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集/卷三十五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三十四 大山集
卷三十五
作者:李象靖
1802年
卷三十六

[编辑]

金弘輔問目《大學》○癸未[编辑]

《或問》「由是而誠意正心以修其身,則所謂『先立其大而小者不能奪』」

心意,卽其大者;身之所具耳目鼻口,卽其小者;而立之者,卽敬也。今以心意亦屬之小者,則所謂大者是何物?以爲敬,則立之者又何物?以爲心,則又豈可以心意屬之小者乎?且耳目之於聲色、鼻口之於臭味,皆因與物接而有以奪其心,何以見其無身與物接之意邪?

章句「安謂所處而安」,小註「安就身上說」

知止之至則志定心靜而身安,大略言其所知明徹,胷次灑落,氣象由內而達外,未便說到行處也。如今人心無定見,則疑惑眩瞀,手足耳目,亦無所措,亦見其身之不安處也。

《或問》「卽此空隙之中而本體已洞然矣」ː昏蔽之極,雖有發見,而氣欲査滓,尙未鎔化,果可謂全體無欠缺否?

言雖昏蔽之極,而一念之覺,卽此本明之體闖然呈露,非謂全體洞然無欠也。本體與全體,所指不同,不可混幷說也。

章句「意者心之所發也」ː性發爲情時,其能發者心也,則心未嘗不發而所主者性也,故曰性發。心發爲意時,非情之外別起一心,只就其中,更起思量而所主者心也,故曰心發云云。

所論略有條緖,更涵泳之,當自見矣。

《或問》「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德,則人皆有以各誠其意云云」,小註陳氏

各誠其意,使之眞爲善而實去惡;各正其心,使之去「四有」而存「三不」耳。其心術隱微固他人所不知,然豈可諉以人所自知而不有以敎養之哉?陳氏說自好。朱子於此闕却格物致知,意必有在,當子細思量,不可如此略綽揭過,便爾立說也。

傳「顧諟天之明命」ː日用之間,常常覰得此理,參前倚衡,則心裏不容一分人欲而動靜語默自不容於不謹,固未嘗言敬之一字,而敬之情狀不外乎是。

所論甚善,敬之情狀固不外是。然學者之於敬,非徒欲識其情狀也。

同章小註「只是見得道理不被事物遮障了」

不能常目在之,則事物之來,便被這事物雜亂撓汨,埋沒了道理,便是遮障了。

《或問》「全體大用無時而不發見」,小註「朱子曰:『體用不相離,如身是體,起行是用。』」ː此言大用之流行而全體不外是也。然則陳氏寂感說,恐非本意,如何?

朱子之意看得是。陳氏寂感之說亦是一說,恐亦不必廢也。

《或問》格致章小註「粗底便是精,小底便是大」ː精粗大小,指事物而言。天下之理同出一原,則無精粗大小,都是一理,粗底理未始不爲精,小底理未始不爲大。如何?

恐當如此看。

同章「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

未發之前,一理渾然。然此一理全陰陽五行之德,故其情狀意思自具此四德。來諭大略見得。然須實體究,方見其實處,不徒想象而止耳。

同章「居敬以持其志敬行乎事物之中」ː上敬字只是維持此志云云。抑謂志立乎事物之表,而卽事卽物,敬以行之,則所立之志自不頹廢,所謂「持其志」否?

下說是。然就日用間實做工夫,方見意味。

誠意章章句「以審其幾焉」ː心無主宰,則閃忽雜亂,無以審其幾,須先下主一之工。

敬字工夫貫乎始終,自《小學》而入格致,固已無不用其敬矣,豈有閃忽雜亂之慮邪?

《或問》「不知善之眞可好,則其好之也云云」

此章只論意,不必苦苦分情與意。然就此要識得情意界分,則好惡者,情也;不好者拒於中、不惡者挽於內,意之不誠也;眞欲快乎己之目、眞欲足乎己之鼻,意之誠也。但上文方論自欺,故只擧不誠之端而言耳。

正心脩身

親愛等是就身與物接上說。若拖就心上說,三綱八目那箇不是心裏事邪?五辟,就常人易辟而難脩處,使學者知所戒而加察焉,非謂心正之人猶有此病也。又不可謂此心旣正,則應接事物,聽其自爲,而自然全無所偏也。

絜矩章《或問》「不惟有以化之,又有以處之也」

國與天下固一理。然有大小遠近親疏之分,其感化之遲速、措處之難易,有不同者,而言之有詳略耳。

金弘輔辛卯[编辑]

頃自無何,得拜長牋,並別錄一紙,細認彼時侍學吉慶,且有玩心反躬之工,令人懽喜不自勝也。向後天氣益熱,不審起定更何如?工夫當有日新而不已者矣。象靖,酷炎殘殼不相與敵,昏憒無以自振。賴有權匡伯遠來,早晩講討,得有喚醒提撕之益,今又告歸矣,兀坐而無誰語,安得不馳情於吾同人標格邪?

夾諭縷縷,足認憤悱刻厲之意、點檢矯省之工,皆自眞實探索踐歷中來,非一時意氣之所發。然竊恐思之苦而或至於勞攘,求之過而反涉於安排也。「夫得古人言語切於吾病者,爲佩服警省之資」,此意甚好。然亦須就聖賢之書,逐字稱停,逐段反復,諷誦反復之餘,得其義理意味之眞切而體驗於日用行事之實,則氣質病痛自化於不覺之頃,不待必藉於海上單方而自有長進得力處。今曰「欲一言半句之眞切,而終未見與吾意合」,則其田地陿隘,氣象迫促。是於聖賢之言,必有揀擇取舍之意,而日用之間,便有計較忖度之私,終無以睹夫寬平和展從容悠久之味也。

「士而懷居」一段,固是警切。然亦須是實有工夫,潛思實體,節次進步,常有所事而無虛閑悠泛,乃可以充不懷之實,而浸漸充積之餘,眞有以知芻豢之悅口,自有欲罷而不能已者,雖使之懷居,將有所貪而不欲爲,亦有所急而不暇及也。今只將此一句,頓在面前,無逐漸用功之實、源頭灌漑之力,而徒就係戀難舍處,強加排割之工,則用功愈多,用心愈苦,而病根之藏伏於內者,將次又發,不勝其紛然矣。

克復敬恕工夫,固是何等力勢?然地位,初學如何敢望?須是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其初固有苦澀而不快、堅渾而不入,亦有間斷而不接續者。然切勿因此而生厭倦,低頭著膝,盡力做去,博約互進,毋墮於偏倚,敬義偕立,罔間於內外。階級有序,不可欲速而迫急;成就有時,不可計獲而期必,行之以篤實而持之以悠久,則其理義至於純熟,踐履進於純熟,乃其深造之餘,自得之效耳,非可以必指而預期也。今以一去不復萌、悠久無間斷爲究竟工夫,而深以未見此境界爲歎。竊恐如此用心,必有扭捏正助之病、顧慮期望之失,而一朝意懈力弛,則有厭倦廢墜之患矣。古人爲學,雖曰堅苦刻厲,未有若是之張皇迫躁。幸放下此意,試用優游涵泳之工,不患其萌而患吾去之之不猛,不患其斷而患吾續之之不亟,先難而不計獲,正義而不謀利,久久自當見其效耳。

也未有一日之工,放倒墜墮,不足以得列於懷居之倫,而敢爲此大言,自知可惡。然情至之間,不敢有懷自隱,敢索言以進,未知意下以爲如何?《語》疑,思索甚精。所未安者,別紙報去,或反以誤賢者是懼耳。

別紙《論語》[编辑]

三省章ː忠信,二之訓不同。

訓忠信,非有不同。但叔子之言,辭約而意明,故先儒以爲爲切,非謂旨義有不同也。故朱子曰:「以事之實而無違,所謂信也。」若乃驗於理而無違之云,則蓋此物之實狀卽是此物之理,故亦可如此說。然下得理字較重,故退陶先生嘗論其少未安。不記在何書,當更考。

無諂無驕章ː貧樂,富好禮。

理只是一理,然隨寓而所處不同。貧者阨窮寒苦,不堪其憂,而能泰然而自樂;富者驕奢僭越,易得逾分,而能安於處善。蓋因其所遇之殊而所處有不同,若曰「貧而好禮,富而樂」,豈非歇後語邪?然本只是一理,樂則日用周旋莫不中禮,好禮則安處善、樂循理,亦未嘗不樂矣。

志學章ː天命、天道、天理「天」字。

恐以形體之天言之,形體之天雖是道中之一物,然旣有是形體,則道理又全具於其中而其運用流行皆天之所爲,則謂之天道、天理、天命,何不可之有?如有是理而後有是人,然旣有是人,則道理全具於其心,故謂之人道、人理、人性,此等恐不必疑也。

子張問十世可知章ː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此以五德之見于行事者言。

恐當如此看。

人而不仁章ː游氏程子分合言仁與心。蓋分而言之,則仁卽具於心之德也;合而言之,則仁卽心、心卽仁。游氏合而言之,程子方剔出理一邊。

心仁分合,大略如來諭。然程子不是就心上分說,泛言天下之正理,故朱子以爲少疏。

季氏泰山章註「神不享非禮」ː人與天地山川,一氣流通,而天子則爲天下主,天地亦管攝於我,自有感通之道。諸侯於山川亦然諸侯則自家力量不能管攝乎天地,元無彼此感應之理云云。天地山川之氣,元無一毫之不正。若使心志少有私邪之雜,儀文少失節文之正,則所謂非禮,而己與天地山川之間,血脈斷絶,豈有相感之道邪?

所論大槩是,然辭意往往有病。如言「諸侯之於天地,自家力勢旣不能管攝」,如以力勢所能,則季氏之旅泰山亦不爲僭矣。大抵保有百里之地,境內山川乃其所屬,故理所當管,氣便相關,境以外自是不相關,便不相感,非徒力勢之不能也。下段所論亦未盡。蓋人神相接,須盡其誠敬,致如在之心,方有感通之理。故曰:「誠爲實,禮爲虛。」今曰心志無邪,則未見誠意專一處;曰儀文得正,則又所謂禮爲虛者,觀夫子「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則可以得此義矣。

祭如在章小註「人物在天地云云」ː言感處專言氣,言應處專言理,如何?

朱子廖子晦曰:「氣之已散者,旣化而無有,其根於理而日生者,固浩然而不窮。」据此則所謂「理之根於彼」者,亦指氣之根於理而日生者而言。蓋理氣本不相離,言理而氣在,言氣而理具,故有時相對而互言,非感專以氣而應獨以理也。

一貫章註「渾然一理,泛應曲當」ː渾然一理者體也,泛應曲當者用也。然此體用亦非以寂感動靜未發已發言也。蓋渾然一理,該動靜而全具,洞寂感而無間者,體也;隨時隨處,若大若小,酬應無遺,處置各當者,用也,與中和體用不同。程子所謂「大本達道」,亦非未發已發之謂也。

恐當如此看。

至誠無息貫之之實可見矣ː「以此觀之」「此」字,或云「指天道」,鄙意指天道自然底忠恕。

曾子借學者之忠恕,以明聖人之一貫;朱子又以忠恕,明天地之體用。然則天地、聖人、學者俱有忠恕,而但有天人生熟之異耳。知此則以此字爲天道亦何妨?蓋天道只是自然之忠恕耳。

仁而不佞章註「全體而不息」

全體,如仁以爲己任;不息,如死而後已,不息下著一「者」字可見。是就仁人分上說,非謂仁道之自流行不息也。

忠、淸章

子文之三仕,未知其所以行者何說;三已,其所以止者何事;告新令尹,又未知其所言者何政,則未可保其必當於理也。文子之棄十乘而違之,至他邦又違之,或不合義理之當然而不得已於利害之私,則亦未可謂當理而無差也。然其不有其身,潔身去亂,安得不爲忠、淸邪?此比干伯夷之忠、淸,方得爲仁,而子文文子,只得爲忠、淸而已也。

註「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

當理而無私心與全體而不息,皆就仁人分上用心處事處說,非釋仁之名義體段也。如先難後獲亦然。

用之則行章ː用之而有可行、舍之而有可藏,特此章第二義。重在用之則便行,舍之則便藏,隨寓而安,無所顧係,所謂「有是者能如是」之義也。故集註以「亦能之」結之,未知如何?

此章須兼兩義,其意始備,故朱子有兩說。然行藏隨寓之義,尤可見其無一毫意必之私而安於義理之正,所以集註用尹氏說。

以能問不能章小註「蚊蝱過前」

蚊蝱過前,非輕忽之謂。蓋義理深、力量大,雖有所犯,而不足以動其中耳,不必得爲在己、失爲在人,只此便是犯而不校底事。今曰「人雖來犯於前,不知我必是、人必非,故不與之校」,猶有計校倒斷之意,恐非所以語顔子也。

篤信好學章註「天下擧一世而言不見也」ː不擧「有道則見」,獨言「無道則隱」,何也?

豈以「有道則見」不待解而可知,故只釋下一節歟?「篤信好學,守死善道」,無論危亂邦、有無道,皆所受用。然守常易,處變難,故特解「無道則隱」而承之以此語,亦似有意義。未知如此看如何?

章下註「去就之義、出處之分」,此統上二節而言,「邦有道,貧且賤」一節,不必該在這裏,如何?

何以必見得不該在這裏?有道而貧賤則無學,無道而富貴則無守。無學則當就當出而不能,無守則當去當處而未能,均之爲不能決於義而明於分也。

顔淵喟然歎章「卓爾」ː「卓爾」者,非泛指事物當然底理,乃夫子之道。卽過化存神底伎倆若曰事物之理,則三月不違之時,何曾從之末由也?只是夫子之道自有高妙不可及處,如何?

所謂「卓爾」,固是指夫子之道。然只在日用動容周旋處,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正是欲從末由處。今曰「過化存神底伎倆」,曰「自有高妙不可及處」,似日用常行之外,有不言不語之妙,恐易生病痛耳。高妙不可及,是仰高鑽堅時事,到此見得親切,不似向時怳惚,而終是持守體段,不能似他從容自然耳。

君賜食章「正席先嘗」ː父母在,恐不可先嘗,如何?

以賜腥熟而薦之之義觀之,可見。

也愚章「便辟」

《季氏》「友便辟」註「謂習於威儀」,非偏辟之義也。

四子言志章「鼓瑟希」

《禮》,先生不命,不執琴瑟,則疑之鼓瑟,亦夫子命之也。方言志之際,師問未及而不可輟曲以對,舍己而先問,則亦不可無問而遽對。及對將竟,而鼓音漸希,徐起以對,動靜從容,氣象灑落。學者於此,當玩其悠然自得之樂而已,不當舍此正義而區區致疑於應對之節也。

顔淵問仁章「禮」字ː第一節集註「勝私欲而復於禮」、第二節集註「動容周旋中禮」兩「禮」字,有主心主事之別云云。

兩節集註言「禮」字,未見其不同。其曰復於禮、曰無不中節,皆以視聽言動之中節爲言。視聽言動接乎事而感於心,故動容周旋之中禮者,亦卽此心之流行發見處,不必於此,分心與事爲內外也。

仲弓問仁章註「內外無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之自考」ː告顔子,亦幷言其效而不言自考者,顔子工夫一擧廝殺,力勢甚健,不必考較成效以自驗,故云然否?

家邦一有所怨,則便是自家敬恕有未盡。聖人言此,以自考其工夫之盡否而加勉焉,非爲不見其效而至於怠也。顔子分上不言自考,來諭恐然。

樊遲問仁章「恭主容,敬主事」

敬主乎中,恭見於外,恭敬如忠信,二字相爲表裏。其曰「主事」者,言遇事小心畏愼,不敢放過,卽此便是主乎中耳。今以恭見乎外爲自內而形外,則是以恭謂有內外,不知在內者卽是敬而恭卽其發見於外也。又曰「敬主乎中」,則敬其事者,由其心之主敬,是以中與事爲二致,不知遇事畏愼者卽是主於中,非由中而見於事也。蓋敬與恭相爲內外,而欲析而二之,使各自有內外,恐於推測體認處,有未切也。敬字,貫顯微、一內外,單言敬時,可如此說,今以恭對言,則敬自是微與內底,不可謂貫顯與外也。表裏內外只是一意,故易以顯微。

子張問行章「參前倚衡」ː所謂「參前倚衡」,只言其一言一行未嘗或離於忠信篤敬,有如參倚而常目也,非謂以忠信篤敬做件事,常在眼前也。若於臨事時,便見忠信篤敬做件事在眼前,則便爲忠信篤敬所亂矣。以此推之,主一之功亦然。無事時,只是提掇此心,卓然竪立,不雜亂紛擾者便是一也,不必正於是時,別起一念要主一也;有事時,方應此事,不以他事貳之,專一去做,井井不紊者便是一也,亦不必正於是時,別起一念要主一也。纔有要之之意,便是邪思也、妄念也,心何嘗一乎?

不易推究到此,然亦恐有未盡。蓋參前倚衡,謂此心念念在忠信篤敬上,雖欲頃刻離之而不可得。今曰「未嘗或離云云」,則是工夫已熟,不甚著力底地位,初學何緣及此?蓋心不可有一事,而今曰「常若有見」,則疑若做件事在眼前。然勿忘勿助非著意非不著意之間,必有事焉而實無滯礙係絆之累,須就日用言行上體驗用工,方見眞實意味也。雖然,程子曰:「雖則賸一箇助之長,亦須且恁去。」初學且當寧助而不可流於忘,寧著意而不可墮於不著意,喫緊用力,眞切體念,前衡之間,常若見其參倚焉,則久久純熟,自然到得不離之地,不可預憂其或爲心病而聽其自然不離於心也。主一之說甚善,才有要之之意,便是有兩箇主宰。幸更加體驗於日用動靜之間如何?

知及之章「動之不以禮」,註「禮謂義理之節文」

鼓舞振作卽是動之。然或不合於義理,則伯者之驩虞也;以義理而不中於節文,則或拘迫而難久也,或疏緩而易怠也。過些子不可,不及些子不可,須是中於義理之節文,方是盡善。所引「道之以德」亦未安。德就自家躬行上說,禮就民之所由上說。

六言六蔽章註「賊謂傷害於物」

物指事物而言,如攘羊證父是傷害於父,抱柱溺水是傷害其身也。

景公孔子章註程子

程子說極是稱停。蓋孔子之去就,不係待之隆殺而在於君意之誠不誠耳。季氏彊僭,諸侯待之加隆,非所以待孔子也,之間待之,亦不薄。使實有委國授政之意,則孔子何必不留哉?蓋景公自與其臣論待之之禮,非對孔子而議其高下,故無豐薄之嫌,而曰「老矣,不能」,則是無意於用也。此孔子之去,以此而不以彼也。

總論一段,精深而有所得,親切而有餘味,可見閑中用功非掇拾於影響口耳之餘,甚幸甚善。如云「一章自是一例,一節各是一義,學者固當逐章逐節,各明其義,先究其本體面目,次尋其下手孔穴,考索精深而勿滯於言句,體驗眞切而勿陷於口耳,使《二十篇》許多義理瞭然心目之間,及其融會貫通,打成一片」,此數句意語俱好,其下繼以「逐章逐節,不害其各爲綱領,而以《學而》首章明之」,則又似與前說相反。

蓋天下之義理同出於一原,故雖頭面多端,而貫通只一理。然於其間自有大小高下淺深精粗之分,大則從其大而求之,不可斲之使合於小;下則從其下而求之,不可揚之使趨於高,淺者不可鑿而使深,粗者不可強而使精,只合逐件窮究,認得當體面目,到得活絡純熟,自有融貫會通之妙。必欲就逐章逐節之中,求其各爲綱領,而使《二十篇》許多義理互爲條目於其中,則必有牽連比倂之累、傅會穿穴之病。如《學而》一篇,多記務本之意,爲入道之門、積德之基。故明乎此則根本旣立,可以不勞而治其餘耳,非謂《二十篇》許多義理一一包括於《學而》首章三節之中,如來諭所云也。師冕、詠歸諸章,固有以見其義理貫通之妙,若推類而必欲求之於逐章逐節,一一排比,則宛轉爲說,雖若巧密,而畢竟有牽連穿穴之病。讀書如此,更有何意味?有何體貼於自家心身哉?如《大學》、《中庸》,自是一部文字,綱目相維,首尾相應,故先儒往往發明此理,然學者究玩體驗之功,亦不專在於是。況如《論語》散記之書,豈可以此例強求哉?

「雖然」以下,看得儘好。果能如此用功,自卑升高,從淺入深,眞積力久,浸漸純熟,則程子所謂「充之則睟面盎背,推而達之則篤恭而天下平」者,眞實有此道理,惟在篤信力行而不已焉耳。

金弘輔壬辰[编辑]

近日備無兩極,不審省暇節宣何似?觀書玩理之功,日有進步否?象靖近爲溽暑所困,頹然自廢,殆無所用心。時以書冊遮眼,亦只是止睡之資耳,過眼輒忘,無復存留,每念古人心事,爲之俯仰感欷也。《退節》,只緣精力短乏,僭有節約以便考閱,而資識淺劣,必多謬妄,深荷諸公一番勘過。但於大錯誤處,不肯提及,是爲少欠耳。

示諭日用觀理做工之要,足認用力進步之功。循是以往,不懈益虔,終必有到頭處。然說得太揚揚,把做奇特想。須是貼裏靠實,密切用工,漸涵浸漬,積久功深,看得益明的,做得益純熟,則始見此事只是家常茶飯,無甚神異,方是實得,方是據爲己物,正《孟子》所謂「深造自得而居安資深」,正欲速不得也。

《語》疑,前所報去必多紕繆,今承駁示,正所望於直諒。據今日所見,略加評註,如有未當,雖十反無傷,何煩聽之足患邪?《孟子》疑義,未知在甚處,正所欲聞也。但懶惰成習,且被應酬稠擾,一番往復,動稽時月,在高明邁往之地,必懣然遲之耳。房裏獨行之喩,語意太涉張皇。愚意世有此人,則當用此禮,無則不可備例虛設,假使今日無用處,安知異日果無眞實用處邪?此等語句亦近於好名向外之弊,須掃除百雜,就自家身己,眞實用功,默默向前,是爲究竟法耳。愛慕之深,不覺覼縷,惟在恕諒耳。

別紙[编辑]

神不享非禮ː前承批誨,「誠爲實,禮爲虛云云」,當初鄙說只以神不享非禮而言,故未及誠字。蓋以誠與禮對言,則固有虛實本末之殊,以有誠之人言,則誠意雖至,節文少差,亦非享神之道,豈以禮爲虛而不理會邪?但誠爲主材元料,無此則節文雖合宜,都是虛耳。如何?

來說專就心志無雜、節文得宜處立論,故且就誠字上說,以明誠意專一爲享神之第一道理,而心志之正、節文之宜,皆不可闕,非謂有其誠則其他都不顧也。假如季氏雖極其誠意,而神不享非禮,豈可專靠一誠字哉?今說圓轉無罅漏,只得如此說耳。

一貫章云云

曾子固以學者之忠恕,明聖人之一貫。然旣如此說,則此忠恕二字卽動以天爾,非違道不遠之謂也。朱子又引天地之忠恕,以明聖人一貫之實,蓋曾子擡起說,掠下說,以反復推明天人體用之一致。上文旣曰「聖人之心,譬則云云」,而其下又解說天道一本萬殊之妙,而承之以「於此觀之」,則此字作天道看,無所妨耳。來諭所謂「直恐後人疑一貫爲用功之名,乃引天地以明聖人非勉強之謂」此數句,恐亦非正義。蓋曾子旣以此二字名聖人之道,則卽是自然之忠恕,豈復疑其勉強哉?第一以貫之之實,有未易理會,故就天道體用上可見易知者,以發明聖道之一致,非謂疑其用功之名而借此以明其自然耳。謬說「以忠恕明天地之體用」此一句,初意只謂就天地上言忠恕,以明一貫之妙,而語意之間,反涉倒置,今蒙指示,良幸。

復禮章

非禮者,克之以前病痛;復於禮無不中節者,勿之以後效驗。非禮之要視要聽,固是己之私欲,能克之則便是復禮而事皆中節矣。地頭稍異,故語有不同,而其實只是一事也。「要視要聽爲非禮」,未知見在何書?未暇考檢。然集註「非禮者身之私欲也」,蓋就自家視聽言動上,論其禮與非禮,非謂外物之正不正也。來諭「天下元無非禮底」,恐亦說得過,事物多端,有有禮底,有非禮底。然《論語》所謂非禮者,就己之私欲而言,非指外物也。如此看如何?

金弘輔問目《孟子》○癸巳[编辑]

深造之以道章集註「默識心通,自然而得」

深造以道,固是知行幷進,到自得處,自是融釋脫落,心融神會,如所謂「下學而上達」者耳。此等處不必用言語解說,低頭就深造上著力,邂逅到此境界,方爲眞實得力耳。

夜氣章「好惡與人相近」

上言仁義之心,是統言心之全體;好惡相近,是仁義之心發見呈露處。孟子每就用處,指其端緖而言,使人易曉耳。

盡其心章ː上一節以知言,第二節以行言,第三節兼知行,統結上二節,而第二節吐曰「所以事天也是五」者,似與三節統結之辭對擧說,未知如何?

「上二節以知行分言,三節統結上二節」,來諭看得是也。吐釋,尋常未曉,雖不依讀,亦何害?

霸者之民章ː「殺之而不怨不知爲之者」三句,是歷數之言,而「利之而不庸」吐伊羅者,何如?

雖是歷數言之,而殺之、利之是屬在上者,「民日遷善」一句專屬民,依本吐恐無甚害。

《七篇》中單言羞惡者甚多,如矢人章、人皆有所不忍等章。蓋人之所以喪其本性而不知反之者,由無是心也,所以回頭轉腦,去舊染、復性初者,實由是心也。

末段看得甚好。大抵義是斷制裁割底道理,故於學者遏欲從善處尤有力,非但所引二章爲然。如熊魚一章,說得尤痛快,使人有警發悚動處。然讀書亦不可全揀此等,須從頭熟複,灌漑胷次,自然心與理愜,病痛自除,見解自高,涵泳從容,自有進步處耳。

金弘輔甲午[编辑]

《中庸》疑目,足見近日用工之篤,不敢虛厚意,略註鄙見於後,必多謬誤,幸更許反復,勿以煩複爲嫌也。

書中論費隱之道以及今日受用之切務,說得儘精詳,意思儘穩密,不易思索及此。然此亦大體規模,須就裏面更下緊切工夫,理義則硏究其至當不易之體,踐履則體驗於日用動息之際,讀書則沈浸涵泳,反復熟爛,使浹洽於胷次,則日積月累,自有得力處。若只泛說「充滿周流,昭著活潑」,則只是一場贊歎之辭,其實未知所謂「充滿活潑」者果是甚麽物事。至言「受用切務」,則意亦至矣。然此亦贊歎此道之費無物不有,而一事一物上道理眞正體面、愨實意味,未有嚼破看透之意。《語類》答陳安卿處,說此病甚詳。今且放下此意,就日間道理零散處,直下究窮推勘到底,然後更易而漸進焉,則心定理明,得尺得寸而皆爲己物矣。來諭大抵圓渾少病敗,但恐少此一著,敢索言之,未知庸醫按脈,無認濇爲芤之失乎?

伯仲叔諸房,近日有何工夫?年來切不以文墨相從,自顧疏慵不足與聞潛思之地,然亦恐僉賢邁往之志,或不能繼始初之勇也。坐困酬應,不能各有書,此紙煩爲傳致,與共商量見敎也。兒子一年宂擾,埋沒身心,近才討得書冊看,亦不成頭緖,甚憫人意耳。未可隨便與書以提警之否?

別紙《中庸》[编辑]

序「一者守其本心之正」ː不曰道心而曰本心者,道心固本心,而人心之不失其正者,亦不害爲本心。或曰:「本心專指道心云云。」

兩說皆通,然恐甲說差長。蓋人心之得其正,亦不害爲本心,若專指道心,則何必易以本字?

首章第一節章句「率循也」

雖是人物循之,而取義不在人物循之之上,蓋言「循其性之所有則爲道」云爾,是爲就道上說也。呂氏乃謂「率性而行」,豈非道因人方有乎?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ː或云:「道自洋洋於事物,非須臾可離底物事云云。」一云:「此道本吾性而具吾心,隨時隨處,無少間欠。然離合之幾,實在於我,體之則合,背之則離,一有放過,便自失去,故曰『不可須臾離云云』。」

二說皆有意義,只主前說,則易墮於作用是性、運水搬柴、神通妙用之差。觀「可離非道」之下,卽承以「是故君子戒愼恐懼云云」,則當以後說爲正。

第二章章句「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

此二句統說中庸之理,不可分屬也。「所當然」三字,只可用於發用上,此句未曉,「不偏不倚」,豈非未發時當然之理乎?

十六章「神之格思」

「神之格思」應「體物如在」,「不可度思」應「不見不聞」。

章下「不見不聞隱也,體物如在則費矣」ː不見不聞,只是鬼神之隱也。若以道言之,則和鬼神之不見不聞、體物如在,俱是道之費處。然則此特以鬼神之費隱,發明道之費隱,非眞以鬼神之不見不聞爲道之所以然之體矣。然道氣本非二物,鬼神之費隱,亦何嘗不爲道之費隱邪?

見得甚好,說得儘精。

十九章「燕毛」

古禮已廢,無所据。然竊意鄕黨朝廷,齒爵各有所尊,而朝廷亦有尙齒之禮,鄕飮之遵,亦不以齒而壓貴,並行而不相悖。燕禮雖以毛,豈以子弟而壓却父兄邪?但今不可考耳。

第二十章ː「大抵云云,人一己百」一節,實承「好學近乎知」而言。一章許多道理,惟此一轉語爲究竟法耳。

「大抵」以下一段,反復一章義旨,儘有條理,不易思索到此。但「人一己百」一轉語却未安,此方爲親切下手用工處,至「愚明柔強、成功一也」處,方是究竟法耳。

第二十五章ː「旣得於己」,以仁智而言;「以時措之」,兼成己成物而言。

言兼仁智、合內外之道,則見於行事者隨時措處,無不合宜,蓋成己成物之功到極處,其功效運用如此。今曰「兼成己成物而言」,似不活。

第二十八章章句「文書名」

如天字是蒼蒼者之名,水字是滔滔者之名。凡是字皆爲是物之名,故字謂之名。

第三十章章句「兼內外,該本末」

道與法,皆以理言,別無本末內外之可言。如天時、水土,則分明有本末、有內外,所以章句於下二句言之。雲峯以道與法,分內外本末,恐未安。

《或問》「旣有是心,藏伏之久」

雖則幾纔動而人必知,然此章平論隱微之爲見顯,須如此說,方是縝密平實。必以纔字形容,則語意緊促無餘味。

《退陶集》曰:「《中庸》首章,以成德言云云。」

《退陶集》中,亦嘗見此語,而「首章以成德言」一段,未能信及,嘗以問諸人,而亦未能曉。然來諭適契鄙意,當相與更思耳。

末段統論一篇旨義,儘有意思,然亦有未盡。蓋首章言道之大綱領,原於天而備於己,著戒懼謹獨之功、馴致位育之效。其下言中庸,以知仁勇爲造道入德之門。費隱章申說道之大間架,以明大無外、小無內,其下又以費隱大小明之。而二十章說三知、三行、三近,以明誠與誠之者之不同,蓋至此則已造道而成德矣。誠明章因天道人道之語而反復推明。至三十二章,則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畢矣。故末章復自入德之始,推而言之,馴致乎不顯篤恭而至於無聲無臭之妙。蓋一篇之中,上半言道而開其修德之方,下半則言德而著其凝道之實也。來諭闕却誠明一段,甚覺欠缺耳。「學者入頭處」以下,說得儘好,若眞實用力,庶有得力處。而有如衰朽,精不能儲,力不能強,第有吁歎而已。柰何柰何?

金弘輔《中庸》疑目再稟[编辑]

第九章章句「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ː凡人之不果於義者,私欲爲之累也。無一毫人欲之私,則見義必爲,爲勇莫大,未知「無一毫人欲之私」一句帶得勇字意否?下章方言君子之強而曰「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者」,似是一串語法,未知如何?

來諭分得固好。然此三者非判然自爲一事,故此章言勇,而三德皆具,曰精曰熟而無人欲之私,乃是勇中之知仁勇耳。

前日稟目中「人一己百云云」

前日鄙說,今不記憶,然據來諭,覺有未穩。蓋學問思辨行五者,是究竟法;人一己百,是用工節度;愚明柔強,是功效成就,皆不以究竟法言之耳。如此看如何?

文書名云云

頃引「天」、「水」二字,所以明名字是字字之意,如言文者是書與字也。書指會意、轉注、諧聲等六者而言,名指其字而言,文者乃書與字之摠稱耳。

內外本末云云

此條,鄙意只謂道固是理,法亦是循此理而爲制度憲章,法文王亦是法文王之道,不必對之道而分內外精粗也。如此則法文王,乃其外底粗底而可乎?天時、水土,合理氣袞說在裏,故於此方分內外精粗耳。道與法固有分別,亦可以內外精粗言。然《中庸》之旨,只以之典章法制,盡義理之極而法之耳,曷嘗有外底粗底意思邪?

「神之格思」一節云云ː以全章言之,則首言鬼神之德,次以不見不聞、體物不遺,言其德如此,而「齊明盛服」一節,明體物不遺;「神之格思」一節,明不見不聞。末節又合而言之,微卽不見不聞也,顯卽體物不遺也,誠者指其實而言也。若以「神之格思」一節言之,則神之格思應體物如在,不可度思應不見不聞,未知如何?

此條看得甚好。蓋微而顯,自是鬼神之情狀,故「齊明盛服」一節,雖明體物不遺之意,而曰「如在其上左右」,稱一「如」字,亦可見其無形象之可見聞。「格思」一節,雖明不見不聞之義,而下一「格」字,又見其體物不遺之意。前日單提下一節爲言,所以致賢者之疑耳。

義理是天下公共物事,有疑相講,雖十反無傷,如有未安,幸更駁示也。溪上人頃以退陶先生逸集見投,欲加校勘,卽李翊贊所裒集也。先晩翠五條問答,不在其中,幸謄寫,因便寄來。其三條不見於集中者,欲與彼中人商搉耳。其餘先生手簡中亦或有可採者,一一收示爲望。靑陽兪注書漢人,不遠六百里,來欲講問,其誠意動人而愧無資益,所謂「身勤而事左」者也。其人年少聰敏,將來頗有可望,方試讀《大學》耳。想所樂聞,故及之耳。

金弘輔[编辑]

科聲咄咄逼人,無暇作冷淡說話,前書遂稽修復,想或有以諒之也。卽玆冬寒,侍外啓處增相。伯仲氏偶向後生叢裏,吐出口氣,足以慰解親心也。象靖自驗精神力量於夢寐之間,大異前日,舊聞漸昧,新知無得,回顧初心,第有愧忸而已,柰何?

來書說病甚詳,下藥甚當,循是以往,庶有後瘳之幸。然朱先生嘗說「不幸過時而學者,進乎大而不害兼補乎其小」,蓋敬之一字卽其帶補之方。苟能隨處收拾,隨時提掇,日用動息語默之間,常若有所事焉,以義理文字灌漑培殖,積累浸漸之久,不覺自底於有成。今專以《小學》爲節度而旁及於《語》、《孟》等書,則竊恐義理滋養之功未深而徒有枯燥硬澀之患矣。未知如何?

《中庸》三十章內外本末之說,累言而不合。必是老繆之見不槩於高明,旣蒙再示,不敢不復。蓋鄙意以爲平論義理,則道與法自有精粗內外之分,固不可混幷說。然此章之義,蓋謂孔子遠宗之道,近守之法。世近而典章法度至周大備,不若之遠而法制有未詳,故分說道與法字。然大抵言孔子之宗之道爾,非謂於,宗其精底內底;而於,法其粗底外底也。故朱子章句只言內外本末於襲水土、律天時,而《或問》中又復詳言之。上兩句則初無此義,諸儒往往有此說,而恐非朱先生本意,故雖累度承示,而終未解悟,要之非面論不能到底也。來諭以鄙說,若以之法未盡義理之極而謂粗與外,此則不能盡乎人言之意也。來諭「道法自分內外本末,不可袞說,故只用之於下二句」,此數語終是不能契悟。有智無智不啻校三十里,愧歎何言?然此亦係是閑爭競,且倚置一邊,用功於顯易明白處,自有無窮意味,到眼目高後,自能了得此等處,此吾與公所共勉者耳。

「文書名」,蓋書卽六書,名卽六書之字也。卽此書字乃所謂文,來諭却以文與字爲有異義,恐未穩耳。

神主陷中誤脫鄕貫,此亦未有据,不敢妄論。然神主尺度失法,朱子以爲而今不可動;陷中脫「第幾」二字,老先生亦以爲不可改。今雖脫鄕貫,而書諱與字亦足以依神,恐不必追改,未知如何?禮書有「封諡府君」之說,所謂封者卽食采之謂,而子孫因以爲貫,來諭「未見必書」之云,恐或未然耳。

兪君醇實志學,將來可望。但前日欠思索,尙未尋義理蹊徑,恨不能與僉史共聚磨刮耳。歲裏或可乘興一顧,相對劇論,殊勝書札往復也。

金弘輔己亥[编辑]

窮村歲暮,懷人政苦,忽得長牋,副以箚目,荷意良勤,老懦作祟,迄玆稽謝,深愧不敏也。伏惟窮沍侍餘調度一向保嗇。纔經半月十日,便成七十歲人,前面地步多少欠闕,而精力耗敗,不堪趲進,只撫躬自悼而已。

示喩《小學》工夫,自作調度,乃是根本田地,以四子、《朱書》爲浸灌培殖之功,當見行著習察,足目幷進,積累久後,自有脫然進步處。但此《箚疑》數條,未見通透融貫之味,往往於無緊要處,倍費牽惹。幸更倚閣此等,直就平易白直處,反復玩繹,見得此道理流行於日用酬酢之際,使心理相涵,方是得力處,非一蹴可到,在勉之而已。疑目,且隨手批註,亦未保其中理,幸更見敎爲佳。

叔君攜書松桂中,想有靜中所得,深賀。兒子被應接煩擾,全不專一時,幸與書相警,正是朋友之義也。

別紙《朱子書節要》[编辑]

《答張敬夫》論仁說ː以愛之之理爲主而言天地萬物血脈貫通之意,則固無害,未說愛之之理而先以天地萬物夾雜說,便是無元本材料,所以有鶻突之病。

所論甚當。南軒改定仁說,變易此句,蓋因朱子說而悟其非也。

《答劉德脩》ː玄中之趣

良仲,以「鴻飛冥冥」之語觀之,必是廉靜寡欲之士。疑或爲老氏修養之學,故使此語耳。

《答程允夫》ː可欲之善

門皆以善端發見解此句,朱子初從其說,末乃以六等人品改定。然「可欲」二字實本心發見之端,斷章取義,別爲一說,恐無不可耳。

《答呂子約》ː「操舍存亡,始終動靜」,始與靜,言心之本體;終與動,言心之動而無不善,動而或流於不善。

「始終動靜」,恐當如此看。《答何叔京書》言:「向答子重子約,有所未盡;後來答游誠之一段,方稍穩當云云。」今子約書,未見其有未盡,而却如此云云何也?幸更見敎。

《答胡季隨》ː洒然氷釋凍解,輔漢卿說。

延平先生本意未必重在知上,然須知至而后意誠,故先從知上說起,非主知而言也。然朱子曰:「此箇地位,乃是見識分明、涵養純熟之效。」語意兩平放下,絶無滲漏耳。

《答鄭子上》ː盡心知性,表裏虛實

來諭以此書與《集註》略不同,實所未曉。書曰「所謂盡其心者,是知性而知天者也」,與《集註》意,何以見其有不同邪?來意以輕重二字有兩說,故分排於書與《註》,然鄙意字雖相易而意實相通。蓋書之所言,以用功爲輕,而成效之極其大爲重也;《語類》所論,以用功爲重,而以成效之無所用力爲輕也。盡心之爲裏爲虛、知性之爲表爲實,毋論《註》與書,恐無異同。幸可更思否?

《答何倅》ː「性之欲」,恐與本意有異。

義理無窮,橫竪皆當,分合一致,恐不可主此而疑彼也。

《與長子受之》ː拜意

恐是,言拜此惓惓之意以投書也。

金弘輔[编辑]

所示祔疑,係是變禮,不敢質言。然祔是宗子所主,宗子遇喪未葬,決不可主祭,雖旣葬,而本家已失卒哭之明日,勢當退行。而練則孔子雖善之,而朱子以爲「自葬至卒哭,皆用禮而獨祔用禮未安云云」,今不可輒用大祥而祔。乃《五禮儀》,擧世多遵行,今旣失禮,則寧用時王之制邪?寒岡曰:「大祥而祔者,過祥後依舊夕上食,翌朝行祔而入廟耳。」幸更問于禮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