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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餘客話/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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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茶餘客話‧卷十
作者:阮葵生 
卷十一

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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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炎武論學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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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林先生論學書云:百餘年來學者言心言性,而茫乎不得其解也。命與仁,夫子所罕言;性與天道,子貢所未聞也。性命之理,著之《易傳》,未嘗數以語人。其答問士,則曰行己有恥,為學則曰好古敏求。其與門弟子言,舉堯、舜相傳,危微精一之說。一切不道,而但曰允執厥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嗚呼,聖人所以為學者,何其平易而可循也,故曰下學而上達。顏子幾乎聖也,猶曰博我以文。其告哀公也,明善之功,先之以博學。自曾子而下,篤實無若子夏,其言仁則曰博學而篤誌,切問而近思。今之君子則不然,聚賓客門人數十百人,譬諸草木,區以別矣。而一皆與之言心言性,舍多學而識,以求一貫之力。置四海之困窮不言,而終日講危微精一之說。是必道高於孔子門弟子,賢於子貢,祧東魯而直接二帝之心傳者也,我弗敢知也。《孟子》一書,言心言性,亦諄諄矣。乃至萬章、公孫醜、陳代、陳臻、周霄、彭更所問,與孟子所答,常在出處去就辭受取與之間。以伊尹元聖、堯、舜其君其民之盛德大功,而其本在千駟一介之不視不取。伯夷、伊尹之不同於孔子也,而其同者,則以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不為。是故性也,命也,天也,孔子所罕言,而今之君子所恒言也。出處去就辭受取與之辨,孔子、孟子所恒言,而今之君子所罕言也。謂忠與清未至於仁,而不知不忠與清而可以言仁者,未之有也。謂不忮不求,不足以盡道,而不知終身於忮且求,而可以言道者,未之有也,我弗敢知也。愚所謂聖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學於文,曰行己有恥。自一身以至於天下國家,皆學之事也。自子臣弟友以至出入往來辭受取與之間,皆有恥之事也。恥之於人大矣,不恥惡衣惡食,而恥匹夫匹婦之不被其澤。故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嗚呼,士不先言恥,則為無本之人。非好古而多聞,則為空虛之學。以無本之人,講空虛之學,吾見日從事於聖人,而去之彌遠也。又答友人論學書:《大學》言心不言性,《中庸》言性不言心,來教單提心字而未竟其說,未敢漫為許可,以墮於上蔡、橫浦、象山三教之學。竊以為聖人之道,下學上達之方,其行在孝悌忠信,其職在灑掃應對進退,其文在《詩》《書》《三禮》《周易》《春秋》。其用之身,在出處辭受取與。其施之事,在政令教化刑法。其所著之書,皆以為撥亂反正,移風易俗,以馴致乎治平之用,而無益者不談。一切詩賦銘頌讚誄序記之文,皆謂之巧言,而不以措筆。其於世儒盡性至命之說,必歸之有物有則,五行五事之常,而不入於空虛之論。仆之所以為學者如此。揚子有云:「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少聞則無約也,少見則無卓也。此其語有所自來,不可以其出於子云而廢之也。世之君子苦博學明善之難,而樂夫一超頓悟之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無人而不論學矣,能弗畔於道者誰乎?

○博學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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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甫草言: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或問反約之後,博學詳說可廢乎?《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禮》三百三千,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今教人止誦思無邪毋不敬六字,詩禮盡廢可乎?人之心,神明不測,虛靈不昧,方寸之地,囊括萬有,貫通三極,上下古今,無不燭照者也。若塗閉其七竅,折墜其四肢,曰我能存心,不亦悖乎!不能博學詳說而遽欲反約,不能文章而遽欲聞性道,猶之立數仞之牆,而浮埃聚沫以為基,絺兮綌兮而欲溫,吸風飲露而欲飽,無是理也。

○訓詁與道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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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氏日抄》曰:夫子述六經,後來者溺於訓詁,未害也。濂洛言道學,後來者借以談禪,則其害深矣。

○心性空言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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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林曰:清談流禍,人人知之,孰知今有甚於前代者。昔之清談談莊、老,今之清談談孔、孟。未得其精,先遺其粗;未究其本,先辭其末。不習六藝之文,不考百王之典,不綜當世之務。夫子論學論政之大端,一切不問,而曰一貫無言。以明心見性之空言,代修己治人之實學,安得不亂。

○論朱王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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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稼書先生上睢州先生書,略云:詆毀先儒,學者大病。辨別是非,亦學者急務。竊謂孔、孟之道,至朱子而明,其行事見於年譜行狀,言語見於文集語類,教學之方見於集注、《或問》《小學》《近思錄》。其他經傳凡經考定,如化工造物,至矣盡矣。自陽明目為影響支離,倡立異說,以偽亂真,天下靡然響應,學術壞而風氣隨之,比之清談禍晉,非刻也。今人震其功業,嘗聞前輩紀載,即功業不無遺議。且陽明之功,孰與管敬仲,九合一匡五尺羞稱,況陽明乎?故學者必尊朱子,黜陽明,然後是非明,學術一,人心正,風俗淳。陽明之學不熄,朱子之道不尊。若以詆毀為嫌,陽明比朱子於洪水猛獸。則黜陽明,正黜夫詆毀先儒者也。陽明之後,如梁溪、蕺山,名為救其失,實不脫其範圍,於朱子家法亦盡破壞。芻蕘之見如此。睢州答書,略云:今天下相尚以偽久矣,深明理學者固眾,隨聲附和者實多。更有沉溺利欲之場,毀棄坊隅,節行虧喪者,亦著書鏤板,譏彈陸、王,曰吾以趨時也。並有心未究程、朱之理,目不見姚江之書,連篇連牘,無一字發明學術,但搜其居鄉居家隱微之私,以自居衛道。夫舍學術而毀功業,舍功業而訐陰私,豈非以學術精微,未嘗探討;功業昭著,未易詆毀。而造作無據之私,以快筆舌,其心術亦欠光明矣。或曰:孟子辟楊、墨,何至無父無君。孟子必究極言之,亦衛道之心。某竊謂不然,孟子得孔子心傳,以知言養氣性善盡心之學。有所以為孟子者,而後辟楊、墨。若學術不足繼孔子,徒告於人曰楊、墨無父無君也,率獸殺人也,其誰信之?孟子曰:今之與楊、墨辨者,如追放豚。則當日辟楊、墨,亦不乏人。今無片言隻字之存,其不足輕重可知也。今不為孟子之知言養氣,而與追放豚者流相頡頏,亦不自重矣。陽明詆朱子洪水禽獸,陽明之大罪過也,於朱子何損。今人功業文章,不能望陽明之萬一,而止效其罪過。如兩口角罵,何益之有?愚謂欲明程、朱之道者,心程、朱之心,學程、朱之學。喜怒哀樂必中節,視聽言動必合禮,子臣弟友必盡分。久之人心咸孚,聲應自眾。即篤信陽明者,亦曉然悟,翻然從之。若曰能嫚罵者,即程、朱之徒,則毀棄坊隅節行虧喪者,將俎豆洙泗之堂,非某之敢信也。按當湖之論,頗近石門,未始非衛道之意,而不能大公無我,反覺偏執,近於尚氣者。睢州平情論事,戒以躬行心得,實至名歸,以不辨辨之,可謂有儒者氣象矣。嘗謂古今仁聖賢人,不朽於天地間者,惟德行功業氣節文章四者而已,若象山之志在復仇,談兵閱武,其守荊門,立社倉,築城池,理財折獄,民望若神明,皆實在經濟。至陽明定叛藩,折逆奄,用兵如神,愛民如子,視功名升沉險夷,如浮雲之過太虛,而文章亦堪不朽。乃皆以道學少之,吾不知四者之外,更有何道學也。耳食之徒,指之為禪,極力詆謗,如有私仇。試平心而論,天下果有如是之禪乎哉?

○失節之臣談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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睢州謂沉溺利欲之徒,毀棄坊隅,節行虧喪,亦皆著書鏤板,譏彈陸、王,以為趨時之學。此皆實有所指,更不一其人也。即如孫退穀辨晚年定論,著《藤陰劄記》等書,皆痛詆陸、王。退穀以明之諫臣,當李闖破國時,家擁重貲,浮沉偷活。入本朝,邀恩錄用,不知感恩安分,忽談理學,藉奉朱子,恐朱子不願有此法嗣也。嗚呼,奔婦而議貞女之妍媸,亦可不必矣!

○講道學必先有節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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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批曾南豐顏魯公祠堂記云:自濂洛關閩昌明道學,後人知修身之有方。治國平天下之有具,如昏夜有求而與之以燭,其功在萬世。乃學者不踐其實,徒附其名,不力諸躬行,但騰其口說。不同人於出門,轉起戈於席上。一字與程、朱不相似,則引繩批根曰此異端也。吾師之說不如是,曰此禪學也。其極至於無父無君,雖以陸九淵之高明,王守仁之忠幹,而群為嚚訟,如攻寇賊焉。夷考攻者之行,則與流俗無絲毫異也。簟食豆羹見於色,曷問死生大節乎?若顏真卿之學,其所慕效者,羽士也,其所略涉藩籬,浮圖也。不能為慎獨格物之辨,不能為敬義夾持知行並進之說,而自壯至老死,其忠貞義勇,貫金石而動鬼神,赫赫如是,是不謂之聖人之徒而可乎?學者當何所從違,而用人者當何所取舍也。夫學之必待講也,欲明入聖之途,使中材之士皆有所遵循,以淑其身,而為天下國家用也。今舉上智之士,有一不似聖人謦咳者,即擯之不得為吾徒,而中材以下,皆可以口說得為聖賢。則學問之道,將淪胥以亡,較不講學之時,其晦蒙否塞更甚也,豈程、朱講學之初心哉!大哉王言,振聾啟瞆,讀之令人開懷暢志,發憤起舞。所謂忠孝之心,油然以生也。因思宋末如汪立言、文天祥、張世傑、陸秀夫、謝枋得。皆不著語錄,不謗先儒,而大節可觀,不愧孔、孟。他若吳澄、熊禾、姚樞、許衡、竇默輩,專奉語錄集注,高談性命,身仕兩朝,雖學問文章不無可傳,而根本一差,萬事瓦裂。九原之下,對魯公等不知若何慚汗。而講學諸儒,多有恕詞。甚矣私心之錮蔽,黨同之難化也。又嘗讀御製覽性理書詩云:「聖道豈殊塗,知行要並勖。何事立門庭,操戈判朱陸。」噫,空言無補,實行維難,三復聖謨,當皇然愧憬然悟矣。

○魏了翁瀘州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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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了翁《瀘州學記》云:大抵先王之時,其人則四民也,其居則六鄉三采五比四閭也,其田則一井二牧三屋九夫也,其食則九穀六畜五牲三犧也,其服則九文六采五色五章也,其官則三吏六聯五侯九伯也,其教則五事五典也,其學則六德六行五禮六樂五御五射六書九數也。民少而習之,長而安之,不奪於奇品異物,不撓於淫詞行,不蕩於奸聲亂色。族閭所學,師友所講,無適而非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道,雖以周之叔季,而車軌書文行倫,莫之或異。

○朱熹受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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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在浙東時,侍御史謝廓然、陳賈、秘書郎趙彥仲首攻之。後以提刑召對,人恐其遂陟清要,嗾侍郎林栗極論之,謂其竊程、張緒餘,為浮誕宗主。律以治世之法,則亂人之首。其後侂胄秉政,則御史林采、施康年首斥為偽學,是時台諫皆以文公為奇貨。有御史胡紘者,故嘗謁文公建陽山中,文公飯以脫粟,紘怒其不近人情。物色經年,條其過失,與太常少卿沈繼祖共詆文公十罪。汪義端、徐嚚又特請斬,以絕偽學。京鏜、何澹輩皆附和之,至謂文公講學山中,棄母不養,使其乞食親黨。嗟哉,讒人之言,至此極矣。較之近人之毀陸、王者更甚,宋之亡宜也。方林栗論文公時,其友人止之,謂朱待制當今聖賢,何仇而必欲痛詆。林曰: 「吾但見其面貌可憎,吾擊邪人,非詆聖賢也。」友人曰:「不見昔人指孔子喪家狗者,想亦見其面貌可憎耳。」林曰:「使孔子而在,吾亦不辭為叔孫,矧此麼麽乎!」嗟哉,小人之肆無忌憚若此,究與文公無毫末損。今之毀陸、王者,亦此類耳。

○朱熹好學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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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自謂也杜撰說得,終不濟事,如今方見得分明。只是六十一歲方理會得恁地,若或去年死也則枉了。又云:《論語集注》為朋友傳去,鄉人不告而刊,其間多未穩,煞誤看讀。古人髦而好學,悔過不吝如此。後人竊其少年中年之一說,橫抹群議,亦不善體先儒之心矣。陸子,朱子之畏友也,聽鹿洞講義,極為傾服讚歎。與楊道夫書,猶雲曾見子靜義利之說否?又語包道顯曰:「南渡以來,理會著實工夫,惟某與子靜而已。」後來無極太極之辨,止可各行其是,非後儒所能知。然則朱子之尊象山也亦至矣。今人操戈相向,果何為者?是猶佳客叩門,主人方倒屣歡迎,而狂犬狺狺,吠聲不已,較之吠堯之犬,更不智矣。

○考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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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晚年書門符云:佩韋遵考訓,晦木謹師傳。上句謂韋齋先生,下句謂劉屏山也。朱子年十四,師事屏山,字之曰元晦,祝詞曰:木晦於根,春乃曄榮;人晦於身,神明內腴。故曰師傳。按家譜載所謂考亭者,其鄰人某既葬其考,作亭於山畔,以望其塋,向公索名。公即以考亭名之,復為之書。後人以公讀書處與考亭相近,遂借稱之云云。又查初白云:唐末時,侍御史黃子棱自洛陽寓居,建陽築亭,以望其父之墓,曰望考亭,因以名裏。朱子父韋齋先生,愛建陽山水,未及卜居。朱子築考亭以承先誌,正取黃侍御之意。後人專屬朱子,而侍御之名湮矣。「人過小橋頻指點,全家都在畫圖間。」黃侍御詩也。

○朱熹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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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字元晦,一字仲晦,諡曰文。曾結草堂於建陽廬峰之雲谷,扁以悔庵,又號雲谷老人。既又創竹林精舍,更號滄洲病叟。晚囚筮,遇遁之同人,更名遁翁。小名沈郎,小字季延。

○朱熹殺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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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帥潭,一日得趙丞相密報,已立嘉王為今上,當首以經筵召。公閱過,藏簡袖中,秘其事,竟入獄取大囚十八人立斬之。才畢而登極赦至,人服其識量。此事甚奇,非中庸之道也。沈繼祖請殺朱子,朱子得朝報不語,散行庭中云:「我這頭,且暫戴在這裏。」移時又曰:「自古聖人不曾被人殺死。」蓋其自信如此,是聖賢本領。

○儒者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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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康齋奉召入都時,每對人輒以兩手作圈子,行步亦然,曰:「令太極常在眼前。」有浮薄者,以蘆菔投其中。莊定山詩有「枝頭鳥點天機語,擔上梅挑太極行」及「太極圈兒大,先生帽子高」之句,一時傳笑。湛文簡講學,以隨處體認天理為宗。時方遇倭亂,當事問何以禦之,正色曰:「壯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此同甫所謂病風痺不知痛癢之人矣。儒者空言無實際,大率類此。

○李材喬廷棟欺世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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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見羅(材)素以理學名,其任中丞得罪也,錮刑部獄數年,乃編戍閩中。時太夫人已捐館舍,李在獄,未得視含飯也。出獄後,人以為先抵裏追服母喪。乃沿途留滯,與縉紳當道往還,應接不暇。至閩後,則嗬殿儀從,較閩撫有加焉。且盛飾公署,選文武員弁為巡捕官,一如現官體製。每日放衙二次,通接賓客,收放文書以為常。似此舉動,乃庸陋鄙夫所為,不知平日所講何學,居然欺世盜名,哆口而談程、朱。後,山右喬御史(廷棟)起家進士,巡方三省。其風采不可知,而言動坐臥,皆有常儀。居家每晨起,具衣冠,升堂軒高坐。命僕隸嗬唱開門,並搜索內室,喧叫而出曰無弊,然後家童輩以次謁跪。或訴爭鬥,或呈計簿,為判決笞斷訖,而後如儀掩門,退入內室。每日皆然,終歲不倦。當時傳以為笑,亦見羅之亞也。

○君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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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道,自子臣弟友孝弟忠信始,雖孔子猶自謂未能。學者躬行心得,各有得力之處,聖人必不強之使出於一。聖人之教在文行忠信,詩書執禮,親炙者猶未能躐等。曾子則曰忠恕,顏子則曰博約,孟子則曰仁義而已,孝弟而已。以及濂溪之主靜,明道之定性,伊川之敬,橫渠之禮,象山之發明本心,紫陽之窮理致知,陽明之致良知。皆艱難辛苦,已試之效。過來人道個中語,親切而有味,孔子復生,必不分彼此厚薄。譬之涇渭漆沮同入於河,瀟湘沅澧同入於江,而江河又同入於海。今必指江入者為海,而河入者非海,有是理乎?指江河為旁流,而反引斷溝絕港,蹄涔杯水為滄溟,堅持門戶之見,黨同伐異,牢不可破,豈非世道人心之患哉!

○理學敗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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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先生不直朱、陸同異之說,嘗謂二程十五六歲學聖人,故為吾道中興之宗。象山之學與建陽稱同異,然其喻義責誌之章,朱子左次焉。遊其門者,旦異而晡不同,是亦百世之師矣。以知本為格物,象山之說也,與程、朱之說正相助,則大學之教明矣。故曰: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學記曰,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謂務本。子夏言博學矣,必篤志切問而近思也。孟言博學詳說矣,將以反說約也。夫如是則其為聖門之學何疑,而有若近者同異之紛紛乎?本朝理學,以潛庵、榕村二人為正宗,蓋其學博功深,醇乎其醇。故立言公正平恕,一毫不偏。其他鄙陋寡學,株守三家村兔園冊而戟手相罵,或穿鑿蔑裂,逞其私心小智,以驚愚孩,亦接踵不絕也。更有沉溺功名利欲,揣摩風氣,藉口程、朱,以獲厚實而盜虛名,如世所傳嗬卵圖者,皆平日自負尊程、朱罵陽明之人也。哀哉,此豈足與於儒林理學之數乎!

○假道學假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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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道學必好色而不辨美惡,假名士必貪財而不分義利,歷驗往往不爽。

○郝經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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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郝文忠(經)與友人論文書曰:古之為文,法在文成之後。辭由理出,文自辭生,法以文著,相因而成也,非先求法而作之也。後世之為文也則不然,先求法度,然後措辭以求理,若握杼軸,求人之絲枲而織之。經營比次,絡繹接續,以求端緒,未措一辭。鈐製夭閼,惟恐其不工而無法。故後之為文,法在文成之前,以理從辭,以辭從文,以文從法,資於人而無我。是以愈工而愈不工,愈有法而愈無法。祗為近世之文,弗逮乎古矣。

○讀書不應穿鑿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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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公讀書,略觀大意,即孟子盡信書不如無書之義。陶靖節讀書不求甚解,蓋不敢穿鑿附會。陸象山詩「留心傳注翻榛塞」,留心傳注,是曾用苦功;翻榛塞,是謂留心之後覺群言混亂也。謝上蔡於書義未解處,且放過,其不妄加注釋可知。是皆因漢、晉諸儒注疏訓故,瑣瑣臆說,為無益之長言。如昔人所譏,釋 「曰若稽古」四字,至一萬餘言,自不得逐之以氾濫無歸。後世淺學之士,講道之儒,往往藉口古人,空疏庸妄,擇焉不精,語焉不詳,自便其私圖,而厚誣古賢,不亦悖乎!

○毛奇齡稱引未足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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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祖樾軒先生(○十二卷本戴璐按曰:先生諱應商,官吏科都諫),嘗戒子弟曰:近見後生小子,皆喜讀毛西河集,其所稱引,甚未足據。必須搜討源頭,字字質證,慎勿為懸河口所謾。因言西河與閻百詩辨地理,多穿鑿。百詩太息曰:「汪堯峰私造典禮,李天生杜撰故實,毛大可割裂經文,貽誤後學匪淺。」頃見西河集中一箋云:「用經中字,雖稍誤不害。自漢以前,凡周、秦間引經有與經不謬一字者否?行文自有機械,引彼就我,有不能不更置者。而宋人必齗齗於一字一畫之間,豈有文章哉!」惡是何言也,西河直自作供狀矣。古人謂稱引書詞,詞之內不可減,減則鑿,鑿則失本意。詞之外不可增,增則贅,贅則壞本意。西河著書立說,殆不免二者之弊。鈍翁妾馬氏,改為司馬氏,附於子長、長卿之後,亦好造作之一端也。

○毛奇齡論五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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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西河謂古之五倫,只父母兄弟子五人,並無君臣夫婦朋友,此在《尚書》《春秋傳》凡所稱五品五典五常五教皆然。今之五倫,是朱子注中庸誤認五達道為五倫。此與閻潛邱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為道家語,偽古文竄入,同一識議。

○當世可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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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鈍翁與友人論師道書,謂當世未嘗無可師之人,其經學修明者,吾得二人焉,曰顧子寧人、李子天生。其內行淳備者,吾得二人焉,曰魏子環極、梁子曰緝。顧亭林答之曰:苕文有所未知者,未可以遺也,輒就所見評之。夫學究天人,確乎不拔,吾不如王寅旭。讀書為己,探賾洞微,吾不如楊雪臣。獨精《三禮》,卓然經師,吾不如張稷若。蕭然物外,自得天機,吾不如傅青主。堅苦力學,無師而成,吾不如李中孚。險阻備嘗,與時屈伸,吾不如路安卿。博聞強記,群書之府,吾不如吳任臣。文章爾雅,宅心和厚,吾不如朱錫鬯。好學不倦,篤於友朋,吾不如王山史。精心六書,信而好古,吾不如張力臣。噫,師道益,善人多,豈獨學業哉!兩先生可謂不薄今人矣。

○舉業師與講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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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曾植齋朝節,與兄朝符未第時,其父為延一舉業師,又延一講學師,專講學問。後兄弟俱得雋。植齋中探花,官至大宗伯,為世名儒。世之教子弟者,不過務為舉業詩賦,厚館穀,嚴課程而已,未有於舉業外,另延講學者。植齋父為衡州書吏,非素知學問者,而舉動如是,其識誠不可及。華亭唐仲言五歲而瞽,後聞父兄讀書,輒不忘。父兄因以講授文義,即能解悟,遂盡取古人書誦之使聽,而仲言胸中富五車矣。久之能詩文,著《編篷》《姑蔑》等集數十卷,為一代名流,是皆父兄成就之也。

○讀書五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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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文清公桷,為湘江世族,受業王深寧之門。嘗云:予少時讀書有五失,泛觀而無所擇,其失博而寡要。好古人言行,意常退縮不敢望,其失懦而無立。纂錄故實,一未終而屢更端,其失勞而無功。聞人之長,將疾趨而從之,輒出其後,其失欲速而好高。喜學為文,未能蓄其本,其失又甚焉者也。

○讀書苦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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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開之謂讀書太樂則漫,太苦則澀。董遇之百遍,考亭之半日,淵明不求甚解,東坡每事一過,庾嵩開卷一尺,王筠重覽興深,其各得輪扁之甘苦者乎!

○塚中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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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百詩徵君嘗語石紫嵐先生云:「古人自稱有五恨三恨者,予獨有二恨。《皇覽·塚墓記》漢明帝朝諸儒論五經誤失,有符節令宋元上言:『秦昭襄王、呂不韋好書皆以書葬,王至尊,呂久貴,塚皆以黃腸題湊,處地高燥未壞。臣願發昭襄王、不韋塚,視未燒詩書。』予謂此舉未行,故秦、漢後不獲見孔子六經原文,予之恨一也。又大程子為次子邵公撰墓誌,稱其等於生知,五歲而夭。予謂程子聖賢中人,非譽兒者,天若假之年,可復見生安聖人,卒不獲見。予之二恨也。」紫嵐曰:「莊子言『以詩禮發塚』,蓋有激之詞。子真欲發人塚乎?」百詩曰:「觀後晉太康中,汲郡發魏襄王塚,大得古書《周易上下篇》,最為分了。齊文惠太子發楚王塚,得竹簡書,王僧虔訂是《科斗考工記》,周官所闕文也。晉、齊距戰國已遠,尚完整。若漢明帝去秦二百年,復當何如。且秦人焚書,止焚在民間者,博士所職悉不焚,至項籍一炬始全亡。而塚中所藏,固歷歷也。」紫嵐曰:「子之恨,固當懸之終古耳。」

○古人讀書苟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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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立云:學者先看本紀,則世家、表在乎其間。可見古人讀書,已苟簡如此。

○九經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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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井老云:立身以力學為先,力學以讀書為本。今所稱六經及《論語》《孝經》《孟子》,以字計之,《毛詩》三萬九千一百二十四字,《尚書》二萬五千七百字,《周禮》四萬五千八百六字,《禮記》九萬九千二十字,《周易》二萬四千二百七字,《論語》一萬二千七百字,《孟子》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孝經》一千九百三字,《春秋左傳》二十萬一千三百五十字。大小九經,合四十八萬四千四百九十五字。且以中材為率,日誦三百字,不過四年半可畢。或天材稍鈍,減中材之半,日誦一百五十字,亦九年可畢。苟能熟讀而溫習之,使入耳著心,久不忘失,全在日積之功耳。里諺云:「積絲成寸,積寸成尺,寸尺不已,遂成大匹。」此語雖小,可以喻大,後生勉之。右鄭井老勤學。九經非唐制,亦非宋制,唐以《禮記》《春秋左傳》為大經,《詩》《周禮》《儀禮》為中經,《易》《書》《公》《穀》為小經。宋合三傳,舍《儀禮》,以《易》《詩》《周禮》《禮記》《春秋》為六經,又以《孟子》《論語》《孝經》為三小經。予謂《儀禮》《公》《穀》皆不可缺,當補。《儀禮》五萬六千六百二十四字,《公羊傳》四萬四千一十五字,《穀梁傳》四萬一千五百十二字,合十四萬二千二百一十一字。日誦三百字,更一年三四月可畢,即減半亦不過二年半。至《雨雅》十一卷,存以流覽,可不復成誦。嗚呼,以《禹貢》行河,以《洪範》察變,以《春秋》斷獄出使,以《甫刑》較律令,以三百五篇當諫書,以周官致太平,以禮定服制等威,始可謂之真經術。

○五經人物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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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經中所載人物,《易》十三人,《詩》一百四十八人,《禮記》二百四十四人,《春秋》二千五百四十二人,共三千六十人。合而去其重者,約有二千六七百人。

○孔子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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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以八月二十七日為孔子誕期。按《公》《穀》皆言魯襄公二十一年冬十月庚辰朔所生之日為庚子,《穀梁》以庚子屬之十月,以朔推之,是月二十一日為庚子。《公羊》以庚子屬之十一月,以朔推之,十一月無庚子,《公羊》誤矣。然斷以夏正,則孔子之生於襄公二十一年己酉,《公》《穀》所同。至《史記》乃謂生於二十二年庚戌,不載月日。《論語》序說撮《史記》之年與《公羊》之月日,又誤矣。按《孔聖家語圖記》,襄公二十年戊申禱於尼山,明年乃生孔子。又云,顏氏懷妊,十有一月而生孔子。蓋孔子生年實在己酉。《公羊》之誤以懷妊十一月,訛為建生於十一月。《史記》二十二年之誤,又因《公羊》之十一月,而遂以十一月為建子,而屬周正之明年。夫十一月無庚子,則生日斷歸十月。既在十月,則《史記》二十二年非矣。且《春秋》紀事以建子月為春,《公》《穀》所書之冬十月庚辰朔,即夏正秋八月之庚辰朔,而所生之日,即夏正八月二十一日庚子也。又《五行書》作庚子日甲申時,不知何本。今照《路史》,以八月二十七日。不知《路史》所推,乃二十二年庚戌建乙酉之庚子,非二十一年己酉建癸酉之庚子。且以二十七年為庚子,又與《公》《穀》十月庚辰朔不合矣。冉氏覲祖考辨甚詳明,宋潛溪亦有辨,毛西河亦考焉而不能斷。康熙間,湯潛庵先生撫江南,奉部牒以蔣尹玉所上《孔子生日考》行各學使,令各質所信。時嘉定諸生王晉上《孔子生日辨疑》一篇,斷以孔子生於周靈王二十一年魯襄公二十二年庚戌歲十月二十七日庚子,周十月夏正八月,為今八月二十七日,而斥蔣尹玉九月十五之非。以周正考之,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五日是甲子,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是戊午,俱非庚子,其謬可知。湯公據以覆部,通行天下。今曲阜亦以是日致祭,至今無正之者。黃黎洲亦主八月廿七日之說。

○孔子有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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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傳吳道子畫孔子為魯司寇時像二本,其乘車而群弟子從者號曰圖,立而先師侍者曰小影(先師謂顏子),皆有須髯,大略有合於荀卿如蒙倛之說。後人引《孔叢子》,子思告齊君曰:「先君無鬚眉,天下王侯不以此損其敬。」遂謂吳畫為偽本。而追惜漢文翁蜀中所圖遺像不傳為恨。明人孫某督學陝西,石刻聖像,不復著須,今其像頗行於時,三家村中多供奉之。紫坪謂子思所謂無鬚眉者,特不美須眉耳,非絕無之謂。如叔向之肹又無子,司馬牛之我獨亡,古人語類是者甚眾。不然,孔子無須,孔子豈無鬚乎?予按《孔叢子》作「吾生無鬚眉,而天下王侯不以此損其敬。伋患德之不劭美也,不患毛鬢之不茂也。」是子思自謂也。毛鬢不茂,所以異於嬖臣之美鬚眉也,執是而謂孔子無鬚,豈不誕哉!

○孔子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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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叢子》:萇弘言仲尼有聖人之表,河目而隆顙,黃帝之形體也。修肱而龜背,長九尺有六寸,成湯之容體也。《論語隱異》,孔子至蔡,人盜孔子一隻屐去,屐長一尺四寸,與凡人異。

○顏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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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郎襜云顏子十八,天下歸仁。《列子·力命》云:彭祖之知不出堯、舜之上,而壽八百。顏淵之才不出眾人之下,而壽十八。《論衡》云:顏淵年十八,升太山,見吳昌門有係白馬。《論語讖》云:顏回月角額似月形。淵,水也。月似水精,故名淵。

○子貢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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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摘輔相》云:子貢山庭鬥繞口。謂面有三庭,言山在中鼻高有異相也。故子貢至孝,顏回至仁。

○仲子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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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覺授《孝子傳》:仲子崔者,仲由之子,衛人。狐黶殺子路,子崔既長,報父仇。黶曰:「君子之勇,不掩人之不備,須後日於城西決戰。」其日黶持蒲弓木戟,與子崔戰而死。

○子思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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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伯魚年五十,子思年六十二。司馬遷與孔安國同時,子思之年其傳聞於家世者必真。而《通鑒》載子思言苟變於衛侯,在安王二十五年,去孔子沒百有三年。子思曾逮事孔子,未必此時尚存也。伯魚先孔子五年而卒,即伯魚末年生子思,至安王二十五年亦一百一十七年矣。溫公當必有所據。

○麟鳳龜龍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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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博物志》:毛蟲之精曰麟,羽蟲之精曰鳳,介蟲之精曰龜,鱗蟲之精曰龍,祼蟲之精曰聖人。

○孔子門人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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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弟子列傳》:子路少孔子九歲,有若少十三歲,顏子少三十歲,仲弓、冉有、喪瞿少二十九歲,子貢少三十一歲,子遊、子夏少四十五歲,子張、子賤少四十九歲,子若少五十三歲,曾子少四十六歲。按孔子七十三卒,為周敬王之四十一年壬戌,曾子方二十七歲,計得一貫之傳,不過二十歲上下耳,何去參也魯乎哉。《論語》記曾子有疾,其去孔子歿又數十餘年,孔子弟子存者或寡,故述《論語》者必即曾子、有子之門人,非孔子之弟子也。《論語讖》曰:子夏六十四人,共撰仲尼微言,豈其然乎?魏文侯以子夏為師。《史記》子夏少孔子四十四歲,孔子卒,子夏年二十九歲。至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魏始為侯,子夏年已一百四歲。考《甲子會紀》,子夏一百三十餘歲。子思一百餘歲。

○古人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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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長九尺五寸,湯九尺,孔子十尺,文王十尺,伍子胥一丈,眉間一尺。韓王信八尺九寸,金日珝八尺二寸,東方朔九尺三寸。王莽時奇士巨毋霸一丈大十圍,同見《續博物志》。

○七十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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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安國撰孔子弟子七十二人,劉向傳列仙亦七十二人,皇甫士安撰高士亦七十二人,陳長文撰耆舊亦七十二人。此小說家之得以藉口也。

○孟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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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字子輿,又字子居。見《漢書》並《孔叢子》。因居音車字之訛也。

○曾三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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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子,名參,字子輿。則參當音參乘之驂,今讀同森。劉紫庭云:「曾參殺人,當是曾三殺人。」真解頤新語。

○孔子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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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李石云:孔子生鯉,字伯魚。鯉生伋,字子思。伋生白,字子上。白生求,字子家。求生箕,字子京。箕生穿,字子高。穿生子順,相魏。自叔梁紇至子順,九世。

○孔廟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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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廟神像,宋濂謂開元二十七年遷神於南面,失古者神道尚右之義。而未考詔文,所謂昔周公南面,孔子西坐。今位既有殊,豈宜依舊之說。蓋貞觀、永徽先聖之位迭更,顯慶二年別祀周公,而西牖之位未改,至是乃正南面之位。宋說非也。

○聖賢祀享沿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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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祀夫子惟闕里,史稱過魯祠孔子是也。歐陽氏《集古錄》漢魯相請置孔子廟卒史碑云,太常祠曹馮牟史郭元辭對問故事,辟雍祠先聖,太宰太祝各一人。則其時已祀於辟雍矣。明帝永平二年,養三老五更於辟雍,郡縣行鄉飲酒於學校,皆祀聖師周公、孔子。是雖未為常典,又未知獨致尊奉之意,然不得謂非郡縣崇祀之始也。其後魏、晉以降皆祀於國學,以孔子為先聖,顏子為先師。後齊製新立學,必奠先聖先師,每歲春秋二仲,常行其禮。郡學則於坊內立孔、顏廟,博士以下每月朝。《隋書》州郡學以春秋仲釋奠先聖先師,據此,則郡之立廟自後齊已然,其春秋釋奠乃於隋為始。唐武德初,以周公為先聖,孔子為先師。貞觀二年罷周公,仍以孔子為先聖。四年,詔州縣學皆作孔子廟。高宗永徽中,復如武德制。旋以長孫無忌等議,仍依貞觀。開元二十七年始正夫子南面之位(舊以周公南面,孔於西面,因仍未改),追諡為文宣王(漢諡曰褒成宣尼公,唐初贈太師,又贈隆道公,至是乃晉為王)。宋祥符五年,加至聖號,冕十二旒,服九章。元大德十一年,加封大成至聖文宣王。明成化、弘治間,禮樂用天子制。嘉靖九年,以張璁議易像為主,題曰至聖先師,去其王號及大成文宣之稱,改殿為廟,並禮樂皆有降殺。當時禮爭之,不能得。本朝順治二年,定諡為大成至聖文宣先師孔子。其廟中配位,唐以前為顏子。貞觀二年以左邱明、卜子夏二十二人為配。至開元八年始以顏子、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貢、冉有、季路、子遊、子夏為十哲,曾子居十哲之次,塑坐像配享。又圖七十子於廟壁。二十七年,贈顏子為公,閔子以下九人為侯,曾子以下七十子為伯。宋真宗咸平三年,晉十哲為公,曾子以下七十子為侯,左邱明以下二十一人為伯(即前二十二人,子夏已入十哲)。神宗元豐六年,封孟子為公。七年,配享。大觀二年,詔躋子思從祀。咸淳元年,以顏、曾、思、孟為四配,進顓孫子為十哲。元至順元年,以顏子為兗國復聖公,曾子為郕國宗聖公,子思為沂國述聖公,孟子為鄒國亞聖公(國公皆宋封,至是加復聖等號)。明嘉靖九年,四配稱復聖顏子、宗聖曾子、述聖子思子、亞聖孟子。十哲以下凡及門弟子皆稱先賢某子,左邱明以下皆稱先儒某子,並罷公侯伯稱。本朝康熙五十四年,升朱子入殿配享。乾隆三年,升有子入殿東卜子之次,移朱子於殿西顓孫子之次。東廡八楹(從祀凡六十二人,其位次緣有升於廟者,當東西移易,故不得依備考之舊),先賢:蘧子瑗、澹台子滅明、原子憲、南宮子篸(一名適,又名說)、商子瞿、漆雕子開、司馬子耕(《家語》名犁)、梁子鱣、冉子孺、伯子虔、冉子季、漆雕子徒父(《家語》作漆雕從)、漆雕子哆(《家語》哆作侈)、公西子赤、任子不齊、公良子孺、公肩子定、颻子單、罕父子裏、榮子旗、左子人郢(《家語》作左郢)、鄭子國、原子亢(《家語》作原桃)、廉子潔叔、仲子會、公西子輿、如邽子巽、陳子亢、琴子張(《家語》名牢)、步叔子乘、秦子非、顏子噲、顏子何、縣子亶雍正二年增祀)、樂正子克雍正二年升祀)、萬子章雍正二年升祀)、周子敦頤、程子顥、邵子雍。先儒。公羊氏高、伏氏勝、董氏仲舒、後氏蒼、杜氏子春、諸葛氏亮、王氏通、范氏仲淹、歐陽氏修、楊氏時、羅氏從彥、李氏侗、呂氏祖謙、蔡氏沈、陳氏淳、魏氏了翁、王氏柏、趙氏復、許氏謙、吳氏澄、胡氏居仁、王氏守仁、羅氏欽順。西廡八楹(從祀凡六十一人,先賢之末當空一位),先賢:林子放、宓子不齊、公冶子長、公晰子哀、高子柴、樊子須、商子澤巫、馬子施、顏子辛(《史記》作顏幸)、曹子恤、公孫子龍、秦子商、顏子高(《家語》作顏刻)、壤駟子赤(《家語》作壤徒作從)、石子作蜀(《家語》作石子蜀)、公夏子首(《家語》作公夏守)、後子處(《家語》作石處)、奚容子蒧(《家語》作奚蒧)、顏子祖(《家語》作顏相)、句子井(《家語》句作勾)、秦子祖、縣子成、公祖子句茲(《家語》無句字)、燕子伋、樂子咳(《家語》作樂欣)、狄子黑、子蔑子(夫子兄孟皮之子名忠)、公西子蒧、顏子之仆、施子之常、申子棖、左邱子明、秦子冉、牧子皮(雍正二年增祀)、公都子雍正二年升祀)、公孫子丑雍正二年升祀)、張子載、程子頤。先儒:穀梁氏赤、高堂生、孔氏安國、毛氏萇、鄭氏康成、范氏寧、韓氏愈、胡氏瑗、司馬氏光、尹氏焞、胡氏安國、張氏栻、陸氏九淵、黃氏幹、真氏德秀、何氏基、陳氏浩、金氏履祥、許氏衡、薛氏瑄、陳氏獻章、蔡氏清、陸氏隴其。按先賢,《史記》《家語》所載皆七十七人,《史記》內公伯寮、秦商、颻單,《家語》不載,而別有琴牢、陳亢、縣亶三人。杜氏《通典》則八十三人,乃增入蘧瑗、林放、陳亢、申棖、琴牢、琴張六人,餘與《史記》同。其中申黨、申棖、琴牢、琴張各以重出厘去其一,又罷公伯寮祀,而益以《家語》所載之縣亶凡八十一人,躋於殿者十三人,配崇聖者二人。東廡所祀三十二人,西廡所祀三十四人,其牧皮則後之所補,左邱明、樂正克、萬章、公都子、公孫醜皆後之所升也。又按林放、蘧瑗、秦冉、顏何於明嘉靖中與公伯寮同罷,雍正二年復林、蘧、秦、顏四人祀。又按唐以前,止以顏子為配。貞觀二十一年詔以左邱明、卜子夏、公羊高、穀梁赤、伏勝、高堂生、戴聖、毛萇、孔安國、劉向、鄭眾、杜子春、馬融、盧植、鄭康成、服虔、何休、王肅、王弼、杜預、范寧、賈逵等二十二人配享,蓋以專門為先師也,其時十哲七十子反不得與。至開元八年,始升十哲及曾子,二十七年始贈七十子爵。後唐長興三年,始設七十二賢祭豆。宋初畫七十二賢及先儒二十一人像於東西廊板壁,咸淳元年始列四配。至明嘉靖復定殿中四配十哲及兩廡諸賢之次,分號先賢先儒,罷荀況(以元豐七年祀)、戴聖、劉向、賈逵、馬融、何休、王肅、王弼、杜預、盧植、鄭眾、鄭康成、服虔、範寧、吳澄之祀。雍正二年,復祀鄭康成、范寧。乾隆二年,復祀吳澄。先儒,韓愈以元豐七年祀,周敦頤、程顥、程頤、張載、朱熹以淳祐元年祀,張栻、呂祖謙以景定二年祀,邵雍、司馬光以咸淳元年祀,許衡以皇慶二年祀。董仲舒□□□□□祀。以洪武二十八年罷揚雄祀(雄以元豐七年祀),胡安國、蔡沈、真德秀以正統二年祀,吳澄以正統八年祀,楊時以弘治八年祀,後昌、王通、歐陽修、胡瑗、陸九淵以嘉靖九年祀,薛瑄以隆慶五年祀,羅從彥、李侗以萬曆□□年祀,陳憲章、胡居仁、王守仁以萬曆十二年祀,范仲淹以康熙五十三年祀,諸葛亮、尹焞、魏了翁、黃幹、陳淳、何基、王柏、趙復、金履祥、許謙、陳浩、羅欽順、蔡清、陸隴其以雍正二年祀。其左氏、周子、二程、張子、朱子晉稱先賢,自明崇禎年始,時止及於國學,康熙二十五年乃通行郡縣。

○論語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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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凡三家,曰魯論者,魯人所傳,為篇二十,即今所行篇次是也。曰齊論者,齊人所傳,為篇二十二,蓋多《問王》《知道》二篇,其二十篇中章句頗多於魯論。曰古論者,魯共王時孔子壁中所出也,章句與魯論不異,惟分《堯曰》《子張問》《從政》以下為一篇,名曰《從政》,或曰《兩子張》,共二十一篇云,其篇次亦不與齊、魯同。漢成帝時安昌侯張禹素傳魯論,晚講齊論,間采其善者從之,號曰張侯論,當時重焉。自張氏之論行,而齊古之論亡矣。王充有曰:《論語》目古文二十一篇,又有齊、魯及河間九篇,凡三十篇。河間《論語》,《漢·藝文志》所不載,今不可曉,意必河間獻王所得而充曾見之者也。今說文所引有《逸論語》,或者其遺文乎?

○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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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者,小戴禮四十九篇之一也。或謂作於曾子,賈逵謂作於子思,唐以前未有表章之者。宋仁宗天聖八年,始以此篇賜新第王拱辰等。嗣後朱子為之章句,為之或問以釋之,遂與《中庸》獨行於世云。古文《大學》,原無經傳之分,其章次亦與今異(見《禮記》注疏中)。宋儒疑有錯簡,各以其意更之,即二程子定本亦不相一(見二程全書中)。而董槐、葉夢鼎、王柏則謂《致知格物》章未嘗亡,欲還《知止》《物有本末》二章於《聽訟》之上,於是紛紛之議起矣。今所定蓋本伊川,而經傳之分則朱子為之。近出石經本,又與古本異,鄭曉頗信之。而許孚遠、楊時高力詆其謬,未有定論。近今毛西河、李臨川、王淵如又各有改訂之本。噫,聖賢之經,被諸人顛來倒去,面目全非,誰為作俑,可勝長歎!

○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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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小戴禮也。《漢·藝文志》有《中庸說》二篇,附於《禮經》後。晉戴顒嘗傳《中庸》,梁武帝亦有《中庸講疏》一卷。仁宗天聖五年,以是篇賜新第王堯臣等。高宗紹興五年,御書《中庸》賜汪應辰等。朱子為章句或問,與《大學》並行,遂為四書之一。近又有傳賈逵石經《中庸》者。

○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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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七篇,凡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字。秦焚書,以其書號諸子,得不焚。至宋始升為經。又有外書四篇,曰《性善》,曰《辨文》,曰《說孝經》,曰《為政》,趙歧謂其文不宏深,不似內篇,疑後人所托。然《性善》之篇,王充引之。而荀卿《性惡篇》多舉孟意,皆外篇也,惜今不見耳。洪武時,上嫌「土芥」 「寇仇」語,令儒臣更修之,名曰《孟子節文》,頒行天下。永樂中修大全,仍以舊本並行,庶乎其可。

○論語多孔子七十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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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山公云:《論語》二十篇,孔子七十以後之言居多矣,何也?《史記》孔子去魯,年五十六,凡十四歲而反乎魯,其為七十無疑。所云歸與歸與以裁吾黨小子,答問於是焉多七十從心假我數年之語可徵也。又考《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及《史記·仲尼弟子列傳》,其載歲數特詳。惟子路少孔子九歲,其曾、閔、樊、卜、顓孫、澹台皆少孔子五十以下,而子淵、子羔、子賤、子遊及原、冉、公西、端木之徒皆少孔子四十上下,此鑿然二書可考者。孔子七十時曾子才二十四歲耳,而其書尚成於門人,且記曾子啟手足語。曾子沒時,孔門弟子略無存者矣,則其不能紀遠,斷可知也。甚矣學者著書立說,戒早成而傳遲暮,有以也。況乎聖人之道,貴行賤言,其不得已而言而紀之於書,豈有名心哉。今之學者,德不逾人,才非作者,讀書不盈數卷,閱年未底中壽,而文章滿家,噫何居乎!

○非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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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密《齊東野語》曰:李泰伯著論非《孟子》。後舉茂才,論題出「經正則庶民興」,不知出處。曰:「吾無書不讀,此必《孟子》中語也。」擲筆而出。晁悅之亦著論非《孟子》。建炎中,宰相進擬除官,高宗以《孟子》發揮王道,悅之何人,乃敢非之,勒令致仕。鄭叔友亦非孟子曰:「軻忍人也,辨士也,儀、秦之流也。戰國縱橫捭闔之士,皆發塚之人,而軻能以詩禮著也。」余曰:「孟子何可非,泰伯所以非之者,謂不當勤齊、梁之君以王耳。昔武王伐紂,舉世不以為非,而伯夷、叔齊獨非之。」東萊先生曰:「武王憂當世之無君者也,伯夷憂萬世之無君者也。予於泰伯亦然。至於悅之、叔友拾其遺說而附和之,吾無取焉。」按《金罍子》泰伯上孫寺丞書云:「雞鳴而起,誦孔子、孟子群聖之言,纂成文章,以康國濟民為意。」進孟子與孔子並,且曰群聖人,尊之至矣。集中時引用七篇特多,謂李不喜孟,至於不讀妄也。宋人葉紹翁亦力辨之。

○疑孟尊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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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姚福云:溫公平生不喜《孟子》,以為偽書,出於東漢,因作《疑孟論》。而其子康乃曰,《孟子》為書最善,直陳王道,尤所宜觀。疾革猶為《孟子解》二卷。司馬氏父子同在館閣,而其好尚之不同如此,雖父子之至親而不敢苟同,其亦異乎阿其所好者矣。餘隱之有《尊孟辨》,朱子獨取之而改其未當者,見文集。

○孟子知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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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曰:孟子通五經,尤長於詩書。程子以為孟子云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云: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與《春秋》無義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然終未及孟子之知禮也。觀任人有問屋廬子章,可謂知禮者莫如孟子矣。

○經書句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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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書句讀,塾師皆遵監本訓蒙。先輩間有改訂之處,以予所聞,略記數條於後:其為人也,(句)孝弟而好犯上者,(句)鮮矣。書云:(句)孝乎為孝,(句)友於兄弟。(句)甚矣吾衰也久矣。(句)雖疏食菜羹瓜,(句瓜如字)祭。(句)傷人乎不,(句)問馬。(句)非我也夫,(句)二三子也。(句)知,(句)足以知聖人。(句)謀於燕眾置君,(句)而後去之。(句)至大至剛以直,(句)養而無害,(句)毀諸,(句)已乎。(句)使虞敦匠,(句)事嚴,(句)去。(句)則窮日之力而從宿哉。(句)舍,(句屬上)皆取諸其宮中而用之,(句)百官族人。(句)可,(句)謂曰知。母命之,(句)往,(句)送之門。(句)是,(句)皆已甚迫。(句)凡有四端於我者,(句)知,(句)皆擴而充之矣。二嫂使,(句)治朕棲,卒為善。(句)士則之,(句)野有眾逐虎。此類甚多,不可枚舉,姑存一說可耳。又如榕村謂今也不然一節,作今日之諺語,確不可易。莊暴章通章樂字俱音洛,惟鼓樂之樂音藥,則文法頗整齊。又潛邱謂懷寶迷邦二段,皆貨語,直至孔子曰,方是聖人語。觀《留侯世家》諫封六國後七曰字一段,亦是此文法。又男女不雜,(句)坐不同。(句)柂枷不同,(句)巾櫛不親授。(句)舜生三十,(句)征庸三十,(句)在位五十載。(句)經傳誤讀者,更不可悉數矣。

○勞誨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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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溉堂作《勞誨辨》,以子與君並舉為未安,引顏延之《庭誥文》云:「遊道雖廣,交義為長。得在可久,失在輕絕。久由相敬,絕由相狎。愛之勿勞,當扶其正性。忠而勿誨,必藏其枉情,以愛與忠。」皆指朋友言。或言宋賢寧不見延之集,溉堂謂唐人李德裕家便不蓄《文選》,安見宋賢必蓄諸家集且盡讀之不偶忘耶!

○講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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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簡公蓮宇先生喜講四書,嘗謂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如竹之於筍,其節自小即具,長大非有所加也。又舜之居深山之中一章,渾如一塊吸鐵石。

○聖賢應濟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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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賢欲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一夫不獲時予之辜,匹夫匹婦不被其澤,若已納之溝中,此即聖賢之貪癡也。大士曰:度盡眾生,方證菩提。地藏曰:地獄不空,誓不成佛。此菩薩之貪癡也。至於維摩,默然拈花不語,達摩不立文字。此不過巢許務光,只可謂之自了漢耳。

○宰我子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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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密之引劉須溪云:宰我問短喪,所以激聖人之定案。宗一曰劍逼乎,子貢問去食與信何先,此待問乎。使民戰栗,激發哀公,尼山三聲雪上加霜耳。今作嗬宰我說,何啻千里。宰我、子貢擅言語之科,非有仁焉,何必改字。

○鄭注簡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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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草廬言鄭康成於《中庸》二十九字,止以十三字注之,朱子深有取焉云云。初不解所謂,後讀朱子語類乃雖有其位一段。鄭氏曰言作禮樂者,必聖人在天子之位,朱子稱甚簡當,今集注用鄭說也。

○冷看熟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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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伯子云:《論語》要冷看,《孟子》要熟讀。

○讀經須識世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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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都武宅中在洛云:天地之化不窮,雖一草一木,皆耐人思,思之而猶弗可知也。經書之蘊不窮,雖一文一字,皆耐人思,思之而猶弗能盡也。素絢可以明禮,鳶魚可以明道。甚至緝熙敬止,可以明止。蓋五經四子之書,其精多其用宏矣。漢儒引經,率非本旨,而皆有裨於世務。後人治經,株守前說,而反無益於身心。漢儒雖誤而有濟,後人似正而無功。豈唯無功,抑猶有害。歌則不哭,非《春秋》去樂卒事之教也,徒激怒於人耳。三年無改,義專不忍,則章、蔡之徒得計,又何以教孝乎。推此二端,殆不及漢儒矣。由其致思闊而遠,不以物理人情返躬內驗也。嗚呼,聖賢千言萬語,無非眾人所能知能行者,非闊遠也,治之將以學之。如旅人問路,問畢即行。如病子檢方,檢出即用,未有徒問徒檢者。而後人之治經可異焉。見遊、夏之問孝,則以為遊、夏問孝也。夫子亦教遊、夏而已,孰自思其於孝何如也。見顏、仲之問仁,則以為顏、仲問仁也。夫子亦教顏、仲而已,孰自思其於仁何如也。講之者曰,講書以為書理如此。聽之者曰,聽書又以為書理如此。一切身心日用不在書中,一切物理人情舉在書外。然則出門如見大賓,而我非由戶之人。仁者其言也,而我無出話之口也。經書之不廢,惟幹祿求名之士是賴耳,豈不痛哉!彼夫躬厚薄責,固遠怨之方也,而伯恭讀之,反觀內省,默識己非,故能變化氣質,廁身聖賢。今誠如此讀書,所思不出人情物理之外,所悟不越身心日用之間。見問孝則思己孝何如,而勿徒訾古人之氣質;見問仁則思己仁何如,而勿徒判二子之乾坤。何至闊遠不切,如觀醫人之治病,針炙殊施,丸散異用,而曾不關在我之痛癢也。夫操觚之士,恪遵傳注,此從來功令也,然亦止為八股設耳。至於日用行習,欲求切己之務,則經書所紀,皆當隨身所處,察識參詳,以取裨益。如幹祿一章,解為責之以難,使不暇外務,固一義也。而解為學非苦難,祿本容易,則雖愚必悟,雖柔亦強矣,又一義也。如飲食一章,解為節飲食戒傷生,固一義也。然日用飲食,乃中饋家人之事,非聖人之自為也,則解為教家有方,率謹無苟,不又一義乎?又如相師一章,解為持危扶顛,矜不成人,固一義也。然樂官有相本無顛危,則解為不用士見賓主之禮時,仍在彼相師之常,亦猶老則用安,少則用懷,因物付物之旨,不又一義乎?凡此之類,要皆義之所存,經之所蘊,而於聖人日用所謂常人能知能行者,尤為近焉。或者觸目興思,不至於痛癢無關也。洛自受經以來,每維聖人之書,取精用宏,訓詁之義,恐不能盡,逮今六十年矣。披誦既久,兼以閱歷,或時有悟,雖中夜必起條而記之,雖甚不文,亦過而存之。日久稍充,乃檢為集。用質同人,倘絕嫌去忌,賜之深思,得如敬止之可以明止,於願足矣。夫願傳者之言止,非詩人之敬止也,然固無礙於詩人之敬止也。而止之為義,得以益明,是可例焉云爾。若以是為無益也,則請以博弈猶賢之說進。

○李光地談禮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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榕村先生嘗言:某語四舍弟,書學有顧寧人,數學有梅定九。《音學五書》須再補《聲氣之元》一卷,定九再將《曆學疑問論》補數篇,仍做出九數存古,亦算完備。樂則某留心數十年,其書規模,具在胸中,只得一年工夫便成。至禮,須弟具稿,再共斟酌。其略當以孔子所分冠婚喪祭射饗朝聘分目,冠婚一項,喪祭一項,射饗一項,朝聘一項,起於士大夫以至朝廷,有經文者不消說。如先儒議論參差,著一論於後以見意。今所不行者,則分集經書,以存古制。又有一小禮,一大禮,幼議曲禮在冠婚之前者,附見於前。朝廷大事不在八項之內者,附見於後。更斟酌一簡便禮書,令鄉黨士大夫居家可行,又省便,又免於村野,同志者相約行之。

○黃道周易數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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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石齋易數疏:臣少學《易》,以天道為準,以《詩》《春秋》推其運候。上下載籍二千四百年,考其治亂,百不失一。其法以春秋元年己未為始,加五十有五,得周幽王甲子。其明年十月辛卯朔日食,以是上下中分二千一百六十年,內損十四,得洪武元年戊申,為大明資始。戊申距今二百六十四年,以乾屯需師,別三卦五爻。丁卯大雪,入師之上六,是陛下御極之元年,正當師上六。其詞曰: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自有《易》詞告誡人事,未有深切著明若此者也。凡《易》一卦,直六十七年零一百五日,一爻直十一年零七十七日有奇云云。今《周易洞璣》,即此疏之由來也。

○歐陽修重毛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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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公論詩曰:邑中失火,邑人走而相告曰,火起某坊。郊野道路之人望而相語曰,人在某坊。將誰從?毛當漢初,去詩猶近。後二百年而鄭氏出,又幾及千年而蘇氏出,其孰為邑中之人,孰為郊野道路之人歟?則於俱未通之中,毛義必有授受,非若後人之揣摩擬議者耳。

○六條編書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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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望溪以六條編書之法:一曰正義(當乎經義者,謂之正義。經義之當否,雖未敢定,而必擇其近正者首列之,尊先儒也),二曰辨正(辨正者,前人有所異同,辨而得其正者也。今或正義闕如,而以纂書者所見補之,亦附於此條),三曰通論(所論在此。而連類以求於彼,曰通論。今於舊說未協正義,而理可通者,亦入焉。故通有二義),四曰餘論(一言之有當,而可資以發明,亦所錄也),五曰存疑,六曰存異(理無兩是,其非已見矣。恕人從而是之,則曰存疑。又其甚者,則曰存異。以上六條。乃望溪先生所授,以論次先儒之說,若纂書者之論,隨條附見者,各以愚語別之)

○太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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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水朱錫鬯先生曰:自漢以來,諸儒言《易》,莫有及太極圖者。惟道家者流,有《上方大洞真元妙經》,著太極三五之說。唐開元中,明皇為製序,而東蜀衛琪《玉清無極洞仙經》,衍有無極太極諸圖。陳摶居華山,曾以無極圖刊諸石,為圜者四位,五行其中,自下而上。初一曰元牝之門,次二曰煉精化氣,煉氣化神。次三,五行定位,曰五氣朝元。次四,陰陽配合,曰取坎填離。最上曰煉神還虛,復歸無極。故謂之無極圖,乃方士修煉之術爾,相傳受之品嵒,嵒受之鍾離權,權得其說於伯陽,伯陽聞其旨於河上公,在道家未嘗詡為千聖不傳之秘也。周元公取而轉易之,亦為圜者四位,五行其中,自上而下。最上曰無極而太極。次二曰陰陽配合,曰陽動陰靜。次三,五行定位,曰五行各一其性。次四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最下曰化生萬物。更名之太極圖,仍不沒無極之旨,由是諸儒推演其說。南軒張氏謂元公自得之妙,蓋以手授二程先生者,自孟氏以來未之有也(《曝書亭集》)。錫鬯先生又言:程子未曾受業於元公,元公亦無手授太極圖之事,其說備載集中。愚謂道數莫盛於宋,故希夷之圖,康節之《易》,元公之太極,皆出自道家。世之言《易》者,率以是三者為先河,而不自知其陷於虛無,而流於他道也。王伯厚言:程子教人《大學》《中庸》,而無極太極,一語未嘗及。夫程子言《易》初不知有先天,言道初不知有無極,此所以不為異端所惑,卓然在邵、周之上也。

○抄書之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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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長公嘗問蘇子容:「公記史事,如何這般熟?」曰:「吾曾將某年某月下,將事係之,編得一次。復將事下,係以某年某月,又編得一次。編來編去,久遂記得。」長公曰:「我何嘗不如此,畢竟公記得熟。」宋景文嘗自言手抄《文選》三過,始見佳處。洪景盧亦自言手抄《資治通鑒》三過,始究其得失。古人讀書著書,未有不手錄者。

○古人立說不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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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寔述,不求立異,亦不苟同。劉向立《穀梁春秋》,子歆乃好《左氏》,是父子不必同也。蘇子瞻作《論語說》,子由辨正之,謂之拾遺,是兄弟不必同也。呂大臨為程正叔門人,解《論語》不盡用師說,歐、蘇解《昊天有成命》,朱、蔡解《金縢》,皆各持一論,是師弟不必同也。呂東萊讀詩記,大與朱子相擊排。及呂說板行,朱子為之作序,古人豈以異己為嫌哉!

○十二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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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西樵嘗謂司馬《史記》非一姓之書,陳氏《三國志》不宜廁廿一史之數。南北事非一統,且有李氏南北二史,則並列為復。合提出《史記》單行,而以蘇子由之古史為第一,班書第二,范書第三,謝陛季《漢書》第四,《晉書》第五,《南史》第六,《北史》第七,《隋書》第八,《新唐書》第九,而以《舊唐書》作注,參較異同。《五代史》第十,近閩人柯維騏輯宋、金、遼三史,為《宋史新編》,其書簡覈有體,以易宋、金、遼三史,為第十一。《元史》第十二。既正史體,復除重書,止此十二史,古今備矣。施愚山極以此說為有見。但柯史太簡,須仿其體例增之。

○正閏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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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謂文中子於南北朝,奪統歸北,亦有意思。晉雖篡弑,然既一統,其子孫播遷江東,中國衣冠文物在焉,得不以為正統乎?宋、齊、梁、陳相繼篡奪,年代復促。晉滅,卻值元魏興於北,修明禮樂,慨然欲復古制。《春秋》之法,中國用夷禮則夷之,夷進於中國則中國之,天意無中外也。後分為東西,高齊無復人道,宇文能整理,則以正統予周,隋恰好承周後。此以人事體貼天意,亦頗有見。朱子則一總分注於下,不分正閏,更自簡易。

○續綱目發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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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綱目發明》不知何人所作,《明史·藝文志》但載商輅《續綱目》張時泰廣義,而不言發明。今修《通鑒輯覽》,間有引用,但引書名耳。

○綱目當黜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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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溪曰:「《通鑒綱目》大體已無可議,只有秦家十餘年,竟當準王莽例黜之,孟堅所謂餘分閏位也。其年不多於莽,罪更浮於莽。不過以莽後仍為漢,秦後不復周耳。其實以漢繼周,有何不可。

○新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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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命重修《唐書》,歐陽公分撰帝紀表志。七年書成,韓魏公不悅。景文以所上雕飾太過,又一書成兩手,詔命歐陽公詳看改正。歐陽受命,歎曰: 「宋公於我為前輩,且人所見不同,詎能盡入己意。」遂不易一字。又故事,進書惟列官高者,是時歐位在上,曰:「宋公於此,日久功深,吾可掩其長乎!」遂各列名以進。庠聞而歎曰:「自古文章相淩掩,斯事古未有也。」

○耶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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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史》,契丹以其所居橫帳地名為姓,曰世里,譯者謂之耶律。又《遼史》本紀,太祖姓耶律氏。《國語解》云:有謂始興之地曰世里。譯者以世里為耶律,故國族以耶律為姓。又有言以漢字書,則曰耶律。以契丹字書,則曰移刺。明焦弱侯《國史經籍志》,載有移刺楚材《湛然集》三十五卷,又耶律楚材集十二卷,一列於金,一列於元。以一人為二人,以一身屬兩朝,甚失考據。又《金史國語》,解移刺漢姓曰劉。

○史之經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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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史為緯,《通鑒》為經,其旁史,則涑水之考異也。邵子編年,溫公目錄,加酌略焉。征盜賊之起止,宰相諫官賢者之去留,天下事皆係宰相與諫官。每一事視其所言,按其時勢,豈不犁然。學校選舉,賦役兵屯,河漕鹽錢諸事,利弊時宜,貴知要領。漁仲約《通典》為志,洪州續貴與《通考》,稗編函史可撮會之。理原易簡,史事自繁。經濟類編古論大史實用編學,古適用編弋說千百年眼,尚論快編,皆可折衷。指其偏礉拘膠之兩病,以醒後人(《讀書類略》)

○論史應重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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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太沖云:準之曆算,如武王克商在己卯,周公營洛邑在壬辰,成王顧命在壬戌。三者得其時日,則諸家是非不難辨。

○萬斯同重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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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季野撰明史,嘗語方望溪云:吾少館於某氏,其家有列朝實錄,默識暗誦,無一言之遺。長遊四方,求遺書,問往事,網羅參伍,而以實錄為指歸。凡實錄未詳者,以他書證之。他書之誣且濫者,以實錄裁之。昔人於宋史已病其繁,吾更倍之。非不知簡之為貴,恐後人務博而不知所裁,故先為之極。使知吾所取者有可損,而所不取者,不可益也。

○曾鞏南齊書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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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袁褧云:家大夫嘗謂曾子固《南齊書序》是一部十七史序,不可不熟看。

○趙匡胤自立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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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陳子巉(四明人),嘗大書鑒云:「趙匡胤自立而還。」未停筆,迅雷擊其案。陳端坐不懾,曰:「吾案雖擊,吾手終不為之改。」見《客座新聞》。

○修明史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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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修《明史》,於康熙十八年己未開館,至乾隆四年己未告成。初以前己未宏詞翰林纂輯,至丙辰宏詞諸公復加參訂,前後六十年。較之歷代限以年歲者,相勝多多矣。《明史》歷志內增圖,歷史所未有,其詳核實過從前。

○紀年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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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袁文云:紀年如紹興元年二月十五日,則當云歲次庚戌二月乙酉朔十五日己亥是也。歲次固不容錯,二月卻書其月建作己卯。歲次既是庚戌,則月建己卯,不言可知,何待復記耶?惟日則懼有參差,故先書二月乙酉朔,然後知十五日己亥無疑矣。

○文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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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濂作《文原》,其下篇有云:天德湮微,文氣日削。騖乎外而不攻乎內,局乎小而不圖其大。此無他,四瑕八冥九蠹,有以累之也。何謂四瑕?雅鄭不分之謂荒,本末不比之謂斷,筋骸不束之謂緩,旨趣不超之謂凡。四者,賊文之形也。何謂八冥?訐者將以賊夫誠,規者將以蝕夫圜,庸者將以混夫奇,瘠者將以勝夫腴,角者將以亂夫精,碎者將以害夫完,陋者將以革夫博,昧者將以損夫明。八者,傷文之骨髓也。何謂九蠹?滑其真,散其神,糅其氛,狥其私,滅其知,麗其蔽,違其天,昧其幾,爽其貞。九者,死文之心也。春葩秋卉之爭麗也,鴟號林而蛩吟砌也,水湧蹄涔而火炫螢尾也,衣被土偶而不能聽視也。蠛蠓死生於甕盎,而不知四海之大,六合之廣也,斯皆不知養氣之故也。

○三家文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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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文鈔之刻,七十年來,時論協然與之。商邱之言曰:奮迅馳驟,如電雷雨雹之至,颯然交下,可怖可愕,霅然而止,千里空碧者,侯氏之文也。文必有為而作,踔厲森峭,而指事精切,鑿鑿乎如藥石可以起病者,魏氏之文也。溫粹雅馴,無鉤唇棘吻之態,而不盡之意,含吐言表,譬之澄湖不波,風日閑麗,而帆檣之容與者,汪氏之文也。可謂雅善形容,而不覺其詞之溢矣。侯以才勝,而事不征實,議論可聽而不可行。魏以思力勝,而刻深偏鑿,好為異論,奪理而品不醇。汪以法與度勝,而有言不盡,斷製無力,篇篇一律而無變化。要之各成一家,較之吞剝野戰者,固不可以同年而語矣。

○侯方域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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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朝宗嘗言:秦以前之文主骨,若六經不可以文論。其他老、韓諸子、《左傳》《國策》《國語》皆斂氣於骨者。漢以後文主氣,若《史》《漢》八家皆運骨於氣者。斂氣於骨,如泰華三峰,直與天接,層嵐危磴,非仙靈變化,未易攀陟,尋步計里,必蹶其趾。如李夢陽亦蹶其趾者也。運骨於氣,如縱舟長江大海間,其中煙嶼星島,往往可成一都會。即颶風忽起,波濤萬狀,東泊西注,未知所底,苟能操柁覘星,立意不亂,亦自可免漂溺之失。此韓、歐諸子所以嵯峨於中流也。又云:行文之旨,全在裁制,無論細大,皆可驅遣。當其閑漫纖碎處,反宜動色而陳,鑿鑿娓娓,使讀者見有關係,尋繹不倦。至大議論人人能解者,不過數語發揮,便須控馭歸於含蓄。若當快意時,聽其縱橫,必一瀉無復餘地。譬如渴虹飲水,霜隼摶空,瞥然一見,瞬息滅沒。神力變態,轉更夭矯。朝宗好太史公文字,故立論如此。相題立文,如天造地設,有一定位置,有不可以意為輕重者。棄正大而取閑碎,不過文中之一種,未可一概論也。

○汪琬論文以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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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堯峰答陳藹公書曰:儒者謂文者載道之器,未有不深於道而能文者,此言亦少誇矣。古載道之文,六經、《論》《孟》,下惟周、張、程、朱之言或近之。至於文之有寄托也,此出於立言者之意也,非道也。如《離騷》托香草美人,《史記》托遊俠貨殖刺客以寄感激是也。足下以文非明道不可,而顧以寄托云云者當之乎?嘗讀諸子百氏大家之文,或簡煉精麗,或疏暢明白,或汪洋恣肆,蓋莫不有才與氣者在。惟才雄氣厚,故力之所注,讀者驚心動魄,改觀易聽,斯已奇矣。然求之於道,則支離破碎而不合,或披猖磔裂,決去聖人之畔岸。乃知讀者之驚駭改易,皆震懾於其才與氣,非於有得也。足下愛其文,將遂信其道乎?抑以不合於道,遂黜其文不錄乎?鈍翁此論,深切空疏之儒高談欺世之病。

○茅坤黃宗羲論文重王守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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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鹿門云:八家後,予於本朝獨愛王文成公論學諸書,及諸學記、尊經閣等文,有程、朱所欲為而不能者。江西辭爵及撫田州等疏,陸宣公、李忠定所未逮也。如浰頭桶岡軍功等疏,條次兵情如指諸掌。黃南雷曰:鹿門此論,知言之選也。予謂有明之文,統始於宋,方東里嗣之。東里之後,北歸西涯,南歸震澤。匏庵、震澤昭穆猶存,漸淪杞宋,至陽明而中興為之一振。第自宋以來,文於道分為二,故陽明之門人,不欲奉其師為文。遂使此論不明,可為太息者也。

○姜宸英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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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西溟論文,謂六經而後,衰於《左氏傳》,復振於《戰國策》。

○王守仁手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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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先生手書諫迎佛疏,在海寧陳乾初家。康熙丁巳,其子敬之贈黃梨洲。後歸會稽姜定庵京兆。

○唐順之論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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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川序董中峰集曰:漢以前之文,未嘗無法,而未嘗有法。法寓於無法之中,故其為法也密而不可窺。唐與近代之文,不能無法,而能豪厘不失乎法。以有法為法,故其為法也嚴而不可犯。

○閻若璩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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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百詩云:六經之外,文之談理而達者,無如《莊子》。論事而達者,無如《國策》。後之作者,能兼撮二書之勝,無如蘇長公。自韓昌黎振累代之衰。力去浮曼,以為奇怪。然其句琢字煉,猶在虛實之間。至歐學韓,而益暢之,並去雕刻,而務出於平易,又一變焉。長公後出,與歐同出於用虛,而筆力豪橫,倏忽變化。後有作者,無以復變,亦無復能逮矣。又論唐、宋八家作文,有四賓主之法:一主中主,如一家惟一主翁也。二主中賓,如主翁之妻兒奴婢,即主翁之分一身以治家事者也。三賓中主,如主翁之戚友,分任外事者也。四賓中賓,如戚友之友,與主翁無涉者也。於四者,除卻賓中賓,而主中主亦止一見。惟以賓中主釣動主中賓,而成文章。八家無不然也。此皆窺透前作者之苦心,而開後學以法門,可謂以金針度與人矣。其實文章至極之處,全不在此。

○方苞談霍光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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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望溪云:《春秋》之義,常事不書。昌黎目《春秋》曰謹嚴,撰《順宗實錄》,削去常事,著其有關於治亂者。班史義法,視子長稍漫,然尚能識體要。其傳霍光也,事武帝二十餘年,蔽以出入禁闥,小心謹慎。相昭帝十三年,蔽以百姓充實,四夷賓服,而其事無傳焉,蓋不可勝書。一裁以常事不書之義,而非略也。其詳者,則光之本末,霍氏禍敗之所由。古之良史,於千百事不書,而所書一二事,則必具首尾,並所為旁見側出者,而悉書之。故千百世後,其事之表裏可按,如見其人。後人反是,是以蒙雜暗昧,使治亂賢奸之跡,並昏微而不著。是傳於光事武帝,獨著出入殿門下,止進不失尺寸,而性資風采,可想見矣。其相昭帝,獨著增符璽郎秩、抑丁外人二事,而光秉國之鈞,負天下之重者具此矣。其不學專汰,則於任宣發之,而證以參乘,則表裏具見矣。蓋其詳略虛實,措注各有義法如此。

○鼠頭豕項牛腹蜂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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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見王懋公(○公疑當作竑。懋竑,康熙進士,以經學稱)論古文作論之法:一曰鼠頭,欲精而銳。一曰豕項,欲肥而縮。一曰牛腹,欲壯而大。一曰蜂尾,欲尖而峭。真令人噴飯。王阮亭論文與樂府,亦采其說,吾所不解。

○黃宗羲論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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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梨洲初選《明文案》二百一十七卷,繼成《文海》四百八十卷,極一代之大觀。又摘其尤者為授讀,共二十八卷。其論明文曰:自宋、方以後,東里(楊士奇)、春雨(解縉)繼之,至景泰、天順稍衰。化、治之際,西涯(李東陽)雄長於北,匏庵(吳寬)、震澤(王鏊)發明於南。正德間,餘姚(王守仁)醇正,南城(羅玘圭峰)精練,掩絕前作。至嘉靖,而昆山(歸有光)、毗陵(唐順之)、晉江(王慎中)講究不遺餘力,大洲(趙貞吉)、浚穀(趙時春)相與犄角,號為極盛。萬曆後稍衰,然江夏(郭正域)、福清(葉向高)、秣陵(焦竑)、荊石(王錫爵)未失矩。崇禎時,蒙瞍(錢謙益)聞昆山風韻於其門人,同時艾千子(南英)、徐巨源(世溥)、曾弗人(異撰)卓犖相望。計一代之作,有至有不至,要以學力為淺深。空同(李夢陽)突出,矯為秦、漢之文,大復(何景明)應之。王(王世貞)、李(李於鱗)嗣興,持論益甚。四子所造不同,其好為議論則一。唐、宋之文,由晦而得明。明代之文,由明而反晦。

○文章好奇之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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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寐匪禎,劄闥宏庥。」為歐公所嗬。唐徐彥伯為文,好變易字面。以鳳閣為鵷闈,龍門為虯戶,金穀為銑溪,玉山為矞嶽,芻狗為卉犬,竹馬為筿驂,月兔為陰魄,風牛為飆犢。後進效之,謂之澀體。艾東鄉言:近人作文,好以今字易古字,云出自某書。以奇語易平語,云本自某人。論道理則初無深味,徒令讀者縮腳停聲,多少不自在。徐文長有譯字生之譏,正指此輩。充其類,不至板戶公堂斫腳露喪班犬良賦趨龜空肚不止也。榕村先生嘗言,今人記年云歲在某干支,本謂歲星在某次某,非謂年歲在某次第及某也。如今年是戊子,子與醜合,歲在元枵之次矣,但今如此用,人反大怪,雖朱子亦錯用。某生平總不用此,直書康熙某甲子而已。大凡地名官名作文字,都應從今名,不必以古語更易,後世反無所考證。且文之古雅全不係此,如《北夢瑣言》稱馮涓為長樂公,《冷齋夜話》稱陶穀為五柳公,皆貽千古笑資。舊傳唐應德家居日,有當事送新修府誌者,應德方沐面,側覽封面標題,輒不顧曰:「不通,不通!」或問之。云:「大明人修《蘇州府志》,而標簽曰《姑蘇志》,不通可知,奚以觀為!」又胡纘中修《安慶府志》,書正德中劉七事,大書曰:「七年閏五月,賊七來寇江境。」而另分注其下云:「賊姓劉氏。」見者咸匿笑。此皆自以為古雅者也。德州田山薑讀書抉拾字句,有餖飣之目,常云奇字古人所常用,於古詩為尤宜。班、馬等賦,所以令人嵬眼澒耳者,政由時出奇字襯復之。方今文章尚古,吾黨之士獨不訪子雲之亭。熏班馬之香乎?予友李柳亭云:山薑予告歸,臥病床第,醫以方進。惡藥俗名不飲,易以他名,書佳箋,乃喜。如以枸杞為天精,人參為地精,木香為東華童子。其癖好新異,老而愈怪。柳亭,山薑之女孫婿也,善夫蘇欒城之言曰:「子瞻之文奇,予文但穩耳。」是皆不知穩字之義者。昌黎論說亦取穩當二字。

○餖飣淩雜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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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詩當如蜂之釀蜜,採百味消歸一味。作文當如蠶之作繭,繅一絲便盡一絲。作詩而徒務為餖飣之詩,是智不如蜂也。作文而但習為淩雜之文,是智不如蠶也。

○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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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植許由廟碣云:「堯而許之,日而月之。」獨孤及《仙掌銘》:「日而月之,星而辰之。」蓋本《莊子》「屍而祝之,社而稷之。」《檀弓》曰:「南宮篸之妻之姑之喪。」韓子云:「吾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髮蒼蒼,而齒動搖。」今人為之,不免指摘矣。

○以艱深文淺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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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云:揚雄好為艱深之詞,以文淺易之說。若正言之,則人人皆知之。此可為高談古文者下頂門一針也。

○儲在文論古文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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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禮執中子在文語門人云:陸士衡《五等諸侯論》,蘇廷碩《東封朝覲壇頌》,獨孤至之《夢遠遊賦》,韓退之《進學解》《毛穎傳》,孫可之《大明宮紀夢》,歐陽永叔《王鎔傳》《王淑妃傳》《伶官傳》,蘇子瞻《十八羅漢讚》《戰國養士論》,陳同甫《上孝宗書》,皆得太史公之神,當與《項羽本紀》同讀,初學必須解得此意,方可作文字。

○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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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古文始於穆修、柳開、鄭條三人。條,蘇州人,天聖八年王拱辰榜第三甲進士。

○左圖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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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左圖右史,不獨考鏡易明,且便於記覽也。吾師邱恭亭先生生平讀書,凡難記處皆圖焉。或作為表,閱者莫不曉然。晉末五代諸國,按表可得。歷代官制沿革尤便於圖也。

○四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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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皓有羽翼太子之功,其歿也,惠帝為之製文立碑。此乃人主賜葬人臣恤典之始,《通典》《通考》皆不之載。而四皓碑目,《集古錄》《金石錄》、鄭樵《金石略》皆遺之,今止見於任枋《文章緣起》。

○女子無傳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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鈍翁嘗言:誌銘首行及篆蓋,宜書某銜某府君,勿加暨元配字,此近來無識者所為,唐、宋大家及成、弘以前皆無之,牧翁亦然。古之誌銘上之太史立傳,上之太常立諡,今雖不行,宜存遺意。女子無傳諡,奚為行狀哉?其不同穴與節烈可稱,或先葬而夫存,夫歿且葬已久,皆不及附見夫誌者,別為之志可也,雖表之可也。予於女子行狀悉不作,而篆蓋稍古焉。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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