為富商暮為乞丐者矣
因論賈生治安策中深計者謂之妖言曰宣政間凡危亡亂字皆不得用安得無後來之禍又云世間有一種却是妖言如葉夢得宇文虚中二人所為極是亂道平日持論却甚正每進言必勸人主以正心脩身為先其言之辨裁雖前輩有説不及處正如出來念大悲咒相似正所謂妖言也又曰此等人多是有才會説底若使有好人在上收拾將去豈不做好人只緣時節不好義理之心不足以勝其利欲之心遂由徑㨗出無所不至
因論靖康執政曰徐處仁曾忤蔡京來舊做方面亦有聲後却如此錯繆孫傅略得却又好六甲神兵時節不好人材往往如此又曰張孝純守太原被圍甚急朝廷遣其子灝總師往救却徘徊不進坐視其父之危急而不䘏以至城陷時節不好時首先是無了那三綱〈桉封氏編年載此甚詳〉或曰京師再被圍時張叔夜首領勤王之師以入叔夜為人亦好曰他當時亦不合領兵入城只當駐在旁近以為牽制且伸縮自如一入城後便有許多掣肘處所以迄無成功至於扈從北狩
昔人嘗問尹和靖世難如此孰可以當之者尹曰种師道可曰將則可矣孰可以相久之曰亦只令師道做也好一日召師道來全不能言遂不用許翰時為諫議為徽宗言當今之世豈可令閒而不用上曰种老不堪用矣卿可自見种問之如何往見之种亦不言許曰上令某問公公無以某為書生某以為今日之兵云云〈要從其去而擊之意〉种方應謂彼云云〈今不可擊俟其過河擊之〉許為上備言其意方用之种闗西人其性寡黙與中朝士大夫不合一日因對淵聖曰朕已與和矣种於此全不能有所論但曰臣以甲兵之事事陛下其他非臣所與聞
論李仁甫通鑑長編曰近得周益公書亦疑其間考訂未甚精密因寄得數條來某看他書靖康間事最疎略如姚平仲劫寨則以為出於李綱之謀种師中赴敵而死則以為廹於許翰之令不知二事俱有曲折劫寨一事決於姚平仲僥倖之舉綱實不知〈桉綱除知密院辭免劄子云方脩戰具嚴守備以俟援師乗便廹敵使進不得攻退無所掠勢窮而遁候其渡河半濟而擊勝可萬全而平仲引衆出城幾敗乃事然平仲受節制於宣撫不關白於行管二月八日夜半平仲之出种師道亦不知之在㣲臣實無所與〉時執政如耿南仲輩方極力沮綱幸其有以藉口遂合為一辭謂平仲之出綱為其謀師中之死亦非翰之故〈桉中興遺史云河北制置副使种師中軍真定進兵解太原圍去榆次三十里金人乗間來突師中欲取銀賞軍而輜重未到故士心離散又嘗約姚占張灝兩軍同進二人不至師中身被數創裹創力戰又一時死之朝廷議失律兵將中軍統制官王從道朝服而斬於馬行市〉脱如所書則翰不度事宜移文督戰固為有罪師中身為大將握重兵豈有見樞府一紙書不量可否遂忿然赴敵以死此二事葢出於孫覿所紀故多失實問覿何如人曰覿初間亦説好話夷考其行不為諸公所與遂與王及之王時雍劉觀諸人附阿耿南仲以主和議後竄嶺表尤銜諸公見李伯紀輩望風惡之洪景盧在史館時沒意思謂靖康諸臣覿尚無恙必知其事之詳奏乞下覿具所見聞進呈秉筆之際遂因而誣其素所不樂之人如此二事是也仁甫不審多采其説遂作正文書之其他紀載有可信者反為小字以疏其下殊無統紀遂令觀者信之不疑極是害事昔王允之殺蔡邕也謂不可使佞臣執筆在幼主旁使吾黨蒙訕議允之用心固自可誅然佞臣不可執筆則是不易之論
靖康初張邦昌僣位呂舜徒為其門下侍郎當時有言他人不足惜只舜徒可惜者胡文定記其事云舜徒雖為邦昌官却能勸邦昌收回偽赦迎太后垂簾皆其力也其人云終是難分雪文定記此只到終是難分雪處便住更無他語問只如狄梁公在武后時當時若無梁公更害事曰梁公只是薦得張東之數人他已先死如梁公為周朝相舜徒為邦昌官皆不可以訓伊川論平勃謂當以王陵為正是也如舜徒輩一生踐履適遭變故不幸有此事今人合下便如此却不得
天下不可謂之無人才如靖康建炎間未論士大夫只如盜賊中是有多少人宗澤在東京收拾得諸路豪傑甚多力請車駕至京圖恢復只緣汪黄一力沮撓後既無糧食供應澤又死遂散而為盜非其本心自是當時不曾收拾得他致為飢寒所廹以茍旦夕之命後來諸將立功名者往往皆是此時招降底人所以成湯説萬方有罪在予一人聖人見得意思直是如此
宗忠簡公薨其家人方入棺未斂軍兵轝出大㕔三日祭弔來哭不絶祭物滿㕔無數其得軍情人心如此
問中興諸相曰張魏公才極短雖大義極分明而全不曉事扶得東邊倒了西邊知得這裏忘了那裏趙忠簡却曉事有才好賢樂善處置得好而大義不甚分明李丞相大義分明極有才做事有終始本末昭然可曉只是中間粗不甚謹宻此是他病然他綱領大規模宏闊照管得始終本末才極大諸公皆不及只可惜太粗耳朱丞相秀水閒居錄自誇其功太過以復辟之事皆由他做不公道又問呂頤浩曰這人粗胡亂一時閒得他用不足道
問魏公何故亦嘗論列李丞相曰魏公初赴南京亦主汪黄後以其人之不足主也意思都轉後居福州李公家於彼相得甚歡是時李公亦嘗薦魏公曾惹言語又問魏公論李丞相章疏中有脩怨專殺等語似指誅宋齊愈而言何故曰宋齊愈舊曾論李公來但他那罪過亦非小小刑杖斷遣得了又曰當時議論自是一般好笑方召李丞相時顔岐之徒論列謂張邦昌金人所厚不宜疎逺李綱金人所惡不宜再用幸而髙宗語極好云如朕之立恐亦非金人所樂遂得命召不寢曰方南京建國時全無紀綱自李公入來整頓一畨方畧成箇朝廷模様如僣竊及嘗受偽命之臣方行誅竄死節之臣方行旌䘏然李公亦以此去位矣又曰便是天下事難得恰好是時恰恨撞著汪黄用事二人事事無能却會專殺如置馬伸於死地陳東歐陽徹之死皆二人為之
問中興賢相皆推趙忠簡公何如曰看他做來做去亦只是王茂洪規模當時廟論大槩亦主和議使當國久未必不出於和但就和上却須有些計較如歲幣稱呼疆土之類不至一一聽命如秦檜之様草草地和了後來秦沒意智乃以不合沮撓和議為詞貶之却十分送箇好題目與他問趙好處如何曰意思好又孜孜汲引善類但其行事亦有不强人意處如自平江再都建康張徳逺極費調䕶己自定疊了只因酈瓊叛去徳逺罷相趙公再入憂虞過計遂決還都臨安之策一夜起發自是不復都金陵矣
魏公初以何右丞薦為太常簿趙忠簡為開封推官相得甚懽在圍城中朝夕論講濟時之策魏公先逹力相汲引遂除司勲員外郎一向超擢反在魏公上嘗論天下人材魏公劇談秦檜之可用趙云此人得志吾輩安所措足𫆀魏公云且為國事計姑置吾人利害時趙公為左張公為右皆兼樞宻院事忽報烏珠大舉深入朝廷震怖時劉光世將重兵屯合肥魏公親往視師因奏記曰此決非烏珠必劉豫遣其子姪麟猊來寇耳臣往在關西數與烏珠戰熟其用兵利害今觀此舉決非其人魏公遂下令督戰光世恐懼謀欲退師而南以與趙公平時有鄉曲雅故遂私有請於趙折彦質時知樞宻院事復助之請遂徑自樞府下文字令光世退師魏公聞之大怒下令曰敢有一人渡江即斬以徇光世聞之復駐軍如故此事雖謂之曲在趙公可也己而拓皐大㨗敵騎遂退魏公既還絶不言前功欲以安趙公與共國事也而二公門下士互相排抵魏公之人至有作為詩賦以嘲趙公者趙公之迹不安且有論之者遂去魏公獨相乃力薦檜之為樞宻使及酈瓊叛於合肥呂安老死之魏公之迹亦不安懇辭求去髙宗問誰可代卿者魏公復薦趙公遂令魏公擬批召之既出檜之謂必薦已就閤子語良久魏公言不及之檜之色漸變未幾中使傳宣促進所擬文字魏公遂就坐作劄子封付中使檜之色變愈甚魏公遂上馬去及趙公再相會之反謂之曰張德逺直恁無㢘恥弄壊得淮上事如此猶不知去及主上傳宣來召相公方皇恐上馬去趙公以為然後又數數讒間之趙公不能不信也又如光世之罷實當於罪酈瓊叛去豈不可舉能者乃復以淮西之軍付光世弄得都成私意初趙公極惡秦之為人不與通情及趙公為相秦為樞宻使每事惟公之命是聽久而趙公安之復深信之又薦之至與之並相並相之後復不敢專唯諾而已忽一日髙宗怒唐暉趙公為之分解檜察上意惡暉逡廵發一語云如唐暉様人才也不難得又一日趙公奏恩平郡王乃建王之弟建王乃恩平之兄建州不過一郡之地吳乃一大都會恐弟之封不宜壓兄檜察見髙宗以慈壽意主於恩平遂奏曰也不較此因此二事髙宗深眷之又因力主和議趙公罷遂拜左相他言語不多只用兩句那事都了趙公不知魏公之無他為檜所排得泉州是時魏公知福州二公相見因説及曩日之事趙公方知為檜所中相與太息而已
僩因問當初髙宗若必不肯和乗國勢稍振必成功曰也未知如何葢將驕惰不堪用僩問如張韓劉岳之徒富貴已極如何責他死了宜其不可用若論數將之才則岳飛為勝然飛亦横只是他猶欲向前厮殺先生曰便是如此有才者又有些毛病然亦上面人不能駕馭他若撞著周世宗趙太祖那裏怕他駕馭起皆是名將緣上之舉措無以服其心所謂得罪於巨室者也
問岳侯若做事何如張韓曰張韓所不及却是他識道理了又問岳侯以上者當時有誰曰次第無人
岳飛恃才不自晦郭子儀晩節保身甚闒冗然當緊要處又不然單騎見虜云云飛作副樞便直是要去做張韓知其謀便只依違然便不做亦不免其用心如此直是忠勇也
岳太尉飛本是韓魏公家佃客每見韓家子弟必拜劉信叔是時以孤軍在順昌烏珠來伐諸將皆欲走信叔曰不可我若走則金人必前拒我襲在後必無遺類若幸而得至江則諸將盡扼江上責我以擅棄歸之罪亦必盡殺我決無可生之理不若堅守此城與金人決勝負庶幾死中可以求生也某嘗説厮殺無巧妙只是死中求生兩軍相拄一邊立得脚住不退即贏矣須是死中求生方勝也
問胡文定公與秦丞相厚善之故曰秦㑹之嘗為宻教翟公巽時知宻州薦試宏詞游定夫過密與之同飯於翟竒之後康侯問人才於定夫首以會之為對云其人類荀文若〈又云無事不會〉京城破金欲立張邦昌執政而下無敢有異議惟會之抗疏以為不可康侯亦義其所為力言於張徳逺諸公之前後會之自海上歸與聞國政康侯屬望尤切嘗有書疏往來講論國政康侯有詞掖講筵之召則會之薦也然其雅意堅不欲就是必已窺見其微隱有難處者故以老病辭後來會之做出大疎脱則康侯已謝世矣定夫之後及康侯諸子會之皆擢用之又曰此老當國却留意故家子弟往往被他牢籠出去多墜家聲獨胡明仲兄弟却有樹立終是不歸附他嘗問和仲先世遺文因曰先公議論好但只是行不得和仲曰聞之先人所以謂之好議論政以其可以措諸行事何故却行不得荅曰公不知便是六經也有説得行不得處此是這老子由中之言看來聖賢説話他只將做一件好底物事安頓在那裏又曰此老千百怪如不樂這人貶竄將去却與他通慇懃不絶一日忽招和仲飯意極拳拳比其還家則臺章已下又送白金為贐〈按程子山諸公在貶所俱有啓事謝其存問者皆此類也〉如欲論去之人章疏多是自為以授言者做得甚好傅安道諸公往往認得如見彈洪慶善章曰此秦老筆也
秦太師與呂並相呂出甚所在秦一時換了臺諫人物呂聞之不平有客告之云其黨魁乃胡文定可逐去則秦不足慮呂如其言歸而諷臺諫論之秦争於上遂併論秦髙宗欲罷其相令人行詞當時秦所引皆是好人而立朝無過人皆不平行詞者遂求御批以疏其罪髙宗遂批與之大略云其未相時説作相數月可以致治既相皆無所建明後來秦再相數年之後却奏過以為當初無過為人所讒遂行下詞臣家索御批既得之則以納於髙宗其無禮不臣如此
因話及秦丞相問當時諸公皆入金渠何以全家得還曰此甚可疑當和親時王倫自金至欲髙宗屈膝中外憤怒秦老出有人牓云秦相公是細作
秦全是倚金脅太上每取㫖時只是説過一日除周葵作何官太上曰周葵為彼官未久且令在彼秦不應下來即批勅除之政府一人云適間上意未允秦曰此等事只是奏過便了遂除之
秦太師專政時張扶〈或云張柄〉請乗副車呂愿中作秦城王氣詩以獻檜皆受不辭呂知靜江府府有驛名秦城忽傳言有王氣呂作詩與僚屬和之成冊以獻此見胡邦衡所作紹興間被貶逐人事實序熊子復欲作一書紀其事從其子借之或云非邦衡所作又曰私科舉或云恐是愚弄天下之人指鹿為馬之意汪聖錫云恐不如此只愚騃耳初時人以伊周譽檜末後人以舜禹譽檜檜亦受之大抵久執權柄與人結怨多才欲放下恐人害己故執守不放其初未必有邪心到後來漸漸生出皆是鄙夫患失之謀耳
其後因一僧與魏公生日秦相治之甚峻幾逮及公又治趙相之子獄未成夜忽有一燈墜獄中其上書一反字明日獄具罪當斬秦檜不悦欲加族誅文字未上檜死先生云若族趙相家當時連逮數十人做到這裏自休不得其勢須如曹操去
秦太師死髙宗告楊郡王云朕今日始免得這膝褲中帶匕首乃知髙宗平日常防秦之為逆但到這田地匕首也如何使得
問秦相既死如何又却不更張復和親曰自是髙宗不肯當渠死後乃用沈該万俟卨魏道弼〈又有一人〉此數人皆是當時説和親者中外既知上意未幾又下詔云和議出於朕意故相秦檜只是賛成今檜既死聞中外頗多異論不可不戒約甚沮人心當初有一二件事皆不是如檜家既保全而專治其黨士大夫遭檜貶竄者敘復甚緩渠死得甚好若更在甚可畏當時己欲殺趙丞相之家既加以反逆則牽聯甚衆見説有三十餘家皆當坐中外寒心髙宗亦甚厭惡之但無如之何問所以至於如此者何故曰伊川云人主致危亡之道非一而逸欲為甚渠當初一面安排作太平調度以奉髙宗隂奪其權又挟金勢以為重
胡邦衡尚號為有知識者一日以書與范伯逹云某解得易魏公為作序解得春秋鄭億年為作序以為美事范荅書云易得魏公序甚好鄭序春秋者不知是何人得非劉豫左相乎是此人時且請去之胡舊嘗見李彌遜字似之亦一好前輩謂胡曰人生亦不解事事可稱只做得一兩節好便好胡後來喪名失節亦未必非斯言有以入之也
問陳少南詩如何曰亦間有好處然疎又為之甚輕易秦檜居溫州時陳嘗為館客後入經筵因講公羊母以子貴之説為非是因論嫡妾之分是時太母還朝陳遂忤太上意安置惠州張宋卿於彼從之徽廟梓宮歸鄭后梓宮亦歸邢后太上初聘亦隨歸及邊以訃聞太母還秦檜欲以吉服迎吳才老時為禮官獨以為不可謂須先以凶服迎梓宮歸太上幾年不見太母了不争此二三日奉安梓宮了却以吉服迎太母歸衆禮官聚都堂皆從秦意吳獨争之秦曰此不是公聚訟處即以吳出之先生又云公羊之説非是只有一嫡
湯思退事秦檜最久其無狀皆親學得故所為如此之乖
史丞相好薦人極不易然却有些籠絡人意思不佳陳丞相較渾厚無這般意思又若賢否不辨者
王龜齡學也粗疎只是他天資髙意思誠慤表裏如一所至州郡上下皆風動而今難得此等人
王詹事守泉初到任會七邑宰勸酒歴告之以愛民之意出一絶云九重天子愛民深令尹宜懐惻怛心今日黄堂一杯酒使君端為庶民斟七邑宰皆為之感動其為政甚嚴而能以至誠感動人心故吏民無不畏愛去之日父老兒童攀轅者不計其數公亦為之垂淚至今泉人猶懐之如父母
汪端明少從學於焦先生汪既逹時從杲老問禪憐焦之老欲進之以禪因勸焦登徑山見杲杲舉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焦曰和尚不可破句讀書不契而歸亦竒士也〈焦名援字公路南京人清修苦節之士〉
汪聖錫日以親師取友多識前言往行為事故其晩年徳成行尊為世名卿
問陳亮可用否曰朝廷賞罰明此等人皆可用如辛幼安亦是一帥材但方其縱恣時更無一人敢道他略不警策之及至如今一坐坐了又更不問著便如終廢此人作帥亦有勝他人處但當明賞罰以用之耳
近世士大夫憂國忘家每言及國事輒感憤慷慨者惟於趙子直黄文叔見之耳
或言趙子直多疑先生曰諸公且言人因甚多疑魯可幾曰只是見不破爾
趙子直亦可謂忠臣然以宗社之大計言之亦有未是處不知何以見先帝
一日獨侍坐先生忽顰蹙云趙丞相謫命似出胡紘問胡紘不知曾識他否曰舊亦識之此人頗記得文字莆陽之政亦好但見朋友多説其狠愎某曰丞相前日之事做得都是否曰也有些不是處問所以不是處曰公他日當自見之先生又曰一時正人皆已出去今全無一好人在朝某曰鄭溥之當時草趙丞相罷相詞固好以某觀之當時不做便乞出尤為竒特曰也不必如此但是後来既遷之後便出亦自好他却不合不肯出所以可疑若説敎他不做便出亦無此典故某曰且如富鄭公繳遂國夫人之封以前亦何曾有此自富公既做後遂為例先生微笑而不荅某又問丞相秉軸首召先生入經筵命下士子相慶以為太平可致忽然一日報罷莫不惶惑竊議者云先生請早晩入經筵人主將不能堪便知先生不能久在君側曰早晩入經筵非某之請是自來如此然某當時便敎久在講筵恐亦無益一日雖是兩畨入講筵文字分明一一解注亦只講過而已看来亦只是文具
某小年見上一輩未説如何箇箇有氣魄敢擔當做事而今人箇箇都恁地衰無氣魄也是氣運使然
王侍郎普之弟某經兵火其乳母抱之走為一將官所得乳母自思為王氏乳母而失其子其罪大矣遂潜謀歸計將此將官家兵器皆去其刃弓則斷其自求一好馬抱兒以逃追兵踵至匿於麥中如此者三四僅全兒逹王家常見一僧説之僧今亦忘矣欲為之傳未果〈以上語類四十七條〉
諸公稱號合立一條例差等如泰山海陵徂徠濂溪明道伊川横渠康節稱先生〈如云㤗山孫先生〉公卿稱諡〈如云王文正公〉無諡稱爵〈如云王荆公〉無爵稱官〈如云范太史〉程張門人及近世前輩亦如之其無官者稱字〈如云張思叔〉或兼以號舉〈如上蔡龜山衡麓横浦之類〉今人稱郡姓名〈如東萊呂某〉凡姦邪則直書姓名〈如云章惇○荅或人○文集〉
御纂朱子全書卷六十二
<子部,儒家類,御纂朱子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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