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冥寶記/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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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遊八殿重履新開路 觀各獄復覽奈何橋[编辑]

殿天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桂枝香〕

阿香陡作,看六臂三頭,神目如灼,憑爾狂徒逆豎。忍心為惡,雷鞭三尺錚錚晃,剎那間,攝魂追魄。休誇凶狠,吾雷到處,各人知覺。

痛往昔伊誰鑄錯,駭宮禁妖妃,多少殘虐。君父堪傷,那惜此身飄泊。為全孝子忠臣節,把人心天命拋卻。至今回首當年,猶自淚涔涔落。

【讀此詞,時須想到迅雷霹靂光景。】

柳真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翠樓吟〕

日日臨鸞,朝朝跨鶴,乩台幾番奔赴,慈航江上泛,又須我曳帆搖櫓。東來西去,似走馬鐙兒未曾停住,緣可故?癡迷頑固。(有誰知我此番情)

日暮恐怕途窮,要早籌歸計,免貽遲誤,人生如泡幻,得名利儼同朝露,枉勞辛苦。

【帝君此詞深情一片,我試歌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原子聽之,能不淚下沾襟否?】

倘不速修因,近黃泉路君知否?試觀冥罰,令人驚怖。(三期末劫將攏矣。急早歸。)

說張桓侯大帝,昨宵領志一去遊七殿,因新闢道路,煞費神思,又兼事故繁冗,耽延時刻,此回壇時,金雞已經唱曉,仙與凡均覺勞困,故今夕聖帝又特派殷大元帥前來鎮壇,柳帝君來領導,其遊生則新派楊允一子,當晚戍刻,太歲先到壇中,降詞一闋,因為延康末劫,又屆三次封神,追維往事,淚下沾襟,故於詞中發一段牢騷。(證果神仙亦難免無今昔之感)少刻柳元陽帝君亦到,與諸生略談數語,小飲數杯,喚醒允一,就要起程。

當下真君跨上仙鶴,允一上了神馬,出了壇門,一仙一凡,飄飄蕩蕩,仍向東北而行,少刻到了陰陽界,只見路上有許多男男女女,擁擠不開,有披枷帶鎖著,有頸繫鐵鍊者,有兩手向後縛住者,都有差隸押住,如陽世解犯人一般。(陰陽一理)允一回頭一望,又見後面來了兩個大漢,其一長有丈餘,頭戴高帽,身著白衣,足踏芒鞋,口如血盆,眼若明星,左手撐傘,右手執扇,呵呵大笑。(笑煞世間作惡之人)其一乃是黑漢,身微短小,著的皁衣,面如鐵鍋,披頭散髮,後揹算盤,左手捉鍊,右手執牌,愁容似哭,(哭盡陽世造孽之輩)兩眼忽睜忽閉,血淚流出,好似東嶽廟中塑的黑白二老爹,一般模樣。(不錯不錯)

【人生生死無常,要各自修因,跳出網羅,莫為無常二鬼所笑哭也。】

允一見此二漢,心中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問真君曰:「此二漢如何這般凶惡?望乞指示。」真君曰:「不必畏懼,穿白衣者,是名生無常。著皁衣者,是名死有分。乃往陽世捉拏亡魂者也。」話猶未已,只見二神連步上前,向真君前敬禮,真君曰:「免了。」二神依然前行,催促亡魂,速速前進,有遲慢者,即以皮鞭擊之,一路哭泣之聲,絡繹不絕。(行善人少,作惡人多,陰司路上幾不能容,可歎可歎。)允一係初次遊冥,纔出門便見此景象,心中鬱鬱不快。真君曰:「師弟不必心中煩悶,看看又要到鬼門關了,你我師徒無妨即景口占幾句,藉以解愁,聽吾吟來:「冥途昏暗朔風寒,多少亡魂淚不乾,自歎在生無片善,此時已是悔來難。濟濟亡魂趕路行,蹣跚顛蹶不勝情,可憐縲絏拘身者,都是陽間醉夢生。」真君吟畢,說道:「師弟也要和上兩首。」

【淒涼景象,信口吟來,悲憫深情,溢於言外。】

允一和曰:「鬼門關外哭聲哀,慘慘悽悽入耳來;駭煞遊生行不得,臨歧勒馬費徘徊。大地生民造孽多,死心不悔奈伊何?若教識得黃泉苦,早出迷津脫愛河。」

【良言警世,絕妙詩詞。】

吟畢,稟真君曰:「弟子詩律粗俗,還望仙師斧正。」真君曰:「此兩絕情真理實,後一絕尤堪警世,可喜可嘉。師弟,你我二人,甫吟詠間,就到鬼門關了,快快策馬,隨定吾師,好以進關。」當下真君允一二人,已進了關,看看到了三岔路口,真君曰:「且慢,昨宵大帝領志一去遊七殿,新開闢一條道路,又捷又直,以免迂遠跋涉之勞,今晚吾師徒二人,仍由此道可也。」

真君在鶴上拍其兩翼,令允一策馬加鞭,向前而行,果然好一條坦平大道。沿途之上,那些妖魔,連形影都不見了,(從此之後行道人庶不致走入歧途也)二人心中好不暢快。真君吟曰:「大道從今闢,遵循自不頗,後來行路者,坦蕩樂如何?」

真君曰:「師弟也要吟上兩句,以誌大帝之功。」允一吟曰:「障礙掃途盡,自無荊棘生,從今知大道,心地放光明。」(也像個道器)

真君聞之,在鶴上拍手稱贊道:「師弟此詩,近於道矣,真真可喜。」二人方唱和間,忽見前面有許多童兒,手執長旛寶蓋,又有兩員文官,騎著馬,迎面而來。判司下馬,向真君行禮。真君曰:「免禮了,仍上前引導可也。」

於是一齊入城,到了大街,見左邊有一所大衙署,乃是八殿大王宮殿,判司曰:「到了。」真君允一下了鶴馬,進了轅門,看看正面大門高聳,上立一匾曰:「八殿都市王宮闕」七個大字,黑漆金書,光輝炫目,兩判司進宮稟報,允一再看門左右題一聯曰:

 曾面七王,莫道嚴刑都用盡。

 今來入殿,須知酷罰更難寬。

【此對彰明刑罰,警醒世人。】

允一方將對看罷,判司連步出來,說道:「大王有請,請帝君與善人進宮。」真君命允一整肅衣冠,即跟隨判司進宮,連歷了五重門,對匾甚多,不及細看,比到了正殿之天井,爾時大王尚未出來,允一抬頭一看,見殿當中懸一匾曰:「賞罰無私」四字,左右有一聯曰:

 罰孽有多般,可知歷受熬煎,都緣自造。

 法庭今再勘,衹恐重經熱惱,更是難堪。

此外對聯甚多,允一方欲備覽,見大王已出煖閣,下階相迎,真君帶領允一,隨同上階,到了殿中,彼此各各見禮,分賓主坐下,真君曰:「吾柳奉敕、領允一師弟,要到大王各獄內,縱觀獄情,乞大王派一司官,前往引導,實為公便。」大王曰:「吾王已早奉敕,定然遵照辦理,惟教主命撰勸世文一篇,昨數日已經撰就,擬煩允一師弟,帶回壇中,聊以塞責,未知見允否?」真君曰:「應盡職務,焉敢推辭。」大王即從袖中拈出稿來,呈與真君,真君命允一當殿宣讀一遍,其題目乃是:

八殿都市王訓信朋友文[编辑]

「三綱立極,曰君曰親,兄弟夫婦,列於五倫。惟茲朋友,亦在其內,交際往來,禮焉可廢。交道維何?信義無訛,以誠相感,永矣靡他。其在總角,志同道合,風雨雞窗,互相磨琢。善則相勸,過則相規,芝蘭契洽,不詐不欺,或在貧賤,歷久不變,車笠為盟,交情乃見。(貧賤之交當以此為式則)卓彼先民,天性何真?傾蓋如故,白首如新,令人景仰,高風不已。齊有管鮑,分金有道。尚義雷陳,膠漆式好。季札情長,掛劍弗忘。解衣羊左,史冊流芳。桃園結義,皎皎無愧。名重古今,後人難企。古之賢豪,義氣天高。誠信友愛,誼等同胞。生死不惜,患難不易。永訂同心,堅如今石。胡今之人,勢利相因,居心狡詐,交道不純。食言不認,然諾寡信,覆雨翻雲,毫無血性。言不由衷,隙末凶終,互相疑忌,蛇影杯弓。多年情密,一朝割席,傾軋相攻,視同仇敵。亦或取媚,假仁假義,口蜜雖甘,腹劍難避。如此無良,信義淪亡,擇交不懼,終為禍殃。吁嗟世態,令我感慨,附然趨炎,友道安在。我勸眾生,各秉真誠,虛誑詐偽,切莫施行。既屬朋友,信字宜守,見性明心,方能持久。一事相欺,諸事不宜,車無輗軏,何以行為?凡事斟酌,不可爽約。豪傑聖賢,千金一諾。信字不拋,方能全交。居今希古,甚望爾曹。此文雖俗,字字金玉,各宜體之,欽哉勿忽。」

【朋友誼屬五倫,相孚以義,大家宜知。少年朋友,勸善規過,道德學問,自然獲益良多。近日交道渝薄,無有追此芳蹤者,可歎!可歎!朋友無信寡恩之弊,真是擢髮難數。此段文如畫工塗鬼,將世人鬼怪情形,描出筆妙如神。良言藥石,朋友規箴,世人遵守,俗美化純。】

允一將文讀罷,真君在旁擊節稱贊,說道:「此文言簡意賅,足以風世勵俗,師弟好以帶回壇中,立付剞劂,將來流傳世間,有裨人心世道多矣。」大王曰:「過蒙獎譽了。」真君曰:「今夕時辰不待,就要告辭觀獄去矣。」大王聞言,即刻派一判司隨同前往,送真君、允一,下了丹墀,真君拱手致謝,出了殿門,到了大街。允一見街場市面極其寬闊熱鬧,問判司曰:「大王所轄地面,係屬何方區域?城市街衢,何其寬闊衝繁乃爾,望乞指明。」

判司曰:「吾王名稱都市,因冥司街市之繁盛,以吾王之地面為最,他殿王雖亦有街市,不逮此處多矣。所司掌區域,乃在大海之底,正西沃燃石下,亦設一大地獄,名曰:「大熱惱。」此獄縱廣五百由旬,亦另設十六小地獄,均與各殿相同,未識善君欲從何獄觀起?」允一曰:「先觀大獄可也。但未解此獄命名,仍曰:「大熱惱」,豈獄中炎燠,勝過七殿者乎?」判司曰:「正為此也,善君到彼一看,便能知之。」

【到了都市大街,而不遊之,如入寶山,空手而回,可惜。】

判司領真君、允一,望著大獄而來,行行將近,果覺熱氣逼人,方指顧問,已抵獄門,獄吏迎入,進了場中。允一抬頭,將週圍一望,其情形與志一所述無異,惟熱度十分酷烈,難以支持,片刻之間身如火燒,氣喘喉乾,汗流浹背,雖值隆冬天氣,勝過盛暑炎威。獄吏曰:「請帝君與判宮善人,速上挹爽閣中安坐,飲盞香茶,以解煩渴。允一聞之,喜不自勝,即隨獄吏上了閣樓坐下,獄吏捧上香茗,連飲數甌,少刻汗乾,方覺神清氣爽,遍體生涼。(全賴有此爽閣)

【趨炎附熱之輩,此獄與他最為合宜。】

原來此閣建得甚高,四面洞開窗櫺,清風徐引,內中安置冰桶,風扇,涼簟竹床,其風扇不鼓自動,如陽世新設電機自來風一般。允一觀之,甚覺有趣。獄吏曰:「此閣屋脊上,還置有避火珠一顆,所以熱氣不能透入,清風方拂座間。不然,此獄炎威猛烈,上沖數千丈之高,左右前後,薰蒸十餘里之遙,若無此珠鎮住,樓縱高迴,酷熱難避矣。」(獄之凶器可以見矣)允一曰:「此獄盛熱如此,犯人其何以堪?究竟生犯何罪?來受此種苦惱。」獄吏曰:「內中犯人,俱是由七殿熱惱大獄,解來者居多。論其罪狀,一言難罄,皆在世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者也。其受苦情形,請善人由窗中俯視可也。」

【建此爽閣,都市王,不知幾費經營。】

允一果依言望將下去,只見滿場中犯人,熱得在地上亂滾,口中出火,鼻內生煙,汗淚交流,揮之不迭。(可憐可憐)又聽見犯人各各呼號說道:「熱的挨不住了,(真真難過)望鬼哥引我等去清涼地方,將息將息。或賞賜涼水一杯,解此焦燥,(到此地步,纔尋覓清涼解燥,遲了遲了。)我等感激不盡矣。」

鬼卒罵道:「爾等在生,造盡無邊惡孽,今日到此受苦,可是應該,還帶累老子們都來受熱,你還想到涼快地方渴暍涼水嗎,(罵得不錯)真是妄想了。」允一睹此慘況,不勝惻然,謂獄吏曰:「此獄犯人受困若此,再延幾刻,寧不渴死。」獄吏曰:「待此間罪受滿後,還須歷各小獄受刑也。」真君曰:「此獄情形,大概如此,可另觀他獄矣。」於是三人告辭起身,下了閣樓,出獄場也。判司在路上,對真君曰:「本殿所設各小獄,大略與各殿相似,不必逐一參觀,帝擇其重要者,流覽數獄可也,未知帝君尊意若何?」真君曰:「正合吾柳之意。」三人且行且談,到了一獄門首,判司曰:「此即車崩獄也,刑極嚴厲,不可不觀。」方議論間,獄吏已出門迎迓,到了場中,地面極為寬敞,只見牆腳下,靠著無數大車,俱是鐵輪鐵軌,軌週圍置有鐵釘,如陽世西腳之式,尖利無比,允一尚不知其何用?(製造希奇)正在猜疑。獄吏曰:「請三位上糾刑台上安坐,少刻就要用刑也。」

於是三人上了台上坐定,只見眾鬼卒將男女各犯,押來場中,令其仆地而臥,又牽出高騾數十頭,每車用四頭將車套好,眾鬼坐於車上,加鞭驅策,車聲檻檻然,如雷轟一般,駟馬騰驤,直向場中亂跑,把那些犯人,踏得頭破血流,哭聲震天,轉瞬間馳驅數週,犯人已大半碾成肉醬,鬼卒方纔停輪。孽風吹動,犯人又復原形,個個叫苦,哭道:「痛殺我也。」

【刑罰如此,苛虐已至極點,而罪徒在生所造之惡,其苛虐猶過此百倍,不經遊生入獄,世人安得知之。】

允一在台上,看此情形,殊覺不忍,問獄吏曰:「此等犯人,在生造何罪孽?何故受此等極刑?」獄吏曰:「此皆由七殿之油釜解來,罪孽之重,等等不一,前已註定鐵案,茲不再贅。惟因其惡孽未銷,到了此獄,又施以裂尸之刑(罪上加罪刑上加刑,任你造作乖張,總難逃於法綱)但其中人類複雜,雖經各殿各獄,而其罪狀未經宣佈者,尚有數等,吾為善人言之。

其在北京、天津、上海、漢口、等處,凡屬開妓館勾欄之區,有等龜奴,專營此業,(大傷風化無恥極矣)其伎倆不外物色貧家幼女,以重利陷其父母,議定年限,立為券約,彼為父母者,一時被其誆騙,遂不能出其牢籠。為龜奴者,得人淑媛,遂倚為錢樹子,濃其妝飾,教以聲歌,有客則令之接客,無客則自行享受,名曰:『陪櫃』(呸!不要臉的)無論女子肯與不肯,願與不願,但既處於勢力之下,不能不飲恨吞聲,忍辱受之。儻或應酬稍疏,偶忤客意者,或不善逢迎獻媚,客來稀少者,謂之不挂客,而為之大丫領家龜奴者,則以皮鞭毒撻之,(將使世間無一淑善女子始甘心乎?唉!龜奴,龜奴。)往往因此服毒懸樑,枉死畢命者,一年之中,不知凡幾。(賢媛淑女如此摧殘虐遇其罪寧有涯涘耶)雖曰:『酒地花天』,實乃人間黑暗地獄。(是閨秀枉死城)

又有一等龜奴幹僕,下鄉購求少艾,年未及笄,輒先被伊等佔奸淫虐,以蘭蕙之弱質,競遭此等人之蹂躪,良深浩歎!迨入妓館之後,而或遇登徒子三健男兒,一投夜合之貲,即逞其摧花碎玉之狼心,求飽其飢鷹餓梟之饞吻,彼香閨淑女,遭此狂暴,寧不悲哉?似此香粉世界之中,不知蹧踐了多少名姬淑媛,非若輩人有以致之乎?(可誅可殺,一日萬萬次,碎其骨粉其身,不足以當其罪也。)故吾謂女子陷於妓院,是前生造孽之深,真同柳絮沾泥,飛花落溷,而乃遇此輩龜奴,肆其殘虐,豈復有人道哉?

【我是多情邋遢道,為惜名花上綠章,請將龜奴畀豺虎,免教蘭蕙受摧傷。】

所以吾王對於此等孽徒,尤加倍懲創之,有由來矣。善人家處滇西,風氣醇樸,向無此等惡習,兼未曾到過繁華市鎮碼頭,所以不知此輩人之積惡,今特為君大略言之。」

允一曰:「聞君之言,乃始知此獄中人,受報宜如斯之慘也。獄情已悉,即請真君判司,又別遊他獄可也。」判司領導真君允一,向右邊而行,判司曰:「前面有二獄,一為悶鍋獄,一為碎鍋獄,二獄刑亦嚴酷。」允一曰:「請試言之。」判司曰:「悶鍋者,乃是將犯人置於鍋中,下然獸炭,上以一鍋覆之,少頃之間,犯人煩悶而死。碎鍋者,係將犯人縛於樁上,以刀碎割其肉,置鍋內煎之,初割之時,犯猶未死,令其目睹慘狀,如凌遲一般,亦慘刑也。」(溺女之罪就是如此)

【打胎溺女之罪,治以悶鍋,碎鍋之刑,最妙!最妙!】

允一曰:「此二獄中人,生犯何罪?即請指明。」判司曰:「此乃在陽世打胎溺女之流也。又第四號,名『𢭂孔獄。』」允一曰:「何謂 摔孔?」判司曰:「凡獄俱有窗牖,𢭂孔者,乃將孔竅悉閉,使獄常黑暗,不見天日,如黑雲沙獄一般。內中犯人,亦係由彼獄遞解到此者也。其五乃名:『翦𦧢獄』,係將犯人之小舌翦去,舌乃心苗,舌既經翦,痛徹心肝,亦難受也。」

【庸醫罪案,也是難銷。】

允一曰:「又犯何罪呢?」判司曰:「乃在世好進讒言,慣揭人短,是非皂白,隨口妄造,故以此刑洽之。然大半由拔舌獄中解來者居多,所以補治其餘罪也。又前第六號,乃名:『常圊獄』,此獄極其污穢。」允一曰:「何謂常圊?」判司曰:「獄中有樓,犯人居於樓下,令人於樓上撒尿解泄,糞屎直射犯人頭頂,真真難受。內中犯人,大半由五殿之唾尿糞穢獄,及六殿之屎泥浸身,糞沀等獄,解來者居多,其罪狀前已言之詳矣。」允一曰:「此五獄既經言明情狀,無須觀矣,可從此而前,另觀他獄。」

【讒言之輩,刺嘴、穿腮、批頰、拔舌,含火諸刑,酷已極矣,而復翦其小舌,讒言究何益哉?】

三人緩緩行來,果將此五獄已越過了,看看前面又有一獄,判司曰:「此名斷肢獄,無妨進去一覽,以便少坐片刻。」方言話問,已抵其門,獄官已出來邀請,因隨入門,到了場中。允一乍見,喫了一驚,為著此刻正在用刑,場中斬斷的手足,拋擲滿地,眾鬼卒見真君三人進來,暫且停刑。獄官請真君等上糾刑臺安坐,隨即呈上香茗酒果,頗形恭敬,真君申謝曰:「貴司費心多矣。」判司曰:「藉此小憩,正好清談。」方飲酌間,只聽見獄官傳令曰:「快將未處治者,對善人速速施刑。」鬼卒得令,即由獄中提出來許多犯人,令他跌跪,不許動搖。有兩鬼在犯人兩邊,手執利刀,各各使力砍下,一個斷其左膀,一個斷其右膀,犯人連叫數聲,倒於地上,鮮血直流,隨即斷其左右兩足,只聽得砍的錚錚有聲。(如屠伯剁肉一般令人怕煞)允一由臺上下視,嚇得面如土色,說道:「真嚴刑也。」乃問獄官曰:「此等人生犯何罪?受此斷肢之刑。」

【此獄之囚,皆成人彘,斯刑其呂雉創始歟,然呂雉所治者戚姬,因爭枕席。】

獄官曰:「此在世殺人之大盜也。然殺人亦分數種,如經過二殿之五叉獄,六殿之剝皮揎草獄,各類大盜,俱在其列,已經備述在前,無庸重贅。此外尚有北方紅鬍、嚮馬、套白狼,刨墳賊,及蘇皖間流氓惡丐,(不到冥府此種盜賊少人知得)亦令入此等獄受罪。天下雖大,盜賊雖多,死後並無能逃冥罰者,故地府設多獄以待之,真是歷千萬劫,此殿懲創之不足,彼殿又復懲創之,所以深惡而痛絕之者也。

【此獄所治者大盜,為整綱常,其輕重不同如此。】

至世之男女,不忠不孝,忘棄五倫八德者,其罪與大盜同。凡懲治大盜之獄,若輩人亦在其內。在陽世目之曰:『公侯將相』,曰:『官紳』,曰:『士農工商』,自陰司視之,皆統名之曰:『盜賊也』。(盜賊種類屈指難數)試看今夕未觀各獄皆是也,」允一曰:「粗觀形式,不若細究理由,仍煩貴宮為我一一言之。」

【盜賊種類如許之多,看那箇能逃法網。】

獄官曰:「此下第八號曰:『翦臟獄』,此刑乃將犯人之當胸破開,隨將五臟抽出,用鐵翦翦為數十片,擲與狗吞,所以治世上之不孝之子。遊惰性成,不供父母,得好飲食,私自醉飽者也。第九號曰:『炙髓獄』,其法用鐵錘,將犯人之骨節打損,務令骨髓流出,如流不盡,則以炭火烤炙之,此治世之窩賭害人,令人傾家破產者也。第十號曰:『?腸獄』此係將犯人之大小腸,一齊取出,用刀刮之,此以治世之提包翦綹者也。(此等毛賊有時害及人之生命者亦復不少)

【博奕飲酒,不顧父母之養者,鑒之鑒之。】

第十一號曰:『焚瞧獄』,此乃用火放入犯人腹內,延及三焦,令犯人痛苦難堪。第十二號曰:『開膛獄』,此乃破開胸膛,取其內中肥脂。第十三號曰:『𠜻胸獄』,此乃用刀剖開胸膈,抓取心肝視之,與誅心獄立法相同。此三獄又以治世人心腸惡毒,不念親恩,男子順妻逆母,婦女抵觸翁姑,或當面、或背後,恆以惡言穢語,訕及父母者也。

【在生盤剝人之銀錢,焉知有了今日。】

第十四號曰:『破頂撬齒獄』,係以錘擊破其頂,腦漿迸出,撬落其齒,滿口流血,所以治世之逞強奸勝,打鄰罵舍,打街罵巷者也。(凶狠男婦請速回心)第十五號曰:『𠞇割獄』,乃斬斷犯人之骨,臠割犯人之肉,與凌遲咼人同。第十六號曰:『鋼叉獄』,乃以鋼叉攢刺,令其遍身流血,與五叉獄無異,此二獄仍以懲治大盜者也。

【三種刑罰酷虐難堪,忤逆之徒,趁在生時,早早改良為妙。】

允一曰:「得貴官講解明晰,不啻身歷其境一般,無須往觀,可以告辭回壇去也。」判司曰:「還有一處,尚須觀之,善人既到此間,豈可當面錯過。」允一問:「是何地方?有何妙景?」判司曰:「出門未遠,即當看見。」於是三人辭了獄官,下了台,出了門,急欲睹一番佳景也。三人甫出獄,行不數步,判司遙指西南角上,謂允一曰:「前面如長虹兩道,跨於半空者,是何物耶?君試猜之。」允一舉首望遠,不甚明晰,乃探出懷中明珠一照,不禁啞然失笑曰:「橋也。」判司曰:「是也。」

三人捷足而前,行抵其處,見有一條大河,兩岸垂楊,河水渾濁,上跨兩座大橋,極其高峻。內一座、修得十分齊整,長約百餘丈,高約十餘丈,寬約二丈餘,兩邊有白石扶手欄杆。(優待善人)外一座、長高略與內座等,惟寬僅數寸,仄狹危險,亦無扶欄,如獨木橋一般。(懲警惡類)

允一問判司曰:「此兩橋何以不同若是?」判司曰:「此即陽世所稱之奈何橋也,內一座乃善人橋也,善人經此,即由此橋上去,直抵十殿,有為天仙者,有為地祇者,有投生為官宦富貴者等等不一。若奈何橋,乃惡人所行,因橋太虛懸逼仄,惡人甫登其上,慄慄危懼,頭暈眼花,不到橋中心,便趺下河去也。(諺云:不到黃河心不死,跌下河來心定死了。)下河之後,便有許多銅蛇鐵鱔,爭來吞人,犯人只好順流而行,愈下其水愈腥穢,到了匯聚之所,即是血污池。乃到了酆都地面也。善人不信,請少待,便有人過此二橋也。」

話猶末已,果見有數十個男女,衣冠楚楚而來,嘻嘻笑笑,逕升了善人橋上,霎時間就過去了。(何等自在安然)又見有數十個婦女,內雜有男子四五人,衣衫不整,哭哭泣泣而來,到了奈何橋頭,躊躇不肯上去,旁有數鬼卒以皮鞭擊之,該男婦等,始勉強上去。(實在難堪得很)果然不到橋中心,只見他身子晃了幾晃,如蝴蝶飛下河一般,(到也好看)一齊都下去了,又覺可憐。允一此時看得目瞪口呆,未上橋時,早替他們捏一把冷汗,此刻見他們下河,又著急,又發笑,說道:「這樣險峻的橋,如何過得去?貴司之言,真不誣也。」當下橋景已經觀畢,真君曰:「請貴判司回殿,代為致意大王,吾師徒即由此回壇矣。」言畢,真君跨鶴,允一上馬,一霎時間,到了壇中,殷太歲還端坐在神几之上,二仙攜手回宮,楊允一亦甦醒起來,欲知後事?又看明夕分解:

【陽世刑罰,治盜之律最多且嚴,陰司猶復如是,畢竟為盜果何益哉?陰司路道,善惡殊途,由鬼門關外,三叉路口分歧。善人所行,上中二路,寬敞坦平捷直。惡人所行之下路,崎嶇逼狹,卑溼泥濘,亦如此二橋也。生時不行正道,慣走邪僻窄路者,向此橋,行,正合,正合。】

總評

⊙善書中勸朋友信義之文,汗牛充棟,亦數觀矣。總未有若都市王斯文之委婉曲折,能警醒動人者。

⊙車崩地獄之犯,內中龜奴一種,把世間名媛淑女,蹧蹋殆盡,復將廉恥喪盡無餘,罪惡彌天蔽日,車崩雖酷,不足以償其辜也。老仙將請之 上帝,下飭十王,使歷盡十殿各地獄真,永遠沈淪受苦也。

⊙奈何橋舊傳以為生子女之婦人所必經,謬戾甚矣。婦人生子生女,本天地自然之理,自然之氣,冥府以此罪之,不畏天乎?凡過此橋者,不分貴賤,不限男女,上自天子王公,下迄輿夫乞丐,舉凡極惡大罪之徒,皆必經之,無有聲免者也。

第二十回 遊阿鼻再試明珠 懲孽僧新增獄所[编辑]

周天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滿江紅〕

(天君諱遇吉明,崇禎朝,寧武關總兵官,殉難後上升雷部。)

一代英雄,勢去也,枉談忠烈。空抱憾當年流寇,未曾殲滅。亡國愁眉今尚鎖,傾家舊恨終難洩。賸故關、瓦礫積蟲沙,成燐血。

思往事,誠難說,談現在,彌悲切。竟綱常顛倒,河山分裂,滾滾潮流翻濁浪,濛濛障霧興妖孽,問何人?首出挽乾坤,敦名節。

【傷今弔古,慷慨悲歌,大義精忠,凜然猶在。】

關千歲降壇詞[编辑]

〔調寄:驀山溪〕

南天俯視,世界魔障,倫紀付東流。慨殘零,隨風逐浪,平權放肆,各講自由,真真膽壯。休狂妄,怕把洪災釀。

三期末劫,人類遭淪喪,只恐墮迷灘,永沈淪法船難上,奇緣錯過,已是悔來遲,無他望,冥途向,灑淚空悽愴。

【悲憫其心,慷慨其詞,言皆金玉,聲若洪鐘,詞真絕妙。】

說昨宵遊罷八殿,今宵應遊九殿,聖帝又特派周天君鎮壇,命關少千歲前來領遊,當晚戍上刻,二仙先後臨壇,知壇中遊生,又輪派尹生通一,早經睡熟冥床,少千歲曰:「今夕時辰已屆,煩勞天君在壇鎮攝,吾關要領尹生去也。尹師弟快快起來。」通一聞有人呼喚,即刻睜開睡眼,翻身下床,見壇上有二神仙,坐在神几之上,一神手執花槍,一神手執方天畫戟,威風凜凜,相貌堂堂,(活活畫出兩位天神)通一知是周天君,關少千歲,連忙上前參拜。二仙曰:「免禮了,命左右賜酒三杯,並賜靈丹一粒。」千歲曰:「速飲此酒,吞下此丹,吾就要領爾登程去也。」

千歲說罷,立命當方土地,將神駒神馬二匹,牽候壇門,千歲曰:「通一師弟,速速上馬,切勿遲延。」於是二人加鞭緊策,駛向陰陽界而來,沿途之上,但見黃沙滾滾,黑霧濛濛,轉過山椒,又見一條大路,遠遠聽見有無數人哭泣之聲,通一在馬上,問千歲曰:「如何前面有許多人哭泣之聲?」千歲曰:「此必鬼使捉拏亡魂到此者也。師弟何不催馬上前?一睹情形。」通一即策馬一鞭,行走如飛,不覺之間,果看見有男女各犯,約有一千餘人,有數十鬼差,押解而行,有荷校者,有繫鐵鍊者,等等不一,沿途悲號哀哭,慘不忍聞。

【富貴功名都是假,到頭惟有孽隨身,於陰陽界口,鬼門關外,一看了然。】

千歲曰:「師弟係初次入冥,不必忙走,且勒住馬,聽他們哭些甚麼?」通一將馬勒住,側耳一聽,只聽見有些男犯,口中哭道:「悔不該,性狃傲,生前不把雙親孝。一旦間,無常到,將我拴,遭慘報,這番苦情將誰告。」(逆子思親)又聽見那幾人亦哭道:「悔不該,性愚頑,生前造惡有千端。毀聖諭,謗乩鸞,五倫廢,八德刪,自作自受苦萬般。」(頑徒自訴)通一聽了這兩段,復策馬往前再聽,果有人又哭道:「悔生前,作惡多,只為居心太刻苛。不義財,盡搜羅,債孽重,難消磨,今日受苦沒奈何!」(貪夫陳情)通一聞之,為之悚然,復諦聽之。又聽見女犯亦哭道:「悔不該,太糊塗,生前淫性類妖狐。逞長舌,忤翁姑,詆妯娌,嫌丈夫,今日受罪誰憐吾?」(潑婦自尤)這些鬼犯因刑具帶身,又要行路,受苦不過,正在悲號嗚咽,各哭出一段心情,也是人窮反本,自怨自艾的真相。(在陽世時早早如斯怨艾,何至受苦顛連呢?)

【鬼使之言,爽直快暢,中含至理,仔細玩之,勿忽勿忽。】

通一方欲再聽,忽聽見那幾個鬼差,大罵道:「你這般狂徒潑婦,哭些甚麼?可惜哭遲了,悔遲了。(的是如此)將來見了大王,慢哭未遲,老子奉的牌票,是限定時刻的,還不快走,這裏皮鞭來了。」只見他果用皮鞭一陣亂打,把那些犯人,打得個東倒西趺,前仰後翻,一時之間,哭聲愈加悲慘。(此時定然越發知道自己之非了)通一看著不忍,方欲上前替他們講個人情,那些差吏,回頭看見千歲遊生來到,個個在道旁,叩拜行禮。千歲曰:「免了,速速押解,免誤時辰。」眾鬼差各自去訖,千歲曰:「吾與師弟驟馬上前,不必與他們一路留連可也。」

通一曰:「弟子遵命,於是各自策馬,果然行走如飛,遠遠望見鬼門關。」千歲曰:「今夕入冥,恰遇這般鬼犯,哭出幾段短歌,心中適有感觸,吾要與師弟即景唱和詩章,未知願否?」通一曰:「請千歲先吟,弟子勉為績貂就是。」千歲吟曰:「冥途苦況果然真,何故群黎昧果因;今夕教君親眼看,回壇好勸世間人。」

【數詩名言警世,一往情深,而清空飄逸,乃其餘事耳。】

千歲見那般忤逆子,與那般逆婦哭得傷心。又作一絕曰:「人生百行孝為先;何故時人性早遷;可歎狂童並潑婦,冥途落得淚漣漣。」又見那群守財奴,一路搥胸大慟,亦作一絕曰:「貪夫殉利重貲財,轉瞬無常萬事灰;始悔在生錢枉積,冥途不帶一文來。」

千歲吟罷,說道:「師弟也要和上兩句。」通一和曰:「地獄彌增鬼益多,亡魂縲絏受奔波;聽他哭到傷心處,都歎而今沒奈何。」

通一日:「弟子素不工吟詠,但這般逆子貪夫,不可不嘲他幾句,尚望千歲恕笑。」千歲曰:「師弟太謙了。」通一嘲逆子曰:「高堂白髮未承歡,(待親何薄)專為肥兒覓藥丸;(待兒何厚)奉勸世間諸逆子,街頭多買養親丹。」(問可有此孝子否)

嘲貪夫曰:「生前罔利太無良,用盡機關飽櫜囊;積得金錢遺債主,枉勞辛苦為人忙。」(何苦)

【和詩數首,刻畫人情,情猶真切,足以喚醒癡迷。】

通一剛才吟罷。千歲在馬上拍手稱贊道:「師弟後二詩譏諷當世,足以勸人,真真可喜。我二人一唱一和,不覺已到鬼門關了。」

通一抬頭一望,果見門上有「鬼門關」三個大字,策馬入城,關外關內,許多官吏迎送,自不必言,不覺之間,又到了分路之處。千歲曰:「前宵三叔闢此大路,我二人正好率由,師弟快快催馬,你看這條道路,何等坦平。」通一視之,果然如砥如矢,心中十分暢快。問千歲曰:「怎麼這條寬闊大路,不見有人來往?」千歲曰:「此條路惟善人方許行之,若係惡人,只能走崎嶇險徑,今入冥之亡魂,善人少而惡人多,所以人跡稀少。」

二人正在馬上談論,忽見對面來了一班執事,旌旗旛幢,飄拂而來,千歲曰:「師弟你看九殿大王,派人來迎迓我二人矣。」方言話間,已到面前,兩判官滾鞍下馬,與千歲敬禮畢,具道迎接來遲,還望恕罪。千歲曰:「豈敢,有勞貴司多矣。請仍上馬,引導前行。」瞬息之間,見前面有一方城,判官曰:「此即九殿大王城也。」話猶未已,已抵城門,相與入城,到了十字大街,見左邊有一大官署,峻閣崇樓,擬於上苑。判官曰:「此即九殿平等王宮殿也。」相與下馬,進了轅門,判官進宮通稟去了,通一見大門上有一直立匾,上書「九殿大王宮門」六個大字,金光炫耀。左右有聯曰:

 莫道職權平等,

 須知賞罰嚴明。

通一將對看罷,即見判官高聲呼道:「大王請千歲善士進宮。」千歲即領通一進去,連歷數重,直至正殿丹墀之下,通一見殿當中立一匾額,乃署「慎法於終」四字,殿楹柱有一聯曰:

 獄囚歷質八王,已知他罪狀審明,免得勞心重定案。

 鐵網雖開一面,祗怕你孽根深重,永沈阿鼻不翻身。

通一將對看完,忽見大王已降階相迎,急隨千歲上階,到了殿中,彼此相見禮畢,分賓主坐定。千歲曰:「吾關奉聖父之命,領通一師弟前來,遊冥觀獄,伏乞大王方便。」大王曰:「吾王早奉 玉旨,並教主敕命,已經伺候多日矣,即當派判司領導前行,不敢疏忽。惟吾王曾奉教主之命,令作勸世文一篇,已經撰就,擬懇通一師弟回壇之便,就便帶回,是為至荷。」千歲曰:「謹遵雅命,不負所託。」大王命判司到內書房中,將稿取來,交與通一,通一將稿展開,朗誦一遍,其題目乃是:

九殿平等王訓睦宗族文[编辑]

「天生萬物,各分族類,矧於人也,較物為貴,上古之時,倫理肇基,林林總總,漸以蕃滋,聚族而居,以民為定,或緣母出,相沿成姓,自茲以後,種族日增,各依世系,大衍雲礽,(以上言種族之源起)一姓所出,繼承紹述,子孫雖多,統序有秩。族大分支,瓜瓞螽斯,爾昌爾熾,葛藟纍之,(支派分別)凡屬後裔,一脈所繫,血統相關,豈可離逿?譬之泉水,濬始於源,譬之樹木,發榮於根。源清流潔,滔滔不竭。本固根深,枝葉茂密。以物例人,理本相因,當思祖德,念及宗親。高曾祖禰,窮其根柢,支派雖分,原屬一體。春露秋霜,祭祀烝嘗,序昭序穆,考妣一堂。祖宗靈爽,不隔泉壤,和氣盈庭,來格來享。維茲子孫,彼此推恩,大家揖睦,道義夙敦,尺長寸短,濟急濟緩,一致用情,莫教冷暖。貧富高低,等類不齊,力之所及,俱要提攜,昔范文正,道明德盛,設置義田,以贍同姓,鰥寡瘠貧,一體哀矜,婚喪嫁娶,周濟有經。賢哉往哲,其儀不忒,後之君子,可為取則,胡今之人,此理不明,待遇本族,薄德寡情。以大欺小,以強陵弱,鄙為孽庶,任其刻虐。田房山坡,占據獨多,眈眈虎視,莫奈伊何!前人無狀,後人照樣,本係同宗,妄加毀謗。碑碣無憑,有隙可乘,已分之產,亦起侵凌。家常口角,不詳辯駁,偏袒一方,強詞理奪。或憑權勢,賄通官吏,唆訟生端,於中取利,或贅他人,異姓亂真,親支嫡派,白眼生嗔。或慕華膴,私匿宗譜,冒姓從人,數典忘祖。族產英才,嫉妒為懷,雌黃誣衊,惟厲之階。行為乖戾,諸如此類,傷及本根,毫不知愧。獲罪於天,福壽削完,後嗣殄滅,自貽禍端,吁嗟世道!廣把孽造,背親向疏,用情顛倒。我勸眾生,心地公平,各存恕道,何用紛爭?一本九族,思情宜篤,疏遠之親,亦當和睦。莫分內外,莫言貴賤,枯菀興衰,休存定見。天道無常,報應昭彰,前之貧弱,今則榮昌。逞乖弄巧,子孫不保,困苦凋零,流為餓殍。天理如斯,誰則知之,禍淫福善,不爽毫釐。能悟厥旨,大家體此,奕葉綿長,振振麟趾。」

【此段言宗族之關係重要,宜互相周恤,效法古人。以下言不和宗族之弊,如然溫犀,燭怪探幽,將世間不和宗族者之心肝,一齊照破。勸世人和睦宗族,名言至理,言皆藥石。】

通一將文讀畢,千歲節稱贊道:「大王此文,能將世之逞權恃勢,虐待宗族者之真相活活描出,如秦越人之視病,洞見五臟之癥結也。文傳世間,可以感發人一本九族之善心,彼不良者,亦稍知愧悔矣。」大王曰:「千歲過譽了。」千歲曰:「通一師弟,好好將大王佳作,藏於珠囊之內,切勿遺失。」通一曰:「弟子懍遵就是。」千歲曰:「時辰不待,就要告辭。」說罷立起身來,離席起行,大王即派一判官引導,送至階下,千歲拱手掉頭便走,大王忽然想起,說道:「千歲且慢,近日新奉世尊佛旨命於阿鼻獄側,添設一獄,(不莊嚴樂境而添設地獄可歎可歎)名曰:『孽僧獄』,現下規模略具,尚未完工,然解到之僧人,已不少矣。今千歲領遊生觀獄,無妨順便一覽,藉以警世之為僧者。」

千歲曰:「定要參觀,決不當面錯過。」大王復拱手曰:「千歲請了,後會有期,恕吾王不遠送了。」千歲與通一復各拱手辭出,出了殿門,到了十字通衢,判官問:「先觀何獄?」千歲曰:「仍照常先觀大獄,次新設獄,又次十六小獄可也。」通一曰:「請問貴司,大王所轄地面,寬廣若何?在陰司之何方?望先詳示。」判官曰:「吾平等大王,司掌大海之底,在西南沃 燻石下,所設大獄,名阿鼻獄。周圍疊繞,約共八百由旬,較他殿大獄之寬廣,幾加一倍,近又添設孽僧獄,其面積又不止此矣。此外亦設十六小獄,與各殿同,惟阿鼻係各殿總匯之獄,凡大奸大惡之徒,悉歸於此。(古今奸惡聚會一窩,可以鬥智逞謀,行詭施譎也。是他們作惡因緣。)獄之四面,悉用鐵網罩住,極為嚴密,善長到彼一望,便知之矣。」

三人且行且談,不覺之間,已到獄門,只見此獄修得十分堅固,門上有匾一塊,上書曰:『阿鼻大地獄』五字,獄吏早巳排班迎候,見千歲到,一齊叩首行禮。又與判官通一,各拜禮畢,一吏領導,大家進了獄場。通一抬頭一望,果然四面寬闊無比,牢房櫛比,不知有若干萬間,歎曰:「何地府罪犯之多也!」有一獄官前來稟曰:「請千歲與判官善長,且到招待室中小坐,飲盞香茶,然後再請尹善長到獄裏獄外,看視一切情形可也。」

千歲依言,約通一、判官,同到淨室中坐定,獄吏捧上香茗,剛纔飲了一杯,獄官稟道:「請千歲與判官在此寬坐,請善長同小司前去閱獄一番。」通一聞說,即暫辭千歲,同獄官前往,直抵獄牢門首,只見各獄四面,果有鐵網層層密布,鳥雀不能飛入,通一問故?獄官曰:「因內中有要犯,不能不加意防閑也。」通一引首由窗隙內望,只見內中犯人,鳩形鵠面,不像人形,(受了一百三十餘獄之非刑至此尚復有人面孔嗎)俱被大鐐鐐住,絲毫不能動彈,滿面垂淚,呻吟之聲,不絕於耳。(可憐可憐)獄官曰:「此纔受了刑罰,創痛難忍故也。」通一引首再看,獄官曰:「此獄甚昏暗,不能窺至獄底,再看無益。」通一曰:「吾帶有明珠一顆,何難之有?」

即向腰間錦囊中,將珠探出,持向獄中一照。(此珠到處生光從此照徹九幽矣)見此獄如大甕形,上窄下寬,以心理大約估計,似有七八里之深邃,內中犯人如螻蟻一般,萬頭攢動,試將珠光閉了一閉,內中即似黑漆一樣。(此等惡獄真怕殺人)通一曰:「墮此獄者,真悽慘也。」

獄官曰:「各殿解來之犯,其罪大惡極之徒,方入此獄。初付獄時,只在門口,並不曾將他推入獄底,誰知罪重之人,自己立腳不住,便漸漸陷下獄底去了。但獄底十分臭穢,兼有利刃尖刀,直插向上,陷下去一個,即戮著一個;血流成坑,晝夜叫喚。善長所聞呻吟之聲,即由內中傳出者也。居其中者,數百年不見天日。如值審案用刑之日,則派極凶惡之夜叉,下去捉出,刑罰用畢,仍由上擲下獄底,千秋萬載,受苦無窮。俟其獄罪受滿時,則令歷受本區之十六小獄,然後准他投生胎卵溼化,不能復人身矣。」(大姦大惡之徒歸結下來就是如此,如此你們細細想想!)

通一聞之,不禁悚然歎曰:「為惡之人,竟至此哉!」獄官曰:「吾再領爾去看新設之孽僧獄,卻說新設之孽僧獄,就在阿鼻獄之側,中間相隔,只有二三重之遙,通一跟隨獄官,一路說些閒談,不覺之間,便已到了。通一將牢房一看,果是新建築的,祇是內中已拘禁了無數僧人,個個披枷帶鎖,閉目垂淚。(和尚披枷垂淚真是出人意表)通一曰:「聞一殿舊設僧儒獄,內中僧犯,已屬不少,不知世尊何故又增此獄?請道其詳。」獄官曰:「善長有所不知,如今民國世界,三期末劫,不特儒道教中,道德淪亡。即釋子門中,亦深為墮落。(道德墮落一至於斯可為痛哭)

【地獄無門,世人偏要自闖,自陷,其奈之何!其奈之何!】

夫釋迦心法,以慈悲為本,無人相、無我相,慧燈朗照,性燭常明,明心見性,了死超生,乃謂之真釋子,真和尚。入其門者,正宜一塵不染,五蘊皆空,守三皈、遵五戒,方不愧為佛門弟子。(這個真正道理現令和尚中可有人知得行得否)今之僧人不然,以煙酒為癖,以嫖賭為生,七情六慾不除,五葷三厭不禁,廣開殺孽,口腹是圖,或恃其常住之豐,以養其驕奢之習。或存勢利之見,而奔走豪富之門。賴佛養身,安之若素,功課間斷,疏懶性成。(此等禿驢比比皆是)亦有託名修某寺、建某菴,而廣為募化。鑄某鐘、塑某佛,則騙人布施。究竟功德之所捐,只供其衣食之濫費,釋子之弊,往往如斯。(借布施為修五臟廟作纏頭錢是和尚最慣伎倆)

甚至藏尼僧於丹房,匿婦女於曲隧,或替人建醮修齋,而窺視人之少女。或下鄉收租索債,而輕入佃戶之閨幃,淫孽滔天,難以縷述。貽羞佛面,敗壞宗風,(釀成奇案者所見不鮮)如是僧人,尚得謂之釋子哉?故世尊見此輩行為,深惡痛絕,因敕九殿大王,增設一孽僧獄於阿鼻之側,且定以種種之嚴刑,命吾王按律懲治。罪孽重大者,即投之阿鼻獄中,此增獄之所由來矣。

【古今稗官野史奇案之中,禿驢作奸犯科之事,屈指難數,可歎!可歎!】

夫水懦民玩,故多死焉。火烈民畏,故鮮死焉。世尊之增此獄,所以懲已造孽之僧人,正所以全未造孽之僧人也。世尊之嚴酷,正世尊之寬仁也。(和尚和尚禿驢禿驢其覺悟否)不然,釋迦宗旨,以慈悲為本,今不減獄,而反增獄,豈世尊本心哉?實乃不得已者也。」通一聞這段議論,乃知增設孽僧獄之由。獄官曰:「請善長到行刑場內,看看各樣刑具。」通一依言,又隨獄官到行刑場中,各處一望,只見場中豎立銅柱三十六根,中空熾火,用以炮烙犯人。又有銅人銅馬,亦各擺列三十六具,與五殿形式同。此外又設有剝皮亭,斬腰臺、稱鉤架,鋸解樁,拔舌、鉗𨄝、足鍊,笘腿、灶掌、(面半)笞,以及銅斗,油鍋、鐵床、銅錘,磨磑,碓搗,種種形具。(地府嚴刑咸萃於此可畏!可畏!)凡各殿所有,此處俱備,難以枚舉。

【世尊雖設大獄,然不嚴飭戒規,三期末劫,和尚將不能立足了。】

通一曰:「此間刑具,何若是之多也?」獄官曰:「此以處治阿鼻獄中之要犯,並孽僧獄中之禿驢,善長若肯少待片刻,便要用刑也。」通一曰:「觀此刑具,已足令人生怖。吾非不敢觀,不忍觀也。(何不看看禿驢受罪勸人勸人)應當回覆千歲,另遊他獄可也。」於是同獄官來至淨室,稟明一切。千歲曰:「既已明瞭,又觀他獄可也。」三人告辭獄官,出了獄門,另望他獄而來。判官曰:「前面有二獄,用刑相似,而罪狀亦同,無妨進去一覽。」通一曰:「是何獄名?」判官曰:「一為敲骨灼身獄,一為抽筋擂骨獄,此二獄用刑甚嚴酷也。」方議論間不覺至其門,獄吏早已恭候,見千歲三人到,各各敬禮迎人。獄吏曰:「且請到淨室中安坐。」千歲曰:「不必了,須到糾刑臺上,看看施刑,便要去也。」言未已,只見鬼卒提出好多犯人,到了場中,個個都帶著刑具,不似普通人模樣,但見他個個滿臉淚痕,十分狼狽。鬼卒命他一齊跪下。

獄吏曰:「速速施刑。」只見鬼卒舉起鐵鎚,向犯人背上打去,犯人大叫一聲,仰跌向前,鬼卒連擊數鎚,把犯人的脊騅,打得粉碎,犯人叫喚不已,只稱饒命。鬼卒罵道:「你這等狗官,在生之時,饒過誰來?」(你不饒人,誰能饒你)一鬼在旁說道:「這幾鎚打得不痛快,待老子火燒他一番。」說畢,點起一把火,向犯人身上延燒起來,犯人只是精叫喚,在地下亂滾,一霎時間,便把他的油脂,都燒出來,死於地上。(好像屠伯燒豬一般可憐)眾鬼卒一齊動手,一連處治了數十犯人,哀號叫苦,震動獄場。通一在臺上見此情形,嚇得面如土色,說道:「用刑何其如此殘酷?在生造何等孽?至於如此。」判官曰:「俟將抽筋獄看後,再道其詳。」

【屠伯宰豬再燒,是燒殺死的。鬼差燒惡犯,是燒打不死的。想來犯人,要多受痛苦些。】

三人下了臺,又到抽筋獄中糾刑臺上觀看,亦見鬼卒提出無數犯人,仍跪地上。人類與敲骨獄中,亦復相同。只見鬼卒將犯人按倒在地,一鬼踏其頭,一鬼踏其腰,一鬼取出利刀一把,在犯人腳跟上連割幾下,拈進腳筋,使力一抽,把犯人抽得怪叫。(抽筋之刑老仙未曾看過,看來也到害怕人哩。)左足抽妥,又抽右足,頃刻間,連身上的筋,都要抽完了。一鬼在旁說道:「這個雜種,筋抽了,他還會動,(死就罷了還是他的晦氣不除)不如老子率性擂擂他的那幾根狗骨頭。」說罷,舉起鐵棒一根,使力擂去,如擂鼓一般,骨頭段段有響聲,犯猶末死;末後從腦門上打了一棒,腦漿進出,立刻死了。(嗚呼哀哉)

一鬼在旁嘲道:「伙計你怎麼這般魯莽?佛家說暍當頭棒,是把人喚醒,你怎麼當頭一棒,反把他打睡著了。」(頗解人頤令人於此苦中作樂)說罷,眾鬼卒哄堂大笑,連千歲判官都笑起來。通一嚇得咋舌,剛出了一身冷汗,那裏還笑得出來。(這位先生嚇夠了)問判官曰:「此二獄中,犯人受如此極刑,請將犯罪理由,講明講明。」

判官曰:「此二獄中之犯,乃陽世之文武員弁,貪鄙狠毒之輩,及劣紳惡胥者也。(哦足這干人)有等文官,身膺民社,不盡父母之誼,不為慈惠之師,專以搜刮為能,如遇殷實之家,良善之民,一有訴訟到案,他便藉端恐嚇索賄。倘或索財不遂,即設法招告,牽連他案,或嗾要犯誣供,指為主謀,詆為窩家,遂使小案,釀成大案。其他田土婚姻案件,不分皁白曲直,行賄者理勝,不行賄者理輸。賺得宦囊,盈千累萬,俱是敲骨打髓而來,故死後以此刑對待之。(應該應該)

又有一等武員,一經出發,沿途騷擾,凡屬兵丁,不加約束,任其搶擄奸淫。或於駐紮之所,見有豪富之家,眈眈虎視,或誣以通匪,或坐以叛逆,遂至破人身家,取其財寶。彼受害者,處於覆盆之下,何從而嗚冤哉?(武夫之惡每每如斯)又有地方劣紳、土豪,交通長官,出入衙門,或包攬詞訟,或因公科歛,魚肉鄉里,肥家潤身。或性耽漁色,見有名姬淑媛,遂厚賂縣官,牽入盜案,坑人性命,奪其婦女。諸如此類,罪大惡極。(這般瞎狗,惡毒不堪,該誅該殺。)復有惡胥衙皁,或下鄉催租,或因案提人,恃其手持牌票,動輒拴鎖,欺辱良善,任意苛求,諸如此類,死後均受此二獄之刑。」

【如宋靖康二年土豪方六一,謀害候官董昌,計奪申屠氏之類。】

通一曰:「造如是惡孽,受如是酷罰,誠應該也。」判官曰:「豈特此二獄哉,由一殿解至八殿,已受盡各獄嚴刑,不能枚舉也。」千歲曰:「此二獄已經明瞭,可另觀他獄也。」於是三人辭出,判官曰:「前面有二獄,刑同而罪名各異,無妨順道一觀。」不數步已至獄門,獄吏照常歡迎,自不必說,進了獄場,判官曰:「此鴉食心肝獄也。後一獄、乃狗食腸肺獄也。此二獄處治後,又繼以磨心獄,乃以治世之存心不良者也。但此三獄用刑亦慘酷,請善君一一觀之,然後再言其罪狀可也。」

話猶未已,忽見鬼卒提出犯人,男女不等,而男子尤居多數。鬼卒將犯人按倒在地,以利刀剖其腹,鮮血直噴,犯人大叫,即有無數烏鴉飛來,集於犯人身上,啄食心肝,犯人叫痛不已,通一看看不忍,連忙請千歲又到了鄰獄去。此時到了鄰獄,又見鬼卒亦提出好多犯人,仍如前狀,剖腹開膛,又有餓狗成群,爭來拉拖腸肺,聚而食之。通一曰:「真怕人也。」謂判官曰:「磨心獄吾不去觀,請貴司言其情形,並講明罪狀可也。」

【心毒罪囚,我想閻羅也炮治厭煩,故付鴉狗啄食之也。】

判官曰:「有等不孝之子,甫經父母完娶之後,遂聽枕邊之言,逐日吵鬧分家,置父母債累於不聞,置弟妹婚嫁於不顧者。或兄弟分析之後,彼或境遇獨豐,競視貧瘠之弟兄如秦越,待父母如路人,不肯周恤事奉者。又有父母早亡,遺下稚幼子女,為兄嫂者不為教育培成,致令失所者。更有兄亡而弟逼嫁其嫂,弟亡而兄逼嫁其婦,遺留孩子弱息,置之不顧。反萌毒害之心,而欲獨吞家業者。

【人心之毒過蛇蠍,由此罪案觀之,信然。】

亦有同宗嫡派,一家喪亡,存有子女,不為撫育;春秋祭祀,修墳拜墓,付之缺如,而坐享其產業者。別有狼心婦女,為人繼室,而虐待前子者。為繼子者,或受過繼父之培成,繼母之恩德,不思報答,反行忤逆,而昧於晚親義重之理者。

他如朋友至交,託妻寄子,一旦死亡,遂背前盟者。以上各等,皆屬居心狠毒,天良喪盡,故死後令受此極刑,剖其心肝腸肺,以報之也。(應該如是)至磨心獄,亦係剖其心,投於磨中磨之,所以深誅其心,痛恨其不仁也。」

通一聞之,歎曰:「世之存心不良者,其戒之哉,免死後受此慘報也。」言畢,三人又往他獄,三人出門,通一於路上問判官曰:「前去當遊何獄?」判官曰:「前面第五號,乃身濺熱油獄也,與十二號之沸湯淋身獄,用刑相似,皆以治世之心術不良,有盜賊之性質者。亦可進去一觀。」方議論間,已抵獄門,獄吏照常迎入,邀入淨室,休息一番。千歲曰:「吾等為觀獄而來,仍到糾刑臺為便,於是獄吏即上台拂塵安几,三人上台,剛纔坐定,獄吏捧上香茶三甌,稟曰:「請善人少坐片刻,就要用刑,即從台上觀之可也。」通一由台上望下,只見對面牆腳下,設有土灶一大排,上置鋼釜,內中放油,眾鬼卒正在煽火,油花滾滾而沸,與七殿之油釜相似,特釜式較小耳。通一正在觀望,忽見鬼卒提出許多犯人,到了場中,都是小頭小臉,齷齪不堪的,相貌似下流人物一般。(晝出幽囚形態)

鬼卒喊道:「跪下」,眾犯果一齊跪下,眾鬼即向銅釜中盛出油來,每人頭上澆一瓢,弄得那些犯人怪叫怪喊,鬼卒一連澆了幾瓢,只見他們在地下亂滾,周身暴起流漿泡,皮脫肉爛,好不傷慘。通一看見,為之吐舌。判官曰:「此與下油鍋不同,下油鍋死甚速,此則求死不得,較彼尤難受也。其沸湯獄,亦是如此,但油之濺身,甚於湯之數倍也。」通一曰:「此又犯何罪呢?」判官曰:「約分數等,一為船戶地主,好隱藏過客之什物。一為輿夫擔夫,好扮騙官商之行李。一為提包剪綹,好竊取市中之貨財。一為鑿壁偷兒,好夜盜人家之牲物。一為馬夫車夫,好乾沒騾馬之草料。一為奴僕使婢,好遞盜主人之家財。諸如此類,(情節雖小,心惡實大,冥罰所以不寬也。)死後令他受此等刑罰,他雖在四殿受過沸湯澆手之刑,因惡孽太重,故解交本殿,又復懲治之。

【五獄之刑,奇奇怪怪,酷無人理,而同治一罪。】

世間偷盜,種類甚多,犯者以此比例,天網恢恢,不能逃也。在當日行竊者,自以為術工智巧,失主無從查究,夫豈知鬼神暗中錄其罪過,死後受此酷刑。煩為我寄語世人,慎勿貪此等便宜可也。」

通一曰:「弟子定當傳播世間,使知報應之不爽也。」判官又曰:「前面有五獄,所用之刑,尤為特別。吾悉與善人言之,觀與不觀,請斟酌可也。一名腦箍拔舌拔齒獄,其法以麻繩緊箍其頭,令其腦如炸破之疼痛;又復以鐵鉗拔其舌齒,三刑兼施,實為難受。一為取腦蝟填獄,乃用斧破其頭,取其腦髓,與蝟食之。一為蒸頭刮腦獄,乃用刀斬其頭,置釜甑蒸之,並刮取其腦肉也。一為羊搐成醢獄,此係將犯人之肉割下,如凌遲狀;又復搗成肉醬,擲與群羊食之。一為木夾頂䑘獄,此乃用木夾住犯人之頭頂,作為碓杵,舂之擣之,其頂立為齏粉。此五獄者,所施刑罰,設想甚奇,均酷虐也。」通一曰:「聞貴司所言,地府設種種刑具,果乃妙想天開,極人世間所無者,而地府有之。為惡之人,遇此等奇奇怪怪之刑,真是無苦不嘗,人亦何樂而為惡哉?世人,世人,快快回心纔好。究竟受此刑者,在生造何罪孽,還要請教。」

【上帝冥王,之厭棄編淫書、繪淫畫、造淫技者,可知也。】

判官曰:「犯此罪者,亦分數等,有等士子逞才,編撰新小說傳奇等書,據為版權,藉茲射利。出筆便是邪穢淫蕩之詞,傷風敗俗之事,寫花月之容,摹偷情之態,科諢謔浪,綺語動人,使後生小子讀之,信以為真。目想神遊,情移心蕩,引入邪僻,而不自知。損其德行,促其壽命,維厲之階,誰職其咎?(快快焚燬,改作勸善之書,尚可贖過,趁早趁早。)

又有好畫春宮,又名『春冊』,曰:『祕戲圖』,阿堵傳神,鬚眉畢繪,赤身露體,醜態難堪;使人閱之,頓起淫心,喪其魂魄,甚至以圖雕為真形,以麵捏為肖像,工於作俑,巧於誨淫,更不知坑陷幾許青年也;此輩藉此居奇,得利甚微,而造孽實大。(快快改製忠孝節義之圖,尚可贖罪,要緊要緊。)故雖經過一殿之僧儒獄,不足蔽辜,及解至本殿,必先令人阿鼻獄,然後再歷受此五獄之慘也。

【世之淫詞、小說,技術繪畫家,一齊聽我邋遢道人勸,各收招牌,切莫逞其風流才藻,而向地獄中闖也。】

夫時至今日,人心大壞,世界男女,競尚開通,道德墮落,廉恥淪亡,補救之且不及,而況復開其門而啟其竇,助其燄而揚其波,豈愛國之心哉?故冥律於此等人,尤加倍懲之者也。」(倘不速固補救,世道人心之壞,尚堪問嗎?)

通一曰:「弟子了然矣,此五獄可不必觀矣。」當時三人同出了身濺熱油獄,又往前行,判官曰:「未觀者,尚有四獄,然均以蟲蛇為刑罰,不必四獄全觀,只須到末一獄名『紫赤毒蛇鑽孔』,一觀可也。」通一曰:「其外三獄,係何名稱?如何形狀?也要請貴司講明,以免遺漏。」

判宮曰:「一為黃蜂獄,係令犯人赤身袒背,放黃蜂螫之,其痛難忍。一為蟻蛀獄,乃令群蟻趨鑽犯人之身,痛癢難捱。一為蝎鉤獄,蝎、木中蠹蟲也。其形如鉤,善鑽啄,亦放入犯人身上,令其鑽破皮膚,其痛苦更難受也。」判官且走且說,已經過此三獄之門,看看又到紫赤毒蛇獄了,判官曰:「到了。」果見獄吏在門外拱候,見了千歲參拜畢,即迎入獄場,獄吏曰:「請千歲與判官,到客廳安坐飲茶,卑職引尹善人觀獄一番可也。」千歲點頭稱是,進了客廳。

通一隨獄吏就獄探望,只見獄內有許多犯人,在裏邊叫號,通一定睛細看,見各犯人身上,都有幾條紫色赤色的長蛇,蠕蠕鑽動,有由口內鑽入者,有由腹內鑽出者,等等不一。(觀書者肉麻,身受者痛苦奚如唉!)犯人只是捧腹叫痛,通一望見,代為恐懼,因對判官說道:「這些毒蛇鑽孔,如何受得?所犯何罪?望乞指明。」

判官曰:「此四獄中之犯,皆在陽世殘忍之輩者也。有等以惡為能,忍作殘害,暗侮君親,慢其先生,叛其所事,剛強不仁,狠戾自用,口是心非,心毒貌慈,暗中害人,使人不覺。俗所謂「笑面虎,兩頭蛇,中山狼」之類。(不少其人)其在朝則私通外國,傾陷本國。在軍營則輸情與敵,連結外寇。心術之毒,如虎如狼,如蛇如蠍,故死後必令歷各獄之苦。到了本殿,又受此刑。因生前好為心腹之患,故以蟲蛇鑽食之也。(對症下藥恰當之極)

【攸干天律,罪本不輕,受刑如此,難怪難怪。】

此外如一切普通人,或好以毒藥害人,蠱毒傷人,網禽鳥,毒魚蝦,燒山林,宰牛犬,以及射飛逐走,發蟄驚棲,填穴覆巢,傷胎破卵等類,所傷生命過多,除受過各獄懲治外,亦令他人此等獄,再受蟲蛇之苦。(以此刑懲治此輩不苛不苛)所謂一報還一報,填償夙孽者也。」

通一歎曰:「世人居心不仁,殘忍刻毒者,盍鑒此哉?」稟千歲曰:「今夕獄情均已盡悉,全仗判官深通冥律,盡言無隱,也不枉弟子來遊一遭,何幸如之。」千歲曰:「真煩勞判官多矣,我二人就要回壇,乞為轉達大王可也。」於是判官向千歲一揖送行,通一跟隨千歲,上馬騰空而行,霎時回到壇中,周天君尚在神几坐定,見千歲轉來,二仙回宮繳敕。通一子亦甦醒起來,又商量明夕之事,未知又遊何殿?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曾子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人窮則反本故也,鬼門關外,鬼犯自怨自艾,哭出自己心情,詞淺情深,洵堪勸世。

⊙此回中關千歲與通一路上唱和之詩,清新流暢,警世入微,真是片牋片玉。

⊙宗族之間,互相魚肉,種種積弊,九殿王將一一道破無餘,發前人之所未發,特此勸世,自然俗美風醇。

⊙老仙批評此書,自一回至此,目遊了一百四十餘獄,觀其獄刑,令人肉麻膽裂。察其罪案,不禁怒髮衝冠,其中光怪陸離,奇詭祕密,無所不有。人心險惡萬般,而冥網一絲不漏。人生於世,功名富貴,萬事皆假,惟有行善為寶,大千世界之人,亟宜服膺此記,自勸以勸人也。

第二十一回 觀生臺詳看六道 轉劫所細論八司[编辑]

柳真君降壇詞[编辑]

〔調寄:感皇恩〕

跨鶴到香壇,初更人靜,幾樹梅花耐冬冷。半鉤新月,恰映東籬疏影,一般清趣味,真佳境。

今夕要將輪迴細審,轉劫台邊看情景。喝當頭棒,好把世人呼醒,大齊驚覺也,黃梁枕。

【妙景妙詞,柳仙為世多情無比,大願宏深,深情如許,洋溢不盡。】

張桓侯大帝降壇詞[编辑]

〔調寄:燭影搖紅〕

駛駕南滇,來壇又晤諸生面。烏騅行處若風馳,焉敢言勞倦,所望人人向善,不禁俺時時注念。愛河苦海,度盡殘零,方酬夙願。

濟世垂書,功成定可邀天眷。這回演出洞冥篇,永作千秋鑒。陰府須當歷遍,再詳觀輪迴轉變,十王權柄,六道分途,三生恩怨。

說昨晚關千歲領通一遊了九殿之後,地府之獄,已盡得其大概,其未經目睹者,僅有酆都域內,鐵圍、枉死二城,及血污池而已。此外尚有遺漏之處,然不列於正獄,當於遊東嶽、地藏之夕,順路流覽,這話權且擱起不題。至與遊諸生,俱是奉聖批准,輪流換班,以節勞苦。今晚應遊十殿,已奉批遣張生妙慧。其監壇者,又易柳帝君。領遊者,乃是張大帝。

當日晚餐畢,諸生早已齊集,少焉,一鉤新月,斜挂簾櫳,恰屆黃昏時候,柳、張二帝,先後降臨,大帝說道:「今晚乃下界臘月初三,趁月微明,好以登程,待吾喚醒妙慧小子,妙慧起來,起來。」當下妙慧宿在冥床之上,尚在睡眠矇矓,忽聽大帝呼喚,連忙起來,與二帝行禮。

【點明時日,好景無邊。】

大帝曰:「免了。今晚吾張領爾去觀轉輪,必要仔細,勿可延遲,就要起程了。」說畢,命當方土地,把烏騅、神馬二匹,牽出壇門之外,先命妙慧騎上,大帝亦飛身上了烏騅,緊策一鞭,如飛的向東北方去了。大帝在馬上,謂妙慧道:「前番吾領志一遊七殿時,曾新開一條坦平大道,今夕正好率由,但到了中途,又須轉頭向東,因為那十殿轉輪王,殿居幽冥沃燋石外正東,直對世界五濁之處,所以如此。爾妙慧子,惟余馬首是瞻可也。」妙慧曰:「弟子一步一趨,惟命是聽。」

卻說大帝那匹烏騅,本係神駿,大帝性烈如火,一控韁繩,此馬即電發風馳,騰空而駛,妙慧緊緊跟隨,不覺之間,已過了陰陽界鬼門關,看看又到了新開路口,大帝道:「張師弟,你看這條大道,坦平不坦平。《易》曰:『履道坦坦,幽人貞吉。』《書》曰:『王道平平,會其有極,歸其有極。』《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視。」又曰:『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可怪如今民國世界,人盡趨於歧途邪徑,弗循正軌,故舉步即是荊棘,所歷動遭坎坷,舍正路而弗由。哀哉!假令人人俱遵道遵路,天下焉有不太平者乎?」

【歷引經文證明,大道平平,卒循容易。大帝衛道之心,當與禹、稷、顏、曾同道。】

妙慧曰:「大帝之言,可作寶箴,弟子敬佩之矣。妙慧此番遊冥,得大帝指引這條康莊大道,馬行雖迅,自覺穩坐雕鞍,不偏不倚,毫無辛苦。而且鬼魂滅影,梟鵬無聲,心中尤覺暢快。」問大帝曰:「陰司道路,氣象愁慘,鬼哭神號,到處皆是。今晚途中如何這般清靜,卻是何因?」大帝曰:「前番吾領志一去遊七殿,中途曾遇妖魔擋道,幸志一鎮定靈台,降服諸魔,所以人心不可不正。人心一正,足勝百邪,《大學》誠意、正心之功,蓋為此矣。」

大帝與妙慧一路談論,不暇吟詩,走到一處,大帝曰:「要赴十王殿,即此處分途矣。」於是將馬頭一撥,直向東行,行不數里,只聽見前面有笙簫鼓樂,又見有旌旗隊伍,迎面而來。大帝曰:「師弟你看十殿大王,已派執事,歡迎我師徒矣。」言未已,兩吏員乘馬漸近,將到面前,見了大帝,連忙下馬叩拜。大帝說道:「免禮了」,吏員稟道:「小吏奉大王之命,特來迎接大帝聖駕與善長,因事來遲,望乞恕罪。」大帝曰:「何罪之有,快快上馬,上前引導就是了。」二吏員聞言,仍上馬向前清道,轉瞬之間,即到城下,有許多官員出來歡迎,不在話下。大帝下令,免行參禮,策馬進城,直抵大王宮門,門口二吏,飛步進去通報,大帝與妙慧一齊下馬,妙慧見大門上立一匾曰:「十殿轉輪大王宮門」八個大字,門左右一聯曰:

 須知六道輪迴,今生作者來生受。

 請看三途轉劫,善人歡喜惡人悲。

【報應之理,此聯說盡。】

妙慧剛把對聯看罷,傳達官慌忙出來說道:「大王請大帝善人進宮。」大帝聞說,即令妙慧整肅衣冠,一同進見,連越了數重門,到了第六層正殿,尤覺宏敞華麗。大帝曰:「到了。」妙慧乘大王尚未出來,急看匾對,見殿之當中懸一匾曰:「善惡分途」四個大字,左右有聯曰:

 天地亦大輪迴,春去秋來,誰把這玉兔金烏,一刻留住。

 古今不少變化,此生彼滅,請試看桑田滄海,幾度遷移。

【氣勢磅礡,妙理難言。】

妙慧細看款式,乃大王自題自書,寫得遒勁飛舞,令人羨慕。兩邊還題有數對,妙慧移步再看時,大王已下了階,攜著大帝的手,上了台階,妙慧亦跟隨上去,到了殿中,大家相見禮畢,分賓主坐下。大王笑嘻嘻的說道:「聖帝演這部《洞冥書》,先由地府起首,聞領遊者,惟大帝與柳元陽帝君,功勞最多,大帝真真辛苦了。」大帝曰:「何敢言苦,一因這部書,為吾二哥極為注重。一因壇中弟子,又與吾張有密切之關係,是以不得不多走幾遭。今晚領張妙慧前來,亦為此矣。」(快人快語漏出真情)

大王曰:「大帝不言,小王知之。但今夕原擬在殿中請大帝飲杯薄魯,繼又思妙慧師弟,專為參觀轉輪景致而來,是以又將酒席設於觀生台之上,小王藉以陪大帝飲酒談心。妙慧師弟,亦可以觀覽景致,公私兩盡,未識大帝以為若何?」大帝曰:「好到卻好,只是叨擾大王了。」大王道:「薄酒一杯,豈敢言擾,但小王昨奉教主敕旨,命作勸世文一篇,今已脫稿,不若乘此時先交與妙慧師弟,以便帶回壇中,免得臨行時忘卻。」大帝曰:「甚善,吾張亦急欲領教,拜讀,拜讀。」大王即命侍駕官,向文房將稿取來,交與妙慧,妙慧讀其文,乃是:

十殿轉輪王訓和鄉鄰文[编辑]

「粵稽往古,穴居野處,人無室家,靡有定所。後世聖人,奠厥斯民,立之宮室,乃有比鄰。有夏之世,井田定制,八家同耕,居室連袂。自茲以後,黎庶蕃昌,設官分治,有城有鄉。州閭里巷,比櫛相向,相距匪遙,互敦仁讓。(處鄰之道二字要緊)別為衛屯,又曰營村,親戚故舊,結好聯姻。同居一處,團體堅固,禮尚往來,未有乖忤。鄉里咸和,自無風波,出入相友,樂趣多多。水火盜賊,禍生不測,守望同心,相助協力。疾病垂危,覓藥延醫,相關痛切,互相維特。婚喪嫁娶,彼此相顧,各抱熱腸,事無貽誤。禮節從同,有無相通,矜孤恤寡,里有仁風。鼠牙雀角,一切除卻,無怨無尤,歡欣快樂。讓畔而耕,讓路而行,敬老慈幼,俗美風清。死生患難,同齊照看,濟困扶危,仁義相街。里有愚頑,化導為先,格言聖訓,朔望講宣。正人正己,敦詩說禮,奸盜不興,風俗醇美。卓哉古人,善陸鄉鄰,太和元氣,萬物同春。胡今之世,不講鄉誼,稍具聰明,輒敢放肆。生長於鄉,跋扈強梁,欺凌愚弱,如虎如狼。縉紳仕宦,威權尤擅,魚肉鄉鄰,視為習慣。(此輩可殺)儒林士類,刀筆可畏,唆訟興詞,以為得計。(此輩該誅)降及平民,亦昧鄉情,利之所在,即起相爭。山林園圃,物各有主,不恤人言,貪得妄取。瓜果鮮蔬,防守偶疏,彼此偷竊,訟起鄉閭。(見小失大)或值旱年,水利爭先,行兇械鬥,報復相沿。或縱牲畜,踐踏五穀,口角相爭,時有衝突。瓜李微嫌,得失無關,不懲小忿,釀出禍端。婦女憒憒,不循禮義,罵舍打鄰,時聞詬誶。積久成讎,念怨不休,尋隙搆釁,然患堪憂。種種惡俗,大傷和睦,縱遇凶災,亦不相恤。與鄰不宜,終久自危,事尚緊急,誰救然眉。吁嗟世界,風俗大壞,結怨鄉鄰,何所依賴。我勸爾儕,總要和諧,父族母黨,切莫暌乖。維桑與梓,必恭敬止,鄉黨恂恂,曷法孔子。大肅忍讓,休生怨謗,曲直是非,彼此相諒。(名言至理各人服膺勿失)須知遠親,不如近鄰,更於呼應,豈可生嗔。能解此意,常敦雅誼,和氣致祥,歡欣無地。今生結鄰,前世修因,朝夕邂逅,非同路人。家縱富厚,緩急時有,偶爾求人,方不掣肘,富貴之家,儼若名花,亦須綠葉,扶持乃嘉。(妙喻入微)吾文雖淺,取譬不遠,人人體之,澆風可轉。」

【敘述鄉鄰之所自始,考據明詳。此節將鄉鄰互睦之利,一一揭明,如數家珍。風化始於閨門,易俗必先鄰里,世之君子,化民成俗,須以此為式則。鄉鄰不和,常因些小細微之事件,不能忍讓,釀成禍端。老仙有一妙法,曰:「忍」。】

妙慧一面讀文,大帝一面稱讚,讀畢。大帝曰:「大王此文,真真識透人情,把世界和鄉鄰之醇風,與不和鄉鄰之惡習,兩相對照寫來,活躍紙上;此文傳出,使人讀之,便知所抉擇矣。妙慧師弟,好好收起,以便回壇後付之棗梨可也。」妙慧曰:「弟子遵命,曷敢遺忘。」大帝曰:「今晚時辰不待,即請大王速駕乘輿,同去觀景。」大王曰:「不勞大帝囑咐,已命彼倌人,星言夙駕矣。」

於是各離坐席,下了丹墀,只是各殿中門,一齊閃開,大王全副職事,均已擺好,並預備了大轎兩乘,小轎一乘,均十分華美新潔,大王請大帝先升了大轎,又命輿夫將小轎扛過來,請妙慧坐了,並命將大帝的烏騅,妙慧的神馬,牽在轎前,然後大王自上了馬,其餘文武侍從判官員弁等,亦各各上馬跟隨,所有旌旗隊伍,旖幢羽葆,清道在前,非常整飭,轅門內升砲九座,音樂並作,一齊出了宮門,直向轉輪臺而來。沿途之上,行人擁擠,觀者立者,填街塞巷,眾見大王出府,均讓立兩邊,妙慧在轎內問吏員曰:「今夕人數,何其如此眾多?」吏答曰:「此乃各殿解來鬼魂,往轉劫所聽吾大王發落投生者也。每日夜俱是如此,不下五六千人,所以如此熱鬧。」

【冥王出宮儀仗,亦大可觀。】

方言話間,已到了觀生臺下,大王命駐節,各各下轎下馬,大王請大帝一同上台,妙慧看此臺,非常高峻,插入雲表,望之生畏,深恐升不上去。大帝曰:「無恐,吾賜汝壯神丹一粒,自然輕舉也。」妙慧接了吞下,果然神足膽壯,(的是仙丹)叩謝大帝。大帝曰:「師弟多禮了,快快一同上去。」妙慧徐行在後,原來臺階如螺旋繞越而上,外有扶欄,極其平穩,歷數臺階,共有三百六十五級,(合周天度數)每級約有尺餘,(一尺二寸)到了臺頂,乃坐東向西,四圍有白玉欄杆,上立一匾,曰:「觀生臺」三個大字,中設几席。大王請大帝上坐,妙慧側坐,自己主位陪坐,左右侍駕官,早將筵席擺好,大王殷殷勸飲,謂妙慧曰:「張師弟,快飲香茶,再用些酒果,飲了後可在臺上將下面形勢一望,下台後胸中方有成竹,纔能處處調查周詳,始不負到此一遊也。妙慧道:「弟子遵命。」即便飲了茶酒,即在台之四角,細細看了一回。

此台果然高峻,手可摘星,下視則壁立萬仞,頭目為之眩暈,遠望轉輪一帶,十分寬闊,官署比屋連雲,瞭如指掌,惟遠處渺茫,瞻望弗及。乃向懷中探出明珠一照,中國二十二行省,粲若星羅棋布,東西南北洋各洲島,小如黍米,顆粒俱能望見,妙慧不禁拍手稱奇,心中十分得意。稟大王曰:「此台望遠,真真希奇,弟子已得其大概矣。就要告辭大王,下台觀看轉劫情景。」大王曰:「吾王派一判司兩差官,同爾下去,領爾到處周歷一番,其有不明者,惟判司是問。覽罷,速速轉來,吾王與大帝在此飲酒,回壇時還有要言訓諭,可聽明了。」妙慧答道:「弟子已經聽明,懍遵就是了。」

【有此高臺,又得明珠,無微不照矣。】

當即拜辭大王,同判司差官逕下台來,判司曰:「吾先領善人到轉劫所歷覽一番,行不數步,已抵所門,只見門上署有「轉劫所」三字匾額,左右有聯云:

 進此門好去投生,只愁戴角披毛,終歸畜道。

 來新所合當轉劫,一入紅塵苦海,休昧靈根。

看罷對聯四人同進了門,妙慧問判司曰:「弟子由台上望下,此中地面非常遼闊,不知寬廣若干,望乞指示?」判司曰:「地廣七百由旬,較之各殿面積,尤有加也。」妙慧仔細一望,見周圍上下,俱是鐵柵隔斷,每柵欄門,都有人司鎖鑰,不准來往之人,胡行亂竄,差官領妙慧向各處參觀,俱是公廨衙署,共有八十一處所以符九九之數;每處所又分部、分科,列為號數,條目甚繁,不能悉記。內中辦事人員,有總稽核收發文牘各員,每所不下數百員,個個伏案書寫,手不停批。(事務之繁可以概見)此八十一處所之內,又專設八大司。一曰查驗司,二曰稽善司,三曰考過司,四曰恩怨司,五曰壽命司,六曰支配司,七曰掌劫司,八曰授生司。

妙慧問判司曰:「此八大司名義不同,未識所司何務?請詳言之。」判司曰:「第一曰查驗司,乃查驗到所投生之人,有無文憑,有則放行,無則仍解回原獄也。(防偷生之弊)第二曰稽善司,乃稽核善信男女,按其善功之大小,以定其福澤之厚薄,如善男人在生積有功善,應得投生於福地,為官宦,官階一品,至九品。應居何官?膺何爵?經司核準,不能移易。女子在生積有善行,亦准投生福地,配某夫,為命婦,為某等封贈,俱由司核准,陽世因之。

又有男女積有大善,因子而貴,因父母而享現成之福者,如封翁太夫人,宦門公子,富家子弟之類,亦係該司註定。外有富商大賈,家累鉅萬,或白手成家,或享祖父之福者,亦由該司查考清晰,註冊施行,絲毫不能增減,此稽善司之職務也。

第三曰考過司,乃考核將投生者,有無過惡也。如投生者,應得為人,必須考查有無過惡,輕重多寡,如在生有小善無大過者,出世准其衣食充足,得父母庇蔭,夫婦完全,子女奉養。功過兩抵者,普通平等人居多,出世亦令有衣食父母夫妻兒女,惟命中勞碌,不能享庸庸之福。

其有過無功者,出世令遭坎坷,縱有衣食,亦為鰥寡孤獨,六親缺陷。儻罪過重者,出世令受貧窮困苦,帶殘疾,五體不全,為癡聾喑啞,為乞丐。若男子在生拋棄五倫八德,女子不守三從四德,造孽深重者,則罰入畜牲道中,分別墮入胎卵溼化,此考過司之職務也。

第四曰恩怨司,乃主持投生之男女,出世為人,准其報恩、報怨也。如前生受人恩惠,感情未忘,得令出世報答之。或前生受人凌虐,或竟至死,怨氣未消,亦准其出世報復之。所謂德報德,仇報仇,冤報冤,是已。又有一等婦女冤魂,生前有切齒之深仇,未能報復,死後不願投生為人,願為厲鬼,生捉仇家之魂,使之不得其死,以慘報之。該司核其果有冤屈,亦准其報怨,以慰死者之心,皆此恩怨司之職務也。

第五曰壽命司,乃主持人物之壽命者也。世有享富貴而壽高者,有享富貴而壽促者,有居貧賤壽短者,有居貧賤而壽長者,有被打胎而死於腹中者,有已生下而遭溺死、悶死者,有生下數日、數月、數年、而夭殤者,等等不一。其他犯法而死,被人謀害而死,履險而死,或自輕生而死,諸枉死者,亦等等不一。至於物類之壽命,有遭殺者,有不遭殺者,或自相殘殺者,亦存乎劫數,此皆壽命司主持之者也。

第六曰支配司,乃以支配人間之父子夫婦者也。蓋人世之生子,有孝子,有逆子。娶婦有賢婦,有惡婦。其生也有因,其合也有緣,(循環報應巧非常,造物無心布置良)俱有妙理存焉。如甲在生,恆周恤於乙,借貸與乙,乙死未能償還,幸無他過失,得為人身,冥律定例,應令乙投生為甲子以報之,當為孝順克家之子,此謂還債之兒女也。(積下善錢終有用)

又甲在生,用計而謀得乙之家產,或憑勢而奪取乙之貲財,乙因齎恨而死,死後訴之冥王,例准為甲子,以破其家;必為驕奢淫泆之子,此請討債之兒女也。(欠來孽債應該償)夫婦亦然,如甲有恩於乙,乙生前不能報,再世當為甲妻以報之;雖貧賤不怨,勞苦弗辭,所謂善緣之夫妻也。(妻賢也是前生結)又甲在生負恩於乙,乙在生不能報,再世乃藉為甲妻以報之,而悍妒淫蕩,獅吼河東,甚則毒殺謀害,中道乖離者有之,此所謂惡緣之夫妻也。(婦悍休言今世殃)

他如賢愚巧拙之互配,媸妍美醜之搭合,而才子佳人配偶,不多概見。不知者疑為月下老人,赤繩誤繫,顛倒錯亂,拂逆人情,恆詫異之,而不知因緣遇合,奇奇怪怪,玄玄妙妙,豈世人所能窺測哉?實支配司主持之者也。(莫道媸妍相配合疑為月老錯鴛鴦)

至於時當清泰,聖賢豪傑,應運而生,天必擇大德大善,積累數世者,始令降生其家,所謂明德之後,必有達人是已。

又如運遭陽九,妖魔邪怪,應劫而生,天亦必擇素不向善,心有隱慝,始令產於其家,使之族誅門滅,覆宗絕嗣是已。此二者,又不在討債還債之列也。

其在夫婦之間,或因一念癡情,而異世遂為夫婦者,或前緣未斷,而仍續後緣者,或神仙修道未堅,而謫為夫婦者,或行為乖義,罰令數世而不諧伉儷者,玄玄妙妙,難以測度,此又非僅善惡緣之說也。

第七曰掌劫司,乃掌管人物之轉劫而註冊者也。如善男女,有大善,應享富貴幾世。有大惡,應受窮苦幾世。孽重者,應墮畜道幾世;或能復還人身,或不能復還,永墮胎卵溼化,此一定之例也。

至於命中享富貴者,而忽造惡孽。命中受窮苦者,而能存善心。其折除轉移之機,不在此限。(如唐李登,上帝賜以玉印,固有淫孽而削除之。裴度命中該餓死,因還絞犀帶,而居相位之類。)又有三台北斗神君之鑒察,奏報,又奉 上帝玉旨下敕十王,轉敕該司註銷,此掌劫司之職務也。

第八曰授生司,乃掌管投生之人物,授以相當之實據也。如投生為官者,授以袍笏錦帶。為命婦者,授以霞帔鳳冠。為農者,授以未耜。為工者,授以斧斤。黃冠緇流,授以錫杖袈裟。乞丐餓夫,授以筐瓢瓦缽。其他等等,可以類推。

至投生畜道,為胎卵溼化者,則授以角趾羽毛鱗介軀殼,因人而施,因物而予,此授生司之職務也。」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因,今生作者是。世之男女,羨人為尊官,膺顯爵,為命婦,作夫人者,各宜速速修因,廣行善事,多種福田,則來生之尊官,命婦,可操券而得也。鰥寡弧獨,癡聾暗啞,乞丐疥癩,凡人之情,莫不惡之。然須於生時,改惡從善,以迓天庥,而來生之顛連困苦,始能免也。種豆得豆,種瓜得瓜,種如是因,結如是果。我勸世人,慎勿種荊棘,而自掛衣衫也。世人怨天尤命,謂生死之權,非操於造物者,盍於此文紬繹之。】

妙慧曰:「以上七司之理,弟子皆已了解。惟壽命司,主人物之壽命,而壽天不齊,且枉死夭折而亡者,等等不一。未明其理,還要請教?」判司曰:「此易知耳。如享富貴而壽高者,乃因前生積德已厚;今生得享富貴。更復好善積德,故天佑之,而富貴壽考也。其享富貴而壽促者,或緣其先天不足,又不能培補後天,既處富貴,口厭膏梁,衣窮文繡,貪於聲色,營於貨利,耽於嗜好,遂乃精神耗竭,氣血枯槁,斲喪已多,不亡何待?(如此死者不知多少)又況天物暴殄,不知惜福,命中衣祿折除已盡,烏得不死?又有居官殘忍,好行殺戮;貪於口腹,害命已多,大傷天地之和,有乖好生之德,故為造物所忌,鬼神不福,以折除其壽命也。(富貴紈褲之子命多短促卻是如此)

貧窮乞丐,壽命短促,固理之常,今反享高年者,非天愛憐之,實天磨折之也。(這個道理人鮮知者)其打胎而死,生下溺死、悶死者,乃前生犯淫亂之輩,或為僧道者犯淫惡,故遭此劫,亦或前生曾造打胎溺女之孽,故仍以此劫報之,非無因也。其數日、數月或數年而夭殤者,乃偷生之鬼也。惟枉死各節,各有原因,天理報應,存乎其中焉。至物類之遭殺,或為同類殘殺者,乃前生造孽已深,而又加殺孽者也。」(定然如此)

【不是債主不成父子,不是冤家不成夫婦,此理玄妙非常,吾因而一律批之,願世人勿再結來生冤孽,而糾纏不已也。人生富貴貧賤,前世修成,我勸大家,各宜安分守命,莫再失了皮囊也。凡犯此者,各宜警之。】

妙慧聽罷,不禁合掌稱讚曰:「善哉!貴司之論說,真足以開弟子之茅塞矣。」四人一面談,一面走,不覺之間已歷過了七司地面,每司門口,俱有匾對,不暇記誦,看看又到了一司門口,只見門上直立一匾上書「授生司」三字,門左右有聯曰:

 生復死,死復生,問輪迴何時停歇?

 畜轉人,人轉畜,這道理各自思維。

妙慧看罷對聯,又看這司公廨,較他司尤寬廣,人員較他司尤多,只見許多男女到司門,領衣服者,領器械者,又有身上披牛馬六畜之皮,及各色羽毛者,亦有頭頂鱗介之殼者,擁擁擠擠,千形百狀,不一而足。妙慧知道這般人是去變飛禽走獸,及龜鱉蛇蚌之類,也不再問。

【造物難名。】

掉轉頭來,差官領路上前,已出了甬道之外,見前面有一高台,即而視之,見上面書「驅忘台」三個大字,台上坐一老嫗,滿頭珠翠,笑容可掬,左右有許多侍女圍繞,台下地面寬闊,搭起四五十個涼棚,几凳安好,棚內有許多男女坐定,大家舉杯痛飲,提壺舉勺者,盡是婦女,往來奔忙不迭,好似陽間熱鬧市場,開的茶寮酒館一般。(大千世界人物聚會之場何等熱鬧)

妙慧望見,心中頗覺煩渴,也想去飲一杯,判司連忙止住道:「飲不得,飲不得,此非茶酒,即陽世所謂迷魂湯也。(迷魂湯之來歷)善人豈未之聞耶?」妙慧曰:「弟子雖嘗聽過,究未知其來歷,究竟這老嫗是何人?在此何事?望乞指明。」判司曰:「此老嫗乃孟婆神也,生於前漢,幼讀儒書,壯誦佛經,凡有過去之事不思,未來之事不想,在世惟勸人戒殺喫素,年至八十一歲,鶴髮童顏,終是處女。只知自己姓孟,人故皆稱之曰:『孟婆阿奶』,(孟婆神之事跡如此)入山修真得道。

至後漢時,世人有能知前世因者,妄認為前生眷屬,是以 上帝敕令孟氏為幽冥之神,造築醧忘一台,准選鬼吏使喚,以採取俗世藥物,合成似酒非酒之湯,分為甘辛苦酸鹹五味,諸魂轉世,派飲此湯,使忘前生各事。但惡人飲此,使其入世,常帶一二三分之病。若善人飲此,轉益聰明強健。(同一迷湯而善人惡人飲之其效果各自不同奇妙奇妙)凡投生之男女,必由此經過,令飲此湯。如有刁猾鬼魂,不肯飲者,腳下即現出鉤刀絆住,上以銅管刺喉,受痛灌吞,諸魂飲畢,各聽由甬道而出。上了玉石木竹各橋,跳入紅波,即去投生矣。」

妙慧曰:「盍去觀投生處?」判司即領路上前,果然這條甬道,出路只有一尺四寸寬,(此道為眾人之所必經)眾人魚貫而出,到了前面,見有六座大橋,景致不一,以問判司?判司曰:「此六座橋,乃金、銀、玉、石、木、竹、所成也。金橋乃大善人所登,得授仙職,從此而上天曹也。銀橋乃二等功善之橋,凡授地仙地祇之職,得而登之。玉橋乃三等功善之橋,凡投生福地,享受人間富貴者,亦得而登之。若石橋乃生前積有小功善之人,出世亦令其衣食豐足,不受凍餒者,即走此橋也。若木橋乃有罪過者所由行,出世則衣食不濟,困苦艱難,甚則乞丐、殘疾之流是已。最下即是竹橋,上鋪瓦礫泥土,乃投生畜道者所行,凡胎卵溼化之類,均附之也。」

【觀看六橋風景,令人悲喜交縈,可見為善最樂,而作惡至苦也。】

妙慧抬頭一望,見登金銀橋者,寥寥無幾。上玉橋者,尚有數人,然皆衣裳楚楚,嘻笑而過。行石橋者,人數較多,亦俱得得行去,尚有歡笑之容。又看那木橋之上,多係手提筐缽,肩荷竹杖,衣衫襤褸之人,最居多數。行竹橋者,乃披毛戴角之輩,實繁有徒,俱皆大放悲聲,號啕痛哭而去。

妙慧看罷,不勝嘆息。判司又領妙慧上了金橋,將四面一望,只見六橋之外,又有大道六條,(此即六道輪迴)內中又分羊腸細路,盤曲轉灣,不知有若干條,以問判司?判司曰:「共有十萬八千條,能通四大部洲,投生之人,各尋道路,各奔前程去也。」妙慧又見道路之外,一澗橫流,其水渾赤,一望汪洋,對岸赤石巖前,上有斗大粉字四行曰:

 為人容易做人難,再要為人恐更難;

 欲生福地無難處,口與心同卻不難。

粉字兩邊又有對聯曰:

 好去做人,要抱定八德五倫,莫教放棄。

 各宜立志,休再墮三途六道,致歎沈淪。

又有七字聯曰:

 來世怕為雙角獸,

 今生莫作兩頭蛇。

【叮嚀告誡,無限深情。】

只見眾鬼魂到了澗邊,看見對面題著粉字對聯,個個注目念讀,忽然跳出長大二鬼,將投生鬼魂,從背後一掌推下,落於水中。眾魂沈於水中,如醉如癡,莫解其故的模樣。妙慧正在看得出神,也不知其中原故?判司曰:「這些鬼魂,此時氣悶神昏,顛倒不能自由,善人試猜他做些甚麼?」妙慧曰:「弟子不知,還要請教?」判司曰:「此時正是他兩足踏破紫河車,進出娘胎,哇的一聲落地時也。」

【迷離恍惚,奇妙難言世人欲除此苦惱,須具大願力,大善功,跳出紅塵苦海,而後可。】

妙慧始恍然大悟,乃是凡人臨盆的光景;杏杳冥冥,恍恍惚惚時也。又昂首遠遠望去,忽見澗河之外,洪波滾滾,濁浪滔滔,現出一個絕大苦海,投生的人,盡飄入其中去了。妙慧替他們著急,說道:「九二殘零,脫了皇胎,糊糊塗塗,一步跳入紅塵;自弟子看來,乃是苦惱之場,並非歡樂之境。儻不審慎,昧卻靈根,輾轉輪迴,無有窮期。若再陷入畜道,失了人身,何能還原返本?」說罷,不禁為眾人淚涔涔下。判司道:「善人休悲,吾領爾回覆大王去也。」妙慧下了金橋,即隨判司差官,仍由舊路而歸,霎時間到了觀生臺下,相與歷階而上,見了大王,與大帝備述一切。大王曰:「張師弟轉輪情形可曾看徹否?」妙慧答道:「弟子蒙判司與二位差官,領弟子周歷一遭,只是得其大概,車輪如何轉法?弟子實未曾睹。」

【好箇妙慧一,一片慈悲。】

大王笑曰:「爾試手扶欄杆,細細再望之。」妙慧果然手攀危欄,往下一看,只見眾鬼魂由轉劫所大門而入,進去只是一條甬道,繞歷各司門首,又由甬道而出,細看是一個大圓圈,由下轉上,又復而下,如螻蟻行磨上一般,圜轉不已,真是一架車輪,轆轤而轉的模樣,(哦足如此輪轉玄妙玄妙)妙慧看出這個情景,不禁手舞足蹈的笑起來,說道:「真妙真妙,果然是轉輪矣。」大王曰:「既已看出,不負爾此一遊矣。吾王再有囑者,億前己未年春,李生復誠曾面吾王,要觀轉輪情景,爰將他引到此臺之上,拓開眼界,得其大觀,當時吾王撰有轉劫勸世歌文一篇,令其回壇刊入《八寶金鍼》之內,早已傳世,文雖粗淺,卻是輪迴實理,即景言情。吾意爾回壇後,可稟明聖帝,無妨將此文附入記中,尤覺言之周備,未知大帝以為可否?」大帝曰:「此文吾張尚未曾見過,請大王將稿賜給一觀。」大王立命人將原稿取來,呈與大帝,大帝命妙慧朗誦一逼,其題目乃是:

十殿轉輪大王勸世歌文[编辑]

「王今夕,為世人,作歌再勸。望眾生,速改悔,勿昧心田。吾職分,掌輪迴,六道環轉。請真君,與善人,仔細一觀。這道理,最希奇,無人得見。僅傳出,一圖畫,留在世間。經生家,讀詩書,以為奇怪。謂轉輪,釋氏說,儒者不言。究其理,亦平常,事甚淺顯。其玄妙,法天地,乾坤斡旋。往者過,來者續,一氣流轉。春而夏,秋而冬,四時遞遷。古今來,世上人,恆河沙點。論善惡,講報應,其理不愆。有是因,結是果,隨人擇選。在大造,本無心,何用安排?請試看,第一道,投生官宦。第二道,是商賈,廣積金錢。第三道,平等人,衣食不缺。第四道,盡貧賤,困苦顛連。第五道,是畜牲,毛蟲一派。第六道,是羽族,昆蟲飛潛。最細微,是世間,溼化胎卵。欲轉回,人道內,頗覺其艱。行善的,受官職,大小分辨。食俸祿,多合少,註定不刪。善男子,去為官,蟒袍玉帶。信女輩,為命婦,霞帔鳳冠。因為他,在生時,廣積善緣。有公子,與封翁,福享現在。總因為,善根厚,不受熬煎。平等人,在陽世,善功本淺。亦與他,有飯喫,並有衣穿。為百工,為雜技,各領器械。得何物?精何藝?命中帶來。凡癡聾,是前生,刁鑽古怪,凡暗啞,乃前世,利口能言。或瞽目,因為他,字紙拋踐。或替人,作詞狀,無辜受冤。手足跛,他前生,為非作歹。故罰他,到今生,五體不全。還有那,命窮人,叫化乞丐。他前生,拋五穀,濫費銀錢。癰疽癩,大痲瘋,滴膿淌血。他前生,不潔淨,污穢薰天。不孝的,變梟獍,以及螃蟹。因其物,食其母,子又食還。不弟的,轉兕鹿,牛羊亦變。原其性,以角觸,同類相嫌。不忠的,變騾馬,負重致遠。替主人,任勞苦,以罰其奸。不信的,變鸚鵡,?鵒鶯燕。任隨他,聲音巧,飛舞翩翩。無禮的,變熊虎,豺狼猛悍。因為他,有野性,不受拘拴。不義的,變蛇蠍,山精水怪。緣在世,常害人,心術不端。不廉的,變長鯨,投生大海。因其性,能吞噬,饞口常開。無恥的,變蹇驢,以及豬犬。肖其形,類其性,不得不然。貪淫的,變畜牲,將他割㔊。為僧道,犯色戒,罰投私胎。仕宦途,善運動,罰作鰍鱔。或變蠅,或鼠耗,有縫便鑽。衙署內,惡皁隸,居心太險。准其他,逐鳥雀,去變鷹鸇。淫賤婦,變狐狸,因其媚態。奸巧漢,變猴兒,好去跳圈。或誆騙,或盜賊,六畜觀產。總要把,夙世賬,清白填完。在生前,謀殺人,欠下命債。到來世,仇報仇,冤亦報冤。看起來,世上人,害人自害。昧心事,能欺人,不能欺天。來世因,不難知,今生便見。因其物,以付物,化工無言。勸眾生,到不如,廣積功善。善功大,免墮落,成佛成仙。這輪迴,限住人,真是苦海。死復生,生復死,煩惱無邊。到如今,大劫臨,地獄填滿。盡都是,惡男女,怙惡不悛。付輪迴,又轉變,何時脫解?我不禁,為世人,珠淚漣漣。這篇文,也不過,演說大概。還要那,報施理,妙妙玄玄。宇宙間,道至繁,萬化千變。惟智者,大智慧,勘破機關。李善人,到此間,從頭過眼。回壇去,將此歌,處處傳宣。」

【轉輪之理,真與大化同流,總敘六道為一筆。看此輪迴轉變,各適其情,各類其性,中有無窮至理,世人其細讀,細思,而痛改之。批到此間,老仙為世作惡之徒,也灑下不少眼淚。】

妙慧將文誦畢,大帝稱讚道:「真乃好一篇轉輪勸世文,非大王職掌轉輪,洞悉情形,不能為此文矣。定要附入記中,吾張回宮之後,代為稟明二哥可也。今晚時已晏了,就要告辭,回壇去也。」於是大帝與妙慧辭了大王,逕下台來,大王送至台下,大帝騎上烏騅,妙慧亦騎上神馬,二人加鞭催馬,霎時到壇,大帝與柳仙回宮繳敕,妙慧亦甦醒起來,欲知下回之事?且聽明夕分解:

總評

⊙上古帝王之治,首重睦鄰,是以風淳沕穆,世樂雍熙,後世之君,忽於鄉鄰之政,故風俗澆漓,盜賊滋熾,每每釀成大亂。今得十殿轉輪王此文,將鄉鄰和不和之利弊,雙方痛勘,昭然揭出,世人果能體而行之,其裨益當必不少。

⊙世人有疑富貴貧賤壽夭,無善惡果報者,讀此回判司論轉輪八大司之文,亦可以打破疑團憬然自悟矣。

⊙冥王職務,以五殿與轉輪極為繁冗,而轉輪尢為應給不暇,今列之為八司,各專責成,綱舉目張,有條不紊,始將轉劫事務,包括無遺。

⊙轉輪王將轉輪理由,著成歌文勸世,妙文妙理,真足喚醒癡迷,刊人記中,尤為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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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冥寶記

1996年1月1日,这部作品在原著作國家或地區屬於公有領域,之前在美國從未出版,其作者1925年逝世,在美國以及版權期限是作者終身加80年以下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这部作品也可能在本國本地版權期限更長,但對外國外地作品應用較短期限規則的國家以及地区,屬於公有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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