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史/卷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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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第四 古史
古史卷五 周本紀
秦第六 

周本纪[编辑]

周后稷,名棄,帝嚳之子也。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原”,為帝嚳元妃。禋祀上帝以求子,見巨人迹,忻然踐之,身動,如孕期而生子,不坼不副,疑而棄之隘巷,牛羊過者皆辟不踐;徙置之林中,會伐林者取之;復置之冰上,飛鳥覆且翼之。姜原以為神,收而養。長之因名曰“棄”。幼而岐嶷,其遊戲輙樹藝五穀,所植無不美大。及為成人,遂好耕農事,其所稼穡,若有相之者。以此教民,民咸法則之。堯舉以為后稷,封之於邰,佐禹治水,播奏庶艱,食鮮食盖,嘗得嘉種而遍種之,周人以為天所遺也。故詩曰:“貽我来牟,帝命率育”。

后稷卒,子不窋立,夏后氏政衰,弃稷不務,不窋失其官,自竄於戎狄之間,而居於豳,不敢怠業。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劉立。公劉修后稷之業,務農積穀,用兵征伐,厈大豳土,始有朝廷邑里之制。然猶處於復穴,無宫室之美。

公劉卒,子慶節立;慶節卒,子皇僕立;皇僕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圉立;高圉卒,子亞圉立;亞圉卒,子公叔祖類立;公叔祖類卒,子古公亶父立。

自公劉以来,子孫微弱,至古公為狄人所攻,事之以皮幣犬馬皆不得免,乃屬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聞之,君子不以其所以養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無君?去之。” 踰梁山,邑於岐山之下,豳人曰:“此仁人也。”扶老擕幼而從之。古公於是伐山刊木,立宗廟冢土,城郭宫室,黜戎狄之俗。周之王迹,盖始於此。古公取姜女,生三子,長曰太伯,次曰虞仲,次曰季歴。季歴取於摯,曰太任,生昌,有聖德。古公曰:“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歴,以次傳昌。乃二人亡如荆楚,以讓季歴。

古公卒,季歴立,是為公季。自后稷至季歴經夏商千餘歳而子孫相傳十四世而已使人人在位皆七十年然後及此此理之所無也盖必有脱遺者矣然今世無以考證姑従史記之舊而已 公季循古公遺業,篤於行義,諸侯順之。公季卒,子昌立,是為文王。

文王在母不憂處師弗煩事季不怒取於莘曰 太姒比三世皆得賢妃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 于家邦王化之盛始於室家敬老慈少禮下賢者日中 不暇食伯夷叔齊太公望太顛閎夭南宫适㪚宜生鬻 子辛甲之徒皆往歸之是時殷紂無道嘗以文王為三 公崇侯虎譛之紂囚之羑里文王方幽囚憂患乃因古 八卦為六十四為之卦辭爻辭謂之周易先儒或言文王始重易八卦為六十四今以書洪範考之盖伏犧始畫八卦其後禹得洛書九疇而其七曰乃命卜筮曰雨曰霽曰蒙曰 驛曰克曰貞曰悔是時卜筮貞悔已見於世則八卦之重久矣文王之世盖因古人已重之卦而為之辭耳然 明夷之辭稱文王箕子豈文王之後周公又成之與居羑里七年諸侯或從之囚 紂以此懼閎夭之徒又求美女奇物善馬獻之紂紂喜 釋文王以為西伯得專征伐中國方亂西戎北狄更来 侵暴天子以命文王文王使南仲伐而却之諸侯賴焉 密須氏不共以兵侵周文王禦之敗其兵遂滅其國因 徙居岐渭之間大雅言克密之後即曰居岐之陽在渭之将是也遂伐崇侯軍 三旬不服退修教而復伐之因壘而降始作豐邑自岐 渉渭東徙都焉周自是益大南服江漢三國三分天下 有其二以事紂既而以兵戡黎黎近於殷殷人震焉虞 芮之君相與争田久而不平乃皆質之於周入其境耕 者譲畔行者譲路入其邑男女異路班白不提挈入其 朝士譲為大夫大夫譲為卿虞芮之君愧焉乃以其所 争為間田而去諸侯聞之相帥而歸周者四十餘國東 北既集黎即黎陽虞芮在馮翊皆周之東北也王業以成文王於是受命 稱王追王古公為大王公季為王季文王享國五十年 蓋受命九年年九十有七而崩太姒之子十人長曰伯 邑考次曰武王發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武王終三 年之䘮周之受命蓋十年矣武王大會諸侯于孟津觀 政于商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武王俯取以祭既渡 有火自上復于下至于王屋流為烏是時諸侯不期而 至者八百國諸侯皆欲伐紂武王猶庶㡬紂恐懼遷善 乃以諸侯退師還而紂不改昏亂益甚十三年武王復 帥諸侯伐紂一月戊午師渡孟津戎車三百两虎賁三 百人癸亥陳于商郊甲子昧爽紂帥其旅若林會于牧 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其後以北紂師敗績紂 自焚死武王立其子武庚禄父以奉殷後使復行殷之 舊政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㪚鹿臺之財發鉅 橋之粟大賚于四海而萬姓悅服四月自商還至于豐 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天下雖安兵不可弭武王始誅紂而遂歸馬放牛何也商之亡也天下諸侯盖有助為無道者矣紂既滅恐兵以次及之 必有不安之心武王恐其自疑而沮兵以自救故為之歸馬放牛盖以權示天下弗服而已丁未祀 于周廟庚戌柴望大告武成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 周武王追思先聖乃封神農之後於焦封黄帝之後于 祝封帝堯之後於薊封帝舜之後於陳封夏禹之後於 把於是大封功臣而師尚父為首封尚父於營邱曰齊 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魯封召公奭於燕封弟叔鮮於 管封弟叔度於蔡餘各以次受封盖兄弟之國十有五 人姬姓之國四十人列爵維五分土維三遷九鼎於洛 邑以示卜洛之意改正朔服色以建子為正月色尚赤 大事歛用日出戎事乘騵牲用騂中國既定遂通道于 九夷八蠻西旅巢伯之属皆至既克商二年武王有疾 羣公懼將穆卜周公乃為壇告太王王季文王禮宗子在它國庶子無爵而居者望墓為壇以祭周公所以為壇而告三王者盖亦禮不得入廟也欲以身代武 王王疾有瘳及武王崩太子誦立是為成王成王幼方 亮陰周公為冢宰聼政事管叔蔡叔疑周公不利成王 二叔方監殷遂與武庚及淮夷畔周周公以王命伐之 居東二年誅武庚及管叔而放蔡叔封微子啓於宋以 代殷後成王既誅二叔有疑周公之意公乃為詩以貽 王名之曰䲭鴞王亦未敢誚公秋大熟未穫天大雷電 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發金縢之 書得周公代武王之册王執書以泣曰昔公勤勞王家 而予弗知以致天怒今其以禮逆周公矣王出郊天乃 雨反風禾盡起太公召公使邦人起大木而築之歲則 大熟周公終相成王誕保文武受命凡七年以殷餘民 封康叔於衛營洛邑以為東都成武王之意詔成王烝 祭於洛而歸政焉王命公子伯禽為公後留魯而公留 相周周公乃遷殷頑民居之洛邑明年淮夷復叛成王 東伐淮夷遂踐奄遷其君於蒲姑還歸在豐作周官六 卿分職各帥其屬以倡九牧於是六服羣辟無不承德 禮樂興而頌聲作文王之樂為象武王之樂為武象箾南籥 文王之樂也而鄭康成以象為大武盖失之矣周公没成王命君陳分正東郊 成周繼周公之事成王将崩命召公畢公率諸侯相太 子釗王崩而釗立是為康王成康之際天下安寕刑措 四十餘年不用君陳既没康王復以成周之衆命畢公 保釐東郊康王崩子昭王瑕立王道衰昭王南廵守不 及崩於江上周人諱之昭王取于房曰房后生子滿是 為穆王穆王即位年五十矣愍文武之道缺乃命君牙 為大司徒伯冏為太僕正周以復寕其後將伐犬戎祭 公謀父諫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觀兵兵戢而時動動則 威觀則玩玩則無震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衛 賓服蠻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賓服者 享要服者貢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時享歲貢終王先王 之訓也有不祭則修意有不祀則修言有不享則修文 有不貢則修名有不王則修德序成而不至則修刑今 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来王天子曰予必 以不享征之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㡬頓乎王弗聼征 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不至王猶欲肆其 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祭公復為祈招之詩 以止之其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 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無醉飽之心祈招者周之司馬 也王是以獲没其身盖享國百年耄荒而命吕侯訓夏 贖刑作吕刑吕刑之法五辭簡孚正于五刑五刑不簡 正于五罰五罰不服正于五過五刑之疑有赦五罰之 疑有赦墨辟疑赦其罰百鍰劓辟疑赦其罰惟倍剕辟 疑赦其罰倍差宫辟疑赦其罰六百鍰大辟疑赦其罰 千鍰墨罰之属千劓罰之屬千剕罰之属五百宫罰之 属三百大辟之罰其属二百凢五刑之属三千穆王立 五十五年而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崩子懿王囏立王 室始衰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為孝王孝王崩諸侯 復立懿王太子燮是為夷王王室益衰王亦有惡疾王子朝告諸侯曰:夷王愆于厥身,諸侯莫不並走,其望以祈王身是也。覲禮天子不下堂而 見諸侯下堂而見諸侯自夷王始夷王崩子厲王胡立 厲王說榮夷公大夫芮良夫諫曰王室其將卑乎夫榮 夷公好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 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 也所怒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夫王人 者將導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無不得其極 猶日怵惕懼怨之来也故頌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 我烝民莫匪爾極大雅曰陳錫載周是不布利而懼難 乎故能載周以至于今今王學專利其可乎匹夫專利 猶謂之盗王而行之其歸鮮矣榮公若用周必敗王不 聼卒以榮公為卿士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 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 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 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 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聼 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瞽獻典史獻書師箴瞍賦矇 誦百工諫庶人傳語近臣盡規親戚補察瞽史教誨耆 艾修之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猶 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原隰之有衍沃也 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 敗其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 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王不聼於是國莫敢出言三年 乃流王於彘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國人圍之召公曰昔 吾驟諫王王不從是以及此今殺太子王其以我為懟 而怒乎夫事君者嶮而不懟怨而不怒況事王乎乃以 其子代太子厲王居彘諸侯無所適從共伯和者時之 賢諸侯也諸侯皆往宗焉因以名其年謂之共和凡十 四年案《汲冢紀年》,共伯和于王位故曰“共和”。又《左傳》王子朝奔楚,告于諸侯曰:『厲王戾虐,萬民弗忍』,流王于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宣王有志而後效官。推是言,則厲宣之間,諸侯有去其位而代王為政者矣。荘子曰:『共伯得之於邱首,則所謂“共和”者也。』 厲王死於彘太子静立是為宣王宣 王即位遭旱恐懼修德勸分民忘其災任召虎申伯仲 山甫尹吉甫皇父之徒内修政事安集流散習車馬考 宫室畜牛馬外則懷来諸侯攘却戎狄周以復興既而 少懈不藉千畝虢文公諫不聼十二年魯武公来朝以 其子括與戯見王王立戲仲山甫曰不可不順必犯犯 王命必誅故出令不可不順也若魯從之諸侯効之王 命將有所壅若不從而誅之是自誅王命也王卒立之 及魯侯卒魯人殺戲而立括三十三年乃伐魯而立孝 公諸侯自是不睦三十九年伐𦍑戎氏戰于千畆王師 敗績復䘮南國之師乃料民於太原仲山甫曰民不可 料也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少多司民協孤終司商協民 姓司徒協旅司冦協姦牧協職工協革場協入廪協出 是則少多生死出入往来皆可知也於是乎又審之以 事王治農于藉蒐于農隙耨穫亦於藉獮于既烝狩於 畢時是皆習民數者也又何料焉王不聼卒料之四十 一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湼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 伯陽父曰周將亡矣天地之氣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 亂之也陽伏而不能出陰廹而不能烝於是有地震今 三川實震是陽失其所而鎮陰也陽失而在陰川源必 塞源塞國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無所演民失財 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 二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川竭山必崩山崩川竭亡之 徵也若國亡不過十年數之紀也是歲也三川竭岐山 崩幽王娶于申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子伯服愛褒 姒將黜申后及宜臼而立之伯陽父曰周亡矣昔夏后 氏之衰也有二龍止於夏廷卜殺之去之止之莫吉卜 請其漦而藏之吉於是布幣而筞告之龍亡而漦在櫝 而去之比三代莫敢發厲王之末發而觀之漦流于庭 化為玄黿以入王宫童妾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無夫 而生子懼而弃之宣王之世童謡有之曰檿弧箕服實 亡周國有夫婦鬻是器者王使執之逃而遇所弃妖子 聞其夜啼哀而收之遂亡於褒褒人有罪請入弃女于 王以贖幽王見而愛之故伯陽父曰禍成矣無可奈何 幽王以尹氏為太師皇父為卿士番為司徒家伯為宰 仲允為膳夫棸子為内史蹶為趣馬楀為師氏皆讒慝 貪暴淫辟之人而褒姒之黨也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 笑萬方故不笑幽王為㷭燧大鼓有冦則舉㷭諸侯悉 至至而無冦褒姒乃大笑幽王悅之為數舉㷭其後不 信諸侯益不至申侯以申后故與繒西夷犬戎攻幽王 幽王舉㷭火徵兵諸侯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褒姒 盡取周賂而去伯服自立謂之携王諸侯黜之迎太子 宜臼於申而立之是為平王平王辟戎狄之暴東徙洛 邑依晉文侯鄭武公以為固周自是失文武之舊諸侯 強并弱齊晉秦楚始大政由方伯天子反與諸侯比周 之變風始作謂之王黍離云平王五十一年崩太子洩 父蚤死立其子林是為桓王鄭桓公武公皆為平王卿 士王貳于虢鄭莊公怨王故周鄭交質王崩周人將畀 虢公政鄭祭足帥師取温之麥及成周之禾三年鄭伯 来朝王不為禮周桓公諫不聼鄭伯自是不朝四年王 使凡伯聘于魯戎私怨凡伯伐之于楚邱以歸十三年 王帥陳蔡之師伐鄭鄭人先敗陳蔡射王中肩二十三 年桓王崩子莊王佗立王弟克有寵于桓王桓王属之 周公黒肩辛伯諫曰並后匹嫡两政偶國亂之本也弗 聼莊王三年周公將弑王而立克辛伯告王王殺周公 克奔燕衛人不義其君朔逐之而立黔牟八年諸侯伐 衛以納朔九年王使子突救黔牟不克朔入于衛十五 年王崩子僖王胡齊立僖王三年齊桓公始覇五年王 崩自荘王僖王崩葬皆不赴於諸侯諸侯莫弔子惠王 閬立初荘王嬖妾姚生子頽有寵蒍國為之師惠王即 位取蔿國之圃以為囿邊伯之宫近於王宫王取之王 奪子禽祝跪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二年五大夫作亂 奉子頽以伐王不克出奔衛衛師燕師伐王立子頽三 年王出居鄭櫟子頽享五大夫樂及遍舞鄭伯謂虢公 曰哀樂失時殃咎必至奸王之位禍孰大焉今子頽歌 不勌是樂禍也曷納王乎虢公許之四年同伐王城殺 子頽逆王而復之鄭伯享王王賜之鞶鑑予之武公之 略自虎牢以東王廵虢守賜虢公爵與之酒泉鄭伯由 是怨王十年王使召伯廖命齊桓公為侯伯且使伐衛 討立子頽初王取于陳曰惠后生子帶有寵将廢太子 鄭而立帶二十二年齊桓公率諸侯會世子鄭于首止 以定其位王怒使周公召鄭伯教之叛齊從楚鄭伯逃 歸不盟齊人伐之二十四年王崩鄭畏帶告于齊明年 齊為之合諸侯于洮鄭立是為襄王四年叔帶召揚拒 泉皋伊洛之戎同伐京師秦晉伐戎以救周五年叔帶 奔齊齊侯使管仲平戎于周六年齊侯使仲孫湫言叔 帶于王将歸之湫見王不敢言曰王怒未怠不十年不 召也以戎難故諸侯戍周十五年富辰言於王請召叔 帶帶自齊歸于京師十七年鄭人伐滑王使伯服遊孫 伯如鄭請滑鄭伯怨王之不予厲公爵又怨王之與滑 也遂執二子王怒將以狄伐鄭富辰諫曰鄭有平惠之 勲又有厲宣之親今不忍小忿而棄之不可王弗聼使 頽叔桃子出狄師狄伐鄭取櫟王德狄人將以狄女為 后富辰又諫曰臣聞報者倦矣施者未厭狄固貪惏王 又啓之女德無極婦怨無終狄必為患王又弗聼遂納 之叔帶通焉王絀狄后頽叔桃子曰我實使狄狄其怨 我遂奉叔帶以狄師伐王富辰曰昔吾驟諫王王弗聼 以及此我若不出王其以我為懟乎遂與周公忌父原 伯毛伯死之王適鄭處于汜叔帶以狄后居于温王使 告于晉晉文公新得國欲勤王以求諸侯十八年晉師 納王而誅叔帶王賜之南陽之田二十一年晉文公敗 楚師于城濮王往勞之踐土晉侯以楚俘献鄭伯傳王 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興䇿命晉侯為侯伯王子 虎及諸侯盟于王廷冬晉文公復會諸侯于温召王以 諸侯見孔子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訓故書曰天王狩于 河陽衛成公殺其弟叔武其大夫元咺訟之於晉晉人 執衛侯歸之京師請殺之王曰不可夫君臣無獄元咺 雖直不可聼也君臣皆獄父子將獄是無上下也晉人 乃歸衛侯三十四年襄王崩子頃王壬臣立頃王六年 崩周公閲與王孫蘇争政王崩不赴于諸侯子匡王班 立六年崩弟定王瑜立定王元年楚子伐陸渾之戎觀 兵于周郊王使王孫滿勞之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對 曰在德不在鼎十四年宣榭火十七年晉使瑕嘉平戎 于王劉康公徼戎将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國此必 敗不聼遂伐茅戎敗績于徐吾氏孔子書曰王師敗績 于茅戎不諱敗言自敗也定王二十一年崩子簡王夷 立十四年簡王崩子靈王泄心立王生而有髭周人以 為神故以為謚二十三年榖洛鬪将毁王宫王将壅之 以飾宫太子晉諫曰古者不墮山不崇藪不防川不竇 澤夫天地成而聚於高歸物於下疏為川谷以導其氣 陂塘汙庫以鍾其美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氣不 沉滯而亦不散越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葬故能上下 相固以待不虞昔共工棄此道也壅防百川堕高堙庳 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共工用滅及有崇伯鯀 播其淫心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羽山其後伯禹念 前之非高高下下䟽川導滯鍾水豐物皇天嘉之祚以 天下今吾執政無乃實有所辟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 於争以妨王宫王而飾之無乃不可乎王弗聼二十七 年靈王崩子景王貴立二年儋括欲立王弟佞夫佞夫 弗知尹言多劉毅單蔑甘過鞏成殺佞夫儋括奔晉十 八年太子夀卒二十一年王将鑄大錢單穆公曰不可 古者天災降戻於是乎量資幣權輕重以拯救民民患 輕則為作重幣以行之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民皆得 焉若不堪重則多作輕而行之亦不廢重於是乎有子 權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廢輕而作重民失其資能無 匱乎王弗聼二十三年王将鑄無射而為之大林單穆 公又諫曰夫鐘不過以動聲若無射有林耳弗及也夫 鐘聲以為耳也耳所弗及非鐘聲也先王之制鐘也大 不出鈞重不過石今鐘無益於樂而鮮民財将焉用之 夫樂不過以聼耳而美不過以觀目若聼樂而震觀美 而眩患莫甚焉王又不聼遂遇心疾太子夀之卒也王 立子猛又嬖子朝與賓孟謀欲立之殺子猛之傅下門 子單子劉子不順二十五年王将去單劉而立子朝不 及而崩子猛立子朝作亂劉子單子以王猛居于皇晉 籍談荀躒帥師助之入于王城子猛卒謚曰悼王周人 立其弟匄是為敬王敬王元年王出居狄泉尹氏立子 朝四年王告急于晉晉荀躒趙鞅帥師納王子朝奔楚 五年晉人帥諸侯以戌周十年王殺尹氏固召伯盈原 伯魯之子皆子朝之黨也萇𢎞與劉文公謀城成周王 使告于晉晉魏舒合諸侯之大夫于狄泉以令城事十 一年正月始城三旬而畢十五年吳入楚王人因楚亂 殺子朝十六年翩儋以子朝之徒因鄭人以作亂晉閻 没戍周王出居姑蕕十七年劉子單子敗尹氏王入于 王城二十八年晉人逐范氏討范氏之黨殺萇𢎞三十 九年齊田恒弑其君簡公凢諸侯之事它國皆不書此所以書者自田氏篡齊三家分晉遂為戰國變之大者也它放此 四十九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 七年崩子貞王介立史記作定王世本作貞王皇甫謐作貞定王司馬貞索隐以為周家不應有两定王況世數非逺然皇甫謐彌縫二書之錯而謂之貞定王未為得也當以貞王為正今従之貞 王十六年三晉滅知伯分有其地二十八年貞王崩長 子去疾立是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襲殺哀王而自 立是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殺思王而自立是 為考王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考王封其弟于 河南是為桓公以續周公之官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 公卒子惠公代立乃封其少子於鞏以奉王號東周惠 公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韓魏趙為諸侯二十四 年崩子安王驕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 周太史儋見秦獻公曰始周與秦國合而别别五百歲 復合合十七歲而伯王者出焉秦之先君,始為周西陲大夫,所謂合也。襄公七年,始列為諸侯,所謂别也。自襄公七年至昭王五十一年㓕周,凡五百一十六年,所謂復合也。自昭王五十一年至始皇九年誅嫪毒,始親國政,正十七年也。 十年烈王崩弟顯王扁立顯王 五年賀秦獻公獻公稱伯九年致文武胙於秦孝公二 十五年秦會諸侯於周二十六年致伯於秦孝公二十 七年秦會諸侯逢澤帥以朝王三十三年賀秦惠王三 十五年致文武胙於秦惠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稱王時 諸侯皆為王四十八年顯王崩子慎靚王定立慎靚王 六年崩子赧王延立時東西周分治王赧徙都西周八 年秦攻宜陽楚救之楚以周為秦将伐之蘇代為周説 楚王曰言周之為秦甚於楚者欲令周入秦也周知其 不可解必入於秦此為秦取周之精者也為王計者周 於秦因善之不於秦亦言善之以疏之於秦周絶於秦 必入於郢矣秦借道两周之間将以伐韓周恐借之畏 於韓不借畏於秦史厭謂周君曰何不令人謂韓公叔 曰秦之敢絶周而伐韓者信周也公何不與周地發質 使於楚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韓不伐也又謂秦曰韓強 與周地将以疑周於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無辭而令 周不受是受地於韓而聼於秦也秦召西周君西周君 惡往令人謂韓王曰秦召西周君将使攻王之南陽也 王何不出兵南陽周君将以為詞於秦周君不入秦秦 必不敢踰河而攻南陽矣東周與西周戰韓救西周或 為東周說韓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國多名器重寳王案 兵毋出可以德東周而西周之寳器必可以盡矣韓徵 甲與粟於東周東周君恐召蘇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 於是臣能使韓無徵甲與粟於周又能為君得高都周 君曰子苟能請以國聼子代見韓相國曰楚圍雍氏期 三月也今五月不能拔是楚病也今相國乃徵甲與粟 於周是告楚病也韓相國曰善遣使止之代曰何不與 周高都韓相國大怒曰吾毋徵甲與粟於周亦已多矣 何故與周高都代曰與周高都是周折而入於韓也秦 聞之大怒不通周使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曷為不與 相國曰善果與周高都秦興師臨周以求九鼎周君患 之以告顔率顔率曰大王勿憂請東借兵於齊顔率至 齊謂齊王曰夫秦為無道也欲興兵臨周而求九鼎周 之君臣内自畫計與秦不若歸之大國夫存危國美名 也得九鼎厚實也願大王圖之齊王大説發兵五萬人 使田臣思将以救周而秦兵罷齊求九鼎周君又患之 顔率曰大王勿憂臣願東解之顔率至齊謂王曰周賴 大國之義得君臣父子相保也願獻九鼎不識大國何 塗之從而致之齊齊王曰寡人将寄徑於梁顔率曰不 可梁之君臣欲九鼎謀之暉臺之下少海之上其日久 矣鼎入梁必不出齊王曰寡人将寄徑於楚對曰不可 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謀之於葉庭之中其日久矣若入 楚必不出王曰寡人将何塗之從而致之齊顔率曰弊 邑固竊為大王患之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 萬人輓也九九八十一萬人今大王縱有其人何塗之 從而出臣竊為大王私憂之齊王曰子之數来者猶無 與耳顔率曰不敢欺大國速定所從出弊邑遷鼎以待 命齊王乃止二十二年秦攻魏将師武《戰國䇿》作“犀武”。於伊闕 進兵而攻周或為周謂李兊曰君不如禁秦之攻周趙 之上計莫如令秦魏復戰今秦攻周而得之則衆必多 傷矣秦欲待周之得必不攻魏秦若攻周而不得前有 勝魏之勞後有攻周之敗又必不攻魏今君禁之而秦 未與魏講也而趙令其止必不敢不聼是君却秦而定 周也秦去周必復攻魏魏不能支必因君而講則君重 矣若魏不講而疾支之是君存周而戰秦魏也重亦盡 在趙三十四年蘇厲謂周君曰秦破韓魏仆師武北取 趙藺離石者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将兵 出塞攻梁梁破則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説白起乎楚有 養由基者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之左右觀 者數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養 由基釋弓搤劍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我非能教子 支左詘右也夫去柳葉百步而射之百發而百中不以 善息少焉氣衰力勌弓撥矢鉤一發不中百發盡息今 破韓魏仆師武北取趙藺離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将 兵出塞背韓攻梁一舉不得前功盡棄公不如稱病而 無出四十五年周君之秦秦攻周周最謂秦王曰攻周 實不足以利而聲畏天下天下以聲畏秦必東合於齊 兵敝於周而合天下於齊則秦不王矣五十九年秦取 韓陽城負黍西周恐背秦與諸侯約從将天下鋭師出 伊闕攻秦令秦毋得通陽城。秦昭王怒,使将軍摎攻西周。西周君奔秦,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口三萬,秦受其獻,歸其君於周。周君王赧卒,周民遂東亡。秦取九鼎、寳器,而遷西周君於憚狐。後七歲,秦荘襄王滅東、西周。周既不祀,漢興,武帝封太山,東廵守至河南,求周苗裔,得其後,嘉封之三十里,號曰“周子南君”,比列侯以奉其先祀。

蘇子曰:
『傳曰:“夏之政尚忠,商之政尚質,周之政尚文。” 而仲尼亦云:“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余讀《詩》、《書》,歴觀唐虞,至於夏商,以為自生民以来,天下未嘗一日而不趋於文也。文之為言,猶曰“萬物各得其理”云爾。父子君臣之間,兄弟夫婦之際,此文之所由起也。
昔者生民之初,父子無義,君臣無禮,兄弟不相愛,夫婦不相保,天下紛然而淆亂,忿鬥而相苦,文理不著,而人倫不明,生不相養,而死不相葬,天下之人,舉皆戚然,不寕於中;然後反而求其所安,属其父子而列其君臣,聮其兄弟而正其夫婦,至於虞夏之世,乃益去其鄙野之制。然猶以天子之尊而飯土塯,啜土鉶,土堦三尺,茅茨而不剪。至於周而後大備,其粗始於父子之際,其精布於萬物,其用甚廣而無窮。盖其當時莫不自謂文於前世,而後之人乃更以為質也。是故祭祀之禮,陳其籩豆,列其鼎俎,備其醪醴,俯伏以薦思,其飲食醉飽之樂而不可見也。於是灌用鬱鬯,藉用白茅,既沃而莫之見,以為神之縮之也。體魄降於地,魂氣升於天,恍惚誕謾,而不知其所由處,聲音氣臭之類,恐不能得當也。於是終祭於屋漏,繹祭於祊,以為人子之心,無所不至也。薦之以滋味,重之以膾炙,恐鬼神之不屑也;薦之以血毛,重之以體薦,恐父祖之不吾安也。於是先黍稷而後稻梁,先大羮而後庶羞,以為不敢忘禮、亦不敢忘愛也。丁寕反復,優遊而不忍去,以為可以盡人子之心,而人子之心亦可以少安矣。故凡世之所謂文者,皆所以安夫人之所不安;而人之所安者,事之所當然也。
仲尼區區於衰周之末,收先王之遺文,而與曾子推論禮之所難處,至於毫釐纎悉,盖以為王道之盛,其文理當極於此焉耳。及周之亡,天下大壞,強凌弱、衆暴寡,而後世乃以為用文之弊。夫自唐虞以至於商,漸而入於文;至周而文極於天下。當唐虞、夏商之世,盖将求周之文,而其勢有所未至,非有所謂質與忠也。自周而下,天下習於文,非文則無以安天下之所不足,此其勢然也。今夫冠昏䘮祭而不為之禮,墓祭而不廟,室祭而無所,仁人君子有所不安於其中而曰“不文”,以從唐虞、夏商之質。夫唐虞、夏商之質,盖将求周之文而未至,非所以為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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