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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舊續聞/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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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耆舊續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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閬州有三雅池,《潘遠記聞》云:「古有修此池者,得三銅器,狀如酒杯,各有二篆,曰伯雅、曰仲雅、曰季雅。或謂劉表一子好酒,嘗制三爵,大曰伯雅,受一斗;次曰仲雅,受七升;小曰季雅,受五升。」趙德麟云:「恐是盛酒器,非飲器也。」余以問曾存之,存之言:「古人軀幹大,升合小。」王仲弓《傷寒證治論·湯劑註》云:「古方三兩當今一兩,三升當今一升。」然則存之之言信矣。余按《廣韻》「㿿」字,註云「酒器」。「㿿」、「雅」同音,則「㿿」字蓋借用,「三雅」乃酒杯也,無可疑者。

過曾大中書室,因論法帖載孫權遣方士取𩻂魚作膾,人皆不解「𩻂魚」,作「圖」音讀。靖康元年,余以事至合流鎮,見人壁間有唐明皇御註《道德經》:「終日行而不離𨎏重」,「𨎏」字偏旁作「啚」,乃悟「𩻂」為「鯔」也。然則考古者,不可不博也。

天禧元年八月敕:「自今兩省、諫舍、宗室將軍以上,許乘狨毛暖座,餘悉禁止。」仍絕采捕。此乃狨座之始也。

故刑部尚書胡嘗語云:「祖宗時,館職暑月許開角門,於大慶殿廊納涼。因石曼卿被酒,扣殿求對,尋有約束,自後不得復開矣。」

故事:館職每洛陽貢花到,例賜百朵,並賜南庫法酒。此二者,《麟臺故事》不載,因並誌之。

曾元忠諫議云:先朝郎官兼修日曆者,銜上但稱「兼著作」,無「郎」字。

慶曆二年,西方用兵,張安道奏議,乞並樞密院歸中書。因除昭文相呂申公兼判樞密院,除集賢相章郇公兼樞密使,而加晏元獻同平章事,依舊樞密使。時宋元憲知維揚,王荊公為僉判,代作賀啟三首。內昭文一首,宋公別撰,塗抹殆遍,前輩於禮儀語言間謹重如此。宋氏稿副尚存,頃獲觀之,乃具錄焉。荊公啟云:「恭審肅被寵靈,參司樞要,伏惟慶慰。竊以安危所系,文武相須,眷註意之殊特,崇仰成之異禮。至若萬務通於四海,二柄萃於一門,簡在休辰,職繇全德。恭以昭文相公風華博照,天韻雄成,挾旦、奭之謀謨,襲韋、平之系胄。逢辰鼎盛,序爵彌高。清議被民,卓冠一時之傑;豐規振俗,遄躋三代之隆。嗟彼羗豪,警吾邊吏;有嚴天討,爰止王師。上方深拱以倚平,博謀而取重。畀茲全貴,欽著壯猷,輿誦所同,巖瞻惟允。昔饋通函谷,系沛邑之宗臣;威被匈奴,實漢家之良相。宜今具美,與古兼徽。某夙附末光,雅頌善庇。伏藩城而待罪,隱若自安;占宿邸之移文,跫然滋喜。依歸之素,有過等夷。」宋公自作啟云:「右某啟:近得本州進奏院狀報,伏承誕膺明制,兼管鴻樞,伏惟慶慰。恭以昭文僕射相公業總將明,地尊弼直。綢繆三事,敷爕九功。穆駿假以無言,陟大猷於同體。屢還休冊,專遜碩膚,列讓彌高,群瞻益洽。向屬戎亭之警,載系廟略之勤。惟是本兵,別歸謀幄,彌綸雖一,名分或殊。果咨相府之尊,並統機庭之重。特頒聖訓,恭告治朝。創宥密之判規,寵裁成之政本。協修一德,允賴於湯臣;外撫四夷,更先於漢業。安危所註,左右咸宜。」觀元憲之意,謂國朝未有判樞密之院者,以上之註意尤重,故云「創宥密之判規,寵裁成之政本」也。

四聲分韻,始於沈約。至唐以來,乃以聲律取士,則今之律賦是也。凡表、啟之類,近代聲律尤嚴,或乖平仄,則謂之「失粘」。然文人出奇,時有不拘此格者。《緘啟新範》載《李秀才賀滕學士》一啟,全用側聲結句,其辭云:「伏審榮承紫渙,進聯閨彥。某被遇有素,起抃慚後。且賢者器業,本不在於文藻;而國之鈞軸,實藉此而進用。恭以某官率志雅遠,持論忠實,每憶舒卷向嗟淹晚。今幸以材夫而掄擢,必將上副乎?心知所謂豪俊,驟揚庭選,佇見風節,聳聞天下。某成樂樊圃,系心京轂,伏冀上為宗社,精治興寢。」

梅聖俞嘗云:「古人造語,有純用平聲琢句,天然渾成者。如『枯桑知天風』是也。有純用側聲作詩云:『月出斷岸口,影照別舸背。且獨與婦飲,頗勝俗客對。』」

內翰洪公帥會稽日,余嘗乘間問曰:「禹穴有二處,其一在禹廟告成觀,穴上有蹇石是也。其一去禹廟十餘里,名曰『陽明洞天』,即稽山之麓,有石徑丈餘,中裂為一罅,闊不盈尺,相傳指此為禹穴。《圖經》云:『禹治水,投玉簡於此穴中。』未知孰是?」公云:「『禹穴』二字,出司馬遷書,雖其事不經,必是秦漢、以來相傳如此。張晏註《漢書》云:『禹巡狩,至會稽而崩,因葬焉。上有孔穴,民間云禹入此穴。』又不經之尤者。要之,子長謂『上會稽,探禹穴』,言極其高深也,『探』者取極深之義。今陽明穴中,投物於中,不知其底止,當以此為禹穴可也。非謂禹葬之地。」又問:「若耶溪,去鏡湖二十餘里,乃一小澗水,溪旁人煙極蕭條,但有雲門寺猶存。唐人詩多言『若耶溪畔采蓮女』,何也?」公云:「所謂采蓮女者,亦指西子而言也。時之盛衰不同,唐之初年,必是勝地。何以知之?今去耶溪三里許,地頗平曠,世傳以為虞世南宅之舊址。杜子美詩云:『若耶溪,雲門寺,青鞋布襪從此始。』則為唐之勝境可知矣。」余因言:「《史記》載秦始皇三十七年,出遊過丹陽,至錢塘。臨浙江,水波惡,乃西百二十里,由狹中渡。上會稽,祭大禹,望於南海,而立石刻頌秦德。所謂狹中者,即今富陽縣,絕江而東,取紫霄宮路是也。江流至此極狹,去岸才一二百步,水波委蛇,始皇正從此渡,取暨陽界至會稽山。今暨陽縣外有始皇祠宇,乃經由之處。徐廣註《史記》,直指以為在余杭縣,不知余杭非江流之所經也。」公深以為然。

鄭戩,字天休,知開封府。府吏馮元者,奸巧通結權貴,號為「立地京兆尹」。戩窮其罪,流於海島。後移守長安,表有曰:「聽嚴宸之鐘鼓,未卜何辰;植勁柏於雪霜,更觀晚節。」上稱誦之數四。代范仲淹為四路招討,置府於涇州。元昊擁眾臨黑山,戩勒兵巡邊,趨蓮花堡,時大寒風勁,置酒高會,旗幟絳野,鐃鼓聒天,虜眾十萬不敢動。元昊曰:「已遣使稱臣,何為復用此公護諸將!」觀此,則守帥謝表亦可以見其志節否也。范文正公守饒州,謝表云:「此而為郡,陳優優布政之方;必也立朝,增蹇蹇匪躬之節。」天下嘆公至誠許國,終始不渝,不以進退易其守也。王元之守滁日,謝表云:「諸縣豐登,苦無公事;一家飽暖,全藉君恩。」歐陽公取其語,發為歌詠云:「諸縣豐登少公事,一家飽暖荷君恩。」亦見身在外服,不忘其君之義也。自祖宗以來,凡外郡謝表未有不復之者。慶元初,權奸用事,論對官希旨,乞勿報行,遂以為例矣。

許下士夫云:章子厚當軸,喜罵士人,嘗對眾云:「今時士人,如人家婢子,才出外求食,個個要作行首。」張天覺在旁云:「如商英者,莫做得一個角妓否?」章笑,久之遂遷職。子厚之孫章大方云:「不然。天覺好詼諧,先祖丞相曰:『豈有禁從作是俳語,好撻。』天覺應聲云:『某權某職且二年,切告相公撻下「權」字。』丞相笑,未幾,乃落『權』字。」

子厚為商州推官,時子瞻為鳳翔幕僉,因差試官開院,同途小飲山寺。聞報有虎者,二人酒狂,因勒馬同往觀之。去虎數十步外,馬驚不敢前,子瞻云:「馬猶如此,著甚來由。」乃轉去。子厚獨鞭馬向前去,曰:「我是有道理。」既迎,取銅沙鑼於石上攧響,虎即驚竄。歸謂子瞻曰:「子定不如我。」異時奸計,已見於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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