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齋先生文集 (李德弘)/卷三
問目
[编辑]上退溪先生辛酉
[编辑]門下小子李德弘。頓首拜達于先生淸鑑前。德弘自幼不幸有三焉。生於榮川南村。而長於縣迂川。南村則鄰無善俗。以富導人。迂川則弊廬獨在。又無學者。雖欲學焉。其孰從而學也。是故。身猶野獸。而出則從樵牧遊嬉。隨鷹犬奔走。入則背父母傲兄長。不知灑掃應對進退之禮。習其傲惰之事。養其利欲之心。而馳騖飛揚。營營事物之際。自不覺其身之所在。雖或讀書。何處用之。此弘之不幸一也。年已十七。侍父而往興海。其地風俗。以東詩爲主學。以酒色會友。故小子尤習其妄言妄行。而全不讀書。此弘之不幸二也。戊午秋還家。家兄憫弘無識。率去淸凉山。得拜琴公蘭秀。琴公憐弘蚩蚩。導詞章之術。而敎弘古文一卷。己未春。聞琴公棲惺惺齋。泝東溪而尋訪。因處一月。琴公每歎曰。人性初無不善。而汨於私欲。不知本體之善。可勝歎哉。弘驚問曰何如。曰讀小學則可知也。後日棲月瀾。始讀小學。悚然點檢前日之事。汗出沾背。因謁于先生。先生顧念愚蒙小子。雖讀書三月。句讀文字之間。尙未能通曉。況義理乎。己未秋。弘得病。幾死復生。故氣質尤爲昏愚。怠惰日甚。輕浮頹靡。又失其本心。但見利欲之習。諠然而相攻擊。詞章之末。紛然而相牽引。不知日趨於卑下。上欺先生。下欺琴公。庚申孟夏。哭兄於鳳城。仲夏。哭祖父於川沙。又値大水連夏。不得通路於門下。此弘之不幸三也。嗚呼。形雖人而行同禽獸。此孔子所謂罔之生也。幸而免也。小子之年。今過二十。初以僥倖科第爲意。今從事於門下。始看小學總論。朱先生曰。今都蹉過了。不能更轉去做。只據而今地頭。便箚住立定脚跟做去。如三十歲覺悟。便從三十歲立定脚跟做去。便年八九十覺悟。亦當據現在箚住做去。小子未嘗不感激興起。竊意以今歲便箚住脚跟做去。然立志未堅。氣質昏愚。不知工夫先後次序。伏惟照敎。以訂頑愚何如。
先生曰。人之爲學。趨向正當。立志堅確爲貴。觀此目陳之言。所向已正。更須志氣堅定。不爲澆俗所移奪。刻苦用工。久而不輟。何患無成。但恐一時徒有悔前之失學。而後日不能繼今之做工。則終歸於無益耳。所問工夫先後。立程規模。則須先小學後大學。而規模節目。各貝於其書。在吾盡心盡力以求之耳。若視此爲尋常。或以爲繁多。而別欲求捷徑新法而從事。則非吾所敢知也。
問。胡文定公與子書曰。立志。以明道希文自期待。明道希文之志。何志也。小子雖看本註。尙未通曉。
先生曰。胡文定敎子。以明道希文自期待。本註已詳之。大槩明道以聖人爲必可學。希文以天下爲己任。雖文定所欲法者非一。而大端尤在於此也。
問。立心。以忠信不欺爲主本。何也。
先生曰。以忠信不欺爲主本。須熟讀論語主忠信章大學誠意章。潛心玩味。涵泳體驗。久久自當知之。
問。治心修身。以飮食男女爲切要。亦何謂也。先生曰。以飮食男女爲切要。飮食男女。至理所寓。而大欲存焉。君子之勝人欲而復天理由此。小人之滅天理而窮人欲亦由此。故治心修身。以是爲切要也。問。李君國弼曰。吾以出門如見大賓。不遷怒不貳過爲主本。果合於工夫次序乎。無乃躐等乎。小子竊欲從九容九思上做工夫。何如。
先生曰。九容九思上做工。乃是收放心之法。甚善。若李棐彦所云。則眞是躐等。程子謂出門如見大賓。便是心廣體胖。勤容周旋。中禮始得。且不遷怒貳過。其地位亦甚高。初學猝難著脚。與其做工於此。不如非禮勿視聽言動上著力也。
問。小子雖志于學。懈意易生。而有作輟之患。何如可以變化氣質乎。
先生曰。中庸博學之以下至人十己千。卽變化氣質之法。故曰。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懈意生而有作輟之患。他人何預分毫於其間哉。在君自勉强而已。孔子謂顔淵曰。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上退溪先生
[编辑]問。德弘以合下不美之質。雖日聞命。或忘而不習。或杆格而未曉。伏惟裁敎如何。
先生曰。爲學只在勤苦篤實。無間斷則志日强而業日廣矣。切勿倚靠他人。亦勿等待後日可也。若曰今姑悠悠。必待他日往陶山而後爲學。則其立心已差他日雖往陶山。亦不能爲學矣。
問。大學序。言氣質之稟。或不能齊。釋明德曰氣稟之所拘。此兩說。疑無不同。而吳氏謂氣稟所拘曰。有生之初。陳氏謂氣質之稟曰。氣有淸濁。淸者能知。而濁者不能知。此則就有生之後而言也。質有粹駁。粹者能全。而駁者不能全。此則就踐履之後而言也。此與吳氏之說不同。何歟。許氏又曰。氣質所拘。就有生之初言。然則上下文。文同而意異歟。又按氣質二字。疑若不異。而陳氏曰。氣屬知。質屬行。氣質之所以不同。何歟。
先生曰。由其淸濁定於有生之初。故其有生之後。淸者能知。而濁者不能知也。由其粹駁定於有生之初。故其踐履之際。粹者能全。而駁者不能全也。拘者。指其不能知不能行者而言耳。然則陳氏許氏之說。不見其有不同也。氣質二字之異。亦甚明。氣如俗言氣運。質如俗言形質。人物稟生之初。氣以成質。有生之後。氣行於質之中。〈氣陽而質陰。氣以知而質以行也。〉夫呼吸運動氣也。聖人與衆人皆有之。聖人能知。而衆人不能知。氣之淸濁不同故也。耳目形骸。質也。聖人與衆人皆有之。聖人能行。而衆人不能行。質之粹駁不齊故也。
問。陳氏曰。大學序第二節四箇性字。須融貫看透。弘反復窮之。而終未曉。今因指敎。似有得焉。蓋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是就天賦於人上說。不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是就衆人不知一箇道理之在我。而自暴自棄上說。聰明睿智能盡其性。是就生知安行之聖。與天爲一。而從容不勉上說。敎之以復其性。是就中下之人。觀感興起。學知勉行上說。是一節。此序之綱領。而大學先後本末之工。亦不外此。此言何如。
先生曰。四箇性字融貫看透之說。大槩看得是。爲學須如此體認出來。而又加以涵泳玩味之久。自然有會於心而有悅豫處。方是心得也。
問。朱子釋義字曰。斷制裁割。釋智字曰。分別是非。此言疑若不異。而先生曾謂弘曰。義若有異。弘反復推之。迄今未曉。伏惟書示如何。朱子曰。智者。分別是非底道理。胡氏曰。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者。沈氏曰。智者。涵天理動靜之機。具人事是非之鑑。所釋不同。何如。
先生曰。訓義曰斷制裁割。如以利刃裁物。其長短大小。各得其宜也。〈當就處事上看。〉訓智曰。分別是非。如以明鑑照物。其姸媸黑白。莫遁其形也。〈當就見理上看。〉朱子云分別是非底道理。是平說智字名義也。胡說妙衆理。卽沈設涵天理動靜之機。胡說宰萬物。卽沈說具人事是非之鑑。皆兼體用而言。辭異而旨同。然此等處。若看未透徹。不宜强求速通。但時時拈起。硏思玩味。久久不置。自然有融釋曉解時耳。
上退溪先生壬戌
[编辑]問。自誠明。自明誠。
先生曰。自誠明自明誠之說。本章章句及小註已詳。能細心硏究。無不曉之理。若不得於此。而別求他說以通之。則他說亦豈能强人而使之知邪。
問。悠遠。
先生曰。按語類。悠。長也。悠是自今觀後。見其無終窮之意。久是就他骨子裏。說鎭常如此之意。又云。悠是據始以要終。久是隋處而常在。只說悠久。未說悠遠。然以鄭氏所云至誠之德著於四方等說觀之。恐悠是以時言。故曰。據始以要終。遠是以地言。如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之類。
問。覆幬之幬。
先生曰。幬訓禪帳。禪音單。乃單帳也。然覆幬之幬。非此義也。韻會號韻。有燾字音道。覆也。通作幬。其下引如天之無不覆幬。此說是也。
問。不動而變。
先生曰。天地非無動。動而不見其迹耳。然而四時自行。萬物自生。是不動而變也。聖人之不動而變。亦猶是也。
問。維天之命。於穆不已。
先生曰。天之流行無息。上所以說命字者。與太極之有動靜是天命之流行。同意。
問。優優大哉云云。
先生曰。總而言之。莫大於三千三百。分而言之。莫細於三千三百。又曰。道之燦煥明盛。可指而易見者。莫過於禮。故獨以禮言之。
問。居上不驕。爲下不倍云云。
先生曰。居上不驕。爲下不倍。上下先後之異。未必別有他意。但先言爲下不倍。而後言居上不驕。則與其下極言至聖至誠經綸配天等處。相接語順矣。不然中間揷入說爲下不倍一段。則語有斷續而不順。
問。愚自用。賤自專云。
先生曰。以愚自用爲居上。賤自專爲爲下。恐非是。
問。肫肫其仁云云。
先生曰。雙峯而肫肫其仁。爲率性之道。恐推得太深遠不親切也。
問。車。
先生曰。古人制器。皆有法象。車制尤所愼重。周禮考工記一篇。可見也。
問。並育不相害。
先生曰。並育不相害。只是擧大綱言之。
問。小人之道。
先生曰。小人之道。只以其所行謂之道。故韓子亦曰。道虛位。有㓙有吉。
問。知風之自。
先生曰。風乃誤譬之意。非以吾氣所發而謂之風也。
問。時靡有爭。
先生曰。時謂當此時也。爭謂爭竸也。辨難也。
問。動靜先後。
先生曰。太極圖說所謂一動一靜互爲其根者。指陰陽之氣運行消長交易變易處言。故曰無先後之可言耳。若在人而言。豈可謂無動靜先後之可言乎。且來㖮以首章專言聖人事。而中間假學者存養省察之事而言之。亦非也。首章旣言道出於天。其下繼言君子存省之道。此是正說。非假說也。故此處未說到聖人地位。至言中和位育之極致。乃是言聖人事耳。大抵首章以成德言。故先存後省。卒章以進德言。故先省後存。其言之序。當然故也。不可以首章專爲聖人事也。
上退溪先生甲子
[编辑]伏審天寒。比日道體安穩。無任仰喜之至。夫子不以小子爲孤陋無似。躬探性命之原。鬼神之微。而悉誨不倦。弘雖不敏。敢不欲自盡。焚香開坼而讀之三四。尙不知其端倪。反復數日。似有見其一二焉。下敎論性之說。先有見於朱子之訓。又以前後兩書參考之。則其於魯論所謂性相近之說。孟子所謂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之說及道性善。子思所謂天命之謂性等處。釋然無疑也。然則所謂本然之性。不囿於氣質。而初無大小彼此之分。則〈先生批曰。以上是。〉子思語大語小之說。〈先生批曰。引此說之誤。前已言之。前書語大語小之說。只說道體如此。非就性言。今引以爲證。非也。〉亦只就氣質中言之。非言其本也。若言其本。則何嘗有大小彼此之分乎。其所以有彼此之別者。以其氣質之不同故也。看來心似渙然。特恨秪見其怳惚。而未知其悅豫於心也。今讀魯論。有程子說曰。灑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大小故也。故君子只在謹獨。於此可見其義之親切。而又可信其夫子地上皆天。雖在暗室。不可不愼之誨也。前年問對越上帝。夫子以此敎之。而茫然無所措矣。今審論性。似有得於此焉。故特因程子之說。以明夫子之此說。何者。天卽理也。理卽道之有條理也。此理流行。無物不在。無時不然。〈先生批曰。以上大槩是。〉則夫子此說。不亦信乎。或者不察此義。而反有疑於夫子之說。吾不知其可也。且鬼神之不可信。亦明矣。子弟雖的知其理。而欲敬遠之。儻家長使問諸彼。而治己之病。或子有病。而家長亦以彼救之。則固以不可信之理。委曲開陳。若終不納焉。則當何以處之耶。〈先生批曰。且當順從而以誠意回惑爲期可也。〉淫祠鬼慕。可得以切禁鄰里乎。〈先生批曰。視力可及與否如何耳。〉或曰巫之有名。其來久矣。靈均之於離騷。亦有稱焉。巫覡之云。豈虛辭哉。〈先生批曰。古時人心。不澆巫覡。與今不同。〉惑之甚矣。弘友士元有言曰。巫覡之邪曲虛妄。不難知也。子見自古以正人君子而爲之者乎。必至賤至邪之人而後爲巫覡。豈吾輩之所可信者哉。此言近理。故仍記達焉。〈先生批曰。此言甚善。但不能窮理。未必能保其不惑耳。〉至若盜名之罪。出於爲人之說。向年不知此心之所存過半。至辛酉春。陪遊陶山。得盤渦鷺浴底心性。獨樹花發自分明之敎。〈先生批曰。子美之意。非言爲己。當時假借以明之耳。〉少知爲己之學。然徒知爲己之說。而不知所以爲己前在靈芝。詳味顔子樂處所樂何事。而後似得其旨也。妄意以爲孔顔之樂。蓋不出此。而夫子之學。知有得於魯論中也。仍知所詠花發巖崖春寂寂。鳥鳴磵樹水潺潺。偶從山後携童冠。閒到山前看考槃之詩。卽所謂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也。〈先生批曰。雖略有此意。恐推言之太過高耳。〉是日夜。天淨月白。心神似有灑惺之氣。偶出庭中。仍占所懷曰。天淨中春月。風微二月花。箇中應有味。求我不求他。〈先生批曰。應字。可言於人。而不宜言於己。〉其於爲人爲己之分。心似的然。而魔障崇我。使出山門。百事紛誘。使利心還得以萌焉。不覺其忽墮在此域中。始知此盜名之端。而學者最可懼也。〈先生批曰。徒言懼而不改。實非懼也。〉且卜與巫。皆以弘爲短命。〈先生批曰。惑此最害事。千萬勿信。〉或勸以祈禱鬼神。或勸以玩愒流光。弘不能棄此而趨彼者。以弘從夫子之門。不忍爲之也。〈先生批曰。此亦爲人之心也。〉然近日不能無一家喪患之所迫。悠悠泛泛。虛度歲月。〈先生批曰。見人死亡。而玩愒自廢。乃世俗之陋見。朱子每聞知舊訃音。益勵志爲學。〉去夏在山。見孟子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說。三復潛玩。得知命之有在。始有回駕之志。而但未知命之所以可信。故敢問其說之詳。所敎一定而不易。其可必矣。又引九峯之說。明人有可易之理。然則天地與物不易之者。何也。人獨以易之者。亦何也。〈先生批曰。天地無爲而任運。人道積善以回天。〉弘以昏弱怠惰之質。又未免輕浮淺露之習。心志不定。出入無常。自不知其心之所向。矧能自立而推性命之原乎。〈先生批曰。古人云。不敢自信而信其師。如今師不足信。須信取諸聖賢之言。聖賢必不欺人。〉是以。人若以利塗言之。則心便有計較利塗之念。以壽殀言之。則便疑其壽殀之不齊。時雖從事於門下。簾視壁廳。敎無所施。而況十寒之餘。一曝無益乎。入此則出於彼。出此則入於彼。以柔弱之質。不能兼致其功。徒勞無益。勢似邯鄲之學步者。豈不欲一切置之度外。但親庭係望。莫過於此。卒不可以遐棄。竊計專用力於四子。則彼此不遺。而尤有益於學也。此意何如。〈先生批曰。知而不爲。是無勇也。且古人亦不禁兼治擧業。〉近得李丈〈國弼〉所記太極圖說質疑。則以繼善成性分道器。此恐記之誤也。傳之訛也。他處亦不無所疑。伏望速推此錄。以正其歸如何。弘所以達此者。惟恐承誤踵訛。反害及夫子故也。〈先生批曰。後當推見而正之。〉南君致利記上下圈說曰。卽陰陽而言。則下圈是也。全其理而言。則上圈是也。〈先生批曰。斯錄果未盡。〉弘以爲此記欠却數語。引朱子說而告於南君。因記別錄。達于左右諸君子。〈○按本草則先生之批。逐條以朱傍書。凡十九條。而一條見詩集。八條見記善錄。○先生又以朱抹去夫子二字。答書曰。夫子之稱。君何易言。以招譏買笑。千萬千萬勿爲也。〉
問。五行各具五行之氣。
先生曰。五行各具五行之氣之說。亦恐如此說不得也。蓋陰陽之生五行。警諸人猶父母之生五子也。子之氣。雖曰卽是父母之氣。然子旣各有其身。則甲有甲之性。乙有乙之性。豈可謂甲之一身。旣是父母之氣。則必有乙丙丁戊之氣。乙之一身。亦是父母之氣。則亦必有甲丙丁戊之氣耶。其實五子各一其氣。則亦各一其性而已。且周子旣曰各一其性則。當就各一其性處看得其意。不當牽拽作各具五行處强解矣。
問。命字之義。
先生曰。聖賢所說命字。有易知處。有難知處。大要在我者盡道。而猶未免。則吾無如之何。是所謂命也。非獨吾無如之何。雖自害我者言之。亦無如之何。故曰寮無如之何。孟子亦曰。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皆一意也。孟氏云。不立乎巖牆之下。尹氏云。有時而不敢盡者。正所以盡在我之道耳。若不如此。立巖牆而取覆壓。處亂世而取口禍。豈可謂盡道而怨天乎。此孔子所以稱命於顔,冉。而不稱命於季路也。
上退溪先生丙寅
[编辑]問。心經贊。義先於仁。何也。
先生曰。凡言有由本而至末者。有由用而達體者。此則由用達體之語。或又疑偶然取文字便於讀耳。問不言禮智而曰中正何也。
先生曰。朱子嘗論此云。中正尤親切。中是禮之得宜處。正是智之正當處。禮智。說得猶寬。中正則切而實矣。且謂之禮尙或有不中處。若謂之中。則無過不及。無非禮之禮。乃節文恰好處。謂之智尙或有正不正。若謂之正。則是非端的分明。乃智之實也。
問。凡言此四者。或以性。或以情。或以陰陽。或以存心制事。此莫是以情言者乎。
先生曰。此兼性情言。非獨以情言之。且以陰陽言者。非爲陰陽。卽是四者。只是將陰陽。分四者之動靜爾。
問。然則孰爲動。孰爲靜。
先生曰。太極圖說解。則以正義爲體。〈屬陰靜〉以中仁爲用。〈屬陽動〉答南軒東萊兩書。却皆以中仁爲體。正義爲用。〈取義又別〉
問。數說中何說爲長。何無一定之論。
先生曰。相爲體用。而不相妨也。滉亦向來致疑於此。玩索蓋久。而得其說。圖說立天之道章小註。或問於朱子曰。仁爲用義爲體。若以體統論之。仁却爲體。義却是用。朱子曰。是仁爲體。義爲用。大抵仁義中正。各有體用。如惻隱是動。仁便是靜。羞惡是動。義便是靜。又曰。主靜者。主正與義也。又問。今於此心寂然無欲而靜處。欲見所謂正義。何以見得。曰。只理之定體便是。今以四者各有體用之說推之。自中仁之靜處爲體而言。則正義之動處便是爲用。自正義之靜處爲體而言。則中仁之動處便是爲用。蓋四者皆自有體用。故又互相爲體用耳。
問。此四者之互爲體用則然矣。然朱子於金木水火。則曰。以生之序言。則水木陽也。火金陰也。以行之序言。則木火陽也。金水陰也。皆言其所以異。而中正仁義圖說註。與答張呂兩書異。而不言其所以異。未嘗豁然於斯焉。近按圖說小註及孟子首章註。皆有朱子之說曰。仁存諸心。性之所以爲體也。義制夫事。性之所以爲用也。然以性言之。則皆體也。以情言之。則皆用也。以陰陽言之。則義體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則仁體義用也。然則恐於圖說。以陰陽言之。故以正義爲體。以中仁爲用。答張呂書。則以存心制事言之。故以中仁爲體。以正義爲用乎。朱子此說。不及中正。而今兼擧之者。擧仁義而中正在其中故耶。
先生曰。中正仁義分體用之說。前日所以奉告者。固皆從朱先生說中推究而言。不敢自作主張說。然恐終或有未盡底道理。今所引一段。在先生諸說中。最爲條暢明快。示及深幸。但於中言存心。於正言制事。恐非先生本意。此則當更詳之。〈末段云。若非公拈出示及。老昏者何以得聞。深幸深幸。〉
問。孟子曰。體有貴賤有大小。旣以心與耳目之類分小大。又以一指肩背警小大。何歟。
先生曰。此章本以口腹爲小體。心志爲大體。然小體有形而易見。大體無形而難知。恐人之未曉也。於是更就有形之物。分大小貴賤而警喩之。梧檟。大而貴者也。樲棘。小而賤者也。場師之一舍一養。失宜則爲賤場師焉。然此是遠取諸物。猶爲未切。故又卽吾身而設譬。姑於大體之說。拈置一邊。只就小體中而自分大小。則一指之小。肩背之大。判然易見而易知也。人若養一指而失肩背。豈不爲狼疾之不能顧者耶。在本是小體中。猶不可養小而失大如此。況可養口腹之小體。而失心志之大體者。其人之賤。爲如何哉。此孟子善譬喩。議論發越。能譬動人處。
上退溪先生
[编辑]問。三寸叔母夫無服。
先生曰。示及同姓三寸叔母夫本無服。非徒此也。三寸姪女夫四寸祖母夫孫女夫皆無之。所以無者。推不去故也。若三寸姪婦四寸孫婦有服者。婦人內夫家。故爲夫黨服三寸伯父大功。四寸大父母緦麻。故己亦以大功緦麻報服。至如叔母夫姪女夫等。彼於我。以妻親不爲服。故我亦無可服之義也。孼三寸叔母服。於禮不別言孽屬之服。降等之制。未詳何意。妄行短服。追補日數。恐猶勝於遂不服也。
問。大學首節。旣言愼其獨。下文又重言之。今人釋上獨字曰心所獨。下獨字曰身所獨。張謹曰。首節獨字。訓下有陳定宇之說曰。此指心所獨知而言。又於閒居訓下有曰。此是身所獨居。與上文己所獨知之獨不同。今人多眩於此說。不察本意而强爲此說。不知此定宇兩說初非辨別上下獨字之義。只辨閒居之義與獨知之獨有別也。若如此說。則不但非定宇之本意。亦失章句之義也。此說未知信否。
先生曰。誠意章兩獨字。今人誤看陳說。而有身心之分。滉亦曩從其說。近方覺其未然。今示張說爲是。
問。或以四端爲情。或以七情爲情。情者性之發也。旣以七爲情。則所謂四者。果何爲耶。人之情有二致歟。
先生曰。情之發或主於氣。或主於理。氣之發。七情是也。理之發。四端是也。安有二致而然耶。
問。理本無形。若無是氣則奚有獨發之理乎。
先生曰。天下無無理之氣。無無氣之理。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理而無氣之隨。則做出來不成。氣而無理之乘。則陷利欲而爲禽獸。此不易之定理。若渾淪言之。則以未發之中爲大本。以七情爲大用。而曰端在其中。如好學論中庸首章是也。孟子四端章。則專以理言之。而氣亦未嘗不行乎其間也。
問。旣謂之七情四端。而又謂之人心道心者。何也。
先生曰。人心。七情是也。道心。四端是也。非有兩箇道理。餘詳見答奇明彦問目。
問。七情四端。有中有不中者。何也。
先生曰。以節則中。不以節則不中。
問。然則其所以爲中節不中節者如何。
先生曰。嘗觀朱子答張敬夫書。曰。熹謂感於物者心也。其動者情也。情根乎性而宰乎心。心爲之宰。則其動也無不中節矣。何人欲之有。惟心不宰而情自動。是以。流於人欲而每不得其正也。然則天理人欲之判。中節不中節之分。特在乎心之宰與不宰。而非情能病之。亦已明矣。蓋雖曰中節。然是亦情也。但其所以中節者乃心爾。今夫乍見孺子入井。此心之感也。必有怵惕惻隱之心。此情之動也。內交要譽惡其聲。心不宰而失其正也。此說明白的當。學者深味而熟察之。則久乃見之。不須別立話頭也。
問。向者張謹錄惻隱之誨曰。惻隱。氣也。所以惻隱。理也。弘辨而質之曰。夫四端。理之發。其所以能發而爲惻隱。爲羞惡。爲辭讓。爲是非者。氣也。何者。理本無形。無是氣則理做出來不成。故謂仁之乘氣而發者曰惻隱。今君錄惻隱氣也。所以惻隱理也。隱然有主乎氣之意。愚竊以爲倒著其說。向蒙先生見敎曰。四端。理發而氣隨之。七情。氣發而理乘之。確乎其不可易也。今也若謂喜怒而曰喜怒。氣也。所以喜怒。理也。則猶之可也。若謂惻隱而曰惻隱。氣也。所以惻隱。理也。則吾恐將使見之者。疑四端本出於氣。而成之以理也。譬而論之。有人乘馬而行于塗。指以謂人乎。以爲馬乎。若謂之人則可。若謂之馬則不可。何以言之。方其乘馬而行。人主乎馬。而馬服於人。則行者雖馬。而行之者人也。然則非馬之行。實人之行也。若如公說。則人不主馬。而馬實主之也。子又盍觀夫火乎。火本無形。而假薪而做得形影。然則明者雖火。而其所以明之者。薪也。然而謂之者皆以爲火。而不以爲薪者。何也。假之者雖薪。而其所以能主張者火故也。今公以此爲是。則見火之明。而必以爲薪。然後已矣。愚故曰。若謂惻隱理之發。其所以發之者氣也則可。若曰惻隱氣也。所以惻隱理也。則恐或不可。故妄證若是。先生曰。惻隱氣也。其所以能惻隱理也。此固北溪說也。質之師門而不見斥。然滉亦嘗疑惻隱氧也一語。太主張氣字。不無侵過理界分了。宏仲非之。似不爲無理。但宏仲說亦有差。蓋理發爲四端。所資以發者氣耳。其所以能然。實理之爲也。今宏仲乃以所以能三字歸之氣。其失殆甚於北溪之說矣。理之乘氣而行。朱子亦以人乘馬出入比之。宏仲人馬之說。本諸此。其說無病矣。其以火薪爲比。亦人馬之類。未爲不可。但又以所以能三字歸之薪。亦不可也。大抵論說義理精微。最不可輕易。毫釐有差。繆以千里故也。朱子人乘馬之說。見性理大全太極圖說第二十一張小註。
問。所以能三字。何以有病。
先生曰。能。氣也。所以。理也。以能字歸之於氣則可。以所以字歸之於氣則甚不可也。
問。一有之而不能察。一卽四者之一也。有卽事物之來。有可喜可怒者也。蓋一有可喜可怒之事物。而不能察焉。以至於欲動情勝。而後此心之用。始有所繫累而不得其正也。有之二字。非訓有所之義者也。趙上舍穆曰。一有。猶言徒有之也。其意蓋曰。有之卽訓有所之義者也。言學者若以此四者爲人所不能無者。而一於有之。不能致察於其間云云。然有之之義。在於有所之前。有所之病。生於有之之後。故有之字無病。而有所字方有病。此章或問釋此一語曰。惟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也。應之旣或不能無失云云。以此觀之。不能察。然後方有所失始動乎中。而此心之用。有不得其正也。然則不能察之前。非有此四者之病。可知也。金仁山亦曰。以傳文觀之。一則曰有所。二則曰有所。則是心之所主者。在此其失也固矣。忿而曰忿懥。懼而曰恐懼。卽重疊之辭。則是情之所勝者至此。其滯也深矣。觀於此書。以四有爲心之所失。以重疊之辭。爲情之所勝。則欲動情勝之時。卽有此四者之病。亦可見矣。今若以此爲非。而欲存徒有之說。則愚所未解。
先生曰。正心章一有之而不能察之義。看得仔細。說得分明。鄙見正如此。但士敬說。非但士敬。他人亦多用其說。恐或拙者有誤認處。當更詳之。
問。苟避譏笑。
先生曰。人之常情。素有時望者。前有盛行。而後若差誤。則人必譏笑。朱先生初年。病世之學者偏著尊德性一邊。不解道問學工夫。卒䧟於異端。故先以道問學敎人。硏究纎悉。考較同異。以馴致尊德性之學。天下之人。擧皆服從。後來覺其支離煩擾。反至於廢其本領。而流於枝葉。故先生反欲以尊德性主之。以道問學輔之曰。世人必以此譏我。然避譏誤人。非我之志也。此先生道成德立。而猶自謙抑處。然如今世之人。每以己見爲是。雖心知其非。而不自以爲非。皆避譏笑而然也。
問。朱子曰。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輔慶源曰。利心。人本無之。而只緣有己有物。彼此相形。便生出來。然則美色觸其形。而好色之心出焉。則是亦本無可出之理。而只緣他發出乎。
先生曰。由其相形。而事事都要便好於己。更不暇計如何。此卽利心也。若好好色之心。只當言欲心。不可言利心。
問。天地之性。性字未詳。何謂也。弘竊見黃勉齋論性之說曰。是天地賦予萬物之本然者。而寓乎氣質中也。故其言曰。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蓋謂天地之性。未嘗離乎氣質之中云云。以此觀之。此性字。就天地本體上說乎。就人物稟賦上說乎。
先生曰。以此論張子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則可。若論天地之性人爲貴則不可。
問張南軒曰。血氣之怒不可有。理義之怒不可無。均是怒也。而有血氣理義之分者。何歟。情者氣發理乘之說。則旣得聞命矣。但未詳血氣理義之所以分也。或曰。怒發而當理。則是理義之怒。怒發而不當理。則是血氣之怒。或曰。怒氣發而理乘之者。發之中理。理得爲主。而氣聽命焉。則是理義之怒也。發之不中理。惟氣是行。而理遂隱焉。則是血氣之怒也。所謂理義非在外者。卽所乘之理也。所謂血氣。非由外至者。卽所發之氣也。何者。當其怒也。氣與理相爲勝負。氣麤而勝則理負。理達而勝則氣順。此等說何如。
先生曰。此言甚當。
上退溪先生丁卯
[编辑]問不知不識。
先生曰。孟子論先知覺處註。知謂知此事。覺謂覺此理。知識二字。亦倣此看。則豈爲疊耶。
問。劉棟段下小註引荀子說。先生曰。按語類。此一段。本是答李敬子所問。而其說止於自欠了分數。其下有或云如此則云云。曰。公且去看荀子曰云云。又其下復與敬子答問。今程公就許多說話中。刪節合爲一說。故有如此意不相屬處。看來筍子一段。若移附操存章。則似爲穩當。
問。不十分爲善止舍他不得。是半知半不知底人。
先生曰。主敬以立其本。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三者之功。互進積久。以至於眞知其不可如此。則庶可免矣。
問。淡底金。
先生曰。金中夾雜鉛鐵多而金小。則金色淡矣。
問。不會斷得。
先生曰。不會。猶言不解。
問。寧可逐些喫令飽爲是乎。
先生曰。以此譬爲己之學。用必於內。銖累寸積而有得也。
問。此雖誠之動。
先生曰。嘗觀程朱善惡皆天理之說。趙氏此說。未爲不可。程朱說見於遺書近思錄朱子大全。未易畢擧。後當面論耳。
問。凡有動作。知所懼。
先生曰。是不論心之所發。事之宜不宜。上帝之臨汝。事事物物。頭頭處處。皆知所懼。
問。都不理會。
先生曰。公以此上文有以敬爲主之語。故看此句亦欲作敬說。然細看此處語意。只云都不理會我底。自不知心所在。都要理會他底。只是言人皆不務在我之事。不知吾心之如何。但一向務爲治人之事云耳。未見說到敬處。若敬則是理會我底時所以存心之法耳。
問。纔敬看做甚麽事。
先生曰。此在語錄中。差異處未易看得出。其大意謂人患不能敬耳。纔能敬則但看所做之事是何事。或大或小。或難或易。或彼或此。心無所不管。事無有不可爲者矣。故曰。登山云云。入水云云。〈人患不能敬耳。本文無此語。須帶此意看。方得。〉
問。只是徒然。
先生曰。言恐懼憂患。不能爲吾害。只是空然而已。
問。德輝動於內。
先生曰。上只言民不爭不慢而已。則其效有淺。下言民莫不承聽承順。則其效愈深愈遠矣。
問。一團。
先生曰。一團。猶言一段。但一段。以分爲各段而言。一團。以合爲一圓而言。
問。拘迫。
先生曰。如拘縶。則氣體勞傷而生厭苦。太迫切。則心神煩促而不寧帖。所以難久也。
問。節飮食。
先生曰。口腹節適。所以養氣。義理準則。所以養德。
問。㗳然。
先生曰。莊子嗒然似喪氣偶。註。無心之貌。又韻書。忘懷也。
問。心過爲難防。
先生曰。以心過爲一念之差固當。然推而言之。如大學之自欺莫知四有五僻。論語之意必固我。孟子之內交要譽惡其聲之類。皆是心過。當一一檢治。
問。誠意章此大可驗。
先生曰。此指交戰處言之。但交戰之驗。以理言。持其志以下。以做工夫言。謂欲持志。使氣不能亂。當就此交戰處。看其理果勝欲與否以爲驗也。
問。人之血氣有虛實。
先生曰。氣虛者。如君與我者是也。血氣虛。故心氣亦不能完實。疾病易乘。或刻苦做工。則心神耗損。有甚於他人。不可不戒。常宜節嗜欲保精氣。勿過用心力。以自完養。程夫子答張思叔之言。約而盡矣。
問。溫公謂行誠以不忘語始。
先生曰。人有應接。最易失於虛妄者。惟言語爲然。故聖人敎人。以信爲言語之則。信之與誠。一理也。故行誠。當自不妄語始。況欲不妄語。必須言行相顧而後能。此溫公所以善敎。而劉公所以善學也。
問。櫽栝。
先生曰。韻會。揉曲者曰櫽。正方者曰栝。又櫽或作隱。審也。栝。正邪曲之器也。
問。兼出入兩字。有善有惡。
先生曰。兼猶言又也。蓋子重誤謂舍亡。故出入無時。莫知欺鄕。先生於此。論辨其誤。以謂不但如上文所云而已。兼又有如下文所云。何可謂皆是舍亡所致耶。蓋出入兩子皆惡。則或如子重之說可也。入爲存爲善。出爲亡爲惡。何可竝指存而善者。爲舍亡之致耶。
上退溪先生
[编辑]問。德性理。
先生曰。大槩得之。但性不可云對情而言。只是就心之全體所具之理而言。
問。知止。
先生曰。亦得之。但以有定爲統說。而分看於心身上。微似有牽强之病。
問。意者心之所發。
先生曰。此段看得支離蔓衍。牽合附會。皆不是元來本然底道理。務爲穿鑿杜撰說出來。此乃爲學之深病也。止蓋心是合理氣統性情底物事。故意爲心之發。情之發。亦心所爲也。理無形影。而盛貯該載於心者。性也。性無形影。而因心以敷施發用者。情也。因情之發。而經營計度。主張要如此。主張要如彼者。意也。先儒以情是自然發出。故謂之性發。意是主張要如此。故謂之心發。各就其重處言之。惟孟子知此意。故曰惻隱之心。仁之端。惻隱情也。而謂之心者。情因心而發故也云云。
問。亦自是。
先生曰。非獨自字。亦字亦含蓄意。蓋子靜他說多不是。而此說是故云。
問。不覩不聞云云。
先生曰。不覩不聞。本謂己所不覩不聞。故此處亦下一其字。其謂己也。然屋漏乃是人不見之處。則亦可兼人不見聞之義看也。蓋與謹獨對言則分人己。單言則可兼看。
問。莫枉了五通。
先生曰。非五通之神所祟。而妄以爲五通所祟。是五通神枉被虛言。故禁之曰。莫枉了五通。
問。不用蒿。不使匙。
先生曰。不用蒿不使匙。卽不理會心之謂也。所云云。似是而實非也。
上退溪先生
[编辑]問。心經贊。生於形氣。根於性命。生是生於形氣之私。根猶原於性命之正。胡雲峯云。生是氣已用事時方生。原是從大本上說來。就氣之中。指出不雜乎氣者言之。如何。
先生曰。此說精當。
問。七情何獨言此四者。
先生曰。記。言此而以好樂爲首。大學。言此而以念懥爲先。中庸之首章。程子之好學論。皆以喜怒爲先。則可見此四者爲七中之首發用者也。
問。性命。以天之命物觀之。似當曰命性。而曰性命者。何歟。
先生曰。如就天而言。則命先於性。如云天命之謂性。是也。此則就人物稟受之後。推其所自而言之。如言性情費隱之類。是也。
問。知及仁守。
先生曰。知及屬精。仁守屬一。
問。一指止必辨。此說何謂。
先生曰。分貴賤於大體小體。辨禮義於簞食萬鐘。皆致精一於人心道心之事。
問。歛之散之。歛卽是收放心事。散是擴充事否。
先生曰。歛謂收回來。就心裏說。非謂收放心工夫也。散謂放撒〈音殺謂散之也〉去。在萬事萬物上看。非謂擴充工夫也。
問。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心處道心之先。者何歟。無乃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故然歟。
先生曰。日用之間。易發而最先者。莫如人心故云爾。豈舜慮理氣之先後而發是言乎。理氣先後。特後賢發明先賢言外未發之義耳。不可以此解之也。
問。以人心爲人欲。如何而不畔於道心。如何而不流於人欲。程子一生。朱子初年。皆以此爲敎者。何歟。
先生曰。人心之中理中節爲好底。反是爲不好底。能精能一則。不畔於道心。不流於人欲矣。程子謂人心爲人欲。朱子晩覺其說猶未盡。故不得不改從今說。
問。人在屋漏。如何對蒼蒼之天。
先生曰。地上皆天。及爾遊衍。安往而非天乎。蓋天卽理也。苟知理之無物不有。無時不然。則知上帝之不可須臾離也。亦不可須臾忽也。上帝。指天之主宰處言。
問。學問。二字。
先生曰。學於己。問於人。
問。庸言庸行。閑邪存誠。
先生曰。庸言庸行。主外而言。閑邪存誠。主內而言。非直以謹信爲閑邪存誠之道也。
問。誠意正心。如何分兩項說。
先生曰。誠意。就幾發處說。正心。擧心之全體說。雖似兩項。然不可以此發明兩節之義。而吳氏不知此義曰。誠意正心。其等不可躐云。非是。
問。浩然之氣。於此言道與理。而繼之以氣者。何歟。
先生曰。道理雖異於氣。實不相離。故理充乎己。則氣得以浩然。氣若不存。則理亦無掛撘處。苟能配義與道而至於浩然。則雖曰是氣。而實理之充盛所使然也。然則論其道理。而繼之以浩然者。豈不可乎。
問。程子曰。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于天地。然則雖下愚之資。亦有此氣乎。若亦有浩然之氣。則如何有濁惡之氣質乎。吳臨川曰。人之稟得。氣也。或淸或濁。或美或惡。惟其氣濁質惡。則理雖在中。而被其拘礙淪染。非復其本然矣。然則此氣質上。別有一種浩然之氣。而牿亡乎此氣質中。雖有之而不能浩然乎。
先生曰。下愚之人。氣固濁惡。氣之本則與浩然者一耳。非別有一種氣也。
問。安排布置。
先生曰。安。安頓之安。排。排布。安頓排布。皆用意措處之謂也。
問。顔淵問仁。而夫子告之以禮者。何歟。
先生曰。仁者。心之德。禮者。理之節。心不存。理何以中節。理不中節。心何以得存乎。故夫子旣答之以禮。而至問其目。則不過就視聽言動上說。欲學者先制於外。〈是整齊嚴肅事〉以安其內也。此聖人之言所以精微縝密處。後之學者。苟能用力於視聽言動之禮。使本心之德。日存乎中。則不患不造乎顔子之地位也。
問。事事是仁做出來。事事各一其理。而不相假借。不相增益也。今自仁做出來云者如何。
先生曰。理固不相假借。然做這一事。而心若不在。則不得成就這箇事。大學之視不見聽不聞。中庸之不誠無物者。皆此之謂也。心存則仁。不存則不仁。若不仁。則如何而誠。如何而有物乎。
問。弘於天知神知上帝鬼神等說。必似知之。而竟未能無疑。奈何。
先生曰。朱子嘗云。姑却就的實明白處做工夫。不可經就難知處著力。若此久久。則必生怪異。朱子此言。不可易矣。
問。程子曰。人與我固分得。然而朱子答或人之說曰。己旣知則人必知之。故程子曰。天地之知。只是一箇知。程朱此說。似有相妨者。何如。
先生曰。如是處。當著活法看。不可拘滯。程以事言。朱以理言。豈有相妨乎。
問。志帥心君。
先生曰。緫其大體而言。曰心君。指其所之而言。曰志帥。其實非有二也。
問。於山則以性言。於人則以情言者。何歟。
先生曰。性卽情之本根。情乃性之苗脈。言性而情在其中。言情而性在其中。互相發也。然山無情而人具性情。故於山必以性言。於人必以情言。
問。方起方滅。滅亦謂心之用者。何也。
先生曰。方字最深味之。心起而方歸於靜之時。謂之滅。非如寂滅之滅。
問。心謂神明之舍則可。恐不當言神明之主。如何。
先生曰。神明二字。非直是說心。只言心之所以虛靈不昧者。然則可不謂之主乎。心本爲一身之主宰。而爲神明之主也。
問。飢食渴飮。人所不能無。
先生曰。飢食渴飮等事。非獨衆人爲然。雖上智。亦不能無。然所不能無者。天理之正也。纔涉於有所爲。則已流於人欲之私矣。
問。不存者。牿亡之謂。不存蓋指理也。而曰牿亡者。何耶。
先生曰。存者雖理。而使之不存者。卽牿亡之故耳。
問。誠立。實體安固。明通。實用流行。然則於聖獨言用而不及體。於賢偏言體而不及用。如何。
先生曰。互相看了。始得。非賢者止於誠立而不能明通也。非聖者止於明通而本無誠立也。但聖賢之間。不能無誠立明通之高下精粗而已。
問。所以旨意精密者。何也。
先生曰。如此處。言語形容不得。在自家深味而實體以求自得也。如問別人食味如何。必食其食味其味。而後可知之。自家本不曾食。而問味於他人乎。學者不可不深驗之也。
問。鳶飛魚躍。與必有事焉而勿正之意同者。何歟。
先生曰觀鳶飛魚躍。則此理之全體呈露。妙用顯行可見。此就天之間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處言。人能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則理之全體呈露。妙用顯行。與彼無二。纔有一毫正助等病。則體隱而用廢矣。〈此編問目不知年月。姑附類於此。〉
上退溪先生戊辰
[编辑]問。敬之體用。
先生曰來示以屋子與規矩爲比。其說蔓延。似不可窮竟。若以愚見言之。屋子有屋子之體用。規矩有規矩之體用。棟樑堂室。屋之體也。四各有用。屋之用也。圓㨾方㨾。規矩之體也。爲圓爲方。規矩之用也。亦猶寂然不動。心之體也。感而遂通。心之用也。靜而嚴肅。敬之體也。動而齊整。敬之用也。謂規矩體用。因屋而見。敬之體用。因心而見則可。若謂規矩體用。便是屋之體用。敬之體用。便是心之體用則不可。請掃去前說。令心地虛明。只以此數語。思之久熟。則自然有見也。
問。易龍戰。此何義也。
先生曰。易乾卦諸陽爻。皆取龍象。坤之上六。陰盛之極。陰盛則必與陽爭。龍戰。言與陽戰也。陰盛而與陽戰爭。必致兩敗俱傷。故其血玄黃。天玄而地黃也。
問。理卽禮也。淡者禮之發。和卽情也。和者情之爲。
先生曰。樂由禮而生。故樂聲之淡。可以言禮之發。理卽訓禮字。所謂天理之節文之理字也。故註言淡者理之發則可。今言淡者禮之發則不可。〈若言理指禮之理而言則可。直言理卽禮也。不可。〉樂聲之和。由人情之和暢而成。故註言和者和之爲則可。今言和者情之爲則不可。〈若言和指情之和暢而言則可。直言和卽情也。亦不可。〉
今樂形之形之者。形而相較之也。此言是。但其下語多未盡。故改之曰。古人之情。和而不流。其樂象之。則只言和而已盡。不須更言淡也。今以今樂之流蕩雜亂者。譬之古樂。則古樂之本於莊整齊肅之意。始形見而可覩。故周子必復言此淡字以明之。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周子太極圖說中語也。今此論樂而云云。亦與圖說主靜之意同云。亦主靜之意。〈所諭淡者本於莊整齊肅。亦靜字之意。此說是也。〉
大抵通書所論諸說。皆原於太極圖說。故條條互發。句句相應。朱子註中。指明無漏。讀者不由太極圖說而推其來歷。則茫不知通書之所以作矣。
問。本體全體有異耶。本體指性而言。全體則指動靜云爲歟。
先生曰。就衆人拘蔽上指性之體。故曰本。就聖人盡性上指性之體。故曰全。其體則一。而以人似有二致。然則雖皆具動靜之理。而於此不可以動靜言。五章曰。全體大用。全體卽靜。大用卽動也。其分界不可紊也。且本之爲言。蓋今雖昏蔽。其本體則不息。全之爲言。渾然盡善之義。非有他也。云爲卽動靜。事物卽所謂用也。非言體也。
問。厚外薄內。
先生曰。厚外薄內之病。平時固當以此自警飭。至於身病治療時。此說用不得也。金而精持敬講學之說。豈獨公以爲愧。老拙尤愧朋友間有此等責望之言也。
問。泰山爲高。
先生曰。泰山爲高。程子語也。但謂泰山雖高而有限。以比事業之有限。非以泰山喩道體也。
請警戒之詩。
先生曰。警戒之詩雖多。若不加意。有何所益。苟能勵志。雖無警詩。豈不能進學。玆不汲汲於寄紙一事耳。
問。受氣淸濁。
先生曰。受氣於父母之時。雖略有其氣。而其或淸或濁。已決於此。非到後來更有淸濁之加減分數也。
問。瞽瞍之子有舜。堯舜之子有朱均者。何歟。
先生曰。父母之氣。卽天地之氣也。當其交感年月日時。若其淸純之氣。則其氣卽貫穿來而爲人。父母善惡之氣。亦末如之何也。
上退溪先生庚午
[编辑]問。首絰宜用單股。看腰絰特有兩股之文。知首絰之單股。此儀節之文也。〈絰。實也。明孝子有忠實之心也。〉
先生曰。首絰單股。周禮謂之弁絰。古人用此絰以弔喪。乃絰之至輕者。五服之絰皆兩股。況於親喪。用單股絰乎。儀節之文。吾所未知也。今勿疑用兩股。今俗用三股。亦無稽之事。不可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