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東全集 (蔣之翹輯注)/卷01
雅詩歌曲
[编辑]〈元和十二年十月癸酉，憲宗命裴度、李愬平吳元濟之亂，故子厚爲作是詩以美之。按《詩》《傳》，淮夷東國在淮浦而夷行也。元濟蓋在淮蔡，故云。其《昌黎平淮西碑》亦同時作。
平淮夷二詩，子厚已自謂彷彿風雅，而人亦莫不風雅子厚也。翹乃讀之，特意寡而詞衍，語長而氣促，其工拙不逮，遠甚。黄唐曰：「學者皆以平淮一事爲章武雋功，韓柳二詩爲工於文，愚竊笑之。淮蔡，唐地也；元濟，唐臣也。外連姦雄，內刺宰相，併天下之力僅能取三州，困斃之餘，本吾臣子而以逆誅之，本吾故地而以新復之。君臣動色相慶，有靦面目矣。」
昔魏太祖時，國淵破田銀、蘇伯於河閒，及上首級如其實數，太祖問其故。淵曰：「河閒封內之地，銀等叛逆，雖克敵有功，淵竊恥之。」諸葛孔明出祁山，而南安、天水、安定歸降，且拔千餘家還漢中，蜀人皆賀。孔明慼容曰：「普天之下，莫非漢民，以此爲賀，能不爲愧！」嗚呼！國子尼不以討封內之宼爲有功，孔明不以得漢氏之民爲可賀，則唐室平藩鎮之逆又果足以形於歌詠乎？二子之見，亦韓柳有所不及者矣。
穆脩曰：「韓《元和聖德平淮西》、柳《雅章》之類，皆辭嚴義偉，制述如經，能崒然聳唐德於盛漢之表。」黄鑑曰：「論柳文者，皆以謂《封建論》退之所無，《淮西雅》韓文不逮。」茅坤曰：「《平淮西》二雅，古崛多奇。」〉
臣宗元言：臣負罪竄伏，違尚書牋奏十有四年。〈禮部郎掌尚書牋奏。子厚永貞元年自禮部員外郎貶邵州刺史，再貶永州司馬。元和十年召至京師，又出爲柳州刺史，至是元和十三年爲十四年，故云。〉聖恩寛宥，命守遐壤。〈周官司刺掌三宥三赦之法：一宥曰不識，二宥曰過失，三宥曰遺忘。守遐壤，謂元和十年三月爲柳州刺史也。〉懷印曳紱，有社有人。〈紱，綬也；又印，組也。人社見論語、白虎通。社，土也；人非土不立，故封土立地。〉
臣宗元誠感誠荷，頓首頓首。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天造神斷，克清大憝，金鼓一動，萬方畢臣，太平之功，中興之德，推校千古，無所與讓。〈憝，徒對切。●書《康誥》元惡大憝，注亦惡也，此謂平吳元濟耳。〉
臣伏自忖度，有方剛之力，不得備戎行致死命，況今已無事，思報國恩，獨惟文章。〈忖，取本切；度，徒各切；行，戶郎切；國恩一作恩德。●《詩》膂力方剛，經營四方。〉伏見周宣王時稱中興，其道彰大，于後罕及。然徵於詩大小雅。〈《史記》：共和十四年，厲王死于彘，太子靜立，是爲宣王。宣王卽位，二相輔之，修政法文武成康之遺風，諸侯復宗周。二相，召公、周公也。詩大小雅詳見下。〉
其選徒出狩，則車攻吉日；〈詩小雅《車攻》，宣王復古也。宣王能內修政事，外攘夷狄，復文武之境土，修車馬備器械，復㑹諸侯於東都，因田獵而選車徒焉。《吉日》，美宣王田也。能謹微接下，無不自盡以奉其上焉。〉命官分土，則嵩高、韓奕、烝人；〈烝人本作烝民，避唐韓也。●大雅《嵩高》尹吉甫美宣王也。天下復平，能建國朝諸侯，褒賞申伯焉。《韓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錫命諸侯。《烝人》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賢使能，周室中興焉。〉南征北伐，則六月、采𦬊；〈小雅《六月》，宣王北伐也。《采𦬊》，宣王南征也。〉平淮夷，則江漢、常武。〈大雅《江漢》，尹吉甫美宣王也，能興衰撥亂，命召公平淮夷。《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德以立武事，因以爲戒焉。〉鏗鍧炳耀，盪人耳目。〈鏗，丘耕切；鍧，呼宏切；盪，音蕩，又去聲、他浪切。●鏗鍧，鐘鼓聲。〉故宣王之形容與其輔佐，由今望之若神人然。此無他，以雅故也。〈一束醖藉，更喚得醒極。〉
臣伏見陛下自卽位以來，平夏州，〈永貞元年八月乙巳憲宗卽位，其年冬，夏綏銀節度留後楊惠琳反。元和元年三月，夏州兵馬使張承全斬惠琳。〉夷劍南，〈永貞元年八月癸丑，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卒，行軍司馬劉闢自稱留後。元和元年正月，命高崇文率李元奕、嚴礪、李康以討闢，擒闢以獻，十月闢伏誅。〉取江東，〈元和二年十月，鎮海軍節度李錡反，殺留後王澹。乙丑，命王鍔討之；癸酉，鎮海軍兵馬使張子良執錡以獻；十一月錡伏誅。〉定河北，〈元和七年八月，魏博節度使田季安卒，其子懷諫自稱知軍府事。十月魏博軍以田季安之將田興知軍事，是月興以六州歸于有司；十一月，赦魏博貝衞澶相六州，詔興充魏博節度使，賜名弘正。元和四年成德軍節度使王承宗反，五年赦之；至十年有罪，絶其朝貢，詔六州節度進討。十三年承宗獻德棣二州降。〉今又發自天衷，克翦淮右。〈元和九年閏八月，彰義軍節度吳少陽卒，其子元濟自稱知軍事。九月，命嚴綬、李光顏、李文通、烏重胤討之。十二年十月，克蔡州；十一月元濟復誅。〉而大雅不作，臣誠不佞，然不勝憤懣。〈懣，音悶；憤懣一作踊懣，一作憤踊。〉
伏以朝多文臣，不敢盡專。數事謹撰《平淮夷雅》二篇，雖不及尹吉甫、召穆公等，庶施諸後代，有以佐唐之光明。謹昧死再拜以獻。臣宗元誠恐誠懼，頓首頓首謹言。
皇武
[编辑]- 皇武命丞相度董師集大功也。〈元和十二年七月，以宰相裴度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充淮西宣慰處置使，平吳元濟之亂，董督也。〉
皇耆其武，于溵于淮。〈耆，巨移切，又音支；溵，伊真切，又上聲，與㶏同。○詩「耆定爾功」，注：「耆，致也。」溵，水名，唐有溵水縣，屬陳州，今其地屬河南開封府郾城縣，源出少室山，東入潁。元和九年討蔡，以李光顏為陳州刺史，充忠武軍都知兵馬使，始踰月權本軍節度使，詔以其軍當一面。光顏乃壁溵水，其明年大破賊，時曲又與烏重胤破賊小溵河。〉
旣巾乃車，環蔡其來。〈巾一作「徒」，其一作「具」。○巾，飾也。《周官》有巾車之職。《左傳》：「巾車脂轄。」〉
狡眾昏嚚，甚毒于酲。〈狡，古巧切；嚚，魚巾切；酲，音呈。○狡眾，賊徒也；昏嚚，愚也。《左傳》：「口不道忠信之言，曰嚚。」酲，酒病也。〉
狂奔叫呶，以干大刑。〈呶，尼交切，亦作「詉」；干，一作「扞」，非是，按《說文》：「扞，以手禦物也。」○叫呶，譁聲也。《詩》：「或不知叫號」，又「載號載呶」。〉
皇咨于度，惟汝一德，
曠誅四紀，其徯汝克。〈韓《平淮西碑》云：「蔡帥之不廷授于今五十年。」謂自大曆十四年，李希烈鎮蔡州至元和十二年滅吳元濟也。徯，待也。〉
錫汝斧鉞，其往視師，
師是蔡人，以宥以釐。〈釐，陵之切，音禧，福也。《前漢·祠官》：「祝釐。」師古注：「釐，本字作禧，假借用耳。」〉
度拜稽首，廟于元龜。〈元龜，大龜也。「廟于元龜」，謂以大龜卜之於廟也。〉
旣禡旣類，于社是宜。〈禡，莫駕切。○禡、類、宜，皆師祭名。《詩》：「是類是禡。」《禮記》：「天子將出征，類于上帝，宜乎社，造乎禰，禡于所征之地。」〉
金節煌煌，錫盾雕戈，
犀甲熊旂，威命是荷。〈荷，音何。《左傳·昭七年》：「弗克負荷」，亦平聲。○《詩》：「百祿是荷。」注：「荷，任也。」〉
度拜稽首，出次于東。
天子餞之，罍斝是崇。〈斝，舉下切。○是歲八月，度赴淮西，上御通化門送之。《說文》：「罍，龜目酒樽，刻木作雲雷之象，象施不窮也。」斝，玉爵，受六升，夏曰琖，商曰斝，周曰爵。〉
鼎臑俎胾，五獻百籩。〈臑，汝朱切，嫩耎貌；又奴侯切，羊豕臂也；又音惱，臂也，亦臂節也；又音軟。《荀子·臣道篇》：「臑而動」；又音煖，體燠也。今以義按之，則汝朱、奴侯二音為近。胾，側吏切，音至，又音恣，大臠也。〉
凡百𨜮士，班以周旋。
旣涉于滻，乃翼乃前。〈滻，音產。○滻水出京兆藍田關，入灞度，出討淮西，涉此水以往。〉
孰圖厥猶，其佐多賢。〈猶，謂謀猶。《詩》：「王猶允塞。」其佐，謂度表馬摠為宣慰副使，韓愈為行軍司馬，李正封、馮宿、李宗閔備幕府，皆朝廷之選也。〉
宛宛周道，于山于川。〈周道，猶言大道也。《詩》：「有棧之車，行彼周道。」〉
遠揚邇昭，陟降連連。〈《爾雅》：「連連，慼慼，惟求鞠也。」〉
我斾我旗，于道于陌。〈《說文》：斾者，繼旐之旗，沛然而𡸁。阡陌，田閒道，南北曰阡，東西曰陌。〉
訓于羣帥，拳勇來格。〈《詩》：無拳無勇，職爲亂階。注：拳，力也；格，至也。〉
公曰徐之，無恃雒雒。〈頟，鄂格切。頟頟，一作額額，通用。○《書》：晝夜頟頟。注：不休息貌。此當是勇悼貌也。〉
式和爾容，惟義之宅。〈宅，居也。〉
進次于郾，彼昏卒狂。〈郾，於幰切。○唐許州潁川郡有郾城縣，與蔡州爲鄰，今屬開封府。《裴度傳》：度屯郾城勞諸軍，宣朝廷厚意，士奮于勇。《李光顏傳》：十二年四月，敗賊于郾城，守將鄧懷金大恐，卒。諸將來服，開門待光顏入之，城自壞者五十版。〉
裒兇鞠頑，〈裒，蒲侯切。鞠，音掬。○裒，聚也；鞠，告也。《詩》：陳師鞠旅。〉鋒蝟斧螗。〈蝟，音胃。螗，《後漢史》作螳。○《說文》：蝟，似豪豬而小爾毛刺是也。螗，蟬也，《詩》：如蜩如螗。〉
赤子匍匐，厥父是亢。〈亢，音剛。○亢，拒也。《爾雅》：亢鳥嚨。《前漢》：貫高絶亢而死。師古注：亢者，總謂頸也。〉
怒其萌芽，以悖太陽。〈亢厥父，悖太陽，皆言賊以逆取敗耳。〉
王旅渾渾，是佚是怙。〈渾，胡本切。〉
旣獲敵師，若饑得餔。〈餔，音步。餹餔，餌，又音布，與食也。又，申時食也。〉
蔡兇伊窘，悉起來聚。
左擣其虚，靡愆厥慮。〈擣，音禱。○《唐書》：李祐言於李愬曰：「蔡之精兵皆在洄曲及四境拒守，守城者皆羸老之卒。可以乘虛直抵其城北。賊將聞之，元濟已成擒矣。」愬從之，遂克蔡州。按《孫武子》：批亢搏虛。注：兵若虛則衡持之。〉
載闢載袚，丞相是臨。〈袚，音弗。○十月，度建彰義節，將降卒萬餘人入蔡州。袚，謂袚除不祥也。〉
弛其武刑，諭我德心。〈弛，解也。《唐書》：度以蔡卒爲牙兵。或諫曰：「蔡人反側者尚多，不可不備。」度曰：「吾爲彰義軍節度使，元惡旣擒，蔡人則吾人也，又何疑焉？」蔡人聞之感泣。〉
其危旣安，有長如林。〈長，上聲。〉
曽是讙譊，化爲謳吟。〈譊，女交切。〉
皇曰來歸，汝復相予。
爵之成國，〈一作「公于有晉」，以下文觀之，意若重複。○《左傳》：成國不過半天子之軍。注：成國，謂公侯之國也。〉胙以夏區。〈《度本傳》：度入朝，策勳進金紫光祿大夫、弘文館大學士、上柱國晉國公、戸三千、復知政事。晉地，卽夏禹之所都。《左傳》：昔周分唐叔，命以《唐誥》，而封於夏虛。今山西太原府是也。胙，報也。〉
度拜稽首，天子聖神。
度拜稽首，皇祐下人。
淮夷旣平，震是朔南。〈南，以音叶，當作尼心切。〉
宜廟宜郊，以告德音。〈《詩》：帝度其心，貊其德音。〉
歸牛休馬，豐稼于埜。〈牛，一作刃。○《史記》：歸馬于華山之陽，放牛於桃林之埜，示天下弗服。〉
我武惟皇，永保無疆。
- 右《皇武》，十有一章，章八句。
方城
[编辑]- 方城，命愬守也，卒入蔡，得其大醜，以平淮右。〈《左傳》：楚國方城，專以為城。《一統志》：方城，山名，今在河南裕州東北。元和十一年十二月，以李愬為唐鄧隋節度使，與元濟戰數有功。十二年十月，愬自文城，因天大雪，疾馳百二十里，夜半至懸瓠城，破其門，取元濟以獻，易獲其大醜。〉
方城臨臨，王卒峙之。〈峙，直里切。○臨臨，大貌。《爾雅》：供峙具也。〉
匪徼匪競，皇有正命。〈徼，古堯切。正，一作王。○徼，求也。競，強也，爭也。〉
皇命於愬，往舒余仁，
踣彼艱頑，柔惠是馴。〈踣，蒲沒切。○凡殺人者，踣諸市。踣，僵仆也，斃也。〉
愬拜即命，於皇之訓。〈書：於帝其訓。於，謂遵行也。〉
既礪既攻，以後厥刃。〈蠣，淬礪。《書》：礪乃鋒刃。〉
王師嶷嶷，熊羆是式。〈嶷，魚力切。○《詩傳》：其貌嶷嶷然，有所別識也。《史記》：其德嶷嶷，注高也。〉
銜勇韜力，日思予殛。〈一作「思奮予殛」，又一作「日思奮殛」。〉
冠昏以狂，敢蹈愬疆。
士獲厥心，大袒高驤。〈驤，舉首也。〉
長戟酋矛，粲其綏章。〈《攷工記》：酋矛，長有四尺，注酋發聲，直謂矛爾。《詩》：王錫韓侯，錫其綏章。注：綏，所引以登車，有采章也。粲，采章貌。〉
右翦左屠，聿禽其良。〈十二年二月，愬擒元濟，捉生虞候丁士良。士良，元濟驍將，愬釋其縛，署為捉生將。士良感之，言於愬曰：「賊將吳秀琳，擁三千之衆，據文城柵爲賊左臂，官軍不敢近者，有陳光洽爲之謀主也。士良能擒光洽。」戊申，果擒光洽以歸。三月，秀琳以文城柵降，愬慰勞之。〉
其良旣宥，告以父母，
恩柔于肌，卒貢爾有。
維彼攸恃，乃偵乃誘。〈偵，丑盈、丑政二切。○愬厚待秀琳，與之謀取蔡。秀琳曰：「公欲取蔡，非得李祐不可。」愬遣廂虞候史用誠生擒祐以歸，釋不殺，用其策戰有功。偵，候也，問也。〉
維彼攸宅，乃發乃守。
其恃爰獲，我功我多。〈此言李祐賊，健將素所自恃者，今乃爲愬獲之，雖元濟未擒，而已我功居多矣。〉
陰諜厥圖，以究爾訛。〈諜，達協切。○愬本傳舊令，敢舍諜者族。愬刊其令，一切撫之，故諜者反效以情，愬益悉賊虛實。〉
雨雪洋洋，大風來加。〈雨，去聲。○十月，愬軍出攻蔡，夜至張柴村，㑹大雨雪，天晦，風偃旗裂膚，馬皆縮慄，士抱戈凍死者相望。〉
于燠其寒，于邇其遐。〈燠，乙六切。〉
汝陰之茫，懸瓠之峩。〈汝陰，蔡州之境；懸瓠，蔡州城，取其形似峩高也。按唐蔡州，今爲河南汝寧府，有上蔡、新蔡二縣。《愬本傳》：愬入蔡州取吳元濟，道分輕兵斷橋以絕洄曲道，又以兵絕朗山道。行七十里，夜半至懸瓠城，雪甚，城旁皆鵝騖池，愬令擊之以亂軍聲。賊恃吳房朗山戍，晏然無知者。〉
是震是拔，大殲厥家。〈殲，將廉切。〉
狡虜旣縻，輸于國都，
示之巿人，卽社行誅。〈行，一作以。○愬至懸瓠城，壬申攻牙城，毁其外門；癸酉毁其南門。元濟於城上請罪，梯而下，檻送京師。十一月以元濟獻廟社，斬獨柳下。〉
乃諭乃止，蔡有厚喜。
完其室家，仰父俯子。〈劉禹錫曰：「柳八駁《平淮西碑》云：『左餐右粥，何如平淮？夷雅仰父俯子。』又云：『韓碑兼有帽子，使我爲之，便說用兵討叛。』」〉
汝水沄沄，旣清而瀰。〈沄，音云；瀰，一作夷。○沄沄，水流轉貎；瀰，水盈貎。汝水，今在汝寧府，由上蔡、西平、汝陽入淮。〉
蔡人行歌，我步逶遲。〈逶，於危切。〉
蔡人歌矣，蔡風和矣。
孰纇蔡初，胡甈爾居。〈纇，盧對切，一作類；甈，丘例切。《漢書注》：音五列切，字當作臲危也。《揚子》：音五計切。○臲甈，不安貎。《爾雅》：康瓠謂之甈。《說文》：康瓠，破罌也。《前漢·賈誼傳注》：康瓠，瓦盆底。〉
式慕以康，爲愿有餘。
是究是咨，皇德旣舒。
皇曰咨愬，裕乃父功。〈裕，大也。〉
昔我文祖，惟西平是庸。〈裕，大也。李愬父晟事德宗平朱泚之亂，功多封西平王。德宗乃憲宗之祖。庸，用也。〉
內誨于家，外刑于邦。〈刑，典刑也。〉
孰是蔡人，而不率從？
蔡人率止，惟西平有子；
西平有子，惟我有臣。〈西平二語，極結構有法。〉
疇允大邦，俾惠我人。〈允，一作亢。○《漢書》：疇其爵邑，疇等也。蔡平以愬檢校尚書左僕射，襄州刺史充山南東道節度襄、鄧、隋、唐復郢、均、房等州觀察使。〉
于廟告功，以顧萬方。
- 右《方城》，十有一章，章八句。〈按此篇十有一章，而今止十，疑有闕文，姑仍舊本，以俟知者。〉
〈○饒，女交切。吹，尺僞切。
○崔豹《古今注》：短簫饒歌，軍樂也。黄帝使岐伯作，所以建威揚德，風敵勸士者也。《周禮》謂王大捷則令凱樂。漢樂有黄門鼓吹，天子所以宴樂羣臣也。短簫鐃歌，鼓吹之一章爾，亦以賜有功諸侯。按饒如鈴無舌，有秉軍法，卒長執鐃。
○漢饒歌諸曲，文氣雄奇，淳質古雅，雖閒有字句訛脱，而其意已瞭然可尋。魏晉製作，懸殊特甚。故先正王元美云：擬鐃歌勿便可解，勿遂不可解，須斟酌質文之閒。試執此論以問子厚，然歟？否也？郭茂倩曰：此諸曲史書不載，疑宗元私作而未嘗奏，或雖奏而未嘗用，故不被於歌，如何承天之造宋曲云。胡應麟曰：退之琴操，子厚鼓吹，銳意復古，亦甚勤矣。然琴操於文王列聖，得其意不得其詞，鼓吹於饒歌諸曲，得其調不得其韻，其猶在晉人下乎？〉
負罪臣宗元言：〈一無「負罪」二字。〉臣幸以罪居永州，〈憲宗卽位，改元元和。十一月，子厚以王叔文黨，貶永州司馬。〉受食府廩，竊活性命，得視息，無治事。時恐懼小閒，又盜取古書文句，聊以自娛。〈閒，音閑。娛，元俱切。〉伏惟漢、魏以來，代有鐃歌鼓吹詞，唯唐獨無有。臣爲郎時，以太常聯禮部，〈謂爲禮部員外郎時，與太常寺相近。〉嘗聞鼓吹署有戎樂，詞獨不列。今又攷漢曲十二篇、〈《晉志》：漢時有短簫鐃歌之樂，其曲有朱鷺、思悲翁、艾如張、上之回、雍離、戰城南、巫山高、上陵、將進酒、君馬黄、芳樹、有所思、雉子班、聖人出、上邪、臨高臺、遠如期、石留、務成、玄雲、黄爵行、釣竿，凡二十二曲，列於鼓吹，多序戰陣之事。此云十二篇，何也？按唐歐陽詢載梁沈約《鼓吹曲》云：漢第一曲朱輅，今本紀謝；漢第二曲思悲翁，今賢首山；漢第三曲艾如張，今桐栢山；漢第四曲上之回，今道亡；漢第五曲翁離，今抗威；漢第六曲戰城南，今漢東流；漢第七曲巫山高，今鶴樓峻；漢第八曲上陵，今昬主；漢第九曲將進酒，今石首扃；漢第十曲有所思，今期運集；漢第十一曲芳樹，今於穆；漢第十二曲上邪，今大梁。子厚云：漢曲十二篇，疑本於此也。〉魏曲十四篇、〈《晉志》：及魏受命，改其十二曲，使繆襲爲詞，述以功德代漢。改朱鷺爲楚之平，言魏也。改思悲翁爲戰滎陽，言曹公也。改艾如張爲獲呂布，言曹公東圍臨淮，擒呂布也。改上之回爲克官渡，言曹公與袁紹戰，破之於官渡也。改雍離爲舊邦，言曹公勝袁紹於官渡，還譙收藏死亡士卒也。改戰城南爲定武功，言曹公初破鄴，武功之定，始乎此也。改巫山高爲屠柳城，言曹公越北塞，歷白檀，破三郡烏丸於柳城也。改上陸爲平南荆，言曹公平荆州也。改將進酒爲平關中，言曹公征馬超，定關中也。改有所思爲應帝期，言文帝以聖德受命，應運期也。改芳樹爲邕熙，言魏氏臨其國，君臣邕穆，庶績咸熙也。改上邪爲《太和》，言明帝繼體承統，太和改元，德澤流布也。其餘並仍舊名。然則魏樂亦二十二曲，今云十四篇，又不同矣。〉晉曲十六篇。〈《晉志》：及晉武帝受禪，令傅玄製爲二十二篇，述以功德代魏，改朱鷺爲靈之祥，改思悲翁爲宣受命，改艾如張爲征遼東，改上之回爲宣輔政，改雍離爲時運多難，改巫山高爲平玉衡，改上陵爲文王統百揆，改將進酒爲因時運，改有所思爲惟庸蜀，改芳樹爲天序，改上邪爲大晉承運期，改君馬黄爲金靈運，改雉子班爲於穆我皇，改聖人出爲仲春振旅，改臨高臺爲夏苗田，改遠如期爲仲秋獮田，改石留爲順天道，改務成爲唐堯，改黄爵爲行伯益。釣竿依舊名。其改者，辭各有所指，猶魏之改漢也。今云十六篇，意見上。〉漢歌詞不明紀功德，魏晉歌功德具。今臣竊取晉、魏義，用漢篇數，爲《唐鐃歌鼓吹曲》十二篇，紀高祖、太宗功能之神奇，因以知取天下之勤勞，命將用師之艱難。每有戎事，治兵振旅，幸歌臣詞以爲容。〈容，謂容貎威儀也。漢時徐生善爲容是也。〉且得大戒，宜敬而不害。臣淪弃卽死，言與不言，其罪等耳，猶冀能言，有益國事，不敢效怨懟默已。〈懟，直類切。○《左傳》：以死誰懟。注：怨也。〉謹冒死上。
晉陽武
[编辑]隋亂旣極，唐師起晉陽，平姦豪，爲生人義主，以仁興武，爲晉陽武第一。〈晉陽，太原屬邑。隋煬帝大業十二年，以唐高祖爲太原留守。時煬帝南遊江淮，天下盜起，太宗在晉陽，陰有安天下之志。義寧元年，晉陽宮監裴寂、晉陽令劉文靜與太宗協謀，遂起義兵於晉陽。八月，高祖克長安。武德元年，受隋禪，卽位焉。〉
晉陽武，奮義威，
煬之渝，德焉歸。〈煬，音漾。渝，朱羊切，一作淪。○煬，隋帝謚也。《謚法》：好內遠禮曰煬。渝，變也。言煬帝失德以亡其國，而天命有所歸也。〉
氓畢屠，綏者誰？〈屠，戮。綏，安也。〉
皇烈烈，專天機。
號以仁，揚其旗。
日之升，九土晞。〈晞，一作熙。○九土，九州。晞，乾也。〉
訴田圻，流洪輝。〈訴田圻，一作斥田坼。圻，音其。坼，音冊也。翹按：二本皆非是。以後題有斥東土較之，其作斥字是矣。但坼字乃分裂之義，又於文理未安。今當更定爲斥田坼，蓋謂開拓其郊甸，以流洪光於宇內也。然亦不敢遽信，姑存以俟博雅者焉。〉
有其二，翼餘隋。〈有其二，事見《論語》。〉
斮梟鷔，連熊螭。〈斮，側略切。鷔，五高切。○《說文》：斮，斬也。梟鷔，惡鳥，以喻叛臣。《前漢郊祀志》：古天子春祠黄帝，用一梟破鏡。梟，鳥名，食母。破鏡，獸名，食父。黄帝欲絶其類，使百吏祠皆用之。破鏡，如貙而虎眼。漢五月五日作梟羹以賜百官。鷔，不祥鳥也，白身赤口。〉
枯以肉，勍者羸。〈勍，音勤。羸，倫爲切。○《左傳》：勍敵之人。注：彊也。〉
后土蕩，玄穹彌。
合之育，莽然施。〈莽，母黨、莫杭二切。《莊子》：適莽蒼者。莽，又莫郎切。〉
惟德輔，慶無期。〈《書》：皇天無親，惟德是輔。〉
右《晉陽武》二十六句〈句三字〉
獸之窮
[编辑]唐旣受命，李密自敗來歸，以開黎陽，斥東土，爲獸之窮第二。〈一本題云：李密自邙山之敗，其下皆貳伯王之業，知天授在唐，遂歸於有道，享我爵命，爲獸之窮。○李密，遼東襄平人。隋末，楊玄感起兵黎陽，密往從之，不見用。玄感敗，密濳歸，以策干東都賊翟讓。讓推密爲謀主，號魏公，移檄州縣，列煬帝十罪，天下震動。義寧元年，隋遣三世充選卒十萬擊密。唐武德元年，密失利，遂與其衆二萬人歸關中。旣至，高祖拜光祿𨜮，封邢國公。後禮寖薄，密意不平。未幾，高祖收密詣山東，收其餘衆，遙復有詔召密，密懼，遂謀叛，據姚林城。熊州副將盛彦師擊斬之，傳首長安。〉
獸之窮，奔大麓。〈獸，喻密，大麓，喻唐也。麓，山足。《書》：納于大麓。〉
天厚黄德，狙獷服。〈狙，七余切。獷，古猛切。唐以土德代隋，故云黄德。揚雄《劇秦美新》：肉角之獸，狙獷而不臻。注：狙獷，犬嚙人者也。〉
甲之櫜弓，弭矢箙。〈櫜，音羔。弭，綿婢切。箙，音服。○櫜，所以藏弓之器，《詩》言載櫜弓矢是也。弭，止也。箙，矢房，所以藏矢。〉
皇旅靖，敵逾蹙。〈自亡其徒匪予戮。匪，一作非。〉
屈𧸾猛，虔慄慄。〈按字書並無𧸾字，或云音畎，猛獸也。或云《周禮》有司虣氏。𧸾當卽虣字，音暴，强侵也。〉
縻以尺組，噉以秩。〈縻，忙皮切。噉，杜覽切，與啗同。此謂密至長安，以爲光祿𨜮邢國公也。〉
黎之陽，土茫茫。〈唐黎陽屬衞州汲郡，古黎侯國，在今山西潞安府有黎城縣。〉
富兵戎，盈倉箱。
之者德，莫能享。〈享，協音香，義同《去聲》。〉
驅豺兕，授我疆。
右《獸之窮》二十二句〈其十八句，句三字；其四句，句四字〉
戰武牢
[编辑]太宗師討王充，建德助逆，師奮擊武牢下，擒之，遂降充。爲戰武牢第三。〈王充，卽王世充也，避太宗諱，故去世字。武牢卽虎牢也，唐亦諱虎字，故改爲武，餘倣此。○唐武德元年，煬帝凶問至東都，王世充等奉越王侗卽皇帝位，侗封世充鄭國公。二年，世充脇越王侗求禪，遂僭位改元，國號鄭。三年七月，高祖詔秦王世民督諸軍討世充。先是，竇建德爲越王侗所封爲夏王，與世充結懽。四年三月，建德悉起兵救世充。五月，世民大破建德之衆于武牢，執之。王世充舉東都降，河東平。按春秋虎牢卽虢之北制，漢爲成臯，今河南汜水縣。〉
戰武牢，動河朔。〈河朔，謂建德所據之地。按《唐史》：建德定都樂夀，今河間府獻縣是也。〉
逆之助，圖掎角。〈掎，居綺切。《左傳》：譬如捕鹿，晉人角之，諸戎掎之。注：紲其後曰掎，絓其前曰角。《三國志》：吳陸遜攻蜀曰：掎角此宼，正在今日。〉
恕鷇麛，抗喬嶽。〈鷇，古候切。或本作𪅏，丘候切，義同。麛，莫兮切。鷇，鳥子生須哺者。麛，鹿子。《詩》：陟其高山，墮山喬嶽。注：喬，高也。嶽，則其高而大者。〉
翹萌芽，傲霜雹。〈翹，舉也。《說文》：雹，雨水也。〉
王謀內定，申掌握；
鋪施芟夷，二主縳。〈二主：世充、建德也。〉
憚華戎，廓封略。
命之瞢，卑以斮。〈瞢，毋亘切，又蒙、甍、夢三音。按：卑字殊無文理，義當作畢。○命，謂天命瞢不明也。《楚辭》：羌兩足以畢斮。〉
歸有德，唯先覺。
右《戰武牢》十八句〈其十六句，句三字；其二句，句四字〉
涇水黄
[编辑]薛舉據涇以死，子仁杲尤勇以暴，師平之，爲涇水黄第四。〈隋末，薛舉起兵隴西，自號秦帝。唐武德元年，宼涇州，敗唐兵。八月，謀取長安，㑹有疾死。子仁杲立，復圍涇州。十一月，秦王至高墌城，仁杲使宗羅㬋將兵來拒，秦王遣將擊之於淺水原，羅㬋軍大潰，秦王乃親率驍騎據涇水臨之，仁杲遂降。十二月，歸斬于長安巿。〉
涇水黄，隴埜茫。〈《漢地理志》：涇水出安定郡涇陽縣筓頭山，東南至陵陽入渭。《詩》曰：涇以渭濁，是也。按今涇州在陝西平涼府，隴西在鞏昌府，舉盡有其地，故云。〉
負太白，騰天狼。〈太白、天狼皆星名。《天官書》：秦之疆候在太白，占於狼狐。蓋太白當秦疆，而涇隴卽秦地，故云。或謂太白山名，亦在秦中。天狼妖星，以喻貪殘，如《楚辭》：「舉長矢兮射天狼。」其說似近，碎雜恐未必然。〉
有鳥鷙立，羽翼張，
鈎喙決前，鉅趯傍。〈鷙音至，喙許穢切，趯音惕，鉅一作距，爲是。○喙，口也；距，足距也。《詩》：「趯䢰阜螽。」注：躍貎。〉
怒飛饑嘯，翾不可當。〈翾，呼淵切，音喧，小飛貎。又《荀子》諸書「翾」通作「䴉」，義與儇同，云輕薄巧慧也。今按：此詩上句旣有「怒飛」，而此又云「小飛」，恐於意不洽。大抵其字必「儇」字所通，蓋極言其小才更利耳，其說得之。〉
老雄死，子復良。〈舉卒仁杲僭稱帝。〉
巢岐飲渭，肆翺翔。〈岐，岐山；渭，渭水，皆隴州近地，今屬陝西鳳翔府。〉
頓地紘，提天綱。〈紘音宏。○紘，八紘也；設天綱以該之，頓八紘以掩之。〉
列缺掉幟，〈列缺，電名。選云：霹靂列缺。陵陽子《明經》曰：「列缺飛去地二千四里。」列缺掉幟，言其旗幟飛動如列缺也。〉招搖耀鋩。〈招搖，星名。《晉志》：「招搖主胡兵。」《禮記》：「招搖在上，急繕其怒。」招搖，北斗第七星也。北斗居方宿之中，以斗未從十二月建而指之，則四方宿不差。術家謂之破軍。今軍行法云，亦作此。北斗星在軍中舉之於上，以正四方。〉
鬼神來助，夢嘉祥。
腦塗原埜，魄飛揚。〈謂斬仁杲其首帥等。〉
及星辰，復恢一方。
右《涇水黄》二十四句〈其十五句，句三字；其九句，句四字〉
奔鯨沛
[编辑]輔氏憑江淮、竟東海，命將平之。爲奔鯨沛第五。〈輔氏，輔公祐也。隋季與杜伏威爲盜，轉抗淮南，伏威號總管，公祐爲長史。唐武德二年，伏威遣使歸國，詔授公祐淮南道行臺，封舒國公。六年伏歲入朝，公祐居守。八月，遂稱帝於丹陽，國號宋，脩陳故宮室居之，遣將侵海州，宼夀陽。詔趙郡王孝恭及李靖、黄君漢、李世勣等討之。七年三月，公祐敗走，埜人執送孝恭，孝恭斬之，傳首京師。〉
奔鯨沛，盪海垠。〈盪，音蕩；垠，魚巾切。○鯨，海中大魚也。其大横海吞舟，穴處海底，出穴則水溢，謂之黥潮。盪搖，盪垠岸也。〉
吐霓翳日，腥浮雲。
帝怒下顧，哀墊昏。〈墊，都念切。○《書》：下民昬墊。〉
授以神柄，推元臣。
手援天矛，截脩鱗。
披攘蒙霿，開海門。
地平水靜，浮天根。〈霿，武賦切，與霧同，又茂、夢二音。〉
羲和顯耀，乘清氛；
赫炎溥暢，融大鈞。〈《淮南子》：羲和，日御也。《漢書》：大鈞播物。注：天也。言造物猶陶之造瓦。〉
右奔鯨沛十八句〈其十句，句三字；其八句，句四字〉
苞枿
[编辑]梁之餘，保荆衡巴巫，窮南越，良將取之不以師。爲苞枿第六。〈蕭銑，後梁宣帝曽孫，故曰梁之餘。義寧元年十月自稱梁王，二年僭稱皇帝。西至三峽，南盡交趾，北拒漢水，皆附屬，勝兵至四十餘萬。武德元年從居江陵。四年九月，高祖詔發巴蜀兵，以趙郡王孝恭、李靖統十二總管討銑。十月，銑出降，送長安，斬于都巿。南方郡縣聞之，皆望風欵附。〉
苞枿𪒶矣，惟根之蟠。〈枿，牙葛切。按字書並無𪒶字，或疑从對則作㬣，從黑則作𪒛，傳寫誤也。㬣，音隊，茂也。𪒛亦音隊，黑雲盛貎。○《漢書》：三枿之起。注：稿木之餘也。〉
彌巴蔽荆，負南極以安。〈巴，三峽。荆，江陵，皆銑所據之地。〉
曰我舊梁氏，緝綏艱難。〈曰，本音越，言詞也。上稍開而不合，又與曰不同，音冒，義與冒同。〉
江漢之阻，都邑固以完。〈完，舊本作兒，音完。按兒本貎字，又末各切，音莫，亦與貎同。按諸字書未有音完字者，況諸本皆作完，从之。〉
聖人作，神武用。
有臣勇智，奮不以衆。
投跡死地，謀猷縱。
化敵爲家，慮則中。
浩浩海裔，不威而同。
係縲降王，定厥功。〈縲，力追切。降，胡江切。○《孟子》：係縲其子弟。注：係縲，猶結縳也。〉
澶漫萬里，宣唐風。〈澶，音憚。漫，謨官、莫半二切。○澶漫，大水貎。杜詩：澶漫山東二百州。謂散遠也。〉
蠻夷九譯，咸來從。〈譯音亦。○《說文》：傳四方之言曰譯。《史記》：越裳氏重譯獻白雉。張衡《賦》：重舌之人九譯，僉稽首而來王。九譯者，謂譯語度九重之國，乃至於此也。〉
凱旋金奏，像形容。〈旋，一作還。○《趙王孝恭傳》：銑降，帝悅，遷孝恭荆州大總管，詔圖破銑狀以進。〉
震赫萬國，罔不龔。〈龔，音恭，義同。〉
右《苞枿》二十八句〈其十六句，句四字；其三句，句五字；其九句，句三字〉
河右平
[编辑]李軌保河右，師臨之不克變，或執以降。爲河右平第七。〈軌，字處則，武威姑臧人。義寧元年七月，自稱河西大涼王，盡有河西五郡之地。唐武德元年，高祖與書招撫之，冊拜爲梁州總管，封梁王。二年，軌奉書稱「皇從弟大涼皇帝臣軌」而不受官爵，高祖怒，始議討之。五月，軌將安脩仁兄興貴執軌以聞，河西悉平。〉
河右澶漫，頑爲之魁。
王師如雷震，崑崙以頽。〈崑崙山在涼地。《一統志》云：今屬陝西肅州。其巔峻極，冬夏積雪不消。穆王見王母於此。〉
上聾下聰，鷔不可迴。〈軌將安興貴仕長安，表請說軌，遣之。興貴至武威，乘閒說軌，令舉河西以歸唐，不聽。〉
助讎抗有德，惟人之災。
乃潰乃奮，執縳歸厥命。
萬室蒙其人，一夫則病。
濡以鴻澤，皇之聖。
威畏德懷，功以定。
順之于理，物咸遂厥性。
右《河右平》十八句〈其十一句，句四字；其五句，句五字；其二句，句三字〉
鐵山碎
[编辑]突厥之大，古夷狄莫彊焉。師大破之，降其國，告于廟。爲鐵山碎第八。〈厥，九勿切。○突厥，古匈奴北部。隋大業中，始畢可汗立，其族彊盛。高祖起義兵，遣劉文靜聘始畢，引以爲援，遣兵從平京城，自後恃功驕踞。唐武德二年，又立突利可汗。頡利。突利承父兄之資，尤有憑陵中國之意。九年，入宼便橋，太宗親與盟于渭上，未幾復宼。貞觀三年，太宗詔李靖、李勣六總管，師凡十餘萬討之。十二月，突利率所部來奔。四年正月，靖進屯惡陽嶺，夜襲定襄，破之。頡利懼，竄鐵山，靖乘閒襲擊，遂大破，滅其國。頡利出奔，張寶相生擒之，復定襄、安常之地，斥地界自陰山北至大漠。〉
鐵山碎，大漠舒。〈鐵山本無所據，特借以喻其堅不可破也。漠，北方流沙也。〉
二虜勁，連穹廬。〈二虜，頡利、突利二可汗也。《漢書》注：穹廬，旃帳也。〉
背北海，專坤隅。
歲來侵邊，或傅于都。〈傅，音附。〉
天子命元帥，奮其雄圖，
破定襄，降魁渠。〈李靖襲定襄，破之。頡利所親康蘇密來降，又突利帥所部來奔。選：凶渠泥首。注：凶惡之魁。〉
窮竟窟宅，斥余吾。〈斥，一作弁。○斥，開也。余吾，匈奴地名。《前漢·武帝紀》：馬生余吾水中。注：在朔方北也。〉
百蠻破膽，邊氓蘇。
威武燀耀，明鬼區。〈燀，齒善切，一作輝。○燀，炊也。《左傳》：燀之以薪。班固《典引》：仁風翔乎海表，威靈行乎鬼區。注：卽鬼方也。〉
利澤瀰萬祀，功不可踰。
官臣拜手，惟帝之謨。〈《左傳》：官臣偃，實先後之。注：官臣，守官之臣。〉
右《鐵山碎》二十二句〈其十一句，句三字；其九句，句四字；其二句，句五字〉
靖本邦
[编辑]劉武周敗裴寂，咸有晉地，太宗滅之。爲靖本邦第九。〈唐武德二年，劉武周率兵侵幷州，又進宼介州，陷之。五月，高祖遣李文仲討之，一軍全沒。六月，右僕射裴寂請自行進討。七月，又爲其將宋金剛所敗。武周進逼幷州，遂據太原。遣金剛進攻晉州，六日城陷。太原表謂益兵往擊之。三年四月，敗金剛於雀兒谷，又破武周于洛州，武周及金剛奔突厥。太宗進平幷州，遂復故地。〉
本邦伊晉，惟時不靖。
根柢之搖，枝葉攸病。〈柢，典禮切。《漢書》音蔕。○柢，木根也。〉
守臣不任，〈謂裴寂爲晉州道行軍總管，與武周戰，敗績。〉勚于神聖。〈勚，羊至切，又音曳。○勩，勞也。〉
惟鉞之興，翦焉則定。
洪惟我理，式和以敬。〈洪，一作往。〉
羣頑旣夷，庶績咸正。
皇謨載大，惟人之慶。
右《靖本邦》十四句〈句四字〉
吐谷渾
[编辑]李靖滅吐谷渾西海上。爲吐谷渾第十。〈吐谷渾居甘松山之南，洮水之西。隋時其王慕容伏乞宼邊，煬帝敗之。太宗時又屢入宼，然伏允耄不能事，其相天柱王用事。貞觀九年，詔李靖爲西海道行軍大總管，與侯君集等擊之。伏允謀入磧，靖等決策深入，破之栢海上。〉
吐谷渾盛彊，背西海以夸。
歲侵擾我疆，退匿險且遐。
帝謂神武師，往征靖皇家。
烈烈斾其旗，熊虎雜龍蛇。〈《詩》：武王載斾，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周禮》：交龍爲旂，熊虎爲旗，鳥隼爲旟，龜蛇爲旐。〉
王旅千萬人，銜枚默無譁。〈《漢書》：章邯夜銜枚擊項梁。注：銜枚者，止言語讙囂，欲令敵人不知其來也。《周官》有銜枚氏。枚狀如箸，横銜之，繣絜於項。繣者，結礙也。絜者，繞也。蓋爲結繞而繞項也。〉
束刃踰山徼，張翼縱漠沙。〈徼，音叫。〉
一舉刈羶腥，尸骸積如麻。
除惡務本根，況敢遺萌芽？〈《左傳》：善爲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植。〉
洋洋西海水，威命窮天涯。
係虜來王都，犒樂窮休嘉。〈犒，口到切。○《說文》：餉軍曰犒。〉
登高望還師，竟埜如春華。〈竟，一作競。〉
行者靡不歸，親戚讙要遮。〈要，平聲，伊消切，○《揚雄傳》：淫淫與與，前後要遮。〉
凱旋獻清廟，萬國思無邪。
右吐谷渾二十六句〈句五字〉
高昌
[编辑]李靖滅高昌。爲高昌第十一。〈《唐·地理志》：高昌直京師西四千里，其王麴伯雅，隋時嘗妻以戚屬宇文氏女。唐武德二年，伯雅死，其子文泰立爲王。貞觀四年，文泰入朝。久之，與西突厥通，遂疎朝貢之禮。十三年，命吏部尚書侯君集爲交河道大總管，率薛萬鈞等擊之。十四年，文泰死，子智盛立，王師進副其都，智盛乃降，以其地爲西川。據新、舊史《高昌傳》及《李靖傳》，皆不見靖滅高昌事，而子厚題云靖滅高昌，無所攷據，豈史逸之邪？〉
麴氏雄西北，别絶臣外區。〈别，筆列切。○别，異也。外區，謂西突厥。〉
旣恃遠且險，縱傲不我虞。
烈烈王者師，熊螭以爲徒。
龍旂翻海浪，馹騎馳坤隅。〈馹，而逸切，音日，亦作𩡲。○《說文》：馹，驛傳遞馬也。〉
賁育搏嬰兒，一掃不復餘。〈賁，音奔。○孟賁、夏育，皆衞人有勇力者。〉
平沙際天極，但見黄雲驅。
臣靖執長纓，智勇伏囚拘。〈《漢書》：終軍自請願受長纓，必覊南越王而致之闕下，又窘若囚拘。〉
文皇南面坐，夷狄千羣趨。
咸稱天子神，往古不得俱。
獻號天可汗，以覆我國都。〈汗，音寒。覆，去聲。○貞觀四年，滅突厥，四夷君長詣闕，請帝爲天可汗。帝曰：我爲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事乎？羣臣及四夷皆稱萬歲。是後以璽書賜西北君長，皆稱天可汗。〉
兵戍不交害，各保性與軀。〈戍，一作戎。〉
右高昌二十二句〈句五字〉
東蠻
[编辑]旣克東蠻，羣臣請圖蠻夷，狀如《周書·王㑹》。爲東蠻第十二。〈唐東謝蠻在黔州西數百里。貞觀三年，其酋長謝元升入朝，冠烏熊皮履，以金銀絡額，身被毛帔，韋皮衍縢而著履。中書侍郎顏師古因奏言：周武王時，遠國歸欵，周史乃集其事爲《王㑹》篇。今萬國來朝，至如此輩章服，實可圖寫，今請撰爲王㑹圖。詔命尚書閻立本圖之，以其地爲應州，仍拜元升爲刺史。〉
東蠻有謝氏，冠帶理海中。
自言我異世，雖聖莫能通。
王卒如飛翰，鵬騫駭羣龍。〈翰，侯旰、何干二切。騫，音軒，一作騫，非是。○《詩》：如飛如翰。《莊子》：北冥有魚，其名爲鯤，化而爲鳥，其名爲鵬，怒而飛，其若𡸁天之雲。騫，飛貎。〉
轟然自天墜，乃信神武功。〈轟，呼宏切。○《漢書》：周亞夫東擊吳、楚，趙涉遮說曰：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田，出武關，抵雒陽，直入武庫，擊鳴鼓。諸侯聞之，以爲將軍從天而下也。此用其意。轟，衆車聲也。〉
繫虜君臣人，累累來自東。〈累，倫追切。〉
無思不服從，唐業如山崇。
百辟拜稽首，咸願圖形容。
如周王㑹書，永永傳無窮。〈汲冢《周書》第五十九篇名。王㑹其圖：天子南面立，唐叔、康叔、周公在左，太公望在右。內臺四面者，正北方，應諸侯。曹叔伯舅，比服次之，要服次之，荒服又次之，是皆朝於內者。〉
睢盱萬狀乖，〈睢，許規切。盱，凶于切。○睢盱，張目貎。選：天地未袪，睢睢盱盱。蓋荒忽不可攷信之義也。〉咿嗢九譯重。〈咿，音伊。嗢，乙骨切。○咿嗢，言不明也。〉
廣輪撫四海，浩浩知皇風。〈《周禮·大司徒》：周知九州之地域廣輪之數。馬融云：東西爲廣，南北爲輪。輪，從也。〉
歌詩鐃鼓閒，以壯我元戎。
右東蠻二十二句〈句五字〉
〈○一本在眎民詩後。
○按序云：「臣爲尚書郎時，嘗著《貞符》，則子厚爲尚書禮部員外郎，在永貞元年。《貞符》蓋是時作。然是年冬，子厚繼貶永州司馬。」而序又云：「臣所貶州，吳武陵爲臣言董仲舒對三代受命之符，則序蓋在永州作矣。」
○《貞符》體製雖詰屈幽玄，而意義自繚然可尋。㑹須觀其步驟神奇處。宋祁曰：「柳子厚《貞符》䄍說，雖模寫前人體式，然自有新意，可謂文矣。」童宗說曰：「古人之治，以德爲本，而符瑞爲報應；後世之治，不本於德，而符瑞爲虛文。《貞符》之作，有見於後世之虛文，遂欲一舉而盡廢之。豈古人所謂『惟德動天，作善降祥』之意乎？」何良俊曰：「唐人如李百藥《封建論》、崔融《武后哀冊文》、柳子厚《貞符》、韓退之《進學解》，猶是文章之遺。此後不復見矣。」〉
負罪臣宗元惶恐言〈一無負罪二字〉：
臣所貶州流人吳武陵，〈州下舊本有量移字。按武陵初流永州，新史去之爲得，今從之。○吳武陵，信州人，元和初擢進士第，官禮部侍郎。嘗坐事流永州，流人謂遷謫貶降者。〉爲臣言董仲舒對三代受命之符，誠然非邪？〈董仲舒《策》曰：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若歸父母。故天瑞應誠而至。《書》曰：「白魚入于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爲烏。」此蓋受命之符也。〉
臣曰：「非也。何獨仲舒爾？自司馬相如、劉向、揚雄、班彪、彪子固，皆㳂襲嗤嗤，推古瑞物以配天命。〈嗤，赤脂切，笑貎，當作蚩字，音同。《詩·氓》之『蚩蚩揚子』，《六國》『蚩蚩皆洪』。注：無『知貎似』得之。○司馬相如《封禪文》，劉句範《五行傳》，揚雄《劇秦美新》，班彪《王命論》，班固《典引》，皆言符瑞之應。〉其言類淫巫瞽史，誑亂後代，不足以知聖人立極之本，顯至德揚大功，甚失厥趣。〈誑，古況切；功，一作工。〉臣爲尚書郎時，嘗著《貞符》，言唐家正德受命於生人之意，累積厚久，宜享無極之義。本末閎闊，㑹貶逐中輟，不克備究。」〈享下或本及《文粹》皆有年字。今按如此，而意以自足，從舊本爲是。〉
武陵卽叩頭邀臣：「此大事不宜以辱故休𡙇，使聖王之典不立，無以抑詭類拔正道，表覈萬伐。」〈𡙇，傾雪切，作缺同。○𡙇，破也，少也；表覈，猶表正也。〉
臣不勝奮激，卽具爲書，念終泯沒蠻夷，不聞于時，獨不爲也。苟一明大道，施于人世，死無所憾，用是以決。臣宗元稽首拜手以聞曰：
孰稱古初朴蒙空侗而無爭？厥流以訛，越乃奮敚鬬怒，振動專肆爲淫威。〈敚，古「奪」字，一作「擊」；諸本作「振動靜專」，《唐書》無「靜」字，從之。○古初，謂遂古之初也。《揚子·天降生民》：空侗顓蒙，注：無知貎。流謂末流；訛，謬也。《書》敚攘矯虔。○只此數語，其體氣以便典奧。〉
曰：是不知道。惟人之初，總總而生，林林而羣。雪霜風雨雷雹㬥其外，於是乃知架巢空穴，挽艸木取皮革。〈空，音控，缺也。〉飢渴牝牡之欲敺其內，於是乃知噬禽獸，咀果穀，合偶而居。〈敺，與驅同；噬，音誓；咀，在呂切。〉交焉而爭，暌焉而鬬。力大者搏，齒利者齧，爪剛者抉，羣衆者軋。兵良者殺，披披藉藉，草埜塗血。〈齧，倪結切；爪，音蚤；決，當作抉；軋，乙黠切。○搏，手擊也；齧，噬也；抉，剔也。唐李宗閔等樹黨相磨軋，謂勢相傾也。〉然後强有力者出而治之，往往爲曹於險阻，用號令起，而君臣什伍之法立。〈什伍，謂兵法也，五爲伍，十人爲什。〉德紹者嗣，道怠者奪。於是有聖人焉，曰黄帝。遊其兵車，交貫乎其內，一統類、齊制量。〈一無遊字，或作造字；一無乎字。量，去聲讀。○制量，謂法制度量也。〉然猶大公之道不克建。於是有聖人焉，曰堯。置州牧，四岳持而綱之；立有德、有功、有能者，參而維之；運臂率指，屈伸把握，莫不統率。堯年老，舉聖人而禪焉。太公乃克建。〈「年」上或無「堯」字。〉由是觀之，厥初罔匪極亂，而後稍可為也。〈此下諸本或有「而」字或「以」字屬下句，今按「而」「以」皆非，是當作「然」字。〉非德不樹，故仲尼敘書於堯曰「克明峻德」，於舜曰「濬哲文明」，於禹曰「文命祗承於帝」，於湯曰「克寬克仁，彰信兆民」，於武王曰「有道曾孫，稽揆典誓，貞哉惟茲德，實受命之符，以奠永祀」。〈一路敘古聖賢以德受命事，若經若史，古雅之極。〉後之妖淫嚚昏、好怪之徒，乃始陳大電、〈嚚，魚山切。諸本作「囂」，非是。○《河圖》：少典妃附寶見大電光繞北斗樞星，燿郊野，附寶意感而生黃帝於壽丘。〉大虹，〈《世紀》：舜母握登見大虹，意感而生舜。沈約《宋書》：瑤光如虹貫月，感女樞而生顓頊。大星如虹，流華渚而女節生少昊。〉玄鳥、〈《詩·商頌》：「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注：「玄鳥，鳦也。湯之先祖有娀氏女𥳑狄配高辛氏，生契。」箋：「鳦遺卵，𥳑狄吞之而生契。」《史記》：「帝嚳少妃𥳑狄以春分祀高媒，而玄鳥遺其卵，𥳑狄吞之，孕而生契焉。」〉巨跡，〈《史記》：「帝嚳元妃姜嫄見大人跡，履之感而生稷。」《詩·生民》：「履帝武敏歆。」箋：「高辛初郊媒之時，有大神之跡，姜嫄履之而生棄。」〉白狼、〈《帝王世紀》：「有神牽白狼銜鈎入殷朝。」《尚書璇璣》：「鈐湯受金符帝籙，白狼銜鈎入殷朝。」〉白魚，流火之烏，〈「武王伐紂，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復於下，至於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董仲舒策引《書》：「白魚入於王舟。」注：「謂今文《尚書·泰誓》之辭，謂武王伐紂時有此瑞也。」《前漢·郊祀志》：「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注引《尚書》事：「候曰有火自天，止於王屋，流為赤烏，五至以穀俱來。」〉以為符，斯為詭譎闊誕，其可羞也！而莫知本於厥貞。〈詭，古委切；譎，古穴切。〉漢用大度，克懷於有氓；登賢庸能，濯痍煦寒，以瘳以熙。〈痍，音夷；煦，吁句紀。○《漢書·高祖紀》：「常有大度。」〉茲其為符也！而其妄臣乃下取虺蛇，上引天光。〈虺，許偉切。○《史記》：「高帝被酒，夜徑澤中，有白蛇當道。高帝拔劍斬之。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哭曰：吾子白帝子化為蛇當道，今為赤帝子斬之。」又曰：「高帝入關，五星聚於東井。」班彪《王命論》：「初劉媪姙高祖而夢與神遇，震電晦明，有龍蛇之怪。」是以王武感物而折劵，呂公覩形而進女，秦皇東遊以壓其氣，呂后望雲而知所處。始受命則白蛇分，西入關則五星聚，故淮陰、留侯謂之天授，非人力也。〉推類號休，用夸誣于無知氓，増以騶虞、神鼎。〈號胡刀切，下有號同；騶側鳩切。○按騶虞仁獸，漢史無之，但元狩元年漢武行幸雍祠五畤，獲白麟。子厚言當謂此也。又司馬相如《封禪書》「囿騶虞之珍羣」，又曰「般般之獸，樂我君囿，白質黑章，其儀可喜」。或其時得此獸，未可知也。元鼎元年得寶鼎汾水上，因是改元，四年六月又得之。〉脇敺縱臾，俾束之泰山石閭，作大號謂之封禪，皆《尚書》所無有。〈縱子勇切，臾音勇；閭凌如切，禪音擅，古文作䄠。○《漢書·衡山王傳》日夜縱臾，王謀反事，注：勉强也。武帝太初三年夏四月還，修封泰山禪石閭。《郊祀志》云：石閭在泰山下阯南。方士言仙人閭也，故上親禪焉。封禪者，泰山上築土爲壇以祭天報天之功曰封，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地之功曰禪。《史記》以《尚書》巡狩事附㑹爲封禪之始，故子厚曰：《尚書》所無有，直一句斷絶妙。〉莽述承效，卒奮鷔逆。〈王莽承漢亦作符命，公孫述效之，亦妄引讖文而稱帝。《莽傳》前輝光謝，嚚奏武功長孟通浚井得白石，上圓下方，有丹書著石文曰：告安漢公。莽爲皇帝符命之起自此始。述爲益州牧，有龍出于其府殿中，夜有光耀，述以爲符瑞，因刻其掌文曰：公孫帝。〉其後有賢帝曰光武，克綏天下，復承舊物，猶崇赤伏以玷厥德。〈《漢書》光武在長安時，同舍生彊華自關中奉赤伏符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鬬野四七之際，火爲主。羣臣奏曰：受命之符，人應爲大。光武因此崇尚符讖。建武元年也。〉魏晉而下，尨亂鈎裂，厥符不貞，邦用不靖，亦罔克久，駮乎無以議爲也。積大亂，至于隋氏，環四海以爲鼎，跨九垠以爲鑪，爨以毒燎，煽以虐焰，其人沸湧灼爛，號呼騰蹈，莫有救止。〈垠音銀，鑪音盧，爨取亂切，燎力照切，煽音扇。○《爾雅》九天之際曰九垠，爨炊也，煽熾也。〉於是大聖乃起，丕降霖雨，濬滌盪沃蒸，爲清氛疎，爲泠風。〈泠音零。○大聖謂高祖、太宗也。〉人皆漻然、休然，相晞以生，相持以成，相瀰以寧。〈漻音聊，睎音希。○漻水清深也，睎望也。〉琢斮屠剔，膏流節離之禍不作，而人乃克完平舒愉，尸其肌膚以達于夷途。〈琢丁角切，字疑從木，其從王者非是。○《呂刑》劓刖椓黥，《說文》椓去陰之刑。〉焚坼抵掎，奔走轉徙之害不作，而人乃克鳩類集族，歌舞悅懌，用祗于元德。〈徙一作死，今按上有流離字，轉字作徙爲是。〉徒奮袒呼，犒迎義旅，讙動六合，至于麾下。〈麾者大將之旗。〉大盜豪據，阻命遏德，義威殄戮，咸墜厥緒，無劉于虐。〈《書》：「重我民、無盡劉。」《說文》：劉，殺也。〉人乃並受休嘉，去隋氏，克歸于唐。躑躅謳歌，灝灝和寧，帝庸威栗，惟人之爲。〈灝胡告切，躑直炙切，躅除玉切，爲去聲。○躑躅行不進貎。〉敬奠厥賦，積藏于下，是謂豐國。鄉爲義廩，歛發謹飭。歲丁大侵，人以有年。〈奠定也，韓詩外傳王者藏于天下，諸侯藏于百姓。又四穀不升曰荒，五穀不升曰大侵。〉𥳑于厥刑，不殘而懲，是謂嚴威。小屬而支，大生而孥，愷悌祗敬，用底于理。〈屬之欲切，理一作治，非是避唐諱也。○屬不斷也，而若也，此謂不斷其支體也。〉凡其所欲，不謁而獲；凡其所惡，不祈而息。四夷稽服，不作兵革，不竭貨力。丕揚于後嗣，用𡸁于帝。〈謂憲宗。〉式十聖，濟厥理，孝仁平寬，惟祖之則。澤久而逾深，仁増而益高，人之戴唐，永永無窮。〈理一作治，說見上；逾一作愈。○十聖謂高祖、太宗、高宗、中宗、睿宗、玄宗、肅宗、代宗、德宗、順宗，凡十帝，以至于憲宗也。〉是故，受命不于天，于其人；休符不于祥，于其仁。〈數語是一篇結穴處。〉惟人之仁，匪祥于天；匪祥于天，兹惟貞符哉。〈就把上意作抑揚讚嘆法，而下又以喪仁恃祥緊跟上語，極跌宕。〉未有喪仁而久者也，未有恃祥而夀者也。商之王，以桑穀昌，以雉雊大。〈雊古候切。○商太戍時，有桑穀共生於朝，一暮大拱。伊陟曰妖不勝德，太戍脩德，桑穀死。至高宗時，祭成湯有飛雉升鼎耳而雊，高宗脩政行德，殷道遂復興。桑穀見書咸有一德，雉雊見書高宗彤日雊鳴也。〉宋之君，以法星夀。〈廣雅法星熒惑也。宋景公三十七年，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景公憂之，司星子韋曰：「可移於相。」公曰：「相吾之股肱。」曰：「可移於民。」公曰：「君者待民。」曰：「可移於歲。」公曰：「歲飢民困，吾誰爲君？」子韋曰：「天高聽卑，君有君人之言三，熒惑疑有動。」於是候之，果徙三舍，舍行七星，星當一年，故延二十一年。景公在位六十四年而卒。〉鄭以龍衰。〈魯昭公十九年，鄭大水，龍鬬于時門之外洧淵。〉魯以麟弱。〈哀公十四年春，西狩獲麟。〉白雉亡漢。〈漢平帝元始元年春正月，越裳氏重譯獻白雉一、黑雉二。〉黄犀死莽。〈平帝元始二年，黄支國獻犀牛。王莽班符命總說曰：「肇命於新都，受瑞於黄支。」注獻生犀也。〉惡在其爲符也？〈惡音烏。○證據明析一束大有關鍵。〉不勝唐德之代，光紹明濬，深鴻厖大。保人斯無疆，宜薦于郊廟，文之雅詩，祇告于德之休。帝曰諶哉。〈諶時任切，亦作忱。○諶信也，誠也。〉乃黜休祥之奏，究貞符之奧，思德之所未大，求仁之所未備，以極于邦治，以敬于人事。其詩曰：
於穆敬德，黎人皇之；〈於音烏，一作穆穆敬德。○此言唐有敬德，黎民歸之也。〉
惟貞厥符，浩浩將之。〈將助也。〉
仁函于膚，刃莫畢屠；〈言唐以仁德爲民介胄，使不得盡戮於隋之鋒刃也。〉
澤熯于爨，〈熯音罕，又音漢，一作寒。〉𩰾炎以澣。〈𩰾方味切，澣音緩。○𩰾涫也，澣濯垢也。〉
殄厥凶德，乃敺乃夷。
懿其休風，是喣是吹。〈喣吁句切。○淮南子真人之所遊，若吹喣呼吸，吐故內新。〉
父子熙熙，相寧以嬉。
賦徹而藏，厚我糗粻；〈糗去久切，又丘救切；粻音張，一作糧。○徹謂什一之賦。《詩•公劉》：「以峙其粻。」禮五十異粻。韓文：「載糗爲粻，粻糧也。」〉
刑輕以清，我肌靡傷；
貽我子孫，百代是康。
十聖嗣于理，仁后之子，
子思孝父，易患于己。〈理一作治，說見前；己上于一作乎。〉
拱之戴之，神具爾宜；
載揚于雅，承天之嘏。〈嘏福也。〉
天之誠神，宜鑒于仁；
神之曷依，宜仁之歸。〈仁一作人。〉
濮㳂于北，祝栗于南；〈㳂一作鈆。○《前漢•禮樂志》房中歌：「四極爰輳。」師古注：「四極四方極遠之處也。」《爾雅》曰：「東至于泰遠，西至于邠國，南至於濮㳂，北至于祝栗，謂之四極。」〉
幅員西東，祇一乃心。〈《商頌》：「幅隕旣長。」注：「隕當作圓，圓周也。」〉
祀唐之紀，後天罔墜；
祝皇之夀，與地咸久。
曷徒祝之，心誠篤之；
神協人同，道以吿之。〈神協舊本作尸協，今從唐史；吿姑沃切。〉
俾彌億萬年，不震不危；
我代之延，永永毗之。
仁増以崇，曷不爾思？
有號于天，僉曰嗚呼：
咨爾皇靈，無替厥符。〈號，音豪。〉
- 〈此詩專以美房元齡、杜如晦意，有倣於《大雅》「嵩高烝民」等詩也。按，房字喬卿，臨淄人；杜字克明，杜陵人。太宗皆舉以為相，史稱其於大亂之餘，紀綱彫弛，而能興仆植僵，使號令典刑，粲然罔不完。雖數百年，猶蒙其功，宜子厚頌之，乃爾。〉
帝眎民情，匪幽匪明，
慘或在腹，已如色聲。〈眎，時吏切，視同。○帝，謂上帝。〉
亦無動威，亦無止力，
弗動弗止，惟民之極。
帝懷民眎，乃降明德，〈明德，謂明德之主。〉乃生明翼。〈《書》：庶明勵翼。〉
明翼者何？迺房迺杜。
惟房與杜，實為民路。〈《管子》：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惡〉。
迺定天子，迺開萬國；
萬國既分，迺釋蠹民，
迺學與仕，迺播與食，
迺器與用，迺貨與通。〈播，謂播種，《書》：汝后稷播時百穀也。〉
有作有遷，無遷無作。
士實蕩蕩，農實蕫蕫，
工實蒙蒙，賈實融融。
左右惟一，出入惟同，
攝儀以引，以遵以肆。
其風既流，品物載休。
品物載休，
惟天子守，乃二公之久；
惟天子明，乃二公之成；
惟百辟正，乃二公之令；
惟百辟穀，乃二公之祿。〈穀，善也，《書》：凡厥正人，既富方穀。〉
二公行矣，弗敢憂縱，是獲憂共；
二公居矣，弗敢泰止，是獲泰已。
既柔一德，四夷是則。
四夷是則，永懷不忒。〈忒，羌忒也，《詩》：其儀不忒。〉