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與巴黎日記/卷01
◄ | 倫敦與巴黎日記 卷一 |
► 卷二 |
出國之前(節錄)
[编辑]光緒二年,歲次丙子,春二月癸卯朔,入東華門聽宣。下午詣陳筱航、周荇農[1]兩前輩、潘伯寅談。
伯寅處晤翁叔平,相與談滇案始末。吾謂:京師士大夫每議總署之過秘,亦未嘗不欲求知洋情也。方今十八省,與洋人交涉略少者,獨湖南與山西耳。能知洋情,而後知所以控制之法;不知洋情,所向皆荊棘也。吾每見士大夫,即傾情告之,而遂以是大招物議。為語及洋情,不樂,詬毀之。然則士大夫所求知者,詬毀洋人之詞,非求知洋情者也。京師士大夫不下萬人,人皆知詬毀洋人,安事吾一人而附益之?但以詬毀洋人為快,一切不復求知,此洋禍所以日深;士大夫之心思智慮,所以日趨於浮囂,而終歸於無用也。
馮展雲前輩在福建,以明刻《莊子》相遺,意以卻使命為勸。近取讀之,頗有會悟。莊生於人世是非之情,說得極微妙。彼此各有是非,從何正之?置之弗辨焉可矣。
初二日劉雲生[2]早過,留飯。經笙相國詢及謝隱莊[3]之為人,疑赫總稅司計謀皆所讚畫。吾謂隱莊好事,而存心非為害者;赫總稅司見解盡高,亦不至求助謝君。
初五日上兵部及總理衙門。咇嚕公使愛勒謨爾將赴日本,約至總署話別,並往晤敘。英公使威妥瑪於閩、浙兩省舊案,照會頻仍。沿海各省,亦惟閩、浙兩省處置多不得法,實與以尋釁之端。
初六日英使遣翻譯梅輝立、俄使遣翻譯柏百福,均以事詣總署相詢,一往見之。夜苦插氣及胸膈板脹。
初七日陳筱航前輩為起一六壬課,占出洋吉凶。據云:「大凶。主同室操戈,日在昏晦中;勢且不能成行,即行亦徒受朦蔽欺淩;尤不利上書言事;伴侶僮仆,皆宜慎防。」閱之浩歎而已。
初八日上兵部及總署衙門。梅輝立來見,傳威使之命,意圖一邀酌。
初九日兵部值日,蒙召對,劻貝勒帶見。問:「日來總理衙門辦理几案?」對:「德國福建西洋山劫案、英法兩國夔州稅案,日來正在辦理。」問:「各國公使可時常到署?」對:「時常有公事來署會議。」問:「威妥瑪可時常到署?」對:「威妥瑪有公事亦時常來署會議。」問:「近來可提起雲南一案?」對:「近來不曾提起。據臣愚見,洋患已成,無從屏絕。惟其意在通商為利而已,亦望中國富強,而後利源可以不匱,無致害中國之心。要在應付得法,使不致有所要挾。經洋人一回要挾,中國亦傷一回元氣。所以應付之法,在先審度事理,隨機以應之,不可先存猜嫌之心。」
問:「他們祇是得一步進一步?」對:「得步進步是洋人慣技,然要須是有隙可乘。若一處之以理,遇有爭論,一以理折之,亦不至受其要挾。洋人性情在好勝,在辦事快便,在辨論有斷制。得此三層機要,未嘗不可使受範圍。」問:「京城辦理洋務比外面為難?」對:「外面未嘗不需索,總須隨事以禮自處,使不至為所脅持。臣與洋人交涉久,頗諳悉其性情。大約凡事必爭先一著,是辦理洋務第一要義。」
問:「日本與高麗情形何如?」對:「日本遣其開拓使黑田,由松花江出高麗之東。聞總稅司赫德言,日本使入高麗境,高麗仍拒不納,現尚未有動靜。」問:「應怎麼辦法?」對:「臣等曾與日本公使言:高麗不願通商,不應去找他。李鴻章亦如此駁斥他。渠言不求通商,但求使臣到高麗時一加接待。高麗卻是負氣,不相接待。」
太后因與劻貝勒言高麗事甚悉。問「日本公使係何名?」對:「森有禮。」問:「森有禮聞極狡猾?」對:「威妥瑪性情暴急,以剛勝;森有禮以柔勝。其堅強狠忍,遇事必要於成,卻是相同。」問:「他們係簡第一等壞人,來中國作哄。」對:「日本向來負強,近來專意學習西法,意在兼並,高麗兵力恐不能敵。」問:「高麗逼近東三省,極是可慮。」對:「從前法、美各國兵船到高麗,高麗總是堵擊。西洋通商,無處不到;因高麗病弱,亦不甚屬意。此次日本與高麗尋釁,諸國未嘗不暗中慫恿。」
問:「洋務事可曾問文祥?」對:「一切仍是文祥主持,近來卻是病。」問:「聞說病甚重?」又向劻貝勒讚其細心勤慎。對:「文祥實是國之元臣,病根卻是深,可慮之甚。」
十一日風,寒。上兵部及總署衙門,見丁禹生中丞諮件,知已於正月十一日履任。在船政清裏各條件,均極精核:
一、據日意格請,調在英國高士堡學堂肄業生劉步蟾、林泰曾二名,派入英國戰船學習駕駛。從前在船政學堂張成、呂翰,現在揚武輪船前赴日本,係由香港學堂調取,仍請飭知府唐廷樞、同知黃達權前赴香港學堂,選取肄業生學習有成者,以資應用。
一、劾管帶福靖新後老後兩營總兵王正道、幫帶新後營參將李忠元操防不力。王正道革職,李忠元以守備降調。
一、奏報輪船操防情形。湄雲、飛雲、鎮海各船均自北回南;萬年青、濟安、靖遠、振威、福星各船會合操演。帆索槍炮以萬年青、振威為優;操演舢板帆槳以濟安為優;操演洋槍中靶以靖遠、震〔振〕威為優;操演水雷以振〔鎮〕海、振威為優。請派道員葉文瀾、遊擊吳世惠出五虎門外合操,並察看吳世惠能否勝管帶之任。
一、報法國現駐安南帥綱海口(英語謂之西貢,為法人所占安南第一要緊海口)之法總督,派總兵七人前往安南內地及雲南、四川、廣西邊界,並緬甸、南掌、暹羅、印度;凡與中國交界處形勝、山川險要、地利物產各情形,繪為圖說,於川、滇二處言之尤詳。始譯出總說一卷,僅及百分之一。檢閱之,益見西人用心之深。
其言西藏,有五大江:曰怒江,曰伊拉烏抵江,曰瀾滄江,曰湄江,曰揚子江。有戲馬來雅山間阻江水,水從低山旁流;其高山一路,袤延廣東之西江、東京之浩低江、暹羅之湄南江。揚子江西名藍江,綿亙中國,為一大經流,逶迤屈曲而東而北出。怒江向西而東,至孟加拉,通於剛治河。
又言:遊覽東印度,向推葡萄牙為首。一千五百年間阜你斯人尼高拉地剛低、一年〔千〕六百年初鮑老納人綠道肥格所載商務甚為明白,尤在葡萄牙之前。又言一千八百初年間,英勢漸強於印度。一千七百十四至十八年,龐蘇偉裏特烈雷基斯摩繪雲南省圖,並搜索鄰境實情。
末始云一千八百六十六年,探柬埔治並盎高爾舊跡之役。總其事者特拉格來,隨帶探員七名:都司晃西士加尼、守備特拉巴爾脫,以其熟悉本土人情也;醫士舒裴,以其精通地學也;藝農務董士、三等醫士到來爾,以其精通植物之學也;外務執事特格爾乃,以其明於交涉事宜也;通事帥根,以其通暹羅、安南語言也;柬人阿來克西斯凹姆,以其通柬、安兩國語言也;親密維持,則水部外委克削伯尼也。特拉巴爾脫主約束護勇;舒裴主探究地脈,查明礦產;到來爾主查考各地人畜草木氣色;特格爾乃主記載方土民風。彼其人才之盛如此,用心之勤如此;中國一以伯言目論當之,安坐以肆其訾毀而已,此所以可懼也。
十三日接丁禹生信。潘伯寅見之,謂其語語打入心坎,字字皆中窾要,稱其為人傑。其上伯相書,論台事與鄙見若合符節,禹生乃尤言之懇切。披大郤,導大窾,是真健者。
十四日上兵部及總理衙門。英翻譯梅輝立、法翻譯師克勤及總稅務司赫德均來署會談。同文館教習丁韙良見示《星軺指掌》譯本(第四十九節、五十節尤多見道之言),因相就一談,兼晤李壬叔。
十五日總理衙門陳奏瓊州口通商情形。
十八日雪。上兵部及總理衙門。見丁禹生翻譯法國探員由安南至暹羅、南掌、緬甸各國情形。所歷之河曰桑袍爾河(下南掌地名)、阿刀巴河(亦地名,登斯吞、阿刀巴兩邑之河)、當裏而巳河(省治地名),曰剛邦郎河(盎高爾各江之總彙,南有哈美爾舊跡);曰囊呼河(從新康過河);曰時根河(河源與湄南江發源地之山相對);曰囊可河(本南掌地,今屬緬甸)、囊波河、擋好河、囊冷河(以上發源東、瀾兩江間之湖瀦);曰囊麻依河、囊須河(為暹、甸〔緬〕兩國分界處);曰囊烏恩河、囊央河、囊橫囊哈支河(並在緬甸境)。
上南掌都城曰郎撥拉彭,下南掌都城曰排沙格。排沙格王尚在,而弱小不能立國。上南掌王稱郎王。其南掌地方如克線當、夢倫、克線坑、新掠潑杭,並有王及諸酋長(坑王駐紮之地曰夢遊)。克線坑東北有城曰思茅,中國邊境也。郎撥拉彭以上有三路通中國:一溯湄江而上經暹羅、緬甸兩國相爭蹂躪之地而出緬境,以通雲南;一直北循湄江右支囊呼河以通雲南;一穿東京、安南兩界中抵廣西。柬埔治本大國,為暹羅所侵。排沙格為緬甸所侵。南掌境內曰烏棒,曰斯登吞,曰克線坤(已屬緬甸),曰夢囊,曰夢央,曰夢遊(坑王駐紮之地)。
法國首相曰加拉烘,駐安南總督曰特拉格郎提愛,總辦探路大臣曰特拉格來。
有告言景廉有劾奏鄙人一摺,知其為左季高所劾,而逞志於其鄉人,以圖報復也。詣經笙相國[4]詢之,其言極為頑悖,等諸犬吠驢鳴之無知而己。
二十日魏賡臣、謝隱莊枉過,述悉外間有聯語相誚,余初未之聞也。此等謬悠之人言,蓋早付之度外,不足以攖吾心也。
廿一日上兵部及總理衙門。威妥瑪、梅輝立、赫德並會談。威使氣焰殊甚,論及上海開修鐵路,直謂渠原可分示停止,今中國所以相處如此,因歷數現辦各案情形,且曰台灣此兩月內必有事,須小心看顧云云。諸公相與唯唯而已。與洋人交涉,不求所以自處,而安坐以聽洋人之挾持,念此為之氣短。而士大夫相與蚩蚩,橫生議論。朝無大臣,遂使群口囂然,莫有能禁遏者,所關殆非淺也。
廿七日上兵部及總理衙門。因陪經笙相國、韞卿大農至德國公使署。巴蘭德敘述安那船一案擬復一照會,其言極亢,大約言本國自行辦理,持論與威使略同。而巴使與其翻譯阿恩得立言極婉曲,意若惟恐與中國參差。而中國處理多不如法,惟鄙人能心知之而已。
廿九日上兵部及總理衙門。見《申報》,知黎召民去歲議設立倫敦洋行,已經定議。洋行名曰「宏遠」,分設香港、福州、上海三處;美國之牛約口,亦分設行棧焉。
〔三月〕初四日上恭邸一書,飭羅雲漢〔翰〕往送,甫出門,遇橐駝阻道。雲翰不善控制,從馬上翻跌,傷焉。改飭劉升,行至街口而返。問其故,曰:「聞復有傳喚。」蓋家人輩誤傳也。書內所言,方謀引退,而歧誤如此,亦未知其何祥也。然此次奉使,誠不免韓愈可惜之歎,固亦早知其不祥,一切更無煩推究也。
初五日總署忽傳經相之命,屬入署與梅輝立會談。比往,則威妥瑪亦至,怒聲遽色。人知其強狠,而不知其於此實具有苦心,非深於洋務者無從與言也。
初六日詣恭邸及沈經相,申述所以求退之旨,相與慰留。
初八日桂午述所聞於鄂人之言,直以景廉為一時公論所自出。人心迷亂,至於此極;欲無召辱取侮,不可得矣!
初九日上兵部及總理衙門。見筱荃、覲堂兩欽使信,始知格維訥已於二月十一日抵滇,丁介藩甫與論及查辦蠻允一案情形,尚未能定議也。十二日復孫琴西書,論洋務得失。
十三日丁酉同年公餞孫琴西,萬藕舲主其事;予以在告中,不能赴也。沈經笙相國過談,屬無庸續假。文博川亦遣使慰問。周桂塢過談,言見寶佩蘅相國,專屬致意,勉為一留。此無他,以出使英國,無人肯承此役者,留為供此一差耳。潘伯寅枉詩,讀之憮然。伯寅可謂有心人矣。
十五日周荇農、李壬叔枉過。壬叔為述威妥瑪照會總署:欽差不宜有二人。總署因答以許君另有差委。詢問於何知之,曰:「聞諸謝隱莊,隱莊聞諸赫樂斌。」果爾,是適以成就許君之名,而使吾無以自處。計此舉必成之隱莊,所以為我累深矣。
二十日蕭屺山過談,語悉景秋屏奏件,與所聞正合。並我所竭力維持,以求免總理之為難者,不謂竟以此避謗。此中國虛驕之氣,所以不及外人也。
吳春帆辭行,不求一見。劉冰如、孫琴伯〔西?〕則並不辭行。得罪政府,遂為人所輕易如此。
廿二日復合淝相國一信。潘伯寅過談,相勸引退甚力,真能不作世俗周旋語者。威妥瑪遣其翻譯禧在明枉過問疾。欲倩總署武弁往答,又恐啟諸公之疑;欲徑遣人往,許仲韜輩又將執此以為譏議。真覺無謂。
廿四日魏賡臣過談,知英使威公欲遣其醫官卜君來視疾,以屬許仲弢,仲弢又以屬賡臣也。
廿八日魏乃農、魏賡臣、師繼瞻次第過談,至今引退之心始決。
四月初一日壬戌李果仙緘商摺稿,其言有可從者,因更請舒蘭生改書之。
初二日假期已滿二十日,因具摺請假回籍調理。奉上諭:「郭嵩燾著賞假一個月調理,無庸回籍。欽此。」因具摺謝恩。〔五月〕初二日再疏請回籍,奉上諭賞假兩個月調理。
廿四日英使威妥瑪遣使辭行,然則總署情形可以推知。急以書告沈經笙相國,屬其追留之。
廿八日經笙中堂、韞卿司農早過,為總署邀留。吾實不善詞令,苦無以答之。
廿九日因經相及韞卿枉勸,各以一書致之,頗不免牢騷,實亦以得早歸家為幸也。
經相述及威使邀索八條:一、寬免李珍國以下處分;二、以後遇有案件,皆應派員觀審;三、出示曉諭;四、案結後即派員出洋;五、宜章〔昌〕通商,派員駐紮夔州;騰越通商,派員駐紮大理;六、賠銀二十萬;七、即速派員先開雲南口岸並宜章〔昌〕口岸;八、添口岸十三處。江西省城並湖南岳州皆準通商矣。
三十日潘伯寅告言威使已由天津南行,因請周筱棠來商,三日竟不至也。
閏月初一日辛酉周筱棠來言總署情事,為之憮然。因屬言之經笙相國,必遣人追及威使與議。廿四日威使出京時,亦前有信商之,所謂早一日有一日之益。雖至今日,不能外此言也。崇地山、成竹坪足當此差,並以書告之。
初二日吳春海、謝隱莊、魏賡臣次第過談。賡臣力勸以弗發一議,弗出一謀。我意以為時艱方劇,無忍坐視之理,苟有所見,豈可不言?然而末世之人心蓋亦可知矣。無益而徒取尤,無謂也。
初三日函詢周筱棠,以初一日所上一議,能照行否?始知合肥已有書商及派部堂一員詣英使致謝之議,總署方屬合肥奏請。直是一意使人承其事,而固不如鄙人所議派員商辦之為正大也。
初五日張晦甫、魏賡臣過談。晦甫並遞到其尊人力臣方伯一信,談洋務精透,京師諸公無其比也。
初十日魏賡臣來談,知合肥所商,已自派許仲韜赴上海。蓋總署要其一奏,強使任之;合肥又別出一意,不欲效鄙人之愚也。
土爾其方與德、法二國構釁,英人方謀助之,兵力不能遠及。威使亦亟欲得一轉旋之法。仲韜此去,必有成議。鄙人或可接續乞假以行矣。
十六日李果臣、蘇菊生、彭菊生、謝隱莊、夏寶生次第過談,而一日之力畢矣。
隱莊交到《格物探源》一部,韋廉臣所著,而艾約琴〔瑟〕轉托隱莊見給者。洋人所著書多假格物為名。程子以物無不格為義,初不意有今日洋人之格物,乃適與此義合也。
十八日張魯生、聽帆昆仲自上海來,帶到意城、子瀞及王少樵三信。魯生、聽帆以船政保舉,奉旨交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考察,亦一奇也。
廿五日晚過潘伯寅、周荇兄商議進退之宜,所見各別。而伯寅言詞悚切,不能不懷戒心,徑思策蹇出都門矣。接王夔石一信,又接馮竹儒、唐景星二信。
廿六日劉雲生、高篙漁過談。雲生於洋務頗有見地,而於世事多未諳悉(旁注:具摺示之,乃至憤切以爭),蓋所見原自高人一等也。
廿七日邀高篙漁、朱石翹、裕時卿、周桂塢、李果仙、劉雲生、魏賡臣、俞竹君早酌,商酌出處之宜,仍是各持一見,無所折衷也。
廿九日唐斐泉過談。佩蘅、經笙兩相國遣總署章京成端甫來問銷假事宜,頗無以應之。晚過劉雲生談相,兩心相印處,正索解人不得也。六月初一日庚寅致經笙相國一信,力陳乞歸之旨。
初二日請再續假一月緘告經笙相國,得其回信,仍以出洋為詞。其視此事過輕,視嵩燾亦太簡矣。朱石翹過談。是夕奉旨:準開署缺,仍留京聽候出洋。
初七日夏寶生、蕭屺山次第來談,述及近事,言諸公方謀以陸戰制勝。群相與處於醉夢之中,久而不悟,真為可慮。
初八日鈕家鍈函知上海又有擊斃火輪車局洋總管一案,云得之洋商吉福,殆非虛語也。
十二日魏賡臣、張晦甫過談。賡臣述悉王孝奉疏論合淝,渠聞而往索其人〔稿〕觀之,所言傾瀉無餘。所謂書生不知天下大計而訐直敢言,尤為害事者也。
廿三日張力臣《瀛海論》後又添問答一篇,至為精博。詣芝岑、晦甫處,屬其再抄一分。又值外出,為之惘然。廿四日總署與軍機大臣會奏,議覆合淝赴煙台預籌三款:
一、優待駐京大臣。去年七月原議優待大臣四條:一隨時覲見;一欽派王公與之接晤;一禁地準其遊歷;一與六部堂官往來。當時議準末一條,嗣以仍未能優待,屢向總署饒舌。五月內遂有照會,聲稱四條內優待是否全行照辦,或由本國啟議,或會同各國辦理,不在現議八條之內。應如何優待之處須預議。
一、賠兵費。一、滇案提京質訊。
會議以並未用兵,不能遽索兵費,聽從於二十萬外別立名目,給予賠費;滇案提京,隻可提及革員,不能提及滇撫。仍請飭合淝一切酌量辦理。此即廿一日六百里馳奏之件也。
廿七日總署抄滇案始末凡十餘帙,偶檢查一二要緊照會,則皆隱之。不謂人心變幻如此,亦不解總署章京之果何意也。
〔七月〕初五日具疏請開署缺差使,蓋乞假已逾四月,至是以全力求退,當乞假時此志已早決也。午刻,兵部筆帖式慶閱抄示上諭:「著準開兵部左侍郎署缺,其原派出使大臣差使,仍著屆期前往。」經笙相國相為侮弄,竟至於此。當具摺謝恩。屬慶君少候。而劉敏齋抄謄過漫,適舒蘭生至,乃屬一書之。
初六日具摺謝開署缺恩,並具呈總署請假三月回籍。周桂伍過談,甚言經相居心之險狠。其同年金少白(曰修)在小軍機處與經相共事一年,毅然求去曰:「此公得用,傾人之國有餘矣。」問其故,曰:「陰險似溫烏程,而深穩過之。三四年後,有識者當思吾言。」金君可謂有識,其行誼亦絕高,不可及也。
初七日由總署發還原呈。
初十日恭邸專函慰留,以前與經相所言,並屬吳蕙吟轉達之語,渠亦有不能自適者也。
十一日方右民奉恭邸命,持示李相煙台來書,中云赫德言速遣使臣至本國會議,或不至遽興師。於是諸君據此相要,屬無遽請假。處此真屬萬難。
十六日,經笙相國來言,乞假疏留中,而傳旨諭令十九日預備召見。乞病召見,從無此事。諸君以此相留難,朝廷一切委己聽之,而迫我以不敢辭之勢,亦可謂神奇矣。
十八日總署遞示合肥煙台二書。與威使議論仍尚無端緒,而合肥信言此亦殊迫切矣。
十九日寅初入東華門,至九卿朝房小坐候起。魏賡臣已前至枉候。已而傳柏王帶見,進入月華門。卯正,軍機大臣始下。從柏王至養心殿東暖閣跪安畢,問:「李鴻章煙台三次來信,見否?」曰:「皆已見得。」曰:「此事怎麼樣?」答:「李鴻章信言威妥瑪議有章程,數日即可定局,想此數日必有信。」問:「威妥瑪實是難說話。」答:「據臣愚見,滇南正案必與一了。正案了,則凡所要挾皆可據理以折之。正案不了,即要挾多端,終久據此為口實,永無了期。」曰:「然。」問:「所要挾實在有不能答應者。」答:「要挾最大者,無過口岸。給與一口岸,便已跨越千數百里。而所得口岸租地,至小亦須十餘里,都化為洋地矣。此重要挾為最大。」
問:「赫德替中國辦事,尚有心腹否?」答:「赫德是極有心計的人,在中國辦事亦是十分出力。然卻是英吉利人民,豈能不關顧本國?臣往嘗問之:君自問幫中國,抑幫英國?赫德言我於此都不敢偏袒,譬如騎馬,偏東偏西便坐不住,我祇是兩邊調停。臣問:無事時可以中立,有事不能中立,將奈何?赫德笑言:我固是英國人也。可見他心事是不能不幫護英國。」問:「威妥瑪、梅輝立兩人本領如何?」答:「威妥瑪負氣,卻是陽分人;梅輝立更是深沉。」
問:「汝病勢如何?」答:「臣本多病。今年近六十,頭昏心忡,日覺不支,其勢不能出洋,自以受恩深重不敢辭。及見滇案反覆多端,臣亦病勢日深,恐徒使任過,孤負天恩,不敢不先辭。」問:「此時萬不可辭。國家艱難,須是一力任之。我原知汝平昔公忠體國。此事實亦無人任得,汝須為國家任此艱苦。」又顧柏王言:「他於此實是明白,又肯任勞任怨,實亦尋他幾個不出。」又諭云:「旁人說汝閑話,你不要管他。他們局外人,隨便瞎說,全不顧事理。你看此時兵餉兩絀,何能復開邊釁?你隻一味替國家辦事,不要顧別人閑說。橫直皇上總知道你的心事。」因叩頭:「承太后天諭,臣不敢不凜遵。」
又諭:「總理衙門那一個不挨罵?一進總理衙門,便招惹許多言語。如今李鴻章在煙台,豈不虧了他,亦被眾人說得不像樣。」答:「李鴻章為國宣勞,一切擔當得起,此豈可輕議。」曰:「然。」諭:「這出洋本是極苦差事,卻是別人都不能任。況是已前派定,此時若換別人,又恐招出洋人多少議論。你須是為國家任此一番艱難。」慈安太后亦云:「這艱苦須是你任。」)往時召對,慈安太后不甚發言。此次引申慈禧太后之旨至五六次,大率此類也。)
問:「汝在南邊到過幾次?」答:「自廣東北至直隸各海口,臣皆普遍走過一回。」柏王奏言:「曾從奴才父親辦過天津軍務。」問:「可是咸豐年間?」 答:「咸豐九年。」問:「汝在南書房幾年?」答:「隻一年餘。」諭:「爾須天天上總理衙門。此時煙台正辦著事件,時常有事商量。你必得常到。」又問:「現在服藥否?」答:「正在服藥。」問:「然則尚須調養?」答:「正在調養。」曰:「如此你便間一兩日一至總理衙門,於調養亦不相礙,卻是得常去。」大致如此。然所以慰藉之,反覆申明,有重述四五次之多者。在家安排面辭之言,竟是不能說,惟能感激懍遵而已。
因詣恭王、柏王、治貝勒、寶中堂、沈中堂、毛煦初、董韞卿、崇地山、翁叔平、夏子松、黃恕皆。過總署一飯。又詣李壬叔、丁冠西談。韞卿約明日仍至總署,答言:「謹遵諭旨,三兩日一至。」因以兵律一則,屬急商之沈中堂,函復合淝相國照辦。
廿二日以總署傳知合淝有煙台信,屬往會商復函。至則煙台事已了,各款俱平允,有減無加。合肥亦謂事出望外。由威使邀集各國公使同會煙台,合淝十二日大開筵宴,一款接之。威使是夕即自轉旋。明日各使多告辭回京,德國巴使乃力允言之威使,相與轉圜。一席之為功如此,合淝未經指出,諸人亦無知者。
廿四日魏賡臣、丁冠西過談。
廿九日總署知會合淝煙台報至,馳往視之。一如京師所初允者,京師未允則亦不提。合肥為功偉矣,其機關隻坐一會飲耳。苦無人知此義,終古憒憒而已。
〔八月〕初二日奉上諭署理恕皆前輩禮部左堂缺。總署傳恭邸之諭,屬往會議,並接見德使巴蘭德、法使白來尼。初三日具摺謝恩。
初四日至總署,會同經笙相國、董韞卿、崇地山詣俄使布策,奧使施福禮、翻譯柏百福,法使白來尼、翻譯師克勤,又有赫翻譯、法翻譯。法年甚輕,詢之,始廿三耳,名法蘭亭,初至中國兩月耳。其中國語言文字,則習之本國者也。
初八日威使與其國二等提督賴、三等提督藍及從遊者十餘輩來署見恭邸,而威使先至。議諸照會事,遂盡一日之力。
初九日是日值總署奏事,由國子監進東華門,時猶未交三點鍾也。赴總署,適威使約遣梅輝立來署議事,威使亦旋至,至一點鍾始散。
初十日午刻,偕恭邸及毛煦初、成竹坪、夏伯英回拜威使及賴、藍兩提督,及傅、尼兩參讚,禧、梅兩翻譯。恭邸並邀卜大夫治視耳疾。
十二日至總署早飯,與丁冠西商派出洋官學生。旋偕沈經笙相國、董韞卿司農、崇地山少司馬詣德使巴蘭德、米使西華回拜。
十四日總署傳沈經笙相國之命,令往會議事件,虛勞往返而已。威使與禧在明枉談。十六日田清臣持合淝相國信枉談。
總署約會:二點鍾會晤法使白蘭尼威龍卜達來、提督部格來嘎夜德、翻譯師克勤、法蘭亭及提督隨帶多人,與恭邸會晤。陳儷秋、劉雲生並至。十八日詣禮部驗四川藩司印,交委員翁午芬領回。
因總署知會威使未刻來署,陪同諸堂一見。何子峨才奉出使之命,便補授侍講;召對方兩日,又蒙召見。吳江特顯手段如此,吾不可久任仕宦矣。
十九日約劉雲生同詣威妥瑪。傅、林兩參讚,璧、禧兩翻譯同見。歸遇大雨。
廿二日禮部加班奏事,入東華門,至傳心殿小坐。米使西華偕其水師提督任君至總署謁恭邸,諸公並會。適陳儷秋、唐景星、陳瑞南(桂士)、黃平甫(達權)並移居總署,相就一談。又有陳茇卿(樹棠)現在天津,亦約同出洋者。儷秋得人盛矣。而兆民所恃為開辦宏遠公司局者,亦隻在此數君,使人健羨。儷秋薦平甫之子曰黃泳清,在英國學館多年,然詢其筆墨,固遠不逮蔡錫勇也。
廿五日午邀陳儷秋、何子峨、唐景星、黃平甫、陳瑞南、劉雲生、許竹筼小敘。竹筼已乞假回籍矣。子峨於洋務竟能通曉,悔從前不甚知也。
〔九月〕初二日美國參讚衛廉士以老乞歸,來總署告辭。同人各以一扇饋之,而予與董韞卿各為一詩。韞卿詩云:「瀕行向我索題詩,不唱驪駒送別詞;記取中華好風景,重來把酒慰離思。」予詩乃切實為之,所以不及董君也。
初六日日意格、李丹崖、陳敬如、吳壽芝、楊維新次第來見。因禮部知會高麗來谘日本通商事,一往視之。便回日意格拜,兼送衛廉士行。過經笙相國處談。
初七日威使見過。邀同李丹崖早飯。先至總署回拜許仲韜,便過董韞卿談。
初八日德使巴君、英參讚傅磊斯次第至總署。傅磊斯傳威使之意,過相逼迫。不謂此行之顛沛,乃至於此。
初九日聞何小宋到京,一往見之。便過威妥瑪,竟以出洋期限相逼促,厲色加之。乃知滇案移罪區區之身,陳小舫課語驗矣。朱石翹邀同劉雲生、吳子登、裕時卿、周桂伍、魏賡臣、張晦生、李峻齋會飲龍爪槐。
初十日日意格、李丹崖、陳敬如、嚴小雅、吳壽芝同至一飯。總署知會:威使仍來相嬲,屬至署面商。此有何可商者!遣發人員不聽停留,以此受制外人,王夷甫諸人豈能辭咎!
十一日料理書籍一日。汪翼新過談,約定其弟建新相隨出洋。
致經笙相國、韞卿司農信。心緒惡劣,不堪名狀,生平此景,亦云至矣。
十二日接家信,八月廿三日發。專與上林寺僧西枝為難,而至以藏匿西枝榜予門首,狂悖已極。聞三書院人為多也。
十三日稍稍料檢行李,頭緒繁多,心甚苦之。董韞卿又相過久談。
十四日雲生至,述所應調人員,若劉孚翊、李鳳翎之屬。時摺已繕就,不及改書。所調各員,不必能皆應召。約俟上海定局後,再發一摺,並谘總署存案。乃相與定議。
十五日具摺請訓,並保舉出洋隨員:參讚二人:張自牧、黎庶昌;翻譯二人:德明、鳳儀;文案四人:汪樹堂、張斯栒、李荊門、羅世琨;其英人馬格理及曾恒忠、舒文標、張詠清、羅照滄應行谘調各員不另開列。
已蒙召對,六額駙景壽帶見。太后問:「何日啟程?」對:「約以十日為期,不出廿五日。」問:「幾時可到?」對:「由天津而上海而香港,始放大洋,計期四十五日可抵英國。」問:「此事當為國家任勞任怨。」對:「謹遵聖旨。」問:「汝二人須要和衷。」對:「是。」問:「到英國一切當詳悉考究。」對:「英國無多事可辦,專在考求一切,此是最要緊事。」問:「所調各人,想皆係所素知?」對:「是。」問:「隨人須要約束,不可滋事。」對:「所調各員,大率是謹飭一路,然亦不可不防其滋事。」問:「汝心事朝廷自能體諒,不可輕聽外人言語,他們原不知甚麼。」對:「不知事小,卻是一味橫蠻,如臣家於此已是受驚不小。」太后復加撫慰,遂與雲生各跪安而退。
周荇農前輩約過黃酒館談。便過何小宋、寶佩相、沈經相、恭邸、崇地山、毛煦初、董韞卿諸公。隨至總署見陳儷秋、許仲弢、李壬叔、丁冠西諸人。又過魏賡臣談。
十七日潘梅園、劉石臣、汪翼新過談。梅園述及楊仲初之為人,留心西學而有幹事才,惟家業甚優,其子又不得力,勢不能出洋,今已往天津矣。
十八日威使邀飯,便過美國西使、俄國布使、德國巴使、法國白使辭行。美國駐英者名白爾奔,俄國名舒巴圖,德國拍爾,法國為阿士卜理,皆一等公使也。美國駐法公使名華是本,駐德者德,亦皆一等公使。
便過王孝奉、徐蔭軒、李蘭生。蘭生相見一談,所言多中肯綮。政府自分門戶,而以蘭生輩不諳洋務,一切不使與聞,實亦使人難堪也。接丁禹生、吳春帆、黎召民三信。禹生又復以病乞退,所謂老子猶龍,見首不見尾者也。
十九日趕天早入城。毛煦初、董韞卿兩公均派覆試閱卷,仍不獲一見。詣崇地山、翁叔平、裕時卿、景星樵談。便過總署及赫樂斌談。是日頒發國書,由總署送至。
二十日周荇農、何地山、李子和、何小宋、林穎叔、方子箴、曹薌溪、袁小午八君子約至龍爪槐餞行。此行太無意緒,凡諸稱餞者皆謹辭之,不意乃有斯舉也。
廿一日法使白蘭尼來見,留酌。張魯生、聽帆、許次歐、李小珊、吳壽芝來久坐。劉雲生、李壬叔繼至。餘日亦無幾矣。
廿二日寶佩蘅、沈經笙兩相國過談。俄使布策、德使巴蘭德亦次第來送行。成竹坪、趙伯陶、蕭屺山、魏賡臣、陳伯平至者十餘輩,遂盡一日之力。留別者十餘處:程覃叔、吳子登、李俊齋、錢篪仙、周荔樵、黃杭生、王石杉、李芋、舒蘭生、孫君詒、拈花寺僧隆法、喻小岡、杜梅舫、周子佩女公子、張叔平、裕時卿、朱石翹、蔡梅庵、易漢喬、楊次麟、俞竹君,所費已六百餘金矣。
是日由總署頒發印信。已刻立冬。
廿三日此行顛沛倥傯,不赴各處辭行,惟一詣周荇兄處而已。便過李子和、何小宋。以陳小舫約飯,已辭之矣,晚次便就一談,則石翹、雲生兩君初入坐,仍留敘飲。
廿四日料檢行李,並送各處別敬。其言以為此行無力為別,而有六百飲金之費;其意非為別也,為假中頻賜臨存,以天下所同詬病之人,而慰問不遺,心實感之,聊以誌不忘耳。其稍豐餘若周荇兄輩,又不敢輕致獻,以本無力為別故也。
調汪建新辦文案,而聞其嗜洋煙,因力辭之,而致別敬百金。並函告翼新、建新、植新昆季,屬其努力自玉,以承先人之志業。晚次,何小宋、周荇兄、周桂伍過談,語及雲生所以致怨之詞,使人茫然,莫知所以自處,處世真大難也。
廿五日天未曙,料理啟行,而裕時卿已至,潘伯寅繼至,錢篪仙、易漢喬、舒蘭生諸客並集,相與送上車,竟不暇至房中料視一切。周荔樵送至東便門外。舒蘭生、許次歐送至通州。總理諸公遣弁追至半途相送。英鄂田觀察、文彬如副戎、高星槎刺史、祥瑞生都閫均迎至西關外,並預備公館。極力辭之,徑由車登舟。
廿六日遣車馬還京。是日行百二十里,泊蘇家莊。
廿七日行百四十里,至木莊(在河西務下十八里)。河道紓回,北風過大,五鼓開行,夜久始收泊。
廿八日行七十里,至楊村。王仁庵來見,其馬隊一營,駐此七年矣。又六十里,泊北塘。黎召民、馬松岩遣人來迎,距天津尚三十里也。
廿九日何心茹、文毅夫來見,因留心茹早飯。代理天津縣武申山來報伯國已至虹橋,率文武官請安畢,遂詣中堂處,曾栗諴亦在。旋過黎兆民、唐景星談。晚乃回船。朱石翹、魏賡臣、王鼎臣、黃澤生、何心茹、曾栗諴、任芝田談至三鼓始散。回陳鶴雲一信。
三十日回拜各處,詣李鐵梅師久談。伯相邀早飯,同席唐景星、魏賡臣、曾劼剛。酒罷回船,送者雲集,乃放船至紫竹林。宋吉堂帶領怡和行卑比其來至一談,知為英國人而寓居蒲桃牙,旦夕將回國,特來一見,到英國後尚可一相照拂也。致劉蔭渠、曾沅甫。又為曹瑞安致蔭渠一信,為劉勳安致沅甫一信。
十月初一日戊子由紫竹林開行,至大塘候潮。管事陳儀亭。同舟沈子梅、馬眉叔來談。船主安帖樂,合肥相國賞有金牌。
初二日辰刻抵煙台,風浪俱息,而以添載貨物耽延竟日。午後風大作,為之懊惱,皆蹇運所致也。
初三日風雪交作。船窗為風所侵,寒透寢衾,徹夜作惡,遂至嘔吐。家人輩皆困憊不支。賴龔振之一人照料,忽忽竟日。起坐,怪天漸就昏黑,詢之,已日夕矣。
初四日晴。申刻抵吳淞口。同舟黃小宋,為河南知縣,省墓粵東,枉贈七律一首。
初五日徐裕之、陳茇南、莫善徵來見。裕之、茇南陪同乘坐小輪船,泊怡和洋行馬頭。至廣肇公所。馮竹儒[5]枉談。致沈幼丹[6]制軍、梅小岩方伯二信,並寄意城一信。
初六日回拜各處,惟見竹儒及劉融齋前輩,餘均未見也。晚歸而張聽帆至。威使及稅務司吉樂福來見。
初七日各國領事來見。法國總領事葛篤最為賢雅。晚邀徐裕之、陳茇南、沈子梅、馬眉叔、李勉林、鄭玉軒、張聽帆小酌。
初八日劉雲生、金眉生及意城並至。晚邀眉生及周瀛士、黃小宋、左仲勉、周範丞、張芝岑、歐陽伯元小酌。
初九日馬格裏陪同看英、法兩國公司船(公司行司事郭研溪偕行),方邀金眉生諸人宴敘,亦不暇陪也。晚赴馮竹儒之召,同席劉雲生、劉融齋、吳桐雲、李勉林、黃小宋。其地為竹儒所修葺,名也是園,舊志所謂潘氏南園也。
初十日為慈安皇太后壽辰,詣萬壽宮行慶賀禮。
十一日為曾文正公生辰,李勉林、鄭玉軒邀同行禮,遂留宴敘。隨赴吳桐雲之召,同席金眉生及意城四人(陳寶渠廚工治席絕佳。)
十二日眉生與劉融齋同約遊一粟庵,因過城隍廟,為豫園之遊。有內園、外園之分,外園土山甚佳。晚飲雅宜樓,同席劉雲生、嚴伯雅、意城及子瀞侄。志城自家來送,因辭還寓。
十三日瑞典國葛領事來見。方子聽欲邀為徐園之遊,意不暇一往。
十四日晚邀方子聽小酌。致翁玉甫、王夔石、崇星階、夏芝岑、惠蓮舫各信。
十五日志城五十生辰,治席款客。會者周瀛士、金眉生、方子聽、朱子佘、劉△△、汪△△、周範丞諸君。
十六日雨。怡和行馬公司約看火輪開車,適和國領事海鵬來見,未暇往。晚邀管才叔、盛杏生小酌。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