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禎農書/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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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八 王禎農書
《百穀譜集》之六、七、八
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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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穀譜集[编辑]

卷九  【百穀譜集 之六】


○果屬[编辑]

△梨[编辑]

梨,謂之快果。《本草圖經》曰:“乳梨,又名雪梨。出宣城,皮厚而肉實。……鵝梨,出近京州郡及北都,皮薄而漿多,味差短於乳梨,香則過之。…… 其餘有水梨、消梨、紫煤梨、赤梨、甘棠梨、禦兒梨之類。”又注云:消梨可療病,青梨、茅梨,並不任用,桑梨惟堪煮食。《廣誌》曰:“洛陽北邙張公夏梨,海內惟有一樹。恒山真定,山陽钜野,梁國睢陽,齊國臨淄,钜鹿,並出梨。上黨楟(徒丁切)梨,小而味甘。廣都梨、钜野豪梨,重六斤。新豐箭穀梨,弘農、京兆、右扶風郡界諸穀中梨,率多供禦。陽城秋梨、夏梨。”愚按:今魏府多產鵝梨。北地有香水梨,最為上品。

梨樹,可種,亦可插。《齊民要術》云:“種法:梨熟時,全埋之。經年,至春地釋,分栽之,多著熟糞及水。至冬葉落,附地刈殺之,以炭火燒頭。二年即結子。(若穞生及種而不栽者,則著子遲。每梨有十許子,惟二子生梨,餘皆生杜。)

“插者彌疾。插法:用棠、杜。(棠,梨大而細理;杜次之;桑,梨大惡;石榴上插得者為上梨,雖活十,收得一二也。)杜如臂以上者,任插。(當先種杜,經年後插之。主客俱下亦得;然俱下者,杜死則不生。)杜樹大者,插五枝;小者,或三或二。梨葉微動為上時,將欲開莩為下時。先作麻紉,(尼真切)纏十數匝;以鋸截杜,令去地五六寸。(不纏,恐插時皮披。留杜高者,梨枝繁茂,遇大風則披。其高留杜者,梨樹早成,然宜作蒿簞盛杜,以土築之令沒,風時,以籠盛梨,則免披耳。)斜攕(音尖)竹為簽,刺皮木之際,令深一寸許。折取其美梨枝陽中者,(陰中枝則實少。)長五六寸,亦斜攕之,令過心,大小長短與簽等;以刀微𠠜(烏更切)梨枝斜攕之際,剝去黑皮。(勿令傷青皮,青皮傷即死。)拔去竹簽,即插梨,至𠠜處,木邊向木,皮還近皮。插訖,以綿幕杜頭,封熟泥於上,以土培覆,令梨枝僅得出頭。以土壅四畔。當梨上沃水,水盡以土覆之,務令堅涸。百不失一。(梨枝甚脆,培土時宜慎之,勿令掌撥,掌撥則折。)其十字破杜者,十不收一。(所以然者,木裂皮開,虛燥故也。)梨既生,杜旁有葉輒去之。”

又曰:“凡插梨,園中者,用旁枝;庭前者,中心。(旁枝,樹下易收;中心,上聳不妨。)用根蒂小枝,樹形可喜,五年方結子;鳩腳老枝,三年即結子,而樹鬼。”又曰:“凡遠道取梨枝者,下根即燒三四寸,亦可行數百裏猶生。”

“藏梨法:初霜後即收。(霜多即不得經夏。)於屋下掘作深蔭坑,底無令潤濕。收梨置中,不須覆蓋,便得經夏。(摘時必令好接,勿令損傷。)

又曰:“凡醋梨,易水熟煮,則甜美而不損人也。”

按:魏文帝詔曰:“真定郡梨,大如拳,甘若蜜,脆若菱,可以解煩熱。”參之《神農經》中,療病之功,亦為不少。西路產梨,用刀去皮,切作瓣子,以火焙乾,謂之梨花,嚐充貢獻,實為佳果。上可供於歲貢,下可奉於盤珍,張敷稱為“百果之宗”,豈不信乎?

△桃[编辑]

桃,《典術》曰:“五木之精也,厭伏邪氣,製百鬼。”《爾雅》曰:“旄,冬桃。榹(息移切)桃,山桃。”(郭璞注曰:“旄桃,子冬熟。山桃,實如桃而不解核。”)《廣誌》曰:“桃有冬桃,夏白桃,秋白桃,襄桃,其桃美也,有秋赤桃。”《本草》曰:“桃梟,在樹不落,殺百鬼。”《鄴中記》曰:“石虎苑中有勾鼻桃,重二斤。”《西京雜記》曰:“榹桃;緗核桃;霜桃,言霜下可食;金城桃;胡桃。出西域,甘美可食;綺蒂桃;含桃;紫文桃。”《本草衍義》曰:“桃品亦多。京畿有油桃,小於眾桃,有赤斑點,而光如塗油。山中一種,正是《月令》中‘桃始花’者,但花多子少,不堪啖,惟堪取仁,《文選》謂‘山桃發紅萼’者是也。太原有金桃,色深黃。西京有崘桃,肉深紫紅色。此二種尤甘。又餅子桃,如今之香餅子。”

《齊民要術》曰:“種桃法:桃熟時,合肉全埋糞地中。(直置凡地則不生,生亦不茂。桃性早實,三歲便結子,故不求栽也。)至春既生,移栽實地。(若仍處糞中,則實小而苦。)栽法:以鍬合土掘移之。(桃性易種難栽,若離本土,率多死矣。)又法:桃熟時,於牆南陽中暖處,深寬為坑。選取好桃數十枚,擘破核,即納牛糞[土]中,頭向上;取好爛糞和土,厚覆之,令厚尺餘。至春,桃始動時,徐徐撥去糞土,皆應生芽,合取核種之,萬不失一。其餘以熟糞糞之,則益桃味。桃性皮急,四年以上,宜以刀豎𠠫其皮。(不𠠫,皮急則死。)七八年便老。(老則子細。)十年即死。(是以宜歲歲常種之。)又法:候其子細,便附土斫去;枿上生者,複為少桃。

“桃酢(且故切)法:桃爛自零者,收取,納之甕中,以物蓋口。七日後既爛,漉去皮核,密封閉之。三七日酢成,香美可食。”

夫蟠桃仙果,固世所罕見,而天台之山,武陵之洞,往往有窺其境者,所種皆曼衍。況於凡世,安可少此果哉?其花可觀,其實可食,而其樹且易成也。且其為種,早熟者謂之“絡絲白”,晚熟者謂之“過雁紅”,夏秋鹹有,食之不匱,誠仙凡之佳果也。

△李[编辑]

李有數種。《爾雅》曰:“休,無實李。痤(徂和切),椄(子捷切)慮李。駁,赤李。”注曰:休,無實李,“一名趙李”。“‘痤,椄慮李’,即今之麥李,細實,有溝道,與麥同熟,故名。‘駁,赤李’,其實赤者是也。”《廣誌》曰:“有黃建李,青皮李,馬肝李,赤陵李。有糕李,肥粘似糕。有柰李,離核,李似柰。有劈李,熟必劈破。有經李,一名老李,數年即枯。有杏李,味小酢,似杏。有黃扁李。有夏李。冬季,冬十一月熟。有春季李,冬花春實。”愚嚐見北方一種,謂之禦黃,其重逾兩,肉厚核小,食之甘香而美,李中之嘉種也。江南建寧有一種名均亭李,紫色,極肥大,味甘如蜜,南方之李,此實為最。

《齊民要術》曰:“李性耐久,樹得三十年;老雖枝枯,子亦不細。嫁李法:正月一日或十五日,以磚石著李樹歧中,令實繁。又:臘月中,以杖微打歧間,正月晦日複打,亦足子。又法:以煮寒食醴酪火忝著樹間,亦良。……桃、李樹下,並欲鋤去草穢,而不用耕墾。(耕則肥而無實。樹下犁撥亦死。)桃、李,率方兩步一根。(大穊連陰,則子細而味亦不佳。)

“作白李法:用夏李。色黃便摘取,於鹽中挼之。鹽入汁出,然後合鹽曬令萎,手撚之令扁;複曬,極扁乃止。曝使乾。飲酒時,以湯澆之,漉著蜜中,可以薦酒。”

夫李之與桃,同氣類也。《韓詩外傳》有云:春則擷其花,夏則取其陰,秋則啖其實。以桃、李並言,其有益於人多矣。昔王安豐家有好李,鑽核而賣,貴其種也。和嶠家有好李,計核而責錢,獲其利也。當其避暑山亭,納涼池閣,沉之清泉,飣之冰俎,其風味又豈減於桃杏哉?

△梅、杏[编辑]

梅與杏,二果也。《爾雅》曰:“梅,柟”也。(柟,奴含反,俗作楠。)《西京雜記》曰:“侯梅,朱梅,同心梅,紫蒂梅,燕脂梅,麗枝梅。”《本草圖經》曰:“梅實,生漢川山穀。今襄、漢、川蜀、江、湖、淮、嶺,皆有之。”

杏類梅者味酢,(且故反)類桃者味甘。《廣誌》曰:“滎陽有白杏,鄴中有赤杏,有黃杏,有柰杏。”《西京雜記》曰:“文杏,材有文彩。蓬萊杏,東海都尉於台獻,一株花雜五色,云是仙人所食杏也。”《本草》曰:“黃而圓者名金杏。相傳云:種出濟南郡之分流山,彼人謂之‘漢帝杏’。今近都多傳之。熟最早。其扁而青黃者名木杏,味酢,不及金杏。”愚嚐見北方有一種杏,甚佳,赤色,大而稍扁,肉厚,謂之肉杏,又謂之“金剛拳”,言其大也。

《齊民要術》曰:“栽種法與桃李同。”

“作白梅法:梅子酸,核初成時摘取,夜以鹽汁漬之,晝則日曝。凡作十宿十浸、十曝,則成矣。調鼎和齏,所在多入也。又作烏梅法:亦以梅子核初成時摘取,籠盛,於突上熏之,即成矣。烏梅入藥,不任調食。”

“《食經》曰:‘蜀中藏梅法:取梅極大者,剝皮陰乾,勿令得風。經二宿,去鹽汁,納蜜中。月許,更易蜜。經年如新。’”

“作烏梅令不蠹法:濃燒穰,以湯沃之,取汁,以梅投中,使澤。乃出蒸之。”

“作杏李麨法:(麨,充小反,糗也。)杏李熟時,多取爛者,盆中研之,生布絞取濃汁,塗盆中,日曝乾,以手摩刮取之。可和水為漿,及和米麨,所入任意也。”

按:《書·說命》曰:“若作和羹,爾惟鹽梅。”梅之貴也尚矣,杏又其次也。曹孟德一指梅林而解三軍之渴,虛言猶若此,況即其境者乎?《嵩高山記》亦云:牛山多杏,“自中國喪亂,百姓饑餓,皆資此為命,人人充飽。”由是而觀,梅杏之功,殆伯仲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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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百穀譜集 之七】

△柰、林檎[编辑]

柰與林檎,二果而相類也。《廣誌》曰:“柰有白、青、赤三種。張掖有白柰,酒泉有赤柰。西方例多柰,家以為脯,數十百斛以為蓄積,如收藏棗栗。”《西京雜記》曰:“紫柰,綠柰。”別有素柰、朱柰。陶隱居云:“江東有之,而北國最豐,皆作脯。”

有林檎相似而小。林檎,一名“來禽”。洪玉父曰:以味甘,來眾禽也。《本草圖經》曰:“木似柰,實比柰差圓。……亦有甘酢二種:甘者早熟而味脆美;酢者差晚,須熟爛堪啖。”

《齊民要術》曰:“柰、林檎不種,但栽之。(種之雖生,而味不佳。)取栽如壓桑法。(此果根不浮穢,栽故難求,是以須壓也。)又法:於樹旁數尺許掘坑,泄其根頭,則栽易生矣。凡樹栽者,皆然。栽如桃李法。林檎樹以正月、二月中,翻斧斑駁椎之,則饒子。”

“作柰脯法:柰熟時,中破,曝乾,即成矣。”

“作柰麨法:拾爛柰,納甕中,盆合口,勿令蠅入。六七日許,當大爛,以酒淹,痛抨之,令如粥狀。下水,更抨,以籮漉之,去皮、子。良久,澄清,瀉去汁,……置布於上,以灰飲汁,如作米粉法。汁盡,刀𠠫,大如梳掌,於日中曝乾,研作末,便成。甘酸得所,芳香非常。”

“作林檎麨法:林檎赤熟時,劈破,去心、子、蒂,日曬令乾。或磨或搗,下細絹篩;粗者更磨搗,以細盡為限。以方寸匕投於碗中,即成美漿。(不去蒂則太苦,合子則不度夏,留心則太酸。)若乾啖者,以林檎麨一升,和米麨二升,味正調適。”

按:《本草》陳士良云:“大長者為柰,圓者為林檎,夏熟,小者味澀為梣(昨今反,青皮木。)秋熟。”若是則柰之與林檎,形相似也,氣味相近也。然柰性寒,林檎性溫,則有不同者。至若二果可以薦新,可以作脯,食而不乏,亦未嚐不同焉。誦潘安仁“二柰丹白”之賦,觀王羲之“來禽青李”之帖,豈非古人之所重哉?

△棗[编辑]

棗類最多。《爾雅》曰:“壺棗;邊,要棗;櫅(子兮切)白,棗;樲,酸棗;遵,羊棗;楊徹,齊棗;洗,大棗;煮,填棗;蹶泄,苦棗;晰,無實棗;還味,棯(而諸反)棗。”(郭璞注:“江東呼棗大而銳上者為‘壺’;壺,猶瓠也。要細棗,今謂之‘鹿盧棗’。櫅,即今棗子白熟。樲,樹小實酢。遵,實小而圓,紫黑色,俗呼‘羊矢棗’。洗,今河東猗氏縣出大棗,如雞卵。蹶泄,子味苦。晰,不著子。還味,短味也。楊徹、煮,未詳。”)《廣誌》曰:“河東安邑棗,東郡穀城紫棗,長二寸。西王母棗,(大如李核,三月熟)。河東汲郡棗,(一名墟棗)。東海蒸棗,洛陽夏白棗,安平信都大棗,梁國夫人棗,大白棗,(一名蹙諮,小核多肥)。三星棗,駢白棗,灌棗。又有狗牙、雞心、牛頭、羊矢、獼猴、細腰之名。又有氐棗、木棗、崎廉棗、桂棗、夕棗。”《西京雜記》曰:“有弱枝棗、玉門棗、棠棗、青花棗、赤心棗。”潘嶽《閒居賦》有“周文弱枝之棗”。丹棗。青州有樂氏棗,豐肌細核,多膏肥美,世傳樂毅從燕齎來所種也。

《齊民要術》曰:“旱澇之地,不任耕稼者,曆落種棗則任矣,棗性燥故也。”又曰:“常選好味者,留栽之。候棗葉始生而移之。(棗性硬,故生晚;栽早者,堅垎生遲也。)三步一樹,行欲相當。(地不耕也。)欲令牛馬踐履令淨。(棗性堅強,不宜苗稼,荒穢則蟲生,須淨。地堅饒實,故宜踐也。)正月一日日出時,反斧斑駁椎之,名曰‘嫁棗’。(不椎則花而無實。斫則子萎而落。)候大蠶入簇,以杖擊其枝間,振去狂花。(不打,花繁,不實不成。)全赤即收。收法:日日撼而落之為上。(半赤而收者,肉味充滿,乾則色黃而皮皺;將赤味亦不佳;全赤久不收,則皮硬,複有烏鳥之耗。)

“曬棗法:先治地令淨。(有草菜,令棗臭。)……布棗於箔上,以朳(兵拔反,無齒耙)。聚而複散之,一日中二十度乃佳。夜仍不聚。(得霜露氣,速成。陰雨時,乃聚而苫蓋之。)五六日,別擇取紅軟者,上高廚而曝之。(廚上者已乾,雖厚一尺亦不壞。)去胮(薄江切)爛者。(胮者永不乾,留之徒汙棗。)其未乾者,曬曝如法。”

“《食經》曰:‘作乾棗法:新菰蔣,露於庭,以棗著上,厚三寸,複以新蔣覆之。凡三日三夜,撤覆露之,畢日曝,取乾,納屋中。率一石,以酒一升漱著器中,密泥之。經數年不敗。’”

《本草衍義》曰:“青州,棗去皮核,焙乾,為棗圈,尤為奇果。”棗油法:鄭玄曰:‘搗棗實,和,以塗繒上,燥而形似油也。’棗脯法:切棗曝之,乾如脯也。

作酸棗麨法:多收紅軟者,箔上日曝令乾。大釜中煮之,水僅自淹。一沸即漉出,盆研之。生布絞取濃汁,塗盤上或盆中。盛暑日曝使乾,漸以手摩挲,取為末。以方寸匕投一碗[水]中,甜酸味足,即成美漿。遠行用和米麨,饑渴俱當也。

夫棗,詠於《詩》,記於《禮》,不特為可薦之果,用以入藥,調和胃氣,其功不少。今南北皆有之。然南棗堅燥,不如北棗肥美。生於青、晉、絳州者尤佳。太史公稱“安邑千樹棗,……其人與千戶侯等”,則棗之為利,顧不溥哉?

△栗(榛附)[编辑]

栗,陸機《疏》曰:“五方皆有之,周、秦、吳、揚特饒。……惟濮陽及范陽生者,味美,他方不及。”《本草圖經》曰:“兗州、宣州者最勝。……果中栗最有益,治腰腳”之疾。愚嚐見燕山栗,小而味最甘。《蜀本圖經》曰:“板栗、佳栗,二木皆大。又有茅栗,似栗而細。”《衍義》曰:“湖北有一種栗,頂圓末尖,謂之旋栗。”

榛亦栗屬,實最小,《詩》曰:“樹之榛、栗”是也。《本草》曰:“生遼東山穀,樹高丈許,子如小栗。……中土亦有。”鄭玄曰,關中鄜(芳扶切)坊甚多。

《齊民要術》曰:“栗,種而不栽。(栽者雖生,尋死。)栗初熟出殼,即於屋裏埋著濕土中。(埋必須深,勿令凍徹。若路遠者,以韋囊盛之。停三日以上,及見風日,則不複生矣。)至春二月,芽生,出而種之。既生,數年不用掌近。(凡新栽樹,皆不宜掌近,栗尤甚。)三年內,每到十月,常須草裹,至二月乃解。(不裹則凍死。)……種榛法,與栗同。”

《本草圖經》曰:“栗欲乾,莫如曝;欲生,莫如潤……”《食經》曰:“藏乾栗法:取穰灰淋汁,漬栗。取出,日中曬,令栗肉焦燥,……可至後年春夏。藏生栗法:著器中,曬細沙令燥,以盆覆之。至後年二月,生芽而不生蟲。”

按:《史記》,秦饑,應侯請發五苑之棗、栗。由是觀之,《本草》所謂“栗厚腸胃,補腎氣,令人耐饑”,殆非虛語。《史記》又言:“燕、秦千樹栗,……其人與千戶侯等”,栗之利,誠不減於棗矣。《本草》言:遼東榛子,“軍行食之當糧”,榛之功,亦可亞於栗也。

△桑椹[编辑]

嚐考之史傳,三國魏武軍乏食,乃得乾椹以濟饑:《魏誌》,武祖軍無糧,新鄭長楊沛進乾椹。後遷沛為鄴令。後漢王莽時,天下大荒,有蔡順采椹,赤黑別盛之。赤眉賊見而問之,順曰:“黑者奉母,赤者自食。”蓋桑椹乾濕皆可食,可以救儉。昔聞之故老云:前金之末饑歉,民多餓殍;至夏初,青黃未接,其桑椹已熟,民皆食椹,獲活者不可勝計。

凡植桑多者,椹黑時悉宜振落箔上,曝乾,平時可當果食,歉歲可禦饑餓。雖世之珍異果食,未可比之。適用之要,故備錄之。

△柿[编辑]

柿,多種。《本草》云:“黃柿,出近京州郡;紅柿,南北通有之;朱柿,出華山,似紅柿而皮薄,更甘珍。……諸柿食之,皆善而益人。”《衍義》曰: “柿有‘著蓋柿’,於蒂下別生一重;有牛心柿,蒸餅柿,皆以形得名。華州有一等朱柿,比諸品中最小,深紅色。有一種塔柿,亦大於諸柿。”又有椑柿,“生江淮南,似柿而青黑,潘嶽《閒居賦》曰:‘梁侯烏椑之柿’是也。”

《齊民要術》曰:“柿,有小者,栽之;無小者,取枝於(而兗反,紅藍棗,似柿。)棗根上插之,如插梨法。”

《食經》曰:“以灰汁澡柿再三,度乾,令汁絕,著器中,經十日可食。”《本草衍義》云:“生則澀,以溫水養之,需澀去可食。”又有烘柿,器內盛之,待其紅軟,其澀自去,味甘如蜜。《圖經》曰:“乾柿,火乾者謂之烏柿,出宣州、越州。”

愚按:作柿乾法:生柿撛去厚皮,撚扁,向日曝乾,納於甕中。待柿霜俱出,可食,甚涼。其霜收之,甘涼如蜜,可醫口瘡及咽喉熱積。若論柿之性,日乾者溫,火乾者熱,生者彌冷,一果而不同如此。《本草》稱其“善而益人”,又何以異哉?

△荔枝[编辑]

荔枝,一名丹荔。《嶺南記》云:“此木以荔枝為名者,以其結實時,枝弱而蒂牢,不可摘取,以刀斧劙去其枝,故以為名。”“生嶺南、巴中。泉、福、漳、興,嘉、蜀、渝、涪,及二廣州郡,皆有之。其品閩為最,蜀川次之,嶺南為下。”“樹形團團如帷蓋,葉如冬青,花如橘,朵如蒲萄,核如枇杷,殼如紅繒,膜如紫綃,肉白如肪”。

花於二三月,實於五六月。其根浮,必須加糞土以培之。性不耐寒,最難培植,才經繁霜,枝葉枯死;遇春二三月,再發新葉。初種五六年,冬月覆蓋之,以護霜雪。種之四五十年,始開花結實。其木堅固,有經四百餘年猶能結實者。

曬荔法:采下即用竹籬良曬;經數日,色變核乾,用火焙之,以核十分乾硬為度。收藏用竹籠;箬葉裹之,可以致遠。成朵曬乾者,名為荔錦。取其肉,生以蜜熬作煎,嚼之如糖霜然,名為荔煎。

北方無此種。自漢南粵以備方物,於是荔枝始通中國。漢、唐時,命驛馳貢,洛陽取於嶺南,長安來於巴蜀。雖曰鮮獻傳置之速,然腐爛之餘,色香味之存者無幾。蓋此果“若離本枝,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四五日外,香色味盡皆去矣”。非惟中原不嚐生荔之味,江浙之間亦罕焉。今閩中歲貢,亦曬乾者。宋蔡君謨作《荔枝譜》,載之名色詳矣,茲不複錄。

昔李直方第果實,或薦荔枝,曰:“當舉之首。”魏文帝詔群臣曰:“南方果之珍異者,有荔枝、龍眼焉。”

今閩中荔枝,初著花時,商人計林斷之以立券。一歲之出,不知幾千萬億。水浮陸轉,販鬻南北;外而西夏、新羅、日本、琉球、大食之屬,莫不愛好,重利以酬之。“夫以一木之實,生於海濱岩險之遠,而能名徹上京,外被四夷,重於當世,是亦有足貴者。”故附之《穀譜》。是亦卓然為南北果品之奇者也。

△龍眼[编辑]

龍眼,花與荔枝同開,樹亦如荔枝,但枝葉稍小。殼青黃色,形如彈丸。核如木梡子而不堅。肉白而帶漿,其甘如蜜。熟於八月,白露後,方可采摘。一朵五六十顆,作一穗。荔枝過即龍眼熟,故謂之“荔枝奴”。福州、興化、泉州有之,比荔枝特罕。木性畏寒,北方亦無此種。今充歲貢焉。

曬龍眼法:采下,用梅鹵浸一宿,取出曬乾,用火焙之,以核乾硬為度。如荔枝法,收藏之。成朵乾者,名龍眼錦。

東坡詩云:“龍眼與荔枝,異出同父祖;端如柑與橘,未易相可否。”夫龍眼,與荔枝齊名,味亦甚美,登盤俎而充歲貢;稱於魏文之詔,詠於左思之賦,又豈凡果之可比哉?故附《穀譜》“荔枝”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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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百穀譜集 之八】


△橄欖(餘甘子附)[编辑]

橄欖,生嶺南及閩廣州郡。性畏寒,江浙難種。樹大數圍,實長寸許,形如訶子而無棱瓣。其子,先生者向下,後生者漸高。有野生者,樹峻不可梯緣,但刻其根方寸許,納鹽於其中,一夕子皆自落。蜜藏極甜。生啖及煮食之,並消酒,解諸毒。誤食鯸鮐魚肝、迷悶欲死者,飲其汁立解。以其木作楫,撥著魚,皆浮出。物之相畏,有如此者。

此果南人尤重之,可作茶果。其味苦酸而澀,食久味方回甘,故昔人名為諫果。然消酒解毒,亦果中之有益於人者。

餘甘,惟泉州有之,乃深山窮穀自生之物,非人家所種。其樹稍高,其子梭形,又如梅實[核],兩頭銳。始嚼味酸澀,飲水乃甘。九月采。比之橄欖,酷相似。以蜜藏之亦佳。劉彥衝詩云:“炎方橄欖佳,餘甘豈苗裔?風姿雖小殊,氣韻乃酷似。騂顏澀吻餘,仿佛清甘至。侯門收寸長,粉骨成珍劑。”誠哉言也。

△石榴[编辑]

石榴,一名若榴,一名丹若。“舊不著所出州土。”陸機云:“張騫使西域,得塗林安石榴種。”今人稱為海榴,以其從海外來也。中原河陰者最佳。榴實有二種:其子,一紅如瑪瑙,一白如水晶。莊布詩云:“鸚鵡啄殘紅豆顆”,此言紅榴也;皮日休詩云:“嚼破水晶千萬粒”,此言白榴也。然花不出於紅、黃,味不出乎甘酸爾。甘者可餐,多食亦損肺。道家謂之“三屍酒”,云“三屍”得此果則醉。酸者皮堪入藥,染墨亦良。夏則花實,秋後則摘以充盤果,多則可鬻。

藏榴之法:取其實而有棱角者,用熱湯微泡,置之新磁瓶中,久而不損。若圓者,則不可留,留亦壞爛。

榴房比它果最為多子。北齊高延宗納妃,妃母宋氏薦石榴,蓋取其房中多子之義。

北人以榴子作汁,加蜜為飲漿,以代杯茗,甘酸之味,亦可取焉。

△木瓜[编辑]

木瓜,《爾雅》曰“楙”。注曰:“實如小瓜,酢,可食。”《詩》曰:“投我以木瓜。”毛公曰:“楙也。”《疏義》曰:“楙,葉似柰,實如小𤬓瓜,上黃,似著粉。”山陰蘭亭尤多,西京亦有之,而宣城者為佳。“宣城人種蒔最謹,……始實則簇紙花,薄其上,夜露日曝,漸而變紅,花文如生。本州以充土貢。”故有“天下宣城花木瓜”之稱。

木瓜,種子及栽皆得,壓枝亦生。栽、種與桃李同法。秋社前後移栽,至次年,率多結實。勝春栽者。

凡食啖,勿誤取“和圓子”。其色樣、外形,真似木瓜;但木瓜皮薄,微赤黃,香,甘酸而不澀,向裏子頭尖,一面方。若和圓子則微黃,蒂粗,子小圓,味澀微酸,傷人氣,不可不辨。

此物入肝,益筋與血,入藥絕有功,病腰腎腳膝者,服食不宜闕。以蜜漬食,亦甚益人。(蜜漬之法:先切去皮,煮令熟,著水中,拔去酸味,卻以蜜熬成煎,藏之。)又宜去子爛蒸,擂作泥,入蜜與薑作煎,飲用。冬月尤美。

夫木瓜得木之正,故入筋。試以鉛霜塗之,則失酸味,受金之製也。五行相剋之義,於此蓋亦可驗。此果既能愈疾,又宜飲啖,兼用有益,誠可貴焉。

△銀杏[编辑]

銀杏之得名,以其實之白;一名鴨腳,取其葉之似。其木多曆年歲,其大或至連抱,可作棟梁。

夫樹有雌雄,雌者結果。其實亦有雌雄之異,種時須合種之。臨池而種,照影成實。“春分前後移栽。先掘深坑,[下]水攪成稀泥,然後下栽子。掘取時,連‘土封’用草包或麻繩纏束,則不致碎破土封。”

其子至秋而熟。初收時,小兒不宜食,食則昏霍。惟炮、煮作顆食為美。以浣油,甚良。顆如綠李,積而腐之,惟取其核,即銀杏也。

梅聖俞詩云:“北人見鴨腳,南人見胡桃,識內不識外,疑若橡栗韜。”正謂是耳。今人以其多而易得,往往賤之。然絳囊入貢,玉椀薦酒,其初名價,亦豈減於蒲萄、安石榴哉?

△橘(柑附)[编辑]

橘,生南山川穀,及江浙、荊、襄皆有之。木高可丈許,刺出於莖間。夏初生白花,至冬,實黃。《禹貢》曰:“厥包橘柚,錫貢。”注云:“大曰柚,小曰橘。”然自是兩種。郭璞曰:“柚似橙而大於橘。”北地無此種,故橘逾淮而成枳,地氣使然也。橘有數種:有綠橘,有紅橘,有蜜橘,有金橘,而洞庭橘為勝,今充土貢。

種植之法:種子及栽皆可;枳樹截接或掇栽,尤易成。但宜於肥地種之。冬收實後,須以火糞培壅,則明年花實俱茂。乾旱時,以米泔灌溉,則實不損落。

惟皮與核,堪入藥用。皮之陳者最良。又宜作食料。其肉味甘酸,食之多痰,不益人。以蜜煎之為“煎”則佳。

《食貨誌》云:“蜀、漢、江陵千樹橘,……其人與千戶侯等。”夫橘,南方之珍果,味則可口,皮核愈疾,近升盤俎,遠備方物;而種植之,獲利又倍焉,其利世益人,故非可與它果同日語也。

柑,甘也,橘之甘者也。莖葉無異於橘,但無刺為異耳。種植與橘同法。生江、漢、唐、鄧間,而泥山者名乳柑,地不彌一裏所,其柑大倍常,皮薄味珍,脈不粘瓣,食不留滓,一顆之核才一二,間有全無者。然又有生枝柑,有郛柑,有海紅柑,有衢柑,雖品不一,而溫台之柑最良,歲充土貢焉。江浙之間,種之甚廣,利亦殊博。

昔李衡於武陵龍陽洲上種柑千樹,謂其子曰:“吾州裏有千頭木奴,不責汝衣食,歲上一疋絹,亦足用矣。”及柑成,歲輸絹數千疋。故史遊《急就篇》注云:“木奴千,無凶年。”蓋言可以市易穀帛也。

柑之大者,擘破,氣如霜霧,故老杜云:“破柑霜落爪”,是也。庾肩吾云:“王逸為賦,取對荔枝;張衡製辭,用連石蜜。足使萍實非甜,蒲萄猶饣肙。”其貴重如此。

△橙[编辑]

橙,似橘樹而有刺,葉大;而形圓大於橘;皮甚香,厚而皺;其瓤味酸,不堪食。(以瓤洗去酸汁,細切,和蜜鹽煎成“煎”食之,亦佳。)

唐、鄧間多有之,江南尤甚。北地亦無此種。今人取橙皮合湯,香味殊美。栽植無異於橘,而其香則橘又不得比焉。

劉彥衝詩云:“橙橘甘酸各有能,南包橘柚不同升。果中亦抱遺才歎,有客攀條氣拂膺。”昔人橙詩云:“吳姬三日手猶香。”故橙之為果,可以熏袖,可以芼鮮,可以漬蜜,真佳實也。

△樝子[编辑]

樝,梨之小者。《爾雅》云:“樝,似梨而酢澀。”陶隱居注《本草》“木瓜”條乃云:“木瓜,利筋脛。又有榠樝,大而黃,可進酒去痰。樝子澀,斷痢。《禮記》云:‘柤梨曰攢之。’鄭公不識樝,乃云是‘梨之不臧者’”。然《淮南子》曰:“樹柤梨橘,食之則美,嗅之則香。”《莊子》曰:“柤梨橘柚,……皆可於口”者。蓋古人以樝列於名果,今人罕食之耳。

西川、唐、鄧多種此,亦足濟用。然樝味比之梨與木瓜,雖為稍劣,而以之入蜜作湯、煎。則香美過之。亦可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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