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史/卷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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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帝第二 古史
古史卷三 夏本紀
商第四 

夏本紀[编辑]

夏禹,帝顓頊之後,禹之父鯀,顓頊五世孫也。太史公以鯀為顓頊之子,其世太迫。班固律歴志以為五世孫,近得之,故取焉。 以崇伯事堯。堯被洪水之患,訪於四岳,求可治水者。四岳舉鯀可用。堯曰:“鯀方命圯族,不可。”岳曰:“等之未有賢於鯀者。”於是,堯聼四岳用鯀。鯀堙洪水,汨陳其五行,水不潤下。上帝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彛倫攸斁,九年功用不成。堯更求人,得舜。舜登用,攝行天子之政,廵守行視鯀之治水無状,乃殛鯀于羽山,而舉鯀之子禹,使續鯀之業。天乃錫禹洪範九疇,彛倫攸叙。禹以此治水,水得其性,所謂洛書者也。禹之為人,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不自滿假,不矜不伐,既受命,傷先人功之不成受誅,乃勞身焦思,居外十三年,三過其門而不入,取于塗山,辛壬癸甲,啓呱呱而泣,亦弗遑子也。菲飲食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致羙乎黻冕,卑宫室盡力乎溝洫;陸行乘車,水行乘舡,泥行乘橇,山行乘攆。隨山刋木,暨益奏庶鮮食。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懋遷有無,化居。烝民乃粒,萬邦作乂。盖禹行自冀州,始自冀而東,治兖青徐;自徐而南,治揚荆;自荆而西,治豫梁雍。皆相其土田草木之宜以作貢賦,謂之“禹貢”。東漸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聲教訖于四海。堯賜之玄圭,以告成功,使為司空。及堯崩,舜為天子,復代舜典百揆三十三年。而舜命以位。讓于臯陶,舜不可;禹固辭不獲命,乃以正月朔旦,受命于神宗,帥百官若帝之初。是時,三苗之君雖已流竄,其國人猶不用。帝舜復命禹征之。禹㑹諸侯,誓師而行;三旬,苗民不服。益贊于禹曰:“惟德動天,無逺弗届;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叟,䕫䕫齊栗;瞽亦允若。至諴感神,矧兹有苗。”禹拜受其言而班師。舜乃大敷文德,舞干羽于兩階,七旬而有苗格。舜崩,禹即天子位,號曰“帝禹”,改正朔服色,歲首建寅,色尚黒,大事歛用昏,戎事乘驪,牲用玄。合諸侯於塗山,執玉帛者萬國。其後,南廵守,復㑹諸侯於江南,計功而崩,因葬焉。命曰“㑹稽”。㑹稽者,㑹計也。子帝啓立。有扈氏不共,啓伐之,大戰于甘。將戰,作《甘誓》。啓崩,子帝太康立。太康盤逰無度,田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窮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太康弟五人,御其母以從徯于洛之汭,作《五子之歌》。羿遂逐太康而立其弟仲康,是為帝仲康。羲和湎淫,廢時亂日,仲康命胤侯征之,作《胤征》。仲康崩,子帝相立。羿之放太康也,自鉏遷于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滅樂正后䕫之子伯封。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虞于原獸。武羅、伯因、熊髠、厖圉,皆其賢臣也棄之不用,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䜛子弟也。信而使之,以為己相。浞行媚于内、施賂于外,而虞羿于田;内外咸服,而羿不知也。將歸自田,家衆殺而烹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死于窮門。夏之遺臣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澆及豷,恃其䜛慝,詐偽而不德于民。使澆用師,滅斟灌及斟尋氏;處澆于過,處豷于戈,滅夏后相。相之后緍方娠,逃出自竇,歸于有仍,生少康。惎澆,能戒之。澆使椒求之,逃奔有虞,為之庖正,以除其害。虞思妻之以二姚,而邑諸綸,有田一成,有衆一旅,能布其德以收夏衆,使女艾諜澆,使季杼誘豷,靡自有鬲氏收二斟之燼以殺浞,而立少康。少康滅澆于過,后杼滅豷于戈,以復禹之迹,是為帝少康。少康崩,子帝杼立;帝杼崩,子帝槐立;帝槐崩,子帝芒立;帝芒崩,子帝泄立;帝泄崩,子帝不降立;帝不降崩,弟帝扃立;帝扃崩,子帝厪立;帝厪崩,立帝不降之子孔甲。孔甲好方鬼神事,夏后氏始衰,諸侯畔之。得乘龍河漢各二,各有雄雌。孔甲不能食,有劉累者學擾龍于豢龍氏,以事孔甲,能飲食之。孔甲賜之氏曰:“御龍”。龍一雌死,潜醢以食孔甲。孔甲求之,懼而遷去。孔甲崩,子帝臯立;帝臯崩,帝臯墓在殽之南陵蹇叔云。子帝發立;帝發崩,子帝履癸立,是為桀。自孔甲以来,諸侯多畔,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伐有施氏,有施以妹喜女焉,桀嬖愛之,政益亂。復克有緍,淫侈滋甚,召湯而囚之夏臺,已而釋之。湯益修德,諸侯歸之,遂帥兵伐桀。桀兵敗,奔南巢,遂放而死。蓋夏后氏禘黄帝、郊鯀、祖顓頊、宗禹、報杼;周興,封其後把繒以奉禹祀。禹本姒姓,其後分封以國為氏,有夏后氏、有扈氏、有男氏、斟尋氏、彤城氏、褒氏、費氏、把氏、繒氏、辛氏、冥氏、斟氏、戈氏。

蘇子曰:“聖人之於天下,茍可以安民,不求為異也。堯舜傳之賢,而禹傳之子,後世以為禹無聖人而傳之,而後授之其子孫,此以好異期聖人也。昔者湯有伊尹,武王有周公,而周公又武王之弟也。湯之太甲、武之成王,皆可以為天下,而湯不以予其臣,武王不以予其弟,誠以為其子之才不至於亂天下者無事乎?授之它人而以為異也。而天下何獨疑禹哉?今夫人之愛其子,是天下之通義也。有得焉而以予其子孫,又情之所皆然也。聖人以是為不可易,故因而聼之,使之父子相繼而無相亂,以至於堯,堯舉天下而授之舜,舜得堯之天下而又授之禹。舉天下而授之人,此聖人之所以大過人,而天下後世之所不能也.天下後世之所不能、而聖人獨為之,豈以為異哉?天下之人不能皆賢、而有異人焉,為異而震之,則天下皆将喜其名而失其真。故夫堯舜之傳賢者是不得已而然也。使堯之丹朱、舜之商均僅可以守天下,而堯肯傳之舜、舜肯傳之禹,以為異而疑天下哉?然則禹之不以天下授益,非以益為不足授也。使天下復有禹,予知禹之不以天下授之矣。何者?啓足為天下故也。啟為天下而益為之佐,是益不失為伊尹、周公,其功猶可以及天下也。聖人之不喜異也如此。魯人之法,贖人者受金於府。子貢贖人而不受賞,夫子嘆曰:‘嗟夫!使魯之不復贖人者,賜也夫。’ 夫贖人而不以為功,此君子之所以異於衆人者,而其弊乃至於不贖。是故聖人不喜夫異,以其有時而窮也。閔子終三年之䘮,見於夫子,援琴而歌,戚戚而不樂;子夏終三年之䘮,見於夫子,取琴而鼓之,其樂偘偘然,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及也。’ 而夫子皆以為賢。由此觀之,禹益之事,傳者之過也。記有之曰:‘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 舜禹皆有所従受天下者也,其所從受天下者,不可忘也。故舜宗堯而置瞽叟,此天下之大義也。至禹不獨廢堯而且忘舜,鯀雖得罪,以父故,得祭於郊。從舜之義,則禹為忘其君;從禹之義,則舜為忘其親。二者皆聖人之所不為也。予聞之:‘禮之所行,義之所許也。’ 故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也。舜禹之有天下,則先王之所未有也;故堯雖非父而其德載於後世,不可以不宗;瞽雖其親而無功於人,不可以私享。二者皆義也。至夏后氏,郊鯀而宗禹,此禹之子孫之禮也。孰謂禹之不宗舜哉?栁下惠稱有虞氏,郊堯而宗舜,先儒以為此虞氏子孫之禮也。以虞推禹,則禹其有不宗舜乎?雖然,夏之子孫所以不宗舜者,以有鯀也。鯀雖得罪於舜,而從事於水者九年,非瞽瞍之比也。故卒為夏郊,而三代祀之。三代猶以其功祀之,而其子孫頋可以它人廢之乎?故夫虞夏之祀,皆義之所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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