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史/卷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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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本纪
[编辑]周后稷,名弃,帝喾之子也。母有邰氏之女,曰“姜原”,为帝喾元妃。禋祀上帝以求子,见巨人迹,忻然践之,身动,如孕期而生子,不坼不副,疑而弃之隘巷,牛羊过者皆辟不践;徙置之林中,会伐林者取之;复置之冰上,飞鸟覆且翼之。姜原以为神,收而养。长之因名曰“弃”。幼而岐嶷,其游戏辄树艺五谷,所植无不美大。及为成人,遂好耕农事,其所稼穑,若有相之者。以此教民,民咸法则之。尧举以为后稷,封之于邰,佐禹治水,播奏庶艰,食鲜食盖,尝得嘉种而遍种之,周人以为天所遗也。故诗曰:“贻我来牟,帝命率育”。
后稷卒,子不窋立,夏后氏政衰,弃稷不务,不窋失其官,自窜于戎狄之间,而居于豳,不敢怠业。不窋卒,子鞠立;鞠卒,子公刘立。公刘修后稷之业,务农积谷,用兵征伐,厈大豳土,始有朝廷邑里之制。然犹处于复穴,无宫室之美。
公刘卒,子庆节立;庆节卒,子皇仆立;皇仆卒,子差弗立;差弗卒,子毁隃立;毁隃卒,子公非立,公非卒,子高圉立;高圉卒,子亚圉立;亚圉卒,子公叔祖类立;公叔祖类卒,子古公亶父立。
自公刘以来,子孙微弱,至古公为狄人所攻,事之以皮币犬马皆不得免,乃属其耆老而告之曰:“狄人之所欲者,吾土地也。吾闻之,君子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二三子何患无君?去之。” 逾梁山,邑于岐山之下,豳人曰:“此仁人也。”扶老携幼而从之。古公于是伐山刊木,立宗庙冢土,城郭宫室,黜戎狄之俗。周之王迹,盖始于此。古公取姜女,生三子,长曰太伯,次曰虞仲,次曰季历。季历取于挚,曰太任,生昌,有圣德。古公曰:“我世当有兴者,其在昌乎?”太伯虞仲知古公欲立季历,以次传昌。乃二人亡如荆楚,以让季历。
古公卒,季历立,是为公季。〈自后稷至季历经夏商千馀岁而子孙相传十四世而已使人人在位皆七十年然后及此此理之所无也盖必有脱遗者矣然今世无以考证姑従史记之旧而已〉 公季循古公遗业,笃于行义,诸侯顺之。公季卒,子昌立,是为文王。
文王在母不忧处师弗烦事季不怒取于莘曰 太姒比三世皆得贤妃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 于家邦王化之盛始于室家敬老慈少礼下贤者日中 不暇食伯夷叔齐太公望太颠闳夭南宫适散宜生鬻 子辛甲之徒皆往归之是时殷纣无道尝以文王为三 公崇侯虎譛之纣囚之羑里文王方幽囚忧患乃因古 八卦为六十四为之卦辞爻辞谓之周易〈先儒或言文王始重易八卦为六十四今以书洪范考之盖伏牺始画八卦其后禹得洛书九畴而其七曰乃命卜筮曰雨曰霁曰蒙曰 驿曰克曰贞曰悔是时卜筮贞悔已见于世则八卦之重久矣文王之世盖因古人已重之卦而为之辞耳然 明夷之辞称文王箕子岂文王之后周公又成之与〉居羑里七年诸侯或从之囚 纣以此惧闳夭之徒又求美女奇物善马献之纣纣喜 释文王以为西伯得专征伐中国方乱西戎北狄更来 侵暴天子以命文王文王使南仲伐而却之诸侯赖焉 密须氏不共以兵侵周文王御之败其兵遂灭其国因 徙居岐渭之间〈大雅言克密之后即曰居岐之阳在渭之将是也〉遂伐崇侯军 三旬不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始作丰邑自岐 渉渭东徙都焉周自是益大南服江汉三国三分天下 有其二以事纣既而以兵戡黎黎近于殷殷人震焉虞 芮之君相与争田久而不平乃皆质之于周入其境耕 者让畔行者让路入其邑男女异路班白不提挈入其 朝士让为大夫大夫让为卿虞芮之君愧焉乃以其所 争为间田而去诸侯闻之相帅而归周者四十馀国东 北既集〈黎即黎阳虞芮在冯翊皆周之东北也〉王业以成文王于是受命 称王追王古公为大王公季为王季文王享国五十年 盖受命九年年九十有七而崩太姒之子十人长曰伯 邑考次曰武王发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武王终三 年之䘮周之受命盖十年矣武王大会诸侯于孟津观 政于商渡河中流白鱼跃入王舟武王俯取以祭既渡 有火自上复于下至于王屋流为乌是时诸侯不期而 至者八百国诸侯皆欲伐纣武王犹庶㡬纣恐惧迁善 乃以诸侯退师还而纣不改昏乱益甚十三年武王复 帅诸侯伐纣一月戊午师渡孟津戎车三百两虎贲三 百人癸亥陈于商郊甲子昧爽纣帅其旅若林会于牧 野罔有敌于我师前徒倒戈攻其后以北纣师败绩纣 自焚死武王立其子武庚禄父以奉殷后使复行殷之 旧政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闾散鹿台之财发钜 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四月自商还至于丰 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天下虽安兵不可弭武王始诛纣而遂归马放牛何也商之亡也天下诸侯盖有助为无道者矣纣既灭恐兵以次及之 必有不安之心武王恐其自疑而沮兵以自救故为之归马放牛盖以权示天下弗服而已〉丁未祀 于周庙庚戌柴望大告武成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 周武王追思先圣乃封神农之后于焦封黄帝之后于 祝封帝尧之后于蓟封帝舜之后于陈封夏禹之后于 把于是大封功臣而师尚父为首封尚父于营邱曰齐 封弟周公旦于曲阜曰鲁封召公奭于燕封弟叔鲜于 管封弟叔度于蔡馀各以次受封盖兄弟之国十有五 人姬姓之国四十人列爵维五分土维三迁九鼎于洛 邑以示卜洛之意改正朔服色以建子为正月色尚赤 大事敛用日出戎事乘𫘪牲用骍中国既定遂通道于 九夷八蛮西旅巢伯之属皆至既克商二年武王有疾 群公惧将穆卜周公乃为坛告太王王季文王〈礼宗子在它国庶子无爵而居者望墓为坛以祭周公所以为坛而告三王者盖亦礼不得入庙也〉欲以身代武 王王疾有瘳及武王崩太子诵立是为成王成王幼方 亮阴周公为冢宰听政事管叔蔡叔疑周公不利成王 二叔方监殷遂与武庚及淮夷畔周周公以王命伐之 居东二年诛武庚及管叔而放蔡叔封微子启于宋以 代殷后成王既诛二叔有疑周公之意公乃为诗以贻 王名之曰䲭鸮王亦未敢诮公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 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与大夫发金縢之 书得周公代武王之册王执书以泣曰昔公勤劳王家 而予弗知以致天怒今其以礼逆周公矣王出郊天乃 雨反风禾尽起太公召公使邦人起大木而筑之岁则 大熟周公终相成王诞保文武受命凡七年以殷馀民 封康叔于卫营洛邑以为东都成武王之意诏成王烝 祭于洛而归政焉王命公子伯禽为公后留鲁而公留 相周周公乃迁殷顽民居之洛邑明年淮夷复叛成王 东伐淮夷遂践奄迁其君于蒲姑还归在丰作周官六 卿分职各帅其属以倡九牧于是六服群辟无不承德 礼乐兴而颂声作文王之乐为象武王之乐为武〈象箾南籥 文王之乐也而郑康成以象为大武盖失之矣〉周公没成王命君陈分正东郊 成周继周公之事成王将崩命召公毕公率诸侯相太 子钊王崩而钊立是为康王成康之际天下安寕刑措 四十馀年不用君陈既没康王复以成周之众命毕公 保釐东郊康王崩子昭王瑕立王道衰昭王南巡守不 及崩于江上周人讳之昭王取于房曰房后生子满是 为穆王穆王即位年五十矣愍文武之道缺乃命君牙 为大司徒伯冏为太仆正周以复寕其后将伐犬戎祭 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兵戢而时动动则 威观则玩玩则无震先王之制邦内甸服邦外侯服侯卫 宾服蛮夷要服戎狄荒服甸服者祭侯服者祀宾服者 享要服者贡荒服者王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 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 有不贡则修名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不至则修刑今 自大毕伯士之终也犬戎氏以其职来王天子曰予必 以不享征之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㡬顿乎王弗听征 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不至王犹欲肆其 心周行天下将皆必有车辙马迹祭公复为祈招之诗 以止之其诗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 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祈招者周之司马 也王是以获没其身盖享国百年耄荒而命吕侯训夏 赎刑作吕刑吕刑之法五辞简孚正于五刑五刑不简 正于五罚五罚不服正于五过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 疑有赦墨辟疑赦其罚百锾劓辟疑赦其罚惟倍剕辟 疑赦其罚倍差宫辟疑赦其罚六百锾大辟疑赦其罚 千锾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剕罚之属五百宫罚之 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凡五刑之属三千穆王立 五十五年而崩子共王繄扈立共王崩子懿王囏立王 室始衰懿王崩共王弟辟方立是为孝王孝王崩诸侯 复立懿王太子燮是为夷王王室益衰王亦有恶疾〈王子朝告诸侯曰:夷王愆于厥身,诸侯莫不并走,其望以祈王身是也。〉觐礼天子不下堂而 见诸侯下堂而见诸侯自夷王始夷王崩子厉王胡立 厉王说荣夷公大夫芮良夫谏曰王室其将卑乎夫荣 夷公好利而不知大难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 载也而有专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将取焉何可专 也所怒甚多而不备大难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夫王人 者将导利而布之上下者也使神人百物无不得其极 犹日怵惕惧怨之来也故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 我烝民莫匪尔极大雅曰陈锡载周是不布利而惧难 乎故能载周以至于今今王学专利其可乎匹夫专利 犹谓之盗王而行之其归鲜矣荣公若用周必败王不 听卒以荣公为卿士国人谤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 王怒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 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 障之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 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 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典史献书师箴瞍赋蒙 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 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犹 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原隰之有衍沃也 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 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 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王不听于是国莫敢出言三年 乃流王于彘太子静匿召公之家国人围之召公曰昔 吾骤谏王王不从是以及此今杀太子王其以我为怼 而怒乎夫事君者崄而不怼怨而不怒况事王乎乃以 其子代太子厉王居彘诸侯无所适从共伯和者时之 贤诸侯也诸侯皆往宗焉因以名其年谓之共和凡十 四年〈案《汲冢纪年》,共伯和于王位故曰“共和”。又《左传》王子朝奔楚,告于诸侯曰:‘厉王戾虐,万民弗忍’,流王于彘。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后效官。推是言,则厉宣之间,诸侯有去其位而代王为政者矣。荘子曰:‘共伯得之于邱首,则所谓“共和”者也。’〉 厉王死于彘太子静立是为宣王宣 王即位遭旱恐惧修德劝分民忘其灾任召虎申伯仲 山甫尹吉甫皇父之徒内修政事安集流散习车马考 宫室畜牛马外则怀来诸侯攘却戎狄周以复兴既而 少懈不藉千亩虢文公谏不听十二年鲁武公来朝以 其子括与戏见王王立戏仲山甫曰不可不顺必犯犯 王命必诛故出令不可不顺也若鲁从之诸侯效之王 命将有所壅若不从而诛之是自诛王命也王卒立之 及鲁侯卒鲁人杀戏而立括三十三年乃伐鲁而立孝 公诸侯自是不睦三十九年伐羌戎氏战于千亩王师 败绩复䘮南国之师乃料民于太原仲山甫曰民不可 料也古者不料民而知其少多司民协孤终司商协民 姓司徒协旅司冦协奸牧协职工协革场协入廪协出 是则少多生死出入往来皆可知也于是乎又审之以 事王治农于藉蒐于农隙耨获亦于藉狝于既烝狩于 毕时是皆习民数者也又何料焉王不听卒料之四十 一年宣王崩子幽王宫涅立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 伯阳父曰周将亡矣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失其序民 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烝于是有地震今 三川实震是阳失其所而镇阴也阳失而在阴川源必 塞源塞国必亡夫水土演而民用也土无所演民失财 用不亡何待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德若 二季其川源又塞塞必竭川竭山必崩山崩川竭亡之 征也若国亡不过十年数之纪也是岁也三川竭岐山 崩幽王娶于申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子伯服爱褒 姒将黜申后及宜臼而立之伯阳父曰周亡矣昔夏后 氏之衰也有二龙止于夏廷卜杀之去之止之莫吉卜 请其漦而藏之吉于是布币而策告之龙亡而漦在椟 而去之比三代莫敢发厉王之末发而观之漦流于庭 化为玄鼋以入王宫童妾既齓而遭之既笄而孕无夫 而生子惧而弃之宣王之世童谣有之曰檿弧箕服实 亡周国有夫妇鬻是器者王使执之逃而遇所弃妖子 闻其夜啼哀而收之遂亡于褒褒人有罪请入弃女于 王以赎幽王见而爱之故伯阳父曰祸成矣无可奈何 幽王以尹氏为太师皇父为卿士番为司徒家伯为宰 仲允为膳夫棸子为内史蹶为趣马楀为师氏皆谗慝 贪暴淫辟之人而褒姒之党也褒姒不好笑幽王欲其 笑万方故不笑幽王为㷭燧大鼓有冦则举㷭诸侯悉 至至而无冦褒姒乃大笑幽王悦之为数举㷭其后不 信诸侯益不至申侯以申后故与缯西夷犬戎攻幽王 幽王举㷭火征兵诸侯莫至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姒 尽取周赂而去伯服自立谓之携王诸侯黜之迎太子 宜臼于申而立之是为平王平王辟戎狄之暴东徙洛 邑依晋文侯郑武公以为固周自是失文武之旧诸侯 强并弱齐晋秦楚始大政由方伯天子反与诸侯比周 之变风始作谓之王黍离云平王五十一年崩太子泄 父蚤死立其子林是为桓王郑桓公武公皆为平王卿 士王贰于虢郑庄公怨王故周郑交质王崩周人将畀 虢公政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及成周之禾三年郑伯 来朝王不为礼周桓公谏不听郑伯自是不朝四年王 使凡伯聘于鲁戎私怨凡伯伐之于楚邱以归十三年 王帅陈蔡之师伐郑郑人先败陈蔡射王中肩二十三 年桓王崩子庄王佗立王弟克有宠于桓王桓王属之 周公黒肩辛伯谏曰并后匹嫡两政偶国乱之本也弗 听庄王三年周公将弑王而立克辛伯告王王杀周公 克奔燕卫人不义其君朔逐之而立黔牟八年诸侯伐 卫以纳朔九年王使子突救黔牟不克朔入于卫十五 年王崩子僖王胡齐立僖王三年齐桓公始霸五年王 崩自荘王僖王崩葬皆不赴于诸侯诸侯莫吊子惠王 阆立初荘王嬖妾姚生子颓有宠𫇭国为之师惠王即 位取𫇭国之圃以为囿边伯之宫近于王宫王取之王 夺子禽祝跪詹父田而收膳夫之秩二年五大夫作乱 奉子颓以伐王不克出奔卫卫师燕师伐王立子颓三 年王出居郑栎子颓享五大夫乐及遍舞郑伯谓虢公 曰哀乐失时殃咎必至奸王之位祸孰大焉今子颓歌 不倦是乐祸也曷纳王乎虢公许之四年同伐王城杀 子颓逆王而复之郑伯享王王赐之鞶鉴予之武公之 略自虎牢以东王巡虢守赐虢公爵与之酒泉郑伯由 是怨王十年王使召伯廖命齐桓公为侯伯且使伐卫 讨立子颓初王取于陈曰惠后生子带有宠将废太子 郑而立带二十二年齐桓公率诸侯会世子郑于首止 以定其位王怒使周公召郑伯教之叛齐从楚郑伯逃 归不盟齐人伐之二十四年王崩郑畏带告于齐明年 齐为之合诸侯于洮郑立是为襄王四年叔带召扬拒 泉皋伊洛之戎同伐京师秦晋伐戎以救周五年叔带 奔齐齐侯使管仲平戎于周六年齐侯使仲孙湫言叔 带于王将归之湫见王不敢言曰王怒未怠不十年不 召也以戎难故诸侯戍周十五年富辰言于王请召叔 带带自齐归于京师十七年郑人伐滑王使伯服游孙 伯如郑请滑郑伯怨王之不予厉公爵又怨王之与滑 也遂执二子王怒将以狄伐郑富辰谏曰郑有平惠之 勲又有厉宣之亲今不忍小忿而弃之不可王弗听使 颓叔桃子出狄师狄伐郑取栎王德狄人将以狄女为 后富辰又谏曰臣闻报者倦矣施者未厌狄固贪婪王 又启之女德无极妇怨无终狄必为患王又弗听遂纳 之叔带通焉王绌狄后颓叔桃子曰我实使狄狄其怨 我遂奉叔带以狄师伐王富辰曰昔吾骤谏王王弗听 以及此我若不出王其以我为怼乎遂与周公忌父原 伯毛伯死之王适郑处于汜叔带以狄后居于温王使 告于晋晋文公新得国欲勤王以求诸侯十八年晋师 纳王而诛叔带王赐之南阳之田二十一年晋文公败 楚师于城濮王往劳之践土晋侯以楚俘献郑伯传王 王命尹氏及王子虎内史叔兴䇿命晋侯为侯伯王子 虎及诸侯盟于王廷冬晋文公复会诸侯于温召王以 诸侯见孔子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 河阳卫成公杀其弟叔武其大夫元咺讼之于晋晋人 执卫侯归之京师请杀之王曰不可夫君臣无狱元咺 虽直不可听也君臣皆狱父子将狱是无上下也晋人 乃归卫侯三十四年襄王崩子顷王壬臣立顷王六年 崩周公阅与王孙苏争政王崩不赴于诸侯子匡王班 立六年崩弟定王瑜立定王元年楚子伐陆浑之戎观 兵于周郊王使王孙满劳之楚子问鼎之大小轻重对 曰在德不在鼎十四年宣榭火十七年晋使瑕嘉平戎 于王刘康公徼戎将伐之叔服曰背盟而欺大国此必 败不听遂伐茅戎败绩于徐吾氏孔子书曰王师败绩 于茅戎不讳败言自败也定王二十一年崩子简王夷 立十四年简王崩子灵王泄心立王生而有髭周人以 为神故以为谥二十三年榖洛斗将毁王宫王将壅之 以饰宫太子晋谏曰古者不堕山不崇薮不防川不窦 泽夫天地成而聚于高归物于下疏为川谷以导其气 陂塘污库以锺其美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归气不 沉滞而亦不散越民生有财用而死有所葬故能上下 相固以待不虞昔共工弃此道也壅防百川堕高堙庳 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共工用灭及有崇伯鲧 播其淫心称遂共工之过尧用殛之羽山其后伯禹念 前之非高高下下䟽川导滞锺水丰物皇天嘉之祚以 天下今吾执政无乃实有所辟而滑夫二川之神使至 于争以妨王宫王而饰之无乃不可乎王弗听二十七 年灵王崩子景王贵立二年儋括欲立王弟佞夫佞夫 弗知尹言多刘毅单蔑甘过巩成杀佞夫儋括奔晋十 八年太子夀卒二十一年王将铸大钱单穆公曰不可 古者天灾降戻于是乎量资币权轻重以拯救民民患 轻则为作重币以行之于是乎有母权子而行民皆得 焉若不堪重则多作轻而行之亦不废重于是乎有子 权母而行小大利之今王废轻而作重民失其资能无 匮乎王弗听二十三年王将铸无射而为之大林单穆 公又谏曰夫钟不过以动声若无射有林耳弗及也夫 钟声以为耳也耳所弗及非钟声也先王之制钟也大 不出钧重不过石今钟无益于乐而鲜民财将焉用之 夫乐不过以听耳而美不过以观目若听乐而震观美 而眩患莫甚焉王又不听遂遇心疾太子夀之卒也王 立子猛又嬖子朝与宾孟谋欲立之杀子猛之傅下门 子单子刘子不顺二十五年王将去单刘而立子朝不 及而崩子猛立子朝作乱刘子单子以王猛居于皇晋 籍谈荀跞帅师助之入于王城子猛卒谥曰悼王周人 立其弟匄是为敬王敬王元年王出居狄泉尹氏立子 朝四年王告急于晋晋荀跞赵鞅帅师纳王子朝奔楚 五年晋人帅诸侯以戌周十年王杀尹氏固召伯盈原 伯鲁之子皆子朝之党也苌弘与刘文公谋城成周王 使告于晋晋魏舒合诸侯之大夫于狄泉以令城事十 一年正月始城三旬而毕十五年吴入楚王人因楚乱 杀子朝十六年翩儋以子朝之徒因郑人以作乱晋阎 没戍周王出居姑莸十七年刘子单子败尹氏王入于 王城二十八年晋人逐范氏讨范氏之党杀苌弘三十 九年齐田恒弑其君简公〈凡诸侯之事它国皆不书此所以书者自田氏篡齐三家分晋遂为战国变之大者也它放此〉 四十九年敬王崩子元王仁立元王 七年崩子贞王介立〈史记作定王世本作贞王皇甫谧作贞定王司马贞索隐以为周家不应有两定王况世数非远然皇甫谧弥缝二书之错而谓之贞定王未为得也当以贞王为正今従之〉贞 王十六年三晋灭知伯分有其地二十八年贞王崩长 子去疾立是为哀王哀王立三月弟叔袭杀哀王而自 立是为思王思王立五月少弟嵬攻杀思王而自立是 为考王考王十五年崩子威烈王午立考王封其弟于 河南是为桓公以续周公之官桓公卒子威公代立威 公卒子惠公代立乃封其少子于巩以奉王号东周惠 公威烈王二十三年九鼎震命韩魏赵为诸侯二十四 年崩子安王骄立二十六年崩子烈王喜立烈王二年 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岁 复合合十七岁而伯王者出焉〈秦之先君,始为周西陲大夫,所谓合也。襄公七年,始列为诸侯,所谓别也。自襄公七年至昭王五十一年㓕周,凡五百一十六年,所谓复合也。自昭王五十一年至始皇九年诛嫪毒,始亲国政,正十七年也。〉 十年烈王崩弟显王扁立显王 五年贺秦献公献公称伯九年致文武胙于秦孝公二 十五年秦会诸侯于周二十六年致伯于秦孝公二十 七年秦会诸侯逢泽帅以朝王三十三年贺秦惠王三 十五年致文武胙于秦惠王四十四年秦惠王称王时 诸侯皆为王四十八年显王崩子慎靓王定立慎靓王 六年崩子赧王延立时东西周分治王赧徙都西周八 年秦攻宜阳楚救之楚以周为秦将伐之苏代为周说 楚王曰言周之为秦甚于楚者欲令周入秦也周知其 不可解必入于秦此为秦取周之精者也为王计者周 于秦因善之不于秦亦言善之以疏之于秦周绝于秦 必入于郢矣秦借道两周之间将以伐韩周恐借之畏 于韩不借畏于秦史厌谓周君曰何不令人谓韩公叔 曰秦之敢绝周而伐韩者信周也公何不与周地发质 使于楚秦必疑楚不信周是韩不伐也又谓秦曰韩强 与周地将以疑周于秦也周不敢不受秦必无辞而令 周不受是受地于韩而听于秦也秦召西周君西周君 恶往令人谓韩王曰秦召西周君将使攻王之南阳也 王何不出兵南阳周君将以为词于秦周君不入秦秦 必不敢逾河而攻南阳矣东周与西周战韩救西周或 为东周说韩王曰西周故天子之国多名器重宝王案 兵毋出可以德东周而西周之宝器必可以尽矣韩征 甲与粟于东周东周君恐召苏代而告之代曰君何患 于是臣能使韩无征甲与粟于周又能为君得高都周 君曰子苟能请以国听子代见韩相国曰楚围雍氏期 三月也今五月不能拔是楚病也今相国乃征甲与粟 于周是告楚病也韩相国曰善遣使止之代曰何不与 周高都韩相国大怒曰吾毋征甲与粟于周亦已多矣 何故与周高都代曰与周高都是周折而入于韩也秦 闻之大怒不通周使是以弊高都得完周也曷为不与 相国曰善果与周高都秦兴师临周以求九鼎周君患 之以告颜率颜率曰大王勿忧请东借兵于齐颜率至 齐谓齐王曰夫秦为无道也欲兴兵临周而求九鼎周 之君臣内自画计与秦不若归之大国夫存危国美名 也得九鼎厚实也愿大王图之齐王大说发兵五万人 使田臣思将以救周而秦兵罢齐求九鼎周君又患之 颜率曰大王勿忧臣愿东解之颜率至齐谓王曰周赖 大国之义得君臣父子相保也愿献九鼎不识大国何 涂之从而致之齐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梁颜率曰不 可梁之君臣欲九鼎谋之晖台之下少海之上其日久 矣鼎入梁必不出齐王曰寡人将寄径于楚对曰不可 楚之君臣欲得九鼎谋之于叶庭之中其日久矣若入 楚必不出王曰寡人将何涂之从而致之齐颜率曰弊 邑固窃为大王患之昔周之伐殷得九鼎凡一鼎而九 万人挽也九九八十一万人今大王纵有其人何涂之 从而出臣窃为大王私忧之齐王曰子之数来者犹无 与耳颜率曰不敢欺大国速定所从出弊邑迁鼎以待 命齐王乃止二十二年秦攻魏将师武〈《战国䇿》作“犀武”。〉于伊阙 进兵而攻周或为周谓李兊曰君不如禁秦之攻周赵 之上计莫如令秦魏复战今秦攻周而得之则众必多 伤矣秦欲待周之得必不攻魏秦若攻周而不得前有 胜魏之劳后有攻周之败又必不攻魏今君禁之而秦 未与魏讲也而赵令其止必不敢不听是君却秦而定 周也秦去周必复攻魏魏不能支必因君而讲则君重 矣若魏不讲而疾支之是君存周而战秦魏也重亦尽 在赵三十四年苏厉谓周君曰秦破韩魏仆师武北取 赵蔺离石者皆白起也是善用兵又有天命今又将兵 出塞攻梁梁破则周危矣君何不令人说白起乎楚有 养由基者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之左右观 者数千人皆曰善射有一夫立其旁曰善可教射矣养 由基释弓扼剑曰客安能教我射乎客曰我非能教子 支左诎右也夫去柳叶百步而射之百发而百中不以 善息少焉气衰力倦弓拨矢钩一发不中百发尽息今 破韩魏仆师武北取赵蔺离石者公之功多矣今又将 兵出塞背韩攻梁一举不得前功尽弃公不如称病而 无出四十五年周君之秦秦攻周周最谓秦王曰攻周 实不足以利而声畏天下天下以声畏秦必东合于齐 兵敝于周而合天下于齐则秦不王矣五十九年秦取 韩阳城负黍西周恐背秦与诸侯约从将天下锐师出 伊阙攻秦令秦毋得通阳城。秦昭王怒,使将军摎攻西周。西周君奔秦,顿首受罪,尽献其邑三十六、口三万,秦受其献,归其君于周。周君王赧卒,周民遂东亡。秦取九鼎、宝器,而迁西周君于惮狐。后七岁,秦荘襄王灭东、西周。周既不祀,汉兴,武帝封太山,东巡守至河南,求周苗裔,得其后,嘉封之三十里,号曰“周子南君”,比列侯以奉其先祀。
- 苏子曰:
- ‘传曰:“夏之政尚忠,商之政尚质,周之政尚文。” 而仲尼亦云:“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余读《诗》、《书》,历观唐虞,至于夏商,以为自生民以来,天下未尝一日而不趋于文也。文之为言,犹曰“万物各得其理”云尔。父子君臣之间,兄弟夫妇之际,此文之所由起也。
- 昔者生民之初,父子无义,君臣无礼,兄弟不相爱,夫妇不相保,天下纷然而淆乱,忿斗而相苦,文理不著,而人伦不明,生不相养,而死不相葬,天下之人,举皆戚然,不寕于中;然后反而求其所安,属其父子而列其君臣,联其兄弟而正其夫妇,至于虞夏之世,乃益去其鄙野之制。然犹以天子之尊而饭土塯,啜土铏,土堦三尺,茅茨而不剪。至于周而后大备,其粗始于父子之际,其精布于万物,其用甚广而无穷。盖其当时莫不自谓文于前世,而后之人乃更以为质也。是故祭祀之礼,陈其笾豆,列其鼎俎,备其醪醴,俯伏以荐思,其饮食醉饱之乐而不可见也。于是灌用郁鬯,藉用白茅,既沃而莫之见,以为神之缩之也。体魄降于地,魂气升于天,恍惚诞谩,而不知其所由处,声音气臭之类,恐不能得当也。于是终祭于屋漏,绎祭于祊,以为人子之心,无所不至也。荐之以滋味,重之以脍炙,恐鬼神之不屑也;荐之以血毛,重之以体荐,恐父祖之不吾安也。于是先黍稷而后稻梁,先大羮而后庶羞,以为不敢忘礼、亦不敢忘爱也。丁寕反复,优游而不忍去,以为可以尽人子之心,而人子之心亦可以少安矣。故凡世之所谓文者,皆所以安夫人之所不安;而人之所安者,事之所当然也。
- 仲尼区区于衰周之末,收先王之遗文,而与曾子推论礼之所难处,至于毫厘纎悉,盖以为王道之盛,其文理当极于此焉耳。及周之亡,天下大坏,强凌弱、众暴寡,而后世乃以为用文之弊。夫自唐虞以至于商,渐而入于文;至周而文极于天下。当唐虞、夏商之世,盖将求周之文,而其势有所未至,非有所谓质与忠也。自周而下,天下习于文,非文则无以安天下之所不足,此其势然也。今夫冠昏䘮祭而不为之礼,墓祭而不庙,室祭而无所,仁人君子有所不安于其中而曰“不文”,以从唐虞、夏商之质。夫唐虞、夏商之质,盖将求周之文而未至,非所以为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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