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鑑長編紀事本末/卷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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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垂簾 皇太妃 附
[编辑]元豐八年三月戊戍,哲宗即位,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皇太后、徳妃朱氏為皇太妃[1]。應軍國事,並太皇太后權同處分,依章獻眀肅皇后故事,如向來典禮有所闕失,命有司更加討論。是月辛丑,羣臣詣閤門上表,請皇帝聽政,又詣内東門,請太皇太后聽政,皆批答不允,自是表三上,從之。乙卯,禮部、御史臺、閤門奏:「討論故事,詳定御殿及垂簾儀:毎朔望六參,皇帝御前殿,百官起居,三省樞宻院奏事,應見謝辭,班退,各令詣内東門進牓子,皇帝雙日御延和殿垂簾,日參官起居太皇太后,移班少西,起居皇帝,並再拜,三省樞宻院奏事三日以上四拜,不舞蹈,候祔廟畢,起居如常儀。簾前通事,以内侍,殿下,以閤門。凡軍頭司引呈公事可以權付有司者,續具條奏。吏部磨勘奏舉人,垂簾日引,應見謝辭。臣僚遇朔望參日,不坐,並先詣殿門,次内東門,應臺賜[2]者,並門賜。」從之。
四月乙亥,詔以太皇太后七月十六日生辰為坤成節。
五月甲午,詔太皇太后、母韓國太夫人,凡給賜,倍常儀。
七月甲辰,禮部尚書韓忠彦等言:「皇太妃在三年服内,衣褥從物並淺淡,生日節序物色,依皇后例,稱慈㫖,慶賀用牋。太皇太后、皇太后於皇太妃稱賜,皇帝稱奉,百官不稱臣。」從之。
元豐八年十二月丁亥[3],承議郎、守起居舍人邢恕,權發遣隨州。先是恕已除中書舍人,而言者謂其游歷權貴,不自檢慎故也,恕嘗教公繪上書乞尊禮太妃,為高氏異日之福,太皇太后呼公繪問曰:「汝不識字,誰為汝作此書?」公繪不敢諱,并以恕藁進,既罷[4]恕新命,又絀之。【恕敎公繪上書,據邵伯温《辨誣》,邢恕之孫 —— 繹,作其祖父《言行録》云:「欽成皇后爲皇太妃,自山陵囘,御藥吳靖方窺伺宣仁意㫖,以太妃過失爲獻,謂隨靈駕曽發笑,韓絳以故相留守西京,親至境上迎迓,引見皇太妃,絳拜,殊不爲禮,亦無慰勞之言,公聞之朝路,與宣仁猶子 —— 公繪相遇,因及此,公言曰:『太妃昔先帝之妃,今乃主上之母,小人間諜,漸不可長。』公繪瞿然,遂宻奏疏,以爲宜加尊禮,仍引書語,切直過當,不止如公所言,宣仁覽視,訝公繪太訐,知公繪與公素厚,前此公繪屢有宻奏,太母無不欣納,往往以爲得之於公也,直遣人詰曰:『誰敎汝爲之?莫是邢某?與汝做來,若不實說,即根治。』公繪迫急,即吐實云:「入疏時,邢某實不知,臣自爲之,然邢某之意亦如此也。」韓縝微聞之,因而媒孽無所不至,劉拯,縝客也,乃亦入削,言公闗與政事,交遊執政,遂以此爲名,罷中書舍人,以本官知隨州,温公即有簡與公曰:「和叔此行出於意外,光居政府,不能爲和叔别白,負愧誠深。蓋以中㫖有交遊執政之言,恐益爲和叔累故也。」其後明堂前兩月,温公檢公被責一宗文字,欲將上辨白,諸公勸之,以爲不若待至赦後,而赦前兩日,温公薨矣。時吕公亦在政府,與温公意合,而林希素忌公,其弟 —— 旦,方爲言官,初旦事溫公,欲為省郎,未及白,用希薦於韓,乃為工部貟外郎,遂除殿中侍御史,恐公遂還朝,乃於赦後未開假日入疏,論公曰:「吕公著素與邢某厚善,今來既經明堂,公著必須復引邢某還朝,乞未得令還。」自是申公避嫌,不復敢言,然希、旦由此亦不為公論所容,未㡬兄弟相繼逐去,時申公方盛,旦既犯申公,衆論不與,非特爲公也。」繹所載如此,盡多妄說,姑附見。】
元祐元年正月辛丑,詔太皇太后出入儀衛,並依章獻明肅皇后故事,内故事不可考者,依慈聖光憲皇后例施行。辛亥,詔以時雨稍愆,太皇太后躬詣中太一宫集禧觀祈禱。
閏二月丁未,宰臣韓縝等上表,請特建太皇太后、皇太后宫殿。太皇太后宫以崇慶,殿以夀康爲名;皇太后宫以隆祐,殿以慈徽爲名,詔候過諒闇,令有司檢舉施行。
十月壬寅[5],御史中丞兼侍讀劉摯、侍御史王巖叟同入對,摯先進前謝侍讀之命,宣諭曰:「以卿有公望,故用卿。」就箔前四拜,巖叟即前謝侍御史之命,宣諭曰:「以卿有材徳,故任卿。」摯先進劄子,乞罷武臣試換文資法,讀訖,巖叟進劄子論聽言與用人二事,又讀摯奏:「差役事近甚有人動揺,乞陛下守定差法。」巖叟曰:「司馬光上章復差法,非司馬光所造之法,乃是祖宗百餘年行之已便之法。祖宗時人情熙熙,天下安帖,只以行此法,後因王安石誤朝廷行雇法,遂至紛然,祖宗法莫此最好。」又曰:「今只爭差字、雇字,願陛下既定差字,便是祖宗法也。」摯又曰:「自陛下用司馬光,天下弊事十去六七,今但修完,勿便移改。」太皇太后曰:「可惜!此人公正,無毫髪私,國家不幸!」摯曰:「司馬光雖歿,太皇太后如此至公,誰敢為私。昨罷章惇知揚州,甚合公議。」太皇太后后曰:「章惇昨來得罪為無禮,豈可便移。」摯曰:「應是失勘㑹。」太皇太后曰:「應是差錯,前時問他執政來,不知誰主張,云為其親老。」太皇太后曰:「若大辟罪人為親老,不成不償命?」有對者曰:「於法:父母八十無兼侍,亦貸命。」摯曰:「國家典憲,於大臣不說如此。」巖叟奏曰:「若嵗月合移,及若告詞引眀堂恩霈,則自不消論。」應曰:「極是,極是,豈可纔半年便移?」又曰:「其子章持[6]者,亦上書言執政䧟他父,故除揚州。今日三省進呈來,吕大防言臺諫官又言執政取恱章惇,其子却言䧟其父。」太皇太后曰:「他乞留中,却與降出,教他執政軰知。」摯曰:「小子狂妄,敢如此!」摯遂言曰:「臣等有一事奏陳,此事體甚大。」巖叟曰:「縁為今來修《神宗實録》,須要合辨眀。」摯曰:「此事太皇太后陛下合記得,不知當日英宗立為皇子,是至和間已定邪?直至嘉祐六年方定邪?不知宰相是何人?」太皇太后曰:「宫中只知是韓琦,已前文彦博、富弼軰雖曾言,只是乞選宗室賢者,㡬時敢指名。」巖叟奏曰:「既陛下分眀知得此事子細,不勝幸甚。」摯又進曰:「今正人端士少,小人多,乞選正人在朝。」巖叟又曰:「正人盛則小人消,正人不厭多。」太皇太后曰:「正人可知不厭多,正人多,則小人自出頭不得也。」巖叟又曰:「先詔諭令二三老臣多方進㧞正人。」摯曰:「二三老臣亦必體朝廷,不敢私。」太皇太后曰:「只為近日差除中也,則惹言語。」摯曰:些小須有,臣等不敢放過。」摯又奏曰:「臣曾薦數人,已䝉用一二,餘更望採用。」又諭曰:「卿等有正人,但奏取入來。」又曰:「不拘甚事,但事事言來。」
十二月庚子,傅堯俞、王巖叟同入對,堯俞前謝,太皇太后曰:「以卿有才望用卿。」堯俞拜訖,未奏事,先問曰:「天下政事如何?」堯俞稱善,且曰:「但恐陛下臨御日久,稍有怠惰,如能兢兢業業,日謹一日,常以大公之道自守,則天下無不治。」太皇太后曰:「除是昏昩,便如此。」又曰:「保甲保馬須是先罷,其餘閑慢者且休,嫌於更改太猛。」巖叟進曰:「若果是閑慢則可,若於民有害則亦不可不改也。」應曰:「害民則須改。」堯俞既讀劄子,大要論謹始敬終,巖叟進第一請廢葭蘆、呉堡二寨劄子,堯俞奏曰:「大率昨來新取者城寨皆可廢,不獨此二寨也。」太皇太后曰:「此盡是向來小人欺朝廷做底,待令施行。」巖叟遂進[7]第二言曾肇劄子,太皇太后曰:「且令試。」巖叟奏曰:「試之,已見踈謬。」又進曰:「此是小人,今皇帝陛下日長一日,正要左右前後皆正人,涵養盛徳,豈可放上此等人在左右,極為不便。」應曰:「待相度。」巖叟曰:「臣已上章言其不當,陛下置臺諫,只要察執政除改不當,今若不行,則執政遂將自肆,言路亦無由敢言,若如此,臣不敢安職。臣只是忠於陛下。」應曰:「此固是。」堯俞曰:「王巖叟忠實,言不輕發。」又曰:「待相度。」巖叟曰:「今日乞陛下一言果决。」遂應曰:「待指揮。」巖叟又曰:「不知臣等章䟽降出否?」曰:「已降出。」巖叟又曰:「不知今日三省曾進與不曾進?」曰:「未曽進呈。」巖叟曰:「乞早降出今日文字。」應曰:「待便降出。」
二年二月己丑,禮部言:「太皇太后玉寳,請以『太皇太后之寳』六字為文;皇太后金寳,以『皇太后寳』四字為文;皇太妃金寳,以『皇太妃寳』四字為文。」從之。辛丑,三省同奉聖㫖:「將來太皇太后受册,依章獻明肅皇后故事;皇太后受册,依熙寧二年故事。皇太妃與皇太后同日受册,皇帝於殿上發册,令禮部、太常寺詳定儀注聞奏。」
三月甲寅,内批付三省:「將來太皇太后受册,有司雖檢用章獻明肅皇后故事,當御文徳殿,顧予凉薄,豈敢上比章獻明肅皇后,所有將來受册,可只就崇政殿,宜令三省叙述太皇太后此意,降詔施行,仍先具詔本進入。」後數日,執政奏事延和殿,太皇太后諭曰:「性本好静,昨止縁主上冲㓜,權聽政事,盖非得已,況母后臨朝,非國家盛事,文徳殿,天子正朝,豈女主所當御?」宰臣吕公著等言:「陛下執謙好禮,冠映古今,加以思慮精深,非臣等所及。」
七月戊午,中書舎人曽肇言:「伏見太皇太后陛下,昨者深自抑損,特發徳音,不欲臨御外朝,退就崇政殿受冊,詔書一下,中外嗟嘆,忠義之士,至于感泣,况臣待罪侍從,嘗獻瞽言,不謂偶合聖心,特加收採,竊聞近日有司建議坤成節於崇政殿上壽,其升殿賜酒,并文武百官拜表班次,並比附天聖三年故事施行……今者三省樞密院乃不全用天聖三年故事及今日有司之議,特降朝㫖,令文武百官、諸軍將校隨班行上壽禮,此臣之所未喻也。太皇太后昨降詔書,以為不敢自同章獻太后,出臨外朝,故就崇政殿受冊,竊詳聖意,務從抑損,今乃令百官將校皆赴崇政殿廷立班上壽,則是天聖八年以前之所未有,其禮更増於舊,在陛下謙恭抑損之志,前後本末似不相稱。」己未,太皇太后詔:「坤成節可只依天聖八年以前章獻明肅皇后御崇政殿上壽禮。」
九月辛亥,太皇太后遣中使賜宰臣執政酒果并黄金三百兩、犀帶兩條,諭㫖云:「知卿等於邊事極留意勞心,故有是賜,其御封物仍不許辭免。」乙卯,發太皇太后冊寳於大慶殿,太皇太后御崇政殿受冊。
三年七月癸丑,太皇太后手詔:「皇帝嗣位於兹四年,中外來同,天地並應,而皇太妃以恭儉之德,鞠育之恩,雖典冊以時奉行,而情文疑有未稱,皇帝以祖考之奉,尊無二上,而吾惟《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其推天下之養,以慰人子之心,宜下禮部、太常寺討論,如於典故有褒崇未盡事,令開具以聞。」【《政目》在八日】
十月庚辰,禮部言:「皇帝推隆母道,皇太妃合依皇后,緣尊無二上,理有屈伸,考之歴代及國朝典故,無稱殿立殿名者。」先是詔禮官詳議皇太妃所居宫閣號以聞,太皇太后諭執政曰:「皇太妃並依皇后,當悉如之,漢唐典故如何?」文彦博曰:「固有不可盡同者。」吕大防曰:「漢唐間非正之事,於聖朝不可引用。」太皇太后曰:「此非因人有言,特恐於禮有闕也。」吕公著等請依禮官所定,從之。
閏十二月甲寅,太皇太后宣諭輔臣曰:「近已降指揮,裁減雜流,本家所得恩澤,亦宜減四分之一。」吕公著等言:「陛下臨朝聽政,本殿恩澤自不當限數。向來止用皇太后例,豈可更有裁損?」再宣諭曰:「今來官冗,自宰執已下,恩澤皆有减損,本家亦湏裁定,要自上始,則均一矣。」公著曰:「此盛徳之事,當討究本末以聞。」已而詔今後毎遇聖節、大禮、生辰,合得親屬恩澤,並四分減一,皇太后、皇太妃凖此。
四年三月甲申,中書侍郎劉摯上書。〈見變法〉
四月乙巳,左諫議大夫梁燾對延和殿,奏以「春夏屢隂不雨,皆人主猶豫不斷之象,願面詔大臣,協忠决議,無留政事。方皇帝富於春秋,太皇太后保祐聖躬,制政簾帷,臣下易為䝉蔽,願正紀綱,明法度,採用忠言,講求仁術,坐使明恩實惠,徧及四海。望皇帝陛下時親政事,將來臨御獨斷,練熟機務。」太皇太后曰:「年來内中進呈,常同商量,官家出意决事皆有聖斷。」燾對曰:「聖徳日新,天下幸甚,此太皇太后保佑之功也。願官家更進聖學,日課經史,熟記寳訓故事。」上納之。
五月丁亥,蔡確責授英州别駕。是日,左諌議大夫梁燾等登對,太皇太后大加稱奨,曰:「卿等於此事極有功,言事毎如此,天必祐之。」〈詳見蔡確詩謗〉
十月甲寅,詔太皇太后曽祖父母、祖父母、父母,及皇太后、皇太妃曽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並追封,以明堂恩也。
十一月己丑,太皇太后手詔曰:「吾總攬機務,協助政綱,雖克享治安,而毎懐抑畏,今有司乃欲以天聖故事,行慶㑹稱賀之儀,顧惟菲涼,豈敢比隆於先后,其在典法,亦當稽合於常規。是日皇帝致賀於禁中,羣臣奉表於東廡,足以顯邦家之慶,而行孝謹之風,何必外朝,乃為具禮?來年正月一日,更不御殿受賀上夀,候皇帝御殿禮畢,百官並内東門拜表。」前此尚書禮部乃檢㑹天聖年章獻明肅皇太后元日御㑹慶殿,受皇帝奉賀上夀,及宰臣百官、契丹使以下起居稱賀之儀為請,故有是詔。
五年六月,時宰相吕大防、中書侍郎劉摯建言,欲引用元豐黨人,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太皇太后頗惑之,蘇轍上言云云,太皇太后命宰執於簾前讀之,乃宣諭曰:「蘇轍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極中理。」宰執從而和之,自此兼用邪正之說始衰。〈詳見調停〉
六年十一月辛亥,詔曰:「朕獲承至尊休烈,託於王公之上,蒙成慈訓,海内晏安,恭惟太皇太后有聖徳之徽懿,居天下之崇髙,保佑朕躬,功及宗社,人神俱歸,天地並貺,稽嵗甲還循之次,當慶符本始之辰,仰贊夀祺,用致誠祝,昔在神考,有奉光獻之禮,嘗以此懇請再三,興言傷財,面誡悉罷,永惟大徳何報,方求尊安之稱,此而不圖,將何以示孝欽於萬世,而逹至感於神明乎?其以元祐七年太皇太后本命嵗旦日,齋在京及天下州軍在城僧尼、道士女冠一日,内在京於中太一、上清儲祥、集禧、建隆、醴泉、萬夀等六處宫觀,大相國寺十禪院,自正旦日,各用僧道,開建道場七晝夜,宫觀罷散日,設醮一坐;在京外州軍,自正旦日,辦食設獄三日,並支係省錢,嘉與臣民共増吉禱,庻幾中外均被餘禧。」先是太皇太后諭執政曰:「今日同皇帝聼政,不可比光獻,兼恐費國用。」吕大防曰:「所費亦不多。」太皇太后曰:「亦勿如此言。」韓忠彦曰:「陛下謙抑過甚。」王巖叟曰:「此乃皇帝一善事,不須過有退託。」遂降此詔。詔辭,學士梁燾所撰也。
七年四月己未[8],立皇后孟氏。
五月壬子,翰林學士梁燾言:「太皇太后陛下擁護聖躬,夙夜不倦,保佑之功,永福宗社。今來選正中宫,已得賢淑,冬至大禮,自當郊見天地,天意人事,上下協應,維是政機之繁,久勞同聼,歸權人主,不可過時,此陛下今日甚盛之舉也,願早賜處分,以彰全德。如以臣言為然,伏望面出手詔,付大臣施行。」
十一月乙巳,尚書左丞梁燾言:「臣昨在翰苑日,嘗宻具劄子,披露肝膽,冒聞聖慈陛下聖明洞察,陛下每有宣諭,必以不喜管事為言,常欲安静,此聖意之本也,臣未嘗一日不思,竊惟淵衷,逺慮深識,用臣前言,自適其時矣,伏望檢㑹前奏,早賜詔音,斷歸人主,以全大功。」
十二月,左僕射吕大防以疾懇求罷政,太皇太后宣諭曰:「主上富於春秋,相公未可去位,更少俟歳月,吾亦就東朝矣!」大防乃不敢,請復起視事。
八年八月辛酉,太皇太后有疾,上不視事。壬戌,呂大防、范純仁、蘇轍、鄭雍、韓忠彥、劉奉世入崇慶殿問聖體。大防等言:「元豐五年,神宗皇帝服藥,常降在京及畿內罪人。」太皇太后曰:「莫不消如此。」大防曰:「元豐中,神宗皇帝自以聖躬服藥,降此指揮。今上為太皇太后,於體尤順。」上曰:「依故事。」前此凡奏事,上未嘗處分,至是上以太皇太后意在謙仰,故有此宣諭。丁卯,呂大防、范純仁、蘇轍、鄭雍、韓忠彥、劉奉世入崇慶殿後閤問太皇太后聖體,太皇太后諭大防等曰:「今疾勢有加,與相公等必不相見,且善輔佐官家,為朝廷社稷。」初,大防等欲退,太皇太后獨留純仁,意有所屬也。上令大防以下皆往,太皇太后曰:「老身受神宗顧託,同官家御殿聽斷,公等試言九年間,曾施私恩與高氏否?」大防對曰:「陛下以至公御天下,何嘗以私恩及外家。」太皇太后曰;「固然,只為至公,一兒一女病且死,皆不得見。」言訖泣下,大防曰:「近聞聖體向安,乞稍寬聖慮服藥。」太皇太后曰:「不然。正欲對官家說破,老身歿後,必多有調戲官家者,宜勿聽之。公等亦宜早求退,令官家別用一番人。」乃呼左右,問曾賜出社飯否,因謂大防曰:「公等各去吃一匙社飯,明年社飯時,思量老身也。」【此段據邵伯溫《辨誣》並蔡惇《直筆》刪修。蔡惇云是日社,按戊辰乃二十三日,而《實錄》太皇太后謂呂大防等必不相見,乃二十二日,或太皇太后豫言之,今止從《實錄》,係之二十二日】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疾革,宰臣等入問聖體,見上於崇慶殿之西楹。上泣曰:「太皇太后保佑朕躬,功德深厚,今疾勢至此,為之柰何?應祖宗故事,有可以尊崇追報者,宜盡施行。」是日太皇太后崩。己卯,文武百僚詣崇慶宮,聽太皇太后遺誥,園陵制度依章獻明肅皇太后典故,詔有司易園陵為山陵。癸卯,翰林學士兼侍讀范祖禹上言:「臣伏以天下不幸,太皇太后登遐,陛下號慕哀毀,孝性天至,在廷聞者無不摧隕。今將總攬庶政,延見羣臣,四方之民傾耳而聽,拭目而視,此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亂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消長進退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嗚呼!可不慎哉?」又曰:「今必有小人進言曰:『太皇太后不當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此乃離間之言,不可不察也。當陛下嗣位之初,太皇太后聽政之日,臣民上書者以萬數,皆言政令有不便者。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欲改,故與陛下同改之,非以己之私意而改也。既改其法,則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當逐,陛下與太皇太后亦以眾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讎疾,眾庶所欲同去者也,太皇太后豈有憎愛於其間哉?顧不如此,則天下不安耳。」又曰:「今太皇太后新棄天下,陛下初攬政事,乃小人乘間伺隙之時也,故不可不預防之。此等既上誤先帝,而今又欲復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破壞耶!」
十月丙午,中書舍人呂陶上言。〈見逐元祐黨人〉
紹聖元年二月己酉,葬宣仁聖烈皇后於永厚陵。己未,祔宣仁聖烈皇后神主於太廟。戊辰,詔曰:「朕昨親奉皇太后聖諭,皇太妃保育之德,著於中外,雖已備極崇奉,而儀節之間,猶有未稱。蓋舊儀雖全比皇后,而宮闈輿蓋之制及出入所用,宜有所加,茍於本朝祖宗以來,母后之制,有所差降,則褒隆之數,可以施行。朕恭承玉音,惓惓慈訓,其下禮部、太常寺禮官,參考典禮、儀制及臣僚上牋拜名、命婦進見等儀式奏聞。」
元符元年三月戊午,三省言:「究治取問所奏前皇城使張士良辭服。」士良以御藥院官,給事宣仁聖烈皇后,與陳衍更直宫中,掌文書,衍主看詳進呈,定其所降付,士良書其事誹於籍,其所降付某處、其所從違某事,皆衍自與奪頒降,未嘗以聞上聽,間有臣僚奏請東朝還政者,衍輒詆之曰:「此不忠不孝之人也!」匿其奏,置櫃中,不以聞東朝,亦不以聞於上,及與吕大防徃來,以合宻賜大防妻,皆不聞上。坤成節北使朝見,太皇坐間疾發,扶掖坐殿後御閤,衍指揮簾外使臣,依次第虛進酒上食至畢,外廷皆不知。奏除范純仁右僕射、召文彦博平章事。於是翰林學士承㫖蔡京、右諌議大夫安惇言:「司馬光、劉摯、吕大防等忘先帝厚恩,棄君臣之義,乗時伺便,冒利無恥,交通中人張茂則、梁惟簡、陳衍之徒,躐取髙位,快其忿心,盡變先帝已成之法,分布黨與,悉據要權,公私詆誣,無所忌憚,既而自知其罪終不可逭,深懼一日陛下親政,則必有欺君罔上之刑,乃囘顧却慮,隂連内外,包藏禍心,宻為傾揺之計,於是疏隔兩宫,及隨龍内侍十人悉行放罷,以去陛下之腹心,廢受遺顧命元臣,置以必死之地。先帝任事之人,無一存者,以翦陛下之羽翼;先帝之所治而得罪者,縱而釋之,以立陛下之仇敵;先帝之所惡而棄者,収而用之,以植陛下之怨讎。以王府為要途,以朝廷歸私室,上下協比,同惡相濟,意在不測 云云。臣等竊覩上項事節,大逆不道,蹟狀明白,揆之以義,讞之以法,死有餘責,所有陳衍,罪在不赦,亦乞更賜審問,正以國法。」詔衍特處死,令廣西轉運副使程節涖其刑;徙士良,覊管於白州。初章惇、蔡卞恐元祐舊臣一旦復起,日夜與邢恕謀所以排䧟之計,既再追貶吕公著、司馬光,又責吕大防、劉摯、梁燾、范祖禹、劉安世等過嶺,意猶未慊,仍用黄履疏髙士英狀,追貶王珪,皆誣以圖危上躬,其言寖及宣仁聖烈皇后,上頗亦惑之,最後起同文館獄,將悉誅元祐舊臣,内結宦者郝隨為助,專媒孽垂簾時事,建言欲追廢宣仁聖烈皇后。張士良者,前竄雷州,惇、卞逮赴詔獄,欲使證宣仁聖烈皇后果有廢立意,及士良既至,以舊御藥告,并列鼎鑊刀鋸置前,謂之曰:「言有即還舊官,言無則死!」士良仰天哭曰:「太皇太后不可誣,天地神祗何可欺也!」乞就戮,京、惇無如之何,但以陳衍罪狀塞詔。宣仁聖烈追廢之議,由是得息,而惇、卞終不肯釋元祐舊臣,京、惇進呈摯等事目,上曰:「元祐人果如此乎?」京、惇曰:「誠有是心,然反形未具。」上曰:「摯等已責遐方,朕遵祖宗遺志,未嘗戮大臣,其釋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